我想问你六个问题一下,天堂1的角色是不是一个号可...

(飘逸的云)
(盒中甲虫)
第三方登录:玛雅书店锦·盛如繁花:萌芽12年(一 小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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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本:16开页&&&&&&数:190页字&&&&&&数:I&&S&&B&&N:9售&&&&&&价:5.94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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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购买商品分类:关 键 字:详细描述:【图书描述】:全书分为“时光匣子”、“凤凰木下”、“光影纪”、“恋恋之岛”、“故事汇”五部分。主要收录了:你看不到我耳间的闪耀星光、奇幻学园爱之旅、烟花夜不见不散、梧桐尽时、斯托克斯的温度等作品。【编辑推荐】:&&&&《8分钟的温暖》夏茗悠;《锦葵》林培源;《蒹葭往事》、林汐;《我的秀秀姐》、《沙城》雷文科;《下一站,西单》张怡微联盟推荐!新作独家授权发表!  精美手绘封面插画,全彩铜版纸彩色插图,专业时尚摄影内文配图,标准杂志化图文排版设计。【内容简介】:&&&&她是一套首印10万册的超级畅销书  她是继《独唱团》狂销100万册后,华文天下全力打造的同系列超级畅销书!  她是一套系出名门的高端MOOK书  她是盛大集团进军电子阅读终端市场产品&“锦书”的孪生兄弟,尊贵非凡!  她是一套充满杀气的神秘之作  它是盛大文学华文天下为将《最小说》斩落马下,精心准备半年,直到上市前一周才对外公布的终极杀手锏!  她是一套明星云集的文学MOOK书  集结郭敬明御用作者团队·青春文学第一刊《最小说》原班人马、《萌芽》杂志历届“萌芽之星”与2009年萌芽举办“99杯”新小说家大赛全国15强及历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等作者。【目录】:时光匣子女孩&&奉波你看不到我耳间的闪耀星光&&辜妤洁奇幻学园爱之旅&&浅草千叶子烟花夜不见不散&&项国托凤凰木下梧桐尽时&&宋俊瑞斯托克斯的温度&&辜妤洁等有一天&&宋俊瑞如果,错了位的时间&&杨雨辰光影纪如烟&&颜禾那时花开&&杨淑美莫奈的签售会&&胡钺请把我的梦改良&&胡钺恋恋之岛烟花烫&&马熹哲恋恋之岛&&项国托美丽的童话&&金国栋故事汇奇迹&&傅力影事&&窦蔻苏老头的菜刀&&铁头【文摘】:39o女孩  文/奉波  早晨七点的闹钟响起来了,“丁零丁零,丁零丁零”,一声又一声。王小衰横躺在床上,他的眼皮重得扯都扯不开,潜意识里伸出手,在空气里一阵乱抓,书本台灯口杯等乱七八糟丢在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掉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摸到了闹钟,却怎么都关不上,兀自“丁零丁零”地响着,像是赶着去投胎似的。他眼睛抬都不抬,张嘴大声喊道:“王妈,你这个讨厌的女人,你又对我的闹钟做了什么手脚呀?”  他爬起来,拆下了电池,闹铃停了,他便倒下去继续睡。可是不到一分钟,闹铃又响起来了。他在心里骂道:“这个死女人,这种闹铃都给她买到了。”随手一挥,那讨厌的玩意便从窗户里飞了出去,重重地掉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发出很尖锐干脆的响声。终于,它不再响了。  王非凡用钥匙开了门,走进他的屋里来。她见小衰仍旧呼呼大睡,也不说话,只用两条韭菜轻轻地撩他的鼻孔,撩他的脸,他的腋窝。撩了不到十秒钟,王小衰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地笑到肠子打结。这样一笑,他便彻底醒过来了。  “少爷,你再不起,到学校迟到了可是又要被罚打扫女厕所啦!”  “要你管,你这个死女人。我还巴不得打扫女厕所呢,我就是故意不起床的。”  “你这个死孩子,你不想起来,也不用打碎我的闹钟呀,这已经是家里的第一百个闹钟了。”  “我讨厌闹钟,我更讨厌韭菜……”王小衰一边说着,一面穿衣服下床,然后走进洗手间小便。可是,这时候王非凡也跟着进来了,她对着镜子往头发上抹发胶,左扭右拐地比试她身上的新衬衣。  王小衰怒道:“你这个死女人,说过多少遍了,我上洗手间的时候你不要进来呀。我这么大了,已经不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  “少爷,我也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小便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响声啊?马桶都要被你冲走了,”她转过头,对着他那里瞧了一眼,说了一句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话,“还遮遮掩掩的,其实也不怎么大嘛。”  然后两个人便开始坐在餐桌前吃早点。一边吃早点,一边相互上上下下打量,说:  “嗯,少爷你今天真帅。”  “王妈,你也不赖,真漂亮。”  “怎么个漂亮法呢?”  “我若是早生二十年,我一定追你呀。”  “啊……”王非凡吃到嘴里的一口面条又吐了出来,她在脑子里把这句话想了又想,总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个理由来,最后只是含糊不清地说:  “哪有儿子跟老子抢老婆的呀?”  王小衰说:“王妈,老爸都死了有十年了,隔壁的李叔叔虽然老一点,可人还不错呀,又有钱,那么大一家店。人家那么喜欢你,你也别太清高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况,虽然风韵犹存,有三分姿色,可也是半老徐娘了,还带着个孩子。”  王非凡抬手就在他头上给他爆了一个栗子:“你这死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有儿子说自己老妈是半老徐娘的呀?”接着说,“是呀,他可有钱了,就为了人民币,我也该抛家弃子嫁过去。”  “是啊,早该这么想了。我野草一根,小命一条,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她又给他爆了一个栗子,说:“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这一辈子这么辛苦还不就是为了你吗?等你考上大学再说。他若是对你不好,我怎么对得住你那死去的爹呀?”  下了楼,王非凡坐上公车去电力公司上班,王小衰边听广播边等校车。等了五分钟,校车来了,李小萍早在车上用书包给他占了座位。他在她身边坐下来,第一句话说:  “你今天真漂亮。”  “你每天都这么说。”  “真心话嘛。”  “你若是说真心话,母猪都会爬树。”  “切……”  她扭头在车玻璃上照了一下,又有点不死心地问:“你真的觉得我今天漂亮吗?”  “漂亮呀,虎背熊腰牛高马大,就是领结打得丑了点,跟系着根红领巾似的。要知道你现在什么样,想象一下大灰熊老黄牛戴根红领巾不就结了。”  “呸,你今天真是小母牛被大象强奸——牛逼大了!知道你心里只有那长腿妹妹高幽幽。不过,人家可是一只会说话的刺猬哦,浑身是钢钉儿,小心扎了手。又冷得跟条冰棍似的,未必瞧得上你。”  说到高幽幽,王小衰一下就蔫了,像是被打中了要害似的,理屈词穷无言以对。自己喜欢高幽幽,可人家确实瞧不上他呀!自己背地里爱得死去活来的,可人家连甩都不会甩他一下。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说:“嘿,凭我玉树临风才高八斗风流倜傥一树梨花压海棠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江湖人称无敌小白龙的大帅哥王小帅,别说是刺猬冰棍,一个眼神丢过去,就是碉堡也非炸掉不可。”  李小萍笑起来,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前面那些话背得挺顺溜的,可是,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好像是念第一声吧,干吗要念成第四声呢?一听你那名字,就知道你有多衰了。除了我这种没品位的无知小女生,还有谁会喜欢你这根苦里吧啦的老黄瓜?  “什么老黄瓜?”  “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  两个人一阵瞎扯,很快就到了学校。下了车,刚走到校门口门卫室那里,正碰上高幽幽和他男朋友陈竞强也从旁边走过来,四目相对的刹那,王小衰就已经败下阵来。他整个脸变得通红,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似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上教学楼的电梯的时候,陈竞强把手搭在高幽幽腰际,轻声地说:“小心一点,小心一点。”高幽幽回过头朝着他浅浅地一笑,很温顺地让他扶着自己上楼。  出了楼梯,王小衰就自言自语地骂道:“真恶心,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上个电梯还要扶,明摆着就是要趁机揩油嘛。”  “怎么恶心了吗?人家那叫恩爱。”&李小萍在一旁幸灾乐祸。  “小心一点,小心一点……我呸,被恶心到不行了!就男的那矮冬瓜样,接个吻还要爬梯子呢,打把雨伞才有幽幽那么高。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不对了,硬把自己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好酸呀,我看这里是有人在吃干醋吧。人家插牛粪上也不愿意插老黄瓜上,你只有看着眼红的份了。”  王小衰很坏地一笑,说:“我看你也是在吃干醋吧。老黄瓜宁愿想天上飞着的天鹅肉,也不愿意吃你这朵近在身边的臭牡丹。”  “哼……”  “你不会回家用破布做个小人,用针扎人家高幽幽吧?”  “那可不一定。”  >>>  第一次遇到高幽幽,是在他从初中升入清江一中的第一天早晨。那天的太阳很明亮,到处是明晃晃的阳光,一丝风也没有,街道两旁的香樟树和榕树树叶都一动不动地伏在树杈上。她穿一件米黄色的长款风衣,戴着帽子,提一个小挎包,从对面的公交站台上下来,穿过马路,像一只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与他擦肩而过。  她的脸精致得就如漫画里的女子,长长的睫毛,如泉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修长得如白桦树般的身材,她的气质,她走路的姿势,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无可挑剔。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注定要受到致命的诱惑。就好比,这十多年来,他在茫茫人海里苦苦寻找的那个女孩,他无数次在梦里幻想的女孩,他穷其一生等待的女孩,终于在这一天出现并被他给遇上了。他喜欢上了她,一见钟情又无可救药。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么大的太阳,这么热的天,她为什么要穿着风衣,戴着帽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呢?  开学不到两个月,高幽幽的美丽和气质已经迷倒了清江一中的所有男生。在私底下举行的无数次校花评选中,她都以无可争辩的优势当选。所有的男生都爱她,但她似乎谁也不喜欢,谁也瞧不上,甚至从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她一个人默默地上课,默默地放学回家,也不坐公车,不参加班级的任何活动,中午不上食堂,只吃自己带来的盒饭。她就像一只刺猬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防备起来,与周围的世界隔开。  她总是穿着风衣,戴着帽子和手套,无论多么热的天,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她的这种奇怪装扮,开始大家还觉得好奇,但慢慢的各种不好的传言就在校园里散布开来,很多人都开始怀疑她有点神经不正常,是变态,是神经病。大家的态度也发生了九十度大转变,从刚开始的趋之若鹜,变成现在的避之不及,她在学校越来越孤僻,就像是一座孤岛,没有一个人愿意多和她说一句话……到了高二下学期,她身边突然多了个矮矮瘦瘦的小男生陈竞强,长得很普通,但高幽幽却公然地拉着他的手过马路,一起上课下课,于是大家很快就知道他是她男朋友了……  >>>  “在想什么呢,这么神经叨叨的!见到意中人,魂儿都飞啦?”被李小萍当胸打了一拳,他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他跳起来,紧攥着拳头,说:“你今天是不是大姨妈来了,怎么动不动就打人?最后说一遍,不要再对我袭胸啦!”然后把拳头在她面前晃了晃,学电影里周星驰的台词说,“看到了没?这么大个拳头,生起气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上午上了两节英语,又上了一节语文和一节政治,每个老师一上台都是先用教鞭敲桌子,说:“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们还不警醒,警醒呀,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谁英雄,谁好汉,高考考场比比看……”他们这些话,王小衰听了快三年,闭上眼睛也能背啦,所以现在只要一听他们说话他就想吐,肠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老师们喋喋不休地讲了四小时,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心里想的全是高幽幽。他用铅笔在作业本上画高幽幽的脸,画了又擦掉擦掉了又重画。他觉得她的脸太精致了,那眉眼,那神情,自己的笔画不出来,画不好只会玷污了她。他也悄悄地从手指缝里瞧她,从镜子的反光里看她,但她总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课,记笔记,做习题,她的成绩是全年级最出色的。她从来都不会注意到他。  “她的头发真好看。”他想。只有上课的时候,她才会把她风衣的帽子放下来,露出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王小衰想得出了神,正在这时,飞过来一截粉笔砸中了他的头,一转身就看到政治老师那张可怖的脸,他暴跳如雷,用他那极其蹩脚的湖南普通话道:“王小衰你在看什么呢?”  中午下起雨来了,下得稀里哗啦的。王小衰窝了一肚子气,先是食堂的饭菜难吃得要命,跟猪食一样,曾经还有人从紫菜汤里吃出过壁虎来,简直可以上天方夜谭了。现在又下雨,他穿着透气的球鞋,鞋底下有气孔,从操场走回来,袜子都湿了。  “太阳。”他骂道。学校不许骂脏话,抓到了要罚款,以前他动不动就说“日”,被罚得连零食都买不起了,所以现在他就把“日”改成了“太阳”,反正是一个意思。考试没及格,太阳;又看到高幽幽跟陈竞强在一起,太阳。  从电梯口出来,他就看到了高幽幽。她依旧穿着她的米黄色风衣,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教学楼尽头的走廊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风卷起来的雨一点一滴地落满她的头发,她的外套。他突然觉得她的样子是那么的落寞,她真的不需要朋友吗?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吗?  他慢慢走过去,在离她一百公分距离的地方停下来,怯生生地说:  “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依旧保持着她的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他见她手里拿着收音机,左边耳朵里面插着耳机,就问她:  “你在听什么节目呢?”  “寂寞心声。”  “哦,我知道这个节目呢,交通广播电台的。总是会在雨天读一些非常感人的故事,主持人的声音也很好听,不过我都有好久没听过了。”  又问:“你喜欢这个节目吗?”  “嗯。”她点了点头。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四周只有“滴滴答答”的雨滴声。王小衰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过来搭话,这会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站在那里显得浑身都不自在。  “校门口的那个男人,他好可怜。”她突然开口说道。  他顺着她的视线朝下面望过去。纵深笔直的教育大道早已经被这场突降的暴雨打湿,亮着尾灯的汽车从水中呼啸而过,远远望去,教育大道就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河流,而无数汽车就是这河里漂浮着的船。  在校门口的十字路口,有一个男人,他穿着军绿色的雨衣,正在那里挥动手势费力地指挥交通。他单薄的身子在烟雨里模糊得若隐若现,就像是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仿佛风再大一点,就能把他给刮跑了。  “那个人是神经病呢。”王小衰很不屑地说道。  “他才不是神经病。”她突然提高声音,很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话,她已经转身离开了。  剩下他一个人惊愕地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他从来没见过她像今天这么生气,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学校里每个人都说那个男人是神经病呀,他又不是交警,在那里搞来搞去的不是神经病是什么?听说他是学校九八级的学长,想当交警,考了许多次没考上,精神受到刺激就疯掉了。平常他都在学校附近一带溜达,神秘莫测的,一到雨天就站在校门口的十字路口那里指挥交通。  “没想到第一次说话就搞成这样,太阳。”他骂道。  走回教室,看到李小萍在对面冲着自己扮鬼脸,他也不理她,坐在自己座位上想刚才的事。过了一会儿,她传了个短信过来,说:“刚才挺美的吧,碉堡炸掉了没有?”  王小衰没有理她。  她又发了一个短信过来:“今天下午放学后要不要我等你?”  他觉得有点烦了,干脆关掉手机。期间有一两次,他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前面的李小萍,她似乎有些不开心,一个人默默的样子。一瞬间里,他突然也有一点点心疼她,心想自己是不是对她太不在乎了一点?又想,这个八婆,整天没心没肺的一副马大哈的样子,哪会真的懂得什么男女之情啊?便不再去想她了。  因为上午得罪了政治老师,放学后他没能逃脱惩罚,被政教主任揪去办公室“坐飞机”。所谓的“坐飞机”其实就是蹲马步,双腿半蹲,两手伸直,一个极其费力极其丑陋的姿势。等到最后从那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正好赶上这条路线上的最后一班公车。  本来心情还挺糟糕的,但一上车,他就乐了。  他看见高幽幽也在车上,标志性的外套、帽子、手套,太过显眼了,大热天也穿这么多的人,除了她还会是谁?所以车上那么多人,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没有座位,抓着扶手站在车厢里。  她只是木然地望着车外,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他真的一点都弄不懂她。虽然她看起来那么骄傲而倔犟,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的内心有一种悲伤,从他第一次遇到她,他就从她眼神里读出来了。  他一直朝着她那边看,希望她能看见他,但这是不可能的。她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她就像一个突然来到这个地球上的外星人,又随时都可能消失掉,她看起来与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他站在那里胡思乱想,没有一点头绪。突然,他听见她说:“还给我,快把它还给我……”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恐慌。  她的身边站着几个染着红色头发的男生,他认得他们,是东城职业中学的小混混。其中一个胳膊上文着蝴蝶的小流氓手里拿着她的帽子,她很费力地想把它夺回来,但那几个小混混却趁机把她互相推来推去,并用一种极其下流的语气戏弄她:  “喏,这不是清江一中的校花高大小姐吗?”  “都说她貌美如花美若天仙,真是名不虚传呀!”  “别人给你起了外号叫什么‘刺猬’、‘冰棍’,我今天倒要摸摸看,不知道会不会扎手啊?是不是真的那么冷?”  “那你可要摸得轻一点,她那么滑嫩的皮肤,掐一把就掐出水来了呢!”  “听说她一年四季都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样,大家想不想把粽子的皮去掉,看看里面究竟包着什么东西呀?”  “把她的外套扒掉呀!”  “把她的手套也扒掉!”  “把她全扒光了!”  他们很放肆地笑着,把她的帽子在车厢里丢来丢去。她用双手蒙着脸,发出低低的哭声,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而无助,但一车人谁也没敢站出来,帮帮她。  他“嗖”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那伙人走了过去。他原本在头脑里设定的情节是:走过去二话不说,一伸手放倒一个,再双脚连踢,“噼里啪啦”放倒三四个,接着用一只脚踏住那有文身的家伙的胸口,让他哭爹喊娘地向高幽幽道歉,道完歉他才放开他,然后自己跨前一步,双手把她扶起来,用手帕擦干她的眼泪,再低头吻她……一切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但他走过去以后,却突然回到现实世界,意识到了眼前力量对比的悬殊,所以,他只是怯生生地说:  “这位同学,请你把帽子还给她好吗?”  那家伙跳起来,说:“哇塞,我们的大英雄出现啦。”  另一个人说:“不知道等一会儿我们把他从车上丢下去的时候,这位超人会不会飞?”  “现实世界里的蜘蛛侠,可不是那么好演的哦。”  “让我们把这位救世主揍扁吧!”  那些人一步一步逼过来。情急之下,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住自己的书包对着那帮人就是一阵狂砸,然后一把夺过帽子,拉住高幽幽的手就往车门那里跑去。一见车上有人打架,那鬼司机大喊大叫,马上踩了刹车,并打开车门,他们俩趁机跳下车,一路狂奔。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白天的暑气早已被那场暴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四周升腾起一些类似于雾一样朦胧的流质。他们沿着吹着细细凉风的河边一直跑,青石板路上的水洼被踩得四处乱溅。一直跑到文昌塔那里,见后面没有人追来,这才停下脚步。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塔前的台阶上喘气,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他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白白的牙齿,甜美的小酒窝,如瓷器般滑嫩的脸,就像天使,就像《迷失东京》里的那个女主角一样。  “你看我们现在的狼狈样子,像什么?”他问她。  “像两只掉进马桶里的小老鼠呀。”她笑着说。  “掉进马桶里的小老鼠?这个比喻真好玩。”  “呵呵。”  “刚才在车上,我的表现帅不帅?”  “帅,蟋蟀的‘蟀’。”  “酷不酷?”  “酷,内裤的‘裤’。”  到了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她也很会说俏皮话的。  “哎,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呢。”  “什么?”  “为什么,你一年四季都穿得这么严严实实的呢?”  “因为我是刺猬呀,浑身长满刺!若不把自己包严实了,一不小心就会把别人扎伤的。”  王小衰看着她的脸,很严肃地说:“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打开自己,敞开心胸拥抱这个世界?你总是不开心,总是那么孤单寂寞,因为你就像契诃夫笔下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样,连衣服都穿得这么保守封闭,怎么去和别人相处?其实,在你身边,关心你,爱你的人多的是呀。”  她的脸渐渐绷起来,之前的笑容已经消失,又恢复了她以往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地说:“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呀,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可以?我只希望你开心,你活得幸福。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我真的感觉好难受。”  他看到她的脚流血了,可能是刚才逃跑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割伤的。他伸手过去,想帮她揩掉身上的血迹,可她突然像发疯了似的,用尽所有力气将他推倒在地。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额头都撞破了。但他没在意身体上的疼,他只是从心里觉得难过,觉得悲哀。他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书包,转身离开。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后,高幽幽一脸惶恐地呆立在那里,她下意识地拉住他的书包,想让他不要走,但被他拒绝了。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看到她眼边有一颗硕大的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  日子一天接一天地过去,太阳升起了又落下。那些美好而又微微疼痛的青春岁月,就像雨天里的雷声,从头顶的天空轰隆隆地滚过去。这些岁月也就变得像四五月的天气,有时晴,有时阴雨,有时欢笑,有时哭泣。  高考越来越接近,很多同学都已经紧张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但王小衰依然是个阳光灿烂的小青年,每天背着书包坐七点半的公车上学,晚上六点准时回家。他稍微回去得晚一点,妈妈王非凡总会站在门口等他,她几乎从来不过问他学校里的事情,虽然他知道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担心,但她就是这么酷,一句话都不提。  相反,她会这样乱七八糟地跟他开玩笑:  “少爷,什么时候带个女孩回家给你老娘瞧一瞧呀?”  “怎么,你想升级做婆婆啦?”  “我还想你们给我生个小孩当玩具呢,玩得腻了,就丢在马桶里放水冲掉。”  “你这是什么破奶奶呀?残酷!”  “街上那个每天给你占座位的女孩子,人家是真的喜欢你吧?”  “你是说李小萍吧?我们可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嘿,才不信你呢,总之不是你喜欢她,就是她喜欢你,我看得出来。儿子我跟你说,当你的小弟弟开始长毛毛时,你就别想再跟一个女孩子单纯地做朋友啦!”  “下流。隔壁的李叔叔……要不今天晚上我住同学家,给你们制造一点机会呀?”  “他太老啦。”  “老才好呢,就等着继承遗产了。”  “好主意。”  “哎,问你呐,为什么将我的名字取得这么难听啊,害我出去丢脸死了,尽给人取笑。”  “按我们家传下来的老规矩,翻字典翻到的。随手翻开一页,上面是什么字就给取什么名字。你那一页够倒霉的,尽是些什么王小鸟,王小气,王小球的,选来选去,还是王小衰最好听一点。”  “还是你的名字大气,王非凡。”  “那是,非同凡响。”  “是非常平凡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说:“少爷,你最近好像一直心情不太好。”  “才没有呢。”  “别骗我了,你是我这里制造出来的,我用鼻子闻一闻,就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事啦。”  “才没有呢。”  “是担心考大学的事情吧?”  “真没有,我高兴着呢。”  “别想太多了,没考上没考上呗,你不是想当作家吗?”  “是呀。”  “那不就好了,沈从文上过大学吗?马克?吐温上过大学吗?余华上过大学吗?韩寒上过大学吗?郭敬明那小朋友好像也没毕业……”  ……  有一次,王小衰跟李小萍坐在餐厅吃饭,李小萍突然放下筷子,瞧着他的脸说:  “老黄瓜,最近你的脸色很难看哦。”  “有吗?”  “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他突然发起火来:“你们干吗?怎么跟我家那女人一个口气,是不是对过口供了呀?”  可她根本没把他的怒火当一回事,继续说:“是担心高幽幽吧?她有半个月没来上学了,听人说她生病了。”  “是吗?她生病了与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已经跟她彻底一刀两断了。”  “你就别骗我了,你的脸上全写着呢。其实,还真的有点想不到,像你这种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男生,也会这么真心实意地去喜欢一个人。”  “才没有呢。”  “好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  “我昨天晚上从一个叫‘寂寞心声’的电台节目里听来的,想不想听?”  “你爱说便说。”  “从前,有一个男生,他做学生的时候,喜欢上了另一所学校里的一个女孩子。有一个下雨天,他站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等她,谁知那个女孩子过马路的时候给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撞倒了,死了。从那以后,每到下雨天,他都要到那路口去疏导交通,并且大哭一场。那所学校就是清江一中,那个男生就是现在每个下雨天都在我们校门口挥动旗子的男人。”  “……听起来真像电影里的情节。”  “前不久你跟我说,上次你在高幽幽面前说那个人是神经病时,她表现得非常震怒,当时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也搞不清楚状况,直到昨天晚上我听到这个故事才恍然大悟。以前我对她也没什么好感,整天两个鼻孔望着天花板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打扮又极其怪异,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能被这个故事打动的人,绝不会是那种冷漠古怪、毫无感情的人,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如果你真的从心底里喜欢她,就该去找她,把事情弄清楚。”  五月初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身上让人很舒服,懒洋洋的。王小衰坐在窗户旁边,眼睛望着窗外。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声音听来有些虚幻而迷惑,就像从另外一个世界里传来的,只让人觉得昏昏欲睡。外面的石榴树上有两只小鸟,在树枝上唧唧喳喳窃窃私语,热热闹闹地跳来跳去。  “‘校门口的那个男人,他好可怜。’”  “‘他才不是神经病呢。’”  “‘因为我是刺猬呀,浑身长满刺!若不把自己包严实了,一不小心就会把别人扎伤的。’”  他的脑子里浮出她的脸,她那悲伤而无助的表情,他仿佛看见她穿着沉重的雨靴,独自而又哀怨地走在这个城市悠长的街道上。他一次次地回过头去看她的课桌,那个原本属于她的座位一直空着,没有人来,隔壁同学就在她的桌面上堆满杂物。她到底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不来上课呢?  这么想着,他站起身来,背上书包就往外走。按照她在班级通讯录上登记的地址,他找到了单向街21号。单向街21号是一栋五层的小楼,坐落在巷子的最尽头。因为年代久远,房子的门窗已经锈迹斑斑,看起来似乎已无人居住。用拳头砸了半天门,才听到屋里有响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谁呀?”  “请问这是高幽幽家吗?”  “哐当”一声,门开了,从门后闪出一颗满是白发的头来。那是个很老的老婆婆,看起来起码有八十五岁了。  “你是五楼那个女孩子的同学吗?”  “五楼那个女孩子?她叫什么名字呀?”  “我是这里的房东,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在附近一所中学里念书的,是个古怪的女孩呢,大热天里也穿着长外套。”  “那就是她了。她有好久没去上学了,请问她现在在家吗?”  “不在呢,有半个月没看见了。她平常都一个人住在这里,大概是半个月以前的一天晚上,来了几个人,看样子是她的家人和医院的医生,把她背上车走了。她可能是病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没见过她,我还在找她呢,她这个月的房租都还没交。”  “那……阿婆你好,我叫王小衰,是那个女孩的同班同学。如果她回来,请你帮我把这封信转交她,并要她打我电话,就说大家都很担心她。”  “哦……好……”那婆婆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的口袋里,“你们做同学的真好,这么大老远跑来看她。她平常可孤独了,总是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孩,性子却那样古怪……”  一转眼又一个星期过去了,为了等她电话,王小衰二十四小时开着手机。每次电话响起,他都激动得跳起来,但结果却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失望。她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打来,学校也没有她的任何讯息,就像突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样。  他一次又一次地走到单向街那边去,站在村子的小河边,久久地眺望那座五层楼高的红砖房子。五楼的窗户一直紧闭着,窗台上放着的那盆水仙,已经干渴枯萎了。她还是没有回来吗?他多么希望有一天,那扇窗户会突然打开,她站在窗前,对着他微笑,白白的牙齿,甜美的小酒窝,如瓷器般滑嫩的脸,就像《迷失东京》里的那个女主角。  她真的就像外星人一样,从地球上消失了吗?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孤独,又那么忧伤,就像一滴眼泪,从心里流出来,掉在地上,干涸了,蒸发了,不见了……他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如此吧。他从脚下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五楼的窗户砸去,窗户上的一块玻璃应声而碎,但除此之外再无动静,依旧不见有人走过来。他多么希望她出现,只要她出现,就是骂他也好呀,打他他也心甘情愿。  在那些漫长而潮湿的雨夜,王小衰总爱躲在房里听交通广播电台的“寂寞心声”节目,外面是淅淅沥沥彻夜不休的雨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孤独和沉默,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王非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她从不会很直白地去问他,只是挖空心思说各种各样的笑话,用尽办法逗他笑。看着她扭捏的样子,看见她额头边渐渐斑白的头发,他的心像冰淇淋一样融化了。他很想笑笑给她看,哪怕是装装样子哄她开心也好,但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他心里的悲伤深沉得如大海。  有一天夜里,主持人在“寂寞心声”节目里谈论各种动物的情感时说到了刺猬:“你知道刺猬这种动物吗?想必很多人对它的印象都不好:浑身长着又长又尖的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把身子卷成团小心地防备,又胆小又多疑,真是恐怖的动物!但实际上,刺猬是一种非常忧伤柔弱的哺乳动物,外表的坚强只是它的假象,它从不主动地去伤害谁,也不在背地里说别的动物的坏话。它总是默默地躲在草丛里,那么寂寞,又那么哀伤,可怕的外表之下其实包裹着的是一颗脆弱而善良的心……”  听完主持人的话,他的眼泪止不住就流出来了。他找出纸和笔,写了这样一封信:  大家好,我叫王小衰,今天我要给大家讲讲我和一个女孩的故事,但愿不要打扰到你们。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方,甚至她都没记住我的名字,不怎么认得我,但这都无法阻止我对她的思念。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我走进高中校园的那一天早上。她从对面的公交站台上下来,袅袅婷婷地穿过马路,悄无声息地与我擦肩而过。从我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那如珠玉般光滑的脸,长长的如电刷般闪动的睫毛,她的美丽,她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就像是我在前生苦苦等待了五百年的那个女孩,终于在今世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是个很古怪的人,六月天里也穿着长外套,戴着帽子和手套,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封闭起来。她几乎从不说话,不参加班级的任何活动,也不跟同学来往,在学校里她没有一个朋友,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同学们都当她是怪人,认为她有不良癖好,在精神方面不太正常,但我相信她。我觉得她只是一个寂寞而悲伤的女孩,虽然沉默寡言,但心地善良。她一定是内心里藏着什么事,这些我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我感觉我们其实很相像,都是外表坚强内心软弱的人,只是我的外表是嘻嘻哈哈,而她却是冷冷清清。  校门口那个交通疏导员的故事我也听说了,好感动,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当初那句话为什么会伤害到她了,在这里,我对她,更对那个交通疏导员表示道歉。  那个潮湿的雨夜,我们从公车上跳下来,手拉着手沿着河边一直跑,我的心至今仍留在那个夜晚。那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但是,大约二十天以前,她从学校离开了,至今下落不明,就像外星人飞离了地球一样。我不知道她的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分担吗?为什么要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呢?我想对她说,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是孤单一个人,还有人在爱她,关注她。她说自己是刺猬,不想伤害别人,可我甘愿被伤害,只求她不要这样离开我。因为,看不到她,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快乐,没有她,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就要终结了一样。  写完这封信,他放下笔静静地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她在哪里呢,我该寄往何处?如果读到它,她会作何感想呢?他用信封装好,贴上邮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把信丢进了邮箱,寄往“寂寞心声”栏目组。  主持人会念他这封信吗?他不知道。  如此过去了三四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星期四的下午,陈竞强突然打电话给他,这让他觉得好突兀。  他在电话里说:“是高三(4)班的王小衰学长吗?我是陈竞强,我想跟您见个面。”  “你找我什么事,我们认识吗?”  “就见个面说几句话,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请您一定要来。”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他约他在学校后门的围墙边见面。一走出校门,他就看到他站在围墙尽头的转角处,瘦小的单薄的身子,远远看去,就如一棵寂寞而无力的小草。虽然以前他跟高幽幽在一起时,王小衰也注意过他,但今天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他从心里觉得这个小男孩太瘦弱了,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套着双腿的长裤的裤管空荡荡的,灌满了风。  王小衰原本在心里计划,要一拳把这个情敌打倒,以解心头之恨的。但这会儿真看到他,他反倒有些心疼他了,他突然觉得眼前这小男生实在是跟高幽幽太像了,那眉眼,那神情,甚至连那脸上轻轻浮着的忧伤都像她。更让人不解的是,他也跟她一样,大热天里穿着长外套,戴着帽子和手套。  他突然好一阵难过,从心底升起的忧伤,像流水一样一点一点地爬满他的全身。  “今天我找您出来,是想跟您说说幽幽姐的事情。”  “为什么跟我说她呢?她可是你女朋友呀!”  “您误会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就像姐弟一样。她比我大,背地里,我都管她叫姐姐。”  “啊……”  “今天我把您约出来,是想请求你一件事。”  “好笑了,你会求我什么事情呢?”  “我想要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都请你一定不要丢下幽幽姐。”  “为什么呀?”  “因为,幽幽姐太寂寞了呀。要是连你都不要她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朋友了。”  “你在说什么呀?好奇怪,我听不懂。”  “我现在还不能向你解释原因,但求求你,一定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乞求。  他久久地望着他,最后说:“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他轻轻地说道,但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感激。然后,他转过身,慢慢吞吞地朝街上走去。他瘦小的身子在阳光下被压成一片扁扁的黑影,那么小,那么可怜,那么寂寞。  从后门回来,走到操场上,迎面碰上两个穿校服的女孩子,是以前他在文学社时的社友,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但不记得名字。她们一看到他,就跑过来,说:  “是小衰学长吗?”  “嗯……”他有点吃惊地说。  “幽幽学姐找到了吗?”  “啊?你们在说什么呀?”  “那封信,我们都听到了主持人读你的那封信,昨天晚上从收音机里听到的,那个叫‘寂寞心声’的电台节目。好感动哦,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你们的事情呢,大家都在等她的回信。愿你早日找到你的恋人,找到幽幽学姐。”  外面又下雨了,今年的这个五月似乎总在下雨,空气里弥漫着从外面树叶上冲洗下来的植物气味,箱子里的衣服,床上的被子,窗户上挂着的窗帘,一切都似乎发霉了,手摸过去到处都是潮潮的。身上的细胞也发霉了,毛孔里都要长出苔藓来了。  他坐在窗台上看雨,看暗夜里马路上跑过的汽车、在河面上缓缓航行的捞沙船。隔壁王非凡房间里的灯也还亮着,无论多晚,在他没睡之前,她是不会睡的。  到了夜里十点,“寂寞心声”节目便准时开始了。  “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寂寞心声’节目又准时跟您碰面了,我是主持人丫丫。我们的节目播出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晚上十点到十一点,请大家记得准时收听。  “上个星期三晚上,我们在节目中读了一个叫王小衰的同学写来的信,他在信里讲了一个‘套中女孩’的故事,她总是大热天里也穿着长外套,戴着帽子和手套,像刺猬一样忧伤而寂寞。节目播出之后,无数的听众受到感动,他们纷纷打来电话询问小衰同学是否已经找到了他的恋人。今天,在我们等待了一周之后,这个代号‘刺猬’的女孩给他写来了一封回信,小衰你在听吗?以下是回信的具体内容:  “小衰你好,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了。本来不准备给你回信的,但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给你写这封信。  “听到你写给我的信,我觉得好惊讶,谢谢你把我写得那么好,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我。但我恐怕完全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吧?又冷漠又孤僻,大家都当我是怪物呢。  “我离开,实在是出于一个迫不得已的原因,不然,我是不会离开校园的。我连做梦都想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但他们说,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在信里说起的那个雨夜,我也在心里记得。我只想说,那是我这十八年来所经历过的最美的时光。当那个男孩拉着我的手在河边奔跑时,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虽然我戴着厚厚的手套,但我仍然能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就像大冬天里热气腾腾的窝窝头。  “你说看不到我,失去了所有的快乐,感到世界就要终结了一样,听到这里我好难过。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求你忘掉我,我是不祥之人,我是刺猬,跟我在一起,你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所以,我只能祝福你,祝你幸福快乐。很快就要高考了,加油!”  等主持人念完这封信,他听到王非凡在隔壁房间里哭出声来,原来她也在听这个节目。他用手擦掉眼泪,走出家门,飞快地朝着单向街那边跑去。跑到村口的那条小河边,远远望见巷子尽头那座黑沉沉的房子,他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连声喊道:  “高幽幽,你在哪里?”  “高幽幽,你在哪里?”  “高幽幽,你在哪里?”  哪里哪里哪里……  他的声音痛苦而又绝望,在空旷的夜空里传得又高又远,四周的山谷都激荡着他的回声。  他喊得累了,就趴在地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醒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得透湿了。可是,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世界上最美的奇迹,就像在迷失的太平洋上发现了黑暗中的灯塔一样:巷子尽头那座房子五楼的那个房间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点亮了。  一转身,就发现高幽幽撑着雨伞,静静地站在对面的大榕树下。他跑过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住她。  “你怎么会来?我这不是在梦里吧?”他问她。  “好啦,还不松手,我都快要窒息了。本来睡着了的,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那声音就像从天上飘下来的一样。所以,我循着声音,就找到这里来了。”  “那封信,我没想到会收到回音。”  “我也没料到她会读我的信。我还以为他们会像绝大多数的电台一样,每天收到无数封听众来信,最后都是被统一草草处理掉,或者根本就不会有人读。”  他们沿着河边一直往前走下去。夜在他们周围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沉了。  “你的衣服全湿了。”她说。  “嗯,没关系,我开心呢……”  “明天,不上学,可以吗?”  “为什么?”  “我们骑自行车去丽沙岛旅行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闷坏了,想出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好,我有自行车。”  “你载我……”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王小衰起了个大早,赶到河边的小码头时,高幽幽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第一次没有穿她的长外套,也没有戴帽子和手套,而是穿了一身淡色的连衣裙,上面有着细细的花纹。太阳下的她,是那么的整洁秀丽,光线在她的脸庞外侧形成一个朦胧的光晕,就像一个突然降临人间的天使。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穿起裙子来,也是这么好看的。  她的美如此的鲜艳明亮,给他一种不真实感:就像是阳光下的肥皂泡,用手掬起来的水中月,一眨眼就没有了,消失不见了。  “你的身上其实也没有长刺嘛。”他笑。  “呵呵,今天魔鬼不在家,给我的身体放了一天假。不过我身上还是有高压电呢,所以,今天你一定要和我保持距离,在没有征得我同意的情况下,绝对不许触碰我的身体,记住了没?”  “怕我非礼你呀?”  “我是认真的呢,”她的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你记住了没?不然我会生气的。”  见她这样子,他便说:“我记住啦。”  美丽的丽沙岛上,阡陌交通,水道纵横,放眼望去,遍地是在微风吹拂下蜿蜒起伏的甘蔗林和芦苇荡。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张开手迎着风,道路两旁的景物从眼角边缓缓往后退去。她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下来,就这样一直走一直唱,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天他们玩得好开心,生命中从未有过的开心。后来,玩得累了,他们便在海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她靠在他肩上,睡着了。熟睡中的她真好看,一张脸红扑扑的,像小孩子。他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才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说:“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好久没睡得这么舒坦过了。”  他看着她,笑:“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刺猬睡觉的时候也会打呼噜。”  “呵呵……”  “我还记得我上高中的第一天,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上遇见你的时候……”  “怎么样呢?”  “我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所学校。”  “嗯……”  “真的,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  她只是淡淡地笑,没有说话,低下头去摆弄脚下的一朵紫色小花。有两只蝴蝶从对面的小岛上飞过来,落在旁边的草丛里。  他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说:“你的头很烫,你在发烧呢。”  她推开他的手,说:“还说记住不要碰我的呢,”笑了一下,又说,“我是外星人嘛,外星人的正常体温是39度的,以后,请你叫我39度女孩。”  他看着她的脸,良久,突然俯下身去吻了她的唇。有那么三秒钟的时间,她没有拒绝他,旋即用很大力气把他推开了。  “我害怕你会生病。”  “我宁愿生病。”  “不,”她的眼圈都红起来,但仍然坚定地说,“我永远都不要你生病。”  她从包里拿出相机,说:“我们拍张合照留念吧。”  “嗯。”  “以后你看不到我的时候,就可以看我们今天的照片。”  “嗯。”  太阳掉到和海平面平行的地方了,黄昏渐渐来临。他们推着自行车,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今天很高兴呢。”她说。  “有多么高兴?”  “就像……就像两只小老鼠掉进马桶里。”  “呵呵。”  停顿片刻,他问她:  “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去北海道看樱花,樱花是我最喜欢的植物。”  “那我们明年暑假去吧。”  “明年暑假?好远哦,我觉得好遥远……”  “很快就会到来的。”  “明天,我又要离开了。”  “去哪里?”  “我是刺猬呀,要么就在草丛里躲起来,要么,就像外星人一样返回火星去。”  “我去你住的地方找过你,平常你都一个人住在那里吗?”  “没有,我偶尔会住在这里。但大部分时间,我住在另外一个地方。”  “住在哪里呢?”  “住在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那里有长长的走廊,房间很大,墙壁是白色的,床单也是白色的,连周围的人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因为他们都是天使嘛。”她笑起来。  “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去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我会活得很好。我走了之后,你千万不要找我。”  走到单向街的房子门口,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那个房东老婆婆柱着拐杖站在外面,看样子是在等她,一见她,就很着急地小跑过来,说:“你这丫头,你怎么跑回来了?今天你去了哪里,所有人都急坏了。”  “我没事。”她很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又回过头对他说:  “我们真厉害,十公里的马路,就这样走回来了。”  “一路都说话呢,说得高兴,不知不觉就走到家了。”  “明天我走了,你不要再找我。”  “你要记得回来看我。”  “好的,我一定会回来看你。哪怕我飞到了火星上,我也会从望远镜里看着你。”  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泪光。她扶着老婆婆的肩走进屋,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突然瞥见那位房东老太婆的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高幽幽再一次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住址,她的课桌也被校工委的人搬出了教室。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找不到与她有关的任何讯息,就像一滴水从地球上蒸发掉了一样。她真的躲到草丛里去了吗?难道她真的是外星人,坐着飞船飞离了地球,跑到火星上去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王小衰一直在苦苦地思索这个问题。他想起那天晚上她跟他说的话,她说她要去一个地方,不久之后她就回来看他,所以他要等她。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来。他觉得整个事情都很奇怪,他在脑海里一点一滴地回忆与她相处的细节,她说的只言片语,她的动作神情,他的心渐渐变得紧张而悲哀。  “‘我住在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那里有长长的走廊,房间很大,墙壁是白色的,床单也是白色的,连周围的人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因为他们都是天使……’”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他又一次来到了单向街21号,找到了那位房东老婆婆。他问她:  “幽幽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对吗?”  “什么?”  “其实你不是她的房东,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对不对?”  “我完全被你弄糊涂了。”  “好啦,不要再装了。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你根本就不是她的什么房东,你认得她,她的额头、下巴都长得有点像你,她的事情你肯定一清二楚。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说你不认得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我那天晚上明明看见你在哭,看见你在担心她,这个世界上会有哪个房东为一位陌生的房客流眼泪的呢?”  “好吧……我承认我骗了你。可是,是丫头她自己不许我告诉你的。”  他哭起来:“婆婆,我求求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愿意跟她一起面对,一起承担。可是,我不要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在这样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能做更难过的了。”  “好吧,好吧……”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幽幽是个可怜的孩子呢,虽然她是那么的坚强……故事说起来很长很长,要从她三岁那年的那场车祸说起……”  >>>  王小衰坐在那里,头一直低着,一言不发。  他的心里是那样的悲哀,就像秋风扫过荒凉的原野,就像所有的雪下在所有的森林里。  上天太不公平了。  这几天来,他就像活在梦里一样,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如果真的只是一场噩梦,那该多好呀,醒来了,就什么都过去了,没有了,依旧是阳光灿烂的生活,他依旧是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野小子。  妈妈和李小萍都来了,她们一直守在他身边陪着他。昨天,他看见李小萍因担心自己而憔悴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好想哭,他抱着她,强忍着泪。他怕他哭,她也就跟着哭了。  李小萍明显猜透了他的心思,说:“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呗。”  “可我是男孩子呀。”  “男孩子怎么啦?上帝也没规定说,多长了根JJ的人,就连眼泪也不能掉呀?”  “死丫头,这会儿还要开玩笑。”  “臭小子……”他们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哭起来了。  哭了很久,哭得累了,妈妈来了。  她也跟着哭起来。  他问妈妈:“王妈,我现在是不是很可笑?”  “说什么呢?”  “喜欢一个都没怎么交往过的人,喜欢到这个程度。”  “我理解你呢,我跟你爸爸也是第一天见面就开始相爱的。这就是爱情呀!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也不会彼此爱上;可是有些人只要一遇上了,就注定要发生感情的。”  “王妈你真好。”  “妈就妈嘛,干吗要在前面加个‘王’字呢!”  “妈……”  高幽幽躺在床上,睡着了,还没有醒来。她是刚刚才睡过去的。早上好不容易才吃了一点点稀粥,她说她的嘴巴里面到处是泡泡,稀饭里的米粒会把它们刺得很疼,她不想吃,他生起气来,她才吃了一点。她的身上到处疼,晚上根本睡不着,他便整晚陪着她说话。昨天晚上他们说了好多话,说着说着就哭了,又笑了,后来又哭了。  她不敢照镜子。她总是问他:“我现在很难看吧?我的头发总是一大把一大把地掉下来,快要掉光了。”  他骗她说:“才没有呢。幽幽好漂亮的,在王小衰的眼里,幽幽永远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她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有时候,他也会跟她开玩笑:“这次你再也逃不掉了吧?”  “嗯,我不逃了,反正逃到哪里都会被你找到的,我永远都没法从你手心里逃脱出去,所以我干脆不逃了。”  “你要快快好起来呀,我们说好了的,明年暑假去北海道看樱花。”  “哦……好……我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所以你要听话,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按时睡觉。等你好起来了,我要请你上我家吃饭,还要介绍王妈给你认识,她是个很讨厌又很可爱的小女人。”  “王妈是谁呀?”  “王妈就是我妈呀。”  “呵呵……你呀,老是没个正经的,哪有儿子这么叫自己妈妈的呀?听起来像封建社会里的女佣似的。”  “呵呵……”  “我还会好起来吗?”  “会,一定会的,我绝不许外星人把我的幽幽带回火星去。”  她笑了,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手臂上插着针管。只有这会儿,他才觉得她是真实的。这个看起来如此弱小的身体里面,竟然积蓄着如此惊人的力量,十四年哪,她整整坚持了十四年。  昨天下午,一中的老师和同学都来看她,劝她好好养病,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时她问老师:  “我可以回去参加高考吗?”  “可以呀,当然可以的。”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只怕赶不上了,好多功课都落下了。”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呀。可以复习一年,你才十八岁,十九岁进大学,也不算迟,我们整个一中的同学都等着你回来。”  她突然说:  “老师你别骗我了,我心里都知道呢,我挨不到明年的。”  在场的同学和老师都哭起来,她反倒又笑了。她说:“好端端的,你们哭什么?我都没哭呢。”  他走到外面,在椅子上坐下来。长长的走廊,房间很大,墙壁是白色的,床单也是白色的,连周围的人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因为他们都是天使……他终于懂得了,原来她所说的像天堂一样的地方,就是医院。  到了月底,天渐渐热起来了,而她的病也越来越严重,总是处于半清醒半昏迷的迷离状态,医生说,可能拖不了几日了,得早点作准备。当那个穿白大褂的人跟大家这样说时,她的外婆,那个满头银发的“老房东”,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有一天早晨,她醒了,把他叫到身边,对他说:  “我这个外星人,就要返回火星了。恐怕,等不到明年陪你去北海道看樱花了,很抱歉。”  “不会的。”他想装作很坚强的样子,但眼泪却怎么都藏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你们不要骗我了,我自己都知道。小强前天已经在医院里去世了,得了这种病,离开只是早晚的事情。”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她努力地想翻转一下身子,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却怎么也动不了。  “看樱花,不一定要等到明年呀,现在也可以看到。”他说。  “怎么可能?现在都六月了,樱花早谢了呢。”  “真的,我不骗你。不信,你朝窗外看一看呀!”  “好,你扶我起来。”  他把她抱起来,走到窗户旁边,拉下窗帘,打开窗。  外面是个阴天,没出太阳,也没有下雨。医院的住院大楼外有一条笔直的大道,道路两旁种满了香樟树。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些香樟树的树叶全被人摘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而那些树枝之间,却挂满了一条一条的红丝带,在微风的吹拂下迎风飘展,从街道的这一头一直延伸到那一头,远远望去,就像一大片盛开的樱花林。  她哭了,又笑了。他把她抱回来,放在床上,看着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外面又下雨了,仿佛这个夏天一直都在下雨。清江一中已经放暑假了,偌大的一座校园空荡荡的。王小衰坐在操场尽头的排球看台上,带着耳机收听交通广播电台的“寂寞心声”节目。从头顶树枝上坠落下来的雨滴,一颗一颗打在他的头发上,他的睫毛上,他的衬衣上,打在他手里握着的高幽幽留给他的收音机上。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晚上十点零一分,老朋友‘寂寞心声’节目又准时跟您见面了,我是主持人YY。  “我们在节目里接连播出的那个‘套中女孩’的故事,感动了这座城市成千上万的人,虽然她不久前已经离开我们,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外星人飞离了地球’,但市民们自发组织在香樟树上系红丝带,给她装扮樱花林,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的举动,也成为这个夏天里最最温暖人心的故事。  “今天是‘刺猬’女孩离开我们的第七天,也就是中国人习俗里所说的‘头七’,是一个纪念她的日子。在此,我们按照她生前的要求,朗读她写给我们的最后一封信,就当是给这个虽然悲伤但依旧温暖的故事画上一个句号。以下是信的全部内容:  “我叫高幽幽,是一个古怪的女孩。  “在我三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出去旅游,回来途中遭遇了一场车祸,他们就在这场车祸里双双去世了。而我,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受了很重的伤,被抱到医院输了很多血。  “第一次被检测出自己的HIV呈阳性,是在我即将过四岁生日的时候。医院查了好几天,才查出原来是那次输血时不小心给我输了不干净的血。  “那个时候的我,因为年纪小,还不懂得HIV阳性是个什么东西,我只记得从医院出来的回家路上,外婆抱着我,她一直在哭,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后来我渐渐长大,我知道自己得了艾滋病,是一种很可怕很可怕的病,我的身体里面长满了小虫子,所有的细胞都在发生病变。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哪种病比这种病更可怖。得了这种病的人,就像一个可怕的炸弹,所有的人都会躲着你,离你远远的。因为我总是发烧,医院就像是我的家,那些医生跟我熟了,都开玩笑叫我39度女孩。  “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在医院的病房里认识了那个小男孩陈竞强,我叫他小强,当时他才三岁,也跟我得了同一种病。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管我叫姐姐,我喊他作弟弟。  “后来,我长得更大了,我跟外婆说,外婆,我想像其他小孩一样,到学校里去念书。我身边的人开始都很反对,他们说,你得了这种病,多危险呀,万一其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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