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狐皮袄为什么狐灵的这么少,讲下以后宝宝的流行趋势

最后一个通灵画师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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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你刻意想得到的时候,挤破脑袋也得不到,而往往在你不经意之间,它就来到了你的身边。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长江边城——江漓市。  随着啪啦一声,电闸跳落,店铺再一次陷入黑暗。  我停下了画笔,独坐于其中。  我叫梁炎。是梁家最后一个子孙。  两年前,我以一分之差,高考落榜了。  落榜后我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觉得全世界都离我而去了,自己是个没有丝毫用处的废物。从开始产生这个想法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我之后的命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的老爸老妈都是十分开明的人,从小对我的态度也是不会逼迫我学我不喜欢的东西,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大学而放弃了整个青春期该有的快乐。  看到我那么难过,我老妈就说带我去散心,报了个旅行团,在进入景区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场山体滑坡,在那场事故中,只有我活了下来。  活着的人,未必就幸福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缓过来,重拾了这个铺子。  梁家祖上都是佛画师,直到我老妈这一代为止。我妈没遗传到这画画的天分,改行做了掌眼。我画画还算可以,但是比不上梁家以往的任何一位画师。只得继承了家业,也当了掌眼。  掌眼这个职业有两面儿,明着就是帮人做字画的真伪鉴定,靠委托费吃饭,暗地里会做些字画的倒买倒卖。  但是这个圈子小,名声特别重要。我满腔热情和金钱投入进去,结果打眼了四次后,丢了名声,丢了钱,现在几乎没有客人上门了,甚至连电费都交不出来了。所以为了不饿死,我只好重拾画笔,临摹一些名家画作,赚些零花钱。  现在,除了画画和打游戏,我几乎不出门。吃喝基本靠网购。  梁家的事业,到我这一代,算是彻底的做垮了。  我转身点了一根蜡烛,房里瞬间亮了起来。  我的画室和卧室都在铺子的二楼,这里原本是一个老宅群,后来改建成了一条古玩街。房子都是很老旧的木质结构,走起路来吱吱呀呀直响。  房间里空空如也,看着有些心寒,我想是该好好攒钱装修一下了。说着,我收起了我正在临摹的那幅画的母本。  这幅画很值钱,是我外婆留下的,一幅鬼画。画里的东西,是只青眼墨狐,它端坐在一个大石头上,安静地盯着画外。  这幅画,外婆去世前嘱咐过,绝不能变卖。  我外婆在圈子里相当有名气,因为她画的,不是神佛,而是鬼。圈里人给了她一个外号——梁鬼娘。  没电了,想画画也画不成,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吹灭了蜡烛,一头栽倒在床上。  从我的床上可以看见窗户外面,外面一点月光也没有,乌漆墨黑,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我心说这不会是要下雨吧?娘的,我的画还没画完,要是漏雨打湿了画布,这几天的辛苦又白费了。  刚准备起身挪动画架,忽然,房顶上传来了一阵响声。  这声音极轻微,嘎吱嘎吱的。  就下雨了?  我仔细听着,觉得又不像雨滴打落的声音。  我皱起眉头,仔细辨别那声音的方向,嘎吱声弥漫在黑暗中,难道是老鼠?听这响动的范围,如果是老鼠,得有脸盆那么大!  就在这时,声音停了下来,四周一下安静了,只剩下外面风在呼啸。  我尖着耳朵,屏住呼吸,猛地,那嘎吱声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  我本来都想睡觉了,这一下瞌睡给整没了,我一下火冒了上来,心说管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别打扰老子和被子枕头相亲相爱。  我扯着嗓子朝屋顶大喊了一声:“滚!给老子滚远些!”  爬行声再次消失。  我抬起头,望向天花板,手扶着画架,轻手轻脚地像个圆规一样绕着走了一圈。  外面的风突然地就猛刮起来,吹得窗户拼命摇晃,正在我集中百分百注意力的时候,哗啦一声巨响,天花板直接塌了下来,瞬间把我的画架砸得稀巴烂。  我被惊得一个激灵,往后连退了几步,定睛一看,那一堆烂木片中,竟然窝着一团黑色的东西。  见鬼了见鬼了!  我手忙脚乱地摸到了烛台,打起光,我愣在原地,死盯着地上的东西,几秒钟后,发现它没有动,我心说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摔死了?  我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蹭了过去。  就在这时,我看到地上渗出了殷红的。。血。。  几乎就是同时,那一团黑色的东西动了一下。  我头皮有些发麻,四肢僵硬,一时间不知道该上去拳打脚踢还是该转头就跑。  就在这时,黑布下传来一个声音:“我去你大爷!”  我靠!黑色团状物说话了!会说话的娘的就是人了!是人,就好办了!  我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掀开地上的那团黑布,一看,底下正趴着一个全身黑衣服的人,正发出呻吟声。听声音,是个男的。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就踉跄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脸。血从手指间往外直冒。  等他直起腰来我才看清楚,心里一阵诧异,这家伙怎么这么矮小?初中生?谁家熊孩子,不好好走正道儿,走人家屋顶!  与此同时,只听见他道:“我去!你家楼板儿真特妈脆!磕掉爷爷几颗牙!”  我听他说话,立马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学生,听这人的语音语调,我估摸着他混社会的时间不短,从人家天花板上掉下来,掉在主人面前,出这么大的事儿,语气里竟然没有一丝惊慌。心说完了!来者不善。  “你…。你是谁?”我警惕地问道,紧紧握着烛台,随时准备迎头一击。  他用袖子堵住嘴,嘟囔道:“小兄弟,别急着打人,我是你的客人来的,你吃软片儿?我这儿有样东西,帮我掌个眼。”  吃软片是掌眼圈子里的行话。掌眼分两种,一种是收古玩青铜器或者瓶瓶罐罐的,叫做吃硬片。而收藏字画的,就叫做吃软片。  我心想你当老子傻瓜缺心眼儿,这么晚了来找我掌眼,还走屋顶,不是脑子有泡就是贼。  他甩了甩袖子上的血水,呸了两口,看我还有所怀疑,便道:“别紧张,爷爷我不是坏人,顶多算是不走寻常路。也看不上你这破烂店儿。瞧,要掌眼的玩意儿,在这。”  说着,他指了指背上的东西。  我顺着看过去,看到他背上背了一个小小的棍状物,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瞥了我一眼,也没立刻打开背上的包裹,他只是道:“看你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我这幅画,你看不看得准。这可不是一般的画,是一幅鬼画。不过嘛,看不准也没关系,听说这附近有一个专看鬼画的掌眼,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帮我联系联系。”  鬼画?我稍微犹豫过后,点了点头,道:“你要找的,可能就是我。”  “嘿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一拍手。咧嘴一笑,满口血沫子,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洞,道:“没想到你也过得这么寒碜,爷爷我这么轻巧,居然能踩塌你家楼板。”  我心说老子楼板脆关你屁事,用你家瓦了吗?用你家木头了吗?这人也太自来熟了。  说着,他把那黑色棍状物从背上脱了下来,小心翼翼打开,那是一个画筒,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纸卷。  “等等。”我道,“黑灯瞎火的,掌眼个屁。”我没好气的说,“你要我帮你掌眼可以,但是先去底下超市拉卡拉上帮我把电费补齐了。”  那矮子一愣,然后噗嗤一笑,道:“我说呢,这年头谁还随手拿个烛台,看来你的经济状况跟我有得一比,行嘞,今天爷爷我就是你的财神爷。”  我俩下楼交了一百块钱的电费。十分钟后,店铺里再次亮起了灯光。  开了灯,我这才看清了矮子的脸,他很特别,属于看一眼就难以忘记的那种人,他的面色特别苍白,轮廓非常深,一双眼睛珠子,黑得像墨一样。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正在观察他,兴冲冲地打来了画卷。  “这是哪位大家的作品?我没看见款字。”我拿起放大镜贴在画纸前一寸一寸地看,边看边说道。  矮子没吱声,就在我的话刚问出口时,我突然发现,这画的笔法,用色,我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不是我外婆的画吗!  我怔怔地回过头,望向身后的人,道:“你…你从哪里得到的这画?”
  那矮子正在摸我店里的东西,我突然出声,只见他猛地一缩手,道:“我什么也没拿!”  我心说答非所问个毛啊,摔聋了不成?  我接着说:“鬼画不多见,你这幅,从哪里得来的?”  矮子咧嘴一笑:“小同志,你问题挺多嘛,有求知欲是好事儿,不过你也知道规矩,货不问出处,你只要告诉我,这是不是梁家出品?”  我心里一咯噔,难不成他不知道我是谁,误打误撞的把画带到了我的面前?  我犹豫了一下,道:“是的,绝对是百分百梁家出品。”  矮子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参透不了。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卷起了画,放入画筒中。又问道:“你是不是梁炎?”  我第一个猜测就是错的,这人必定是知道我的身份才来的,这个时候撒谎没有任何用处,便如实回答道:“是,我就是梁炎。”  “这就对了。”矮子接着说:“这幅画,不是我的,是东家的。现在东家想请你走一趟,说是还有另外的画,想请你掌眼。”  我心说这是搞什么飞机,三岁小孩子都没那么容易跟陌生人走,更何况,这人的出现,压根儿就不明不白。  我整个人一下子处于警惕的状态,道:“东家?什么东家?我…我不去,要掌眼,为什么不能把画带过来?”  矮子又笑,笑得十分阴阳怪气,那样子像是早已知道我会拒绝,他不慌不忙地说,“我只是拿钱干事儿,具体的我不知道,你去了,可以问他们。”  我退后几步,紧盯着眼前的人,手向身后摸去,想摸一个能当武器的东西。  矮子看也没看我,在我店里左瞄右瞄,他顿了两秒,才淡淡说道:“去了,自有你的好处。”  我皱着眉,咬着牙根儿说:“我!不!去!”  矮子叹了口气:“小同志,你还是听劝,会少吃些苦头。”  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打起鼓来,大声说:“你威胁我?我要报警。”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事后总结出的结论是,永远不要跟不明不白的人提报警两个字。  说着我拿出手机,还没拨号,余光瞥见矮子脸色一沉,啧啧两声,道:“小同志,你不要怪我!”  我心里大喊不妙,要被灭口,手指直抖,密码锁按了两次都按错了,矮子已经朝我跑了过来,我大叫着,一边骂自己的智商真是捉急,一边朝门口跑去。  我刚跑了几步,突然就听见头顶一阵响动,抬头一看,我的娘诶,那哪里是人类能做到的动作。只见矮子在我身后大概一米的位置,四肢都“吸”在了天花板上,头倒吊下来,正看着我阴笑。  紧接着像蜘蛛一样迅速爬动,我傻了眼,他一下就越过了我的头顶,我刚想开门,刷刷两下,几根针带着钢丝直飞了下来,钉在了我的门口。  我整个人懵了,手上只有一个手机,顾不得心痛,我对着他砸了过去,他一偏头就躲了过去,手机哗啦掉在了地上,屏幕碎了一地。  我啊的大叫了一声,慌不择路,转头就往楼上跑。  “小同志!”矮子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我大喊:“你大爷!你杀了我要坐一辈子号子!”  我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楼梯,矮子整个就没落地,他在天花板上爬动,很快又追上了我,针线如雨般扎在我的手上,我两只手瞬间就麻木了,抬都抬不起来。  我惊恐地回头望去,矮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轻松落地,我这才看清,他脚上和手上都有许多极细的针,他看了我一眼,道:“帅吧?”  接着,他脚往后一蹬,那些针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几乎被扎成了豪猪,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拼命往后挪去。  他手上的钢针和线灵活地绕了几圈。一翻手,也不见了。  我脑里心念如电,只想着怎么活命,而矮子正在跟我讲的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慢慢向我靠近,离我只有几厘米远的时候,我一下发狠,看准他的脚踝,猛地踢了过去。  如果是一般人,这一脚下去必定摔个狗啃泥,但是这矮子显然不是一般人,我脚根本没有碰到他,他轻轻一跳躲了过去,他啧了一声,一根针翻出手掌,手绕到我的脑后,我吓得大喊:“你要干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我只感到后脑一阵酥麻。  “……嗯嗯嗯”我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闷哼。  “嗯嗯嗯!(你到底干了什么?)”  矮子叹了口气,他道:“小同志,你怎么这么激动呢?非逼我出手。”  我完全不想听他解释,只想怎么才能逃走,我还有两条腿可以用,我滚了两圈,顺势站了起来,二楼窗户还开着,我一下冲了过去,抬脚就要跳窗。  “喂!别做傻事!”身后传来矮子的叫声。  我还没来得及跳,就感到后脑被狠狠砸了一下,接着我眼冒金星,很快,失去了意识。  这种失去意识的过程相当难受,大脑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迷离,飘飘忽忽,像是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再次清醒过来,我发现,头顶上的天花板,是陌生的。  我头疼得厉害,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我坐起来,发现手上的针已经全部不见了。眼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房间里就我一个人,也没有家具,只有我躺着的这张床和一个马桶。天花板上吊着一个没有灯罩的灯泡。  我起身,四处看了看,我摸着房间的墙壁,这里是水泥结构的,没有窗户。有一张可供一个人过身的铁门,铁门中间有个透气的小窗口。  我朝着小窗口外面看去。外面有光,是那种白色的日光灯,幽幽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视野里只有对面的白墙。  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我被绑架了。  这种情节在电影里看得很多,真是没想到,会真的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感觉很不真实,我并没有感觉很恐惧,更多的,是愤怒。  我对着那个小窗口大骂道:“你这个矮冬瓜!敢绑架老子!老子出去了!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外面响起了回音。  我又骂了一阵,也发泄完了,我知道不会有人来理我,叹了一口气,坐回到床上去。  我盯着水泥墙,很快,就绝望了。  我失踪了,也没人会发现。  就这样,没有窗户没有手机,我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见有人来。  我想你们绑架了我的目的难道就是饿死我吗?还是要观察我饿死之前有什么反应?这是一个什么实验吗?  我胡思乱想地走到了门前,虽然不抱希望,还是想看看外面的情况,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反反复复地做了很多次这个动作。  就在我把头靠近小窗口的时候,我突然倒吸了口冷气。  这一次,外面,不再是白刷刷的墙壁,而是另一双眼睛,它,正在盯着我看。
  我直接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我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绑架我的矮子吗?  我死盯着他的眼睛,不对!刚才那双眼睛,绝对不是他的!  那双眼睛,在哪里?  我怔忡地朝门口看去,忽然,我看到门还没有关死,还有一个空隙,自由就在眼前!我来不及考虑那双眼睛的主人是否就在门外,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推开他,想从门缝里挤出去。但是我饿得手软脚软,身体不够灵活,突然间,我感觉脖子后面有什么东西正抵着我的皮肤。  我想起在铺子里被矮子秒杀的情景,深吸一口气,举起双手,停了下来。  矮子从我身后,对着门踹了一脚,铁门发出很大声响,再次关了起来。  抵着我脖子的东西,同时也消失了。  矮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梁同志,还是很识相嘛!”  我转过身来,看见矮子居然手里还端着一口砂锅,不知道他刚才是用什么东西来抵着我的脖子的。  矮子直接打开了锅盖。一股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他笑道:“饿了吧?”  我本来想有点骨气绝食的,但是这香味在一秒钟就击碎了我的骨气,我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底朝天。  等我吃完,他便道:“该干正事了。你合作点,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我一愣,“什么任务?”  接着,矮子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了一张照片。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张画的照片。  矮子道:“你要把它画下来,要一模一样哦!”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是一幅青面獠牙的鬼画,从照片上无法辨别出真假,但是从构图和用色上看,这幅画的母本,肯定是出自我外婆之手。  我脑子里产生了巨大的疑问:外婆是有名的画师,这不假。家里留下来的,只有我店铺里的那一幅,我一直以为,外婆也就只画了这一幅鬼画。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知道,家人也没有提起来过,外婆竟然还画了这么多幅。  外婆的画值钱,这我心里有数,画师去世后,画作会升值,在吃软片的圈子里屡见不鲜。问题在于,外婆去世了近十年了,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有人想要画的赝品?  我觉得事情越来越蹊跷,直觉告诉我,一定要拒绝。我道:“我要是不画呢?”  矮子露出为难的神色,他道:“别介啊,画完了,你有钱拿,我也有钱拿。我只不过是监督你的人,双赢的局面诶!”  我心说老子管你有不有钱拿,你都绑架我了,我凭什么帮你赚钱。  我把照片仍还给了他,很坚决地说:“我不画!”  矮子摇摇头,低声说:“每次都说了,不要逼我。”  我心里一震,心说完了,这是要动刑了。  我赶紧退到墙角,做出一个李小龙的姿势,道:“你…你不要乱来!”  矮子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我一眼,转头拿着锅,走了出去。  我一直认为,我孤家寡人一个,你们也没有要挟我的东西,我不画,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其实我完全错了,可以用来逼迫我的东西,自始至终,都掌握在他们手中。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竟然如此的痛苦。  自那次谈话过后,我甚至不知道我被关了到底是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偶尔有人送饭,也都不是矮子,压根儿没有脚步声,突然地就会从小窗口里往里面扔饼干一小瓶水。  我试过从送饭的时候开始数数,看大概过了多少秒才会再次送,这样我就能丈量出这期间到底过了多少时间。  我连续地聚精会神数数,数了两次后,我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固定地送饭时间。  我一个人待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孤独感成倍成倍地吞噬着我,以前我宅在家里的时候,虽然也没有人与我交流,但是至少是有游戏可以玩的。  人宅久了,心智会慢慢退化,我根本无法抵抗这种寂寞,我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有双眼睛,正透过墙壁,透过铁门,注视着我。  这是人快要疯了的前奏,只要再这样下去,我知道,我很快就会失去理智。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扇铁门,再次打开了。  我又见到了矮子,这次,他手里拿了一块画板和一些盒子,还有一个塑料袋。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我想我的样子应该很吓人,估计和真正的疯子没有什么两样了,因为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挤出笑,对我招手道:“哟,小同志,别来无恙。”  我的脑子发木,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把画板支了起来,打开那些盒子,我一看,里面全部都是顶级的颜料。  “画吧。画完,就可以出去了。”他道。  我几乎没有思考,就拿起了画笔。  母本只是一张照片,但是我画得很顺手,没有停顿。  有事情可以做,时间就加速前行,我画完这幅画后,发现矮子还蹲在墙角,地上满是烟头。  我把画递给他,结结巴巴地问:“我…我可以出去了吗?”  矮子摇摇头,道:“还没有画完。还有下一张。”  “到底有多少?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我控制不了情绪了,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  矮子说他不知道,他只是按吩咐做事。接着,他打开塑料袋,对我道:“这是我瞒着他们给你的。”  我看了一眼,是烧鹅饭。等他走后,我一边吃一边流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吃完后,我无力地躺回到床上,直到矮子又一次的进来,我都没有离开床一步。  矮子这次带来了一张新的照片,同样还是鬼画。要求还是要画得一模一样。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想法,赝品,当然是要画得越像越好,你要我临摹,我当然会这么做,为什么要特意交代呢?如果我画得不一样,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呢?  这一次,我在画里的几个细小的位置都做了改动,如果不是经验老到的掌眼,是看不出来的。  矮子拿走了画作之后,我一直处于焦虑的状态,我渴望着出现一些变化。  这一段时间变得十分漫长难捱,我设想过很多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也许我会被打断手脚,也许我就一直被丢在这里饿死而无人问津。  只有后来的这一种情况,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一直抱膝坐在床上,眼睛盯着门口,盯久了,焦虑变成了麻木,人开始犯困,我打着盹儿,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猛然之间,铁门被咚的一声撞开来,吓得我一个激灵。  果然被发现了!该来的,总会来!  我心说死就死吧,总比现在这样强!  我一下蹦下了床,几乎就在同时,只见矮子从门口倒了下来,躺在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他满身是血,整个脸也都被血糊住了。  我走了过去,他抬起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小梁…快走…他们要干掉你…”
  “是东家的人要杀我?”我问道。  矮子摇头,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还是不是?  他咳了两声,嘴里喷出一口血来,看着我,竟然还在笑,他道:“爷爷我,从不害命,把你绑来,算我对不住你,这次还清了。”  说完,矮子昏了过去。  我跨过他的身体,往门外看,外面是一条走廊,无人看守。  天无绝人之路,我终于自由了!  我回头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矮子,心说谁叫你绑架我,自作自受,你死了,也不是我的错。  跑出去两步,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一碗烧鹅饭。  “阿西巴!混蛋!”我心里大骂着!见死不救我真是做不出来,我一咬牙,调头跑了回去,一把将矮子过到了背上。没想到的是,这小子比我想象中的要轻太多了。  门外是一条长直走廊,只有我的头顶有两根白炽灯管,白炽灯上全是蜘蛛网,灯管发出来的光十分黯淡,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无形的压抑感笼罩了过来。  前方的路陷入了黑暗之中,我突然想起矮子抽烟的,肯定有打火机。  摸了摸他的口袋,很快,就摸到了一个zippo,我举着火机,背着这个该死的“绑架犯”,用尽全力在奔跑,我心说,就一个方向,肯定会有出口!  果不其然,我跑了半只烟不到的功夫,就看到了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楼梯。  我大喜,冲了上去,楼梯并不高,木质的,走起来嘎吱嘎吱响,我几步就跨了上去到了顶,这里空间不大,转不开身来,头顶上方半臂距离,是一个木质盖板,我把矮子放了下来,两只手用力一推,盖板已经腐败了,很轻松就推开了。  我把矮子举起来,想推他出去,说他轻,估计也有70斤,我吃奶的力都用上了,还是举不过头顶。  情急之下,我把他的衣服脱了下来,想拧成一股绳子。忽然,我发现他的腰间系着几圈登山用的绳子。  为何他会随身携带攀爬工具?  我心里闪过这样一个疑问,但我没有细想,我知道不能浪费时间了,必须赶紧离开。  我把绳子卸了下来,一圈绕在矮子腰上,一头拿在自己手里,然后我跳起来,抓着盖板边缘,翻了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后,像吊沙包似的,把矮子扯了上来。  外面是黑夜,寂静无声。  一阵风刮过,我打了个冷颤,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现在这个温度,估计只有不到十度,我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时间很长,知道什么时候该是什么样子,所以按我推测,绝对已经立冬了。  这样说来,我被关了大半个月了。  重拾自由的那种激动感,瞬间掩盖住了我的恐惧,我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我回头望了一圈,这样一个废弃的老房子大院儿,房子已经拆了,木板堆得到处都是,四周都是围墙,院里的角落里,还放着一口大缸。  院子里空无一人,而且,好像也根本就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我低头看了看矮子,脱了衣服我才发现,他身上全是极细小的割伤,密集程度令人乍舌。  是什么把矮子弄成这样的?  我有点心慌,不详的预感迅速蔓延开来。  我定了定神,把矮子的衣服给他胡乱套上,让我惊讶的是,他身上没有任何暗器包,那些针,是凭空出现的吗?  我叹了口气,怪事太多,没时间细想,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里,有三个出口。我的前边,左边,右边,三面围墙之中,各有一张小木门。  我背起矮子,选了中间的那一张,完全就是靠直觉。  我径直往前跑去,那门已经完全腐烂,木头极度脆弱,我一脚就踢碎了。  穿了过去,我看了一眼,停了下来。  眼前,居然又是一个院子,又有三张门。  这里很安静,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背后,有些悉悉簌簌地响声。  我的背上已经全湿了,不知道是矮子的血还是我的冷汗。两条腿已经有些发抖,随着那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实在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向后看去。  一看,我特么的就后悔了。  眼前有几个黑色的、瘦长的人形态东西出现,正迅速向我奔了过来。  它们一看就不是人,那东西的手臂极其柔软,扭动的幅度人类根本做不到,就好像…面团一样。  我靠了一声,扭头就跑。  直觉使然,还是选的中间的门,一脚踢开,再出去,居然还是一个院子。  我直接就朝着中间的围墙冲了过去,但是只走了一半,我就停了下来。  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很违和!  我心脏狂跳,随意瞥了一眼,发现角落里,同一个位置上,也有一口缸!  我迅速扫视一圈儿,终于发现这个院子不同的地方在哪里了。  我心说真是日了哈士奇了,这院子怎么没出口。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后有无形的压力,像我压了过来。我回头一看,那些面团人,已经都围了过来。  我后退着靠到了墙边,死瞪着这些黑乎乎的鬼玩意儿。  它们越靠近,我看得越清楚,也越绝望。  它们没有眼睛,鼻子,脸上只有一张嘴,现在,它们正张着嘴,满口细牙。  想到矮子身上的伤,该不会就是它们弄的吧!  矮子的身手在我眼里就是电影特效级别的,如果他都对付不了,我也不用反抗了,直接跪地等死吧。  要死了要死了!我一下子腿软了。  逃跑过的人都知道,人靠的就是刚开始的那一股子冲劲儿,一旦停下来,认命了,身上的力气也都没了。  我实在背不动矮子了,他一下子从我身上掉了下来。啪嗒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结巴道:“哥…哥们儿,我们都快死了,你要是活着……就还拼一把…”  猛地,地上的矮子抽动了一下,喃喃道:“我靠!摔死爹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黑色面团人,一抖,骂了一句英文,急切地道:“快!快用你的血,在前面画一个圈。”  我一愣,他看我没动,直接站起来扑了过来,这次我看清楚了,只见他手指尖上,竟长出一根长针,他抓起我的手,刺了下去,一挤,血瞬间流了下来,紧接着唰地一下,在我们脚前画了一个半圆的圈。  他默默念道:“画地为牢。”
  手指在地上摩擦了一圈,皮开肉绽,伤口里全是泥沙。  我大叫道:“你它娘流那么多血怎么不用自己的?”  矮子说:“用我的咱俩都得嗝屁,少废话,快走!”  我这才发现,那些黑色“面人”已经全部停了下来,站在血圈外,嘴里发出滋滋地声音,听得我直发毛。  矮子到底还是比我强太多,再一转眼,就见他已经翻上了墙头,丢下绳子,对我道:“你丫还愣着等死吗?”  我哦了一声,抓起绳子也爬上了墙头。他把我拽上去后,一下就跳到了墙外。  我回头瞥了一眼,地上的血很快凝固了,黑色“面人”冲了过来,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智商,不会往上看,只会像狗一样,在墙边嗅闻我们的气味。  我不想再多停留一刻,立马也跳了下去。  翻过墙外我才发现,这里是一块废弃的荒地。想不到,在寸土寸金的江漓市,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矮子勉强站了起来,又摸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他说这里是个老建筑群,地皮已经被人收购,但是不知为何,一直无人建设。  我看着他,心有疑惑,问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是怎么受的伤?”  矮子抬起头来,说都是那些黑色的东西干的。  我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刚刚经历的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盯着他的眼睛,一个人说谎的时候,总会不自在,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可是我发现,他虽然憔悴苍白,但眼神没有飘忽,显得格外清澈。但是却不单纯,反而,有一种奇特的执着。  矮子咳了两声,脸上抽动了两下。他道:“你没见过这种东西吧?其实他们不能算是生物,是一种叫纸灵的东西。本以为已经失传了,爷爷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这么厉害。”  “他们是纸做的?”我问道。  “是…也不全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矮子的声音越来越弱。  我心说,什么鬼,话说一半儿,简直就是逼死人。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也不是听故事的时候,赶紧找到有车的地方才是正解。  走了很长时间,一路无话,只有风不停地往衣服领子里钻,矮子不停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他长着一张少年的脸,动作和气质,却像经过了几十年沧桑的人。  我也越来越没体力,前面仍旧是一片黑暗。  在国外,监狱一般都是建在沙漠的腹地,我现在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你有能力越狱,也没有能力活着走出去。  忽然之间,我看到不远的前方,好像有灯光闪烁,我一愣,是公路!  我激动得都要哭了。赶紧跑了过去,正好有辆车驶过,我双手狂挥,大喊:“停车!”  这是辆黑色轿车,但是它连减速都没有减,唰地一下从我身边开走了。  “我靠!”我大骂道,继续在公路上拦车,可是一连三辆车,都疾驰而过。  我烦躁起来,看向身后,想说你个矮冬瓜,怎么不来帮忙。  可是我的眼前,却没有看到那个矮小的身影。  跑了?他能跑到哪里去?  我跳下公路,走了两步,我一眼就看见了矮子,他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我跑过去扶他,手一摸,发现他身子底下全是血,再一看,他身上那些割伤全都没有愈合凝结,血还在不停往外涌,我心说不妙,这荒山野岭,不采取措施,再过不久,他肯定会死。  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我叹了口气,再次背起他,重新跨上公路。  我已经不报希望了,我一个人别人都不停车,更何况我现在还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慢慢地,下雨了。  我的头发黏在脸上,一直抬着手臂,远光灯从远及近,又从近处快速远离,每一次都照出一道光筒,雨如细丝,不停飘落,  这里没有路标,我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才是对的,耽误一点时间,可能这家伙就没命了!  我只剩下直觉。  我选择向车开去的方向走,那样更容易搭到车。  过了几分钟,我并没有伸手拦,一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窗户摇下来,是一个男人。  他带着帽子,我看不见他的脸,他对我道:“去哪里?”  我赶紧说:“我朋友出车祸了,我要去医院!”  这个谎说得很差,漏洞百出。但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男人道:“上车。”接着,摇上了窗户。  我把矮子放进后座,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麻烦你了!”我急切道。  我看到,男人正从后视镜里看我,他很奇怪,一般人会更加关注伤者,而他,则一直紧盯着我。  “怎么…怎么了?”我咽了口唾沫,结巴着说道。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低:“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是…”  “随便什么医院都可以!”我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不再出声。  十几分钟后,他停了车,说:“最近的医院就是这里。”  我有一点点近视,夜晚的视力就更差,我偏头一瞧,只见我的左侧,有一栋白色的大楼,上面有个红色的十字,但是楼面上的字体,我却看不清楚。  我管不了那么多,连声道谢后,背起矮子冲出了车门。  下车时,我仿佛听见男人说了一句什么,只是雨的声音很大,把那句话,掩盖了下去。  医院里面很安静,黑黢黢的,只有前台,露出一点点光,我大喊道:“医生!”  前台有个护工,他应该是在趴着睡觉,一听我的声音,吓得站了起来,他愣了两秒,才道:“这位先生,我们不是综合医院…”  我感觉背上的矮子越来越瘫软,心里有些急,大吼道:“难道你就看着他死吗?”  护工被我吼得一抖,才急急忙忙朝走廊深处跑去,不一会儿,走廊里的灯亮了起来,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轮床跑过来,把矮子送进了急救室。  我坐在急救室外的塑料排椅上,我长出了一口气,事情到这个地步,应该算是结束了吧,我只想回家洗了澡,玩两把lol,这一切,就当作是一场噩梦。  我想走,但是却迈不开步子,一方面我实在太累了,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那家伙的情况,是死是活,都是一种结局。  等了很久,矮子终于出来了。  医生说他的伤口处都有一种物质,造成血液的不凝固。如果再晚一点,就是大罗神仙,华佗再世,也就不回来了。  我把矮子的钱包翻出来,交付了一些医药费,然后进去他的病房,准备把钱包塞回原处就离开。  还刚进房,就听见浑身纱布,被活活裹成木乃伊的矮子说道:“你不想知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吗?你可以提问,我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我本来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只是宅得太久,一成不变的生活,将那种激情掩盖了起来,矮子这句话,一下扯紧了我脑子里瘫软的那根弦。  驻足思考了几秒钟,真相就在眼前,我无法视而不见。  我坐了下来。道:“两个问题,第一,你到底是什么人?第二,为什么要我画那些画?”  矮子咳了两声,显得有点痛苦,我给他倒了杯水,喝了之后,接着他说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存在的世界。  矮子的本名叫江之一,他的家族来自于我国北方,是一个风水师大家族。  自古以来,关于风水师的传闻事迹数不胜数,各类戏说也很多,以至于很多人对风水师的概念很模糊,觉得算命的和风水师差不多,能说得出几个八卦易经的也可以称之为风水师。  多数传统的风水师,注重于“看”,“点”,属于比较温和的做派,只有江家人方法是不同的,他们的能力,在于“破”。小到一间房的布局,大到一方****的国土。  江家的出现无从考究,连他们家的人也不清楚,他们是从明末清初才有的族谱。  但是他们或多或少会有些口耳相传的祖训,早年的江家人告知后人,不可小视因果循环。破除不良风水,可以造成世间万物走向的极大变化,你“破”  一局,世界就不再是原来的世界。  所谓天机不可泄漏,在生活中也经常看到,很多的算命先生,或者预言家,他们都是瞎子,亦或身体有不同的缺损。  江家人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这种因果循环很快就轮回到了几代之后的江家小孩身上。  江家的小孩开始生病,夭折,失踪。江家虽说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最后,江家的族长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们分为了两个部族,本家和分家。  本家的人,是风水破局能力比较强的一批人,分家的人,是身体健康,八字命格较硬的人。  分家的人,生下来就只有一个作用,为本家的人承担因果报应,通过某种奇特的方法,那些“不幸”的灾祸,都会降临到分家的人身上。这种方法,矮子没有告诉我。  看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矮子说:“不要觉得不人道,这是一个家族要生存下去,所要面对的抉择。”  分开两个部族之后,江家决定不再接零散的“破局”工作,祖上留下的钱财,足够他们避世,本家和分家,住到了更加东北方向的深山之中。  然而因果循环的报应并没有停止,******一个百年之内,折损得所剩无几。  分家的族长开始质疑本家的决策,一个血脉的人,逐渐的分崩离析。  本家为了维护古老的江家,又做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残忍决定。  本家的江族长用了一种转移的力量,他们认为,循环、报应、命数,都是阴间的阴气在破局过程中以人类眼睛看不见的方式扩散到他们身上的,所以,只要把阴气转移走,分家的人,就还有救。  “怎么转移?”我插嘴道。  矮子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天花板,脸上包了纱布看不出表情,但我觉得在这种时候,他应该也笑不出来。  他道:“这跟你的问题没有太多的关联,你要听吗?”  我道:“有没有关联,我自己会判断。”  矮子沉默了一会,便叫我坐到他的病床边。  他很勉强地坐了起来,接着他伸出五根手指,张开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畸形的手,手指非常细,长得出奇,但是手指上的每一个骨节,都很厚。  突然,矮子抖了一抖手,只见从他的指甲缝里,一下生出了五根长针,足有10厘米长。再抖一下,针仿佛有生命一般,又缩了回去。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问:“这是魔术吗?”  矮子哼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他们用的转移方法,这叫做,养针。”  矮子继续讲下去。江家族长会有一个代代相传的宝盒,宝盒里装的,就是这种针。  这种针其实是一种介于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东西,它需要以血来滋养,要不然,就会越来越短,最后会消失不见。  它可以吸取阴气,但是简单的触碰是做不到的,只有将它埋入血管之中。  这个过程是极为痛苦的,用矮子的话来说,就是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有无数的虫子在啃食你的每一寸骨头。  本家的人试过在自己身上埋针,但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太差,往往经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不是自杀了,就是疯了。  分家的人如果想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埋下这种针。  之后,为了让分家的人能尽快适应这种痛苦,所有的分家小孩在出生的时候,就不得不埋入针。  埋了针的孩子,被他们称之为养针人。  江家到了这个地步,本家和分家已经彻底分开,只有在需要埋针的时候,才会联系。  随后,分家南迁,本家继续留在北方,为了生计,本家会做一些看风水,但不破局的活儿。  分家由于在这一方面没有天资,南迁后生活极为窘迫,只得做些低端的工作,大部分维持开销的钱,还是全部由本家供给。  两个血系部族的人这么做,都是为了能生存下去,然而最厉害的风水师,也看破不了世界的纷繁走向。  1931年,日军攻占东三省,分家与本家失去联系,在此期间,分家生下的孩子中,除了矮子的爷爷,没有一个活过了两岁。  战后,分家的人千方百计去到东北寻找本家人,然而他们发现,本家宅邸,已经全部被毁,本家没有一个人了,并且,那个装有针的宝盒,也不见了。  到最后,分家老人们陆续去世,只有矮子的爷爷活了下来。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那你身体里怎么会有针?”  矮子像逗宠物一样不停地缩放手指中的针,他道:“后来,我爷爷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里面有一人份的针,我爷爷有三个儿子,死了两个,最后这个,是我老爹,爷爷没办法,只得把针埋进了老爹体内,我出生后,全身青紫,一看就是阴血,爷爷和老爹商量,不能断了香火,然后,老爹从身体里把所有的针退了出来,埋进了我身体里。”  “那你父亲…”,突然,我一下反应过来,没再往下说。  矮子苦笑,道:“是的,退了针,立刻就死了。”  我沉默了。  矮子抬手拍了拍我,接着说:“别介啊,我都没难过,你装个啥忧郁,小同志,做好心理准备啊,之后发生的事,就和你有关系了。”
  我刚刚一直处于听故事的状态,沉浸在江姓本家与分家的矛盾、血脉相连,以及那些诡异地奇术之中,直到矮子这句话一出,我才如梦初醒。  我没有催促,但是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听矮子的讲述。  这么多年过去,虽说分家的看风水和破局能力已经所剩无几,但是矮子爷爷毕竟是家族里的异类,他无需养针,也活了下来。  应该是身体里风水师血脉作祟,矮子爷爷在小的时候就对风水学相当感兴趣,他身体没问题,所以当他钻研风水当兴趣爱好的时候,分家的老人们,也没有制止。  江家退隐后,名声弱于盛时,却还是被些半调子的风水师当场茶余饭后的神话故事来传说。  两年前,在矮子生活的地方,恰巧有一位有钱有势的官员在找人破祖坟的风水局,这个祖坟,是个牢局,属于倒数第二差的煞局,他们称之为天煞局。  破局这活儿,那些半桶水的风水师全都不敢接,怕报应。  这位官员也听过江家的传说,几经周折,最后,还是找到了矮子爷爷。  矮子的母亲生下了他就离开了江家,矮子爷爷年事已高,无力再做体力活儿,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但是还有一个孙子要养。再三权衡后,他决定,最后为孙子做一件事。  他接下了这个活儿。  矮子记得,他爷爷为了破这个局,做了很多的演算。  那个地方,后面有三座山,他爷爷甚至去往了那几个山里,几天几夜的考察,最后选定了一个方位,也选了吉时。  第二天,他爷爷去坟地一看,就傻眼了。  所有规划的风水局,全部变了位置,那官员的祖坟全部塌陷,里面灌满了红色的血水。  他爷爷失败了,破局,直接破成了地煞局(也就是倒数第一差的风水局。)  事发之后,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半桶水风水师都开始议论,说还是因为这江家不吉利,只要跟江家有关系的人,都得祖坟遭殃。  一传十,十传百,那官员一气之下,找了个由头,给矮子爷爷直接判了个20年,送进了号子。  矮子当时也才高中,他爷爷这一进牢门,学校里就流言四起,同学排挤,老师根本看不起他,用矮子自己的话来说,他觉得不如死了的好,没人管教后,养成了很多不好的习惯,连打零工都没人要,每天浑浑噩噩,没有钱了,就去干些小偷小摸的行当。  偷了东西就低价卖掉,有钱就买烟买酒,直到有一天,他被人捉了现行,打得鼻青脸肿扔在了一个酒吧门口。有个黑衣服的人过来,告诉他,可以给他一大笔钱,有了这笔钱,就能够保释他爷爷出狱,但是需要做一件事,接着,给了他两张照片。  “什么照片?”我急道。  矮子说:“第一张,是一个黑色盒子,上面有我江家纹印。第二张,就是你的照片。他们说,只要把你带到那间房子,逼你画画,就可以了。”  “就因为大街上的一个陌生人,所以你就绑架了我?我靠!老子真是夭寿!”  “我俩也是陌生人!现在,裹成粽子的是谁?是我!你丫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矮子反驳道。  “那是你作,你当时干嘛回来?”我气得肝疼,怒道。  矮子要我别打岔,说你还想不想听了?  我摆手,让他继续。  他道:“一直在那房子里守着你的,是三个穿黑衣的人,他们都带着口罩,根本看不见脸。”矮子继续道:“我观察了他们一段时间,发现他们很奇怪,一整天下来,他们可以丝毫不动,不吃不喝不屙粑粑,我就觉得奇了怪了,他们的膀胱到底有多大?等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去问他们啥时候给钱,他们也说不清楚,不仅如此,他们是连话都讲不顺溜,当时我就起了疑心,还有一点,特别重要,你看。”  说着,矮子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开,我一看,是张简笔画,画了几个半圆,像彩虹一样,叠在一起。  “这是什么?”  “这是我爷爷画的风水局,就是那个官员的祖坟和山的位置,山套山,而且有地坳,这种局,很明显,就是牢局,傻子才会把祖坟埋在这里。后世断子绝孙不说,还不得超生。这种局很好破,我不懂我爷爷到底在勘查什么,不说江家人,一般的风水师,要破,也不可能会破成地煞局。”  矮子顿了顿,“在救你出来的时候,我才发觉,关你的那件老宅子,格局和这个一模一样。”  我一下有些恐惧了,心说难道是想用这个牢局来困住我,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人如此记恨?  矮子咽了口唾沫,皱眉继续道:“我回到那个地方,正好听见那几个黑衣服的家伙说,‘杀了他’。我当时就想,你要是死了,就是我害的,报应再加一等,所以才去救你。你丫能不能表示一点感谢?”  我说呸,亏你说的出口,老子在里面差点关成神经病。  “把你打成这样的,是那些黑衣人?”我继续问。  矮子说,其实那三个黑衣人,就是后来追我们的那几个纸灵。  我说什么鬼?你它娘的逗我,纸灵还会说话?给我送饼干?  矮子解释说,这其实是有可能的,这貌似是一种禁术,这东西很邪气,  关于纸灵,只有传说,是江家的人扯闲篇的时候说起过的,据说它们出现于周朝,矮子道:“这是以前宫里的娘娘们为了勾心斗角请的一种邪门歪道的风水师做出来的东西。它们会按主人的指令做动作,但是有会说话的纸灵,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听到这里,大致的来龙去脉我已经知道了,矮子的故事听起来虽然精彩,但我到底是接受无神论教育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我宁愿相信那些纸灵是魔术把戏。  正如矮子最开始跟我说的,有些事情跟我没有太大的联系,我一刻也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什么瓜葛,对矮子摆了摆手,便道:“得嘞,你害了我一次,也救了我一次,我这人,就是轴,也不要你赔精神损失费了,再见!哦,不,最好是再也不见了。”  我刚起身走,只见矮子从后腰处抽出来了一长条形的黑色细圆筒,说:“小同志,我…我把这个偷了出来。”
  矮子扬手把细圆筒丢给了我。  我打开来一看,这,这不是当时在我铺子里,让我掌眼的那一幅画吗?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我不明白矮子把画给我看的目的,我并不想表露身份,在那个古怪的宅子里,也没有人说过,因为我是梁家后人,才要我临摹外婆的画。  我脑子里乱得犹如一盆烧开了的火锅,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  我把画装回画筒,丢还给矮子。  矮子轻叹一口气,手指轻轻一动,那长针一下飞出去,接住了画筒,我心说,这尼玛完全反重力学!  接着矮子稍稍一拉,画筒瞬间回到他手中,我这才看到,针的末端,连着一些细线。  矮子嗤笑道:“小同志,你别说,你还真挺轴,我这叫物归原主,你不要啊?不要我可卖了啊。”  “你…你知道我是谁?”我一下慌了。  “你姓梁,这画的作者叫梁鬼娘,世界上姓梁的人多了去了,不抓别人,非抓你,用脚后跟儿想,都能想得到。”  “那你还是还给我。”说着,我伸手问他要。  “真它娘的纠结。”矮子嘟囔了一句。  我再次拿回画,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担忧。可能是到手的东西就觉得珍贵了,我怕刚才矮子几针下去,直接给戳花了。  我赶紧打开来检查,看着这画,我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画,好像有生命,我看着它的时候,它也在看着我。  矮子的病房里光线很暗,这纸,是外婆最喜欢用的绢纸,纸保一千(年),绢保八百,这种绢和纸双层叠加的工艺,使得保存的时间就更长了,画的着色很浓。在我铺子里的时候,我只顾着看笔法,没细看内容,透过光再看,我一下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细节。  这幅画,是一幅拼框图,也就是本来是同一幅,分为两张纸作画,形成大型拉页图。在框裱的时候,自然而然,会裱成两幅。  这一幅,只有紫色的祥云,并没有其他的内容。  就在我看得出神的时候,矮子突然发声道:“小梁,你看,这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在画的右下角,紫色颜料覆盖的位置,有一只眼睛。它半睁半闭,正幽幽地凝视着我。  它好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看穿我的躯体,直视我的灵魂。它带来一股彻骨地寒意,钻入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赶紧把画收了起来,对矮子道:“没什么,污渍而已。不关你的事。”  我头也不回地带着画冲出了医院。天,已经泛起了淡淡白光。  天亮了,车也多了起来,我搭了一辆运鲜肉的集装箱卡车,回到了市里。  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谢过卡车司机,步行了两个小时,才回到了家中。  上了二楼,我一下傻眼了,被矮子踩出的窟窿还在吧嗒吧嗒往下滴水,看样子前几天下了雨,把家里给淹了。  我没有精力去收拾,只想好好睡一觉,只好把铺盖都搬到一楼客厅里。  躺在沙发上,我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转的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失眠什么的真是最讨厌了,这样下去只会更难受,我只好爬起来,打开了电脑。  想玩两把lol,可是刚一打开界面我就走神了,被喷了两局,我索性退了出来,打开网页,搜索着关于风水师的资料。  看了一圈,现在在网上基本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全都是一些杜撰出来的小说。  叫了一份外卖烧鹅饭,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竟然觉得比矮子带来的那一份,味道差得太多了。  我把手揣在兜里,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发愣。突然,我摸到了口袋里有个鼓鼓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靠!是矮子的钱包!居然忘记还给他了。  想着他裹着一身纱布,我叹了口气。  不把钱送去,别人可能会把他扔到大街上去的吧?  还是得跑一趟。真是麻烦死了。  换了身衣服,走之前,我把外婆的画拿了出来,我决定带走,这是我的家当,省的有贼惦记。  我盯着这幅画看,这只青眼墨狐,仍旧坐在大石头上,默默地看着画前的我,这狐狸一点都不可爱,脸很长,看久了,我竟感觉和那些纸灵很像。  就在这时,画里的墨狐似乎…眨了眨眼。  我一个激灵,赶忙揉了揉眼睛,再看,它还是原来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阴郁。  娘的,我真的快变成神经病了。  两张外婆的画都是a4纸的大小,我拿了两个专属小画筒,把它们插了进去,别在了我的腰带扣上。照了照镜子,有点像双节棍,感觉还挺好看。  然后我又原路返回,这次有了钱,可以乘坐交通工具,时间缩短了一大半。  我到了医院,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矮子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询问了下护士,护士说他刚打了镇静止痛的药物,会昏睡一段时间。  他的病房在三楼,窗户大敞着,一股股寒风直往房间里吹,我觉得有些冷,便走过去想关掉它。  走过去才发现,窗台上有几个烟头,烟包和火机也扔在上面,估计是矮子抽的,我反正无聊,便靠着窗户也点了一根。  医院很安静,楼底下是一个很大的花园,种了很多银杏,银杏叶变黄了,掉了满地,非常漂亮。  就在这时,我瞥到,银杏树下坐着一个女人。  江城入冬,我已经穿上了呢子外套,而她却只穿白色布衣,从这么远看去,也能看得出她的单薄。  她手里拿了一块画板,正在全神贯注地画画。  我想起中学语文课本上的一句话,你在看风景,而我在楼上看你。  她在画什么呢?我突然很好奇。  我把矮子的钱包压在了他的枕头底下,然后走下了楼。  我慢慢走近她,她却没有反应。是在写生银杏树吗?  我喜欢这种能专心致志画画的人,便没有打扰她。轻轻走到了她身后,弯下腰,想看看她画的是什么。  猛地,我一下愣住了,从她的头发间隙里,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银杏树!  那是一棵巨大的枯木,枯木的枝条密密麻麻,多得像人的毛细血管。蔓延在整张纸上。  我有密集恐惧症,一下就发怵了,整个头皮,阵阵发麻。  我离她相当近,可是她还是低着头,仿佛我是透明的,我忽然之间觉得她有种阴冷的诡异感,就在我犹豫着该不该喊她的时候,她突然把画笔一甩,从地上抓起另一只笔,疯狂地开始填色。  纸已经快被她涂穿了,她在所有的空白处,填上了紫色。  我的视线,随着她的画笔移动。  突然,我在那幅画的左下角,发现了一只眼睛!  她是在临摹我外婆的画?难道是那副画的另一半?  我的好奇心在瞬间就被点燃了,鼓起勇气喊了她一声,出乎意料的是,她还是没有反应。  我开始觉察到,这个女人,有些不太对劲。正常人不管再怎么专注,后面站了个人,还打了招呼,怎么样也该回过头看一眼。  我深呼吸了一下,轻声问了一句:“小姐,你在哪里见过这幅画?”  她依旧不停地填色,笔迅速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声,感觉纸张马上就要撕裂了。  我身上有些发冷,我幽幽地道:“我…我也看见过。”  几乎就在我话出口的瞬间,她停了下来,唰地一回头,死死盯住我。说:“你…终于来接我了。”
  这个女人,从背影看,除了很瘦,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但是她一转过脸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她整张脸都是青色的,十分憔悴,感觉长期营养不良,眼窝都凹陷了下去。  我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个…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死死盯着我,仿佛要用眼神把我剥皮抽筋,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一股凉意从背后翻了上来。  我见她半天没反应,四下里看了看,也不见有医生护士,暗骂这医院管理制度太松散了,病人跑了都不知道。  虽说她的样子让我慎得慌,但她明显是在等待某人,把个姑娘一人丢在这里,也不是我的风格,我叹气继续道:“你是这里的病人吗?住在哪个病房?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这医院里安静得过分,冷风飕飕,穿堂而过,地上银杏叶腐烂的气味和消毒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飘散在空中,令人作呕。  她仍然盯着我,还是不说一个字。  这下,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  我咽了口唾沫,灵机一动,对她说,是的,我来接你了。  立刻,她的表情就变了,虽然憔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是把我认成谁了呢?  我伸手帮她拿着画板,说,“你带路吧。”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衣服上绣着几个小字——暮云精神疗养病院,第67病室。  原来这里是个精神疗养院,看她的样子,除了沉默了些,和那种大吵大闹的精神病患者,有很大的区别。  难怪送矮子来的时候,那些医护人员会那么诧异。  她安静地领路,我走在她的身后,我对她还是有些忌讳,刻意保持着一点距离,如果出现什么变故,我也有时间可以做出反应。  她径直走向前方,花园的尽头处,是一面围墙,围墙上有许多藤蔓和爬山虎,这个时节,它们都已经枯萎了。  我看见,围墙中间有一个拱门。这里的拱门和墙都是青色石砖建成的,不像现代的建筑,和这里现代化的医疗条件搭配在一起,有极大的不和谐感。  这种构造很奇特。甚至给我一种错觉,更像是一个隐没在喧哗都市里的大户人家宅邸。  她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直直穿过拱门,我快步跟了上去。  里面是一个大约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也种了许多植物,只是和外面花园有明显的区别,这些植物很久没人打理,已经肆意疯长。  世界总是相对而存在的,这些草,明明是生命力旺盛的迹象,放在眼下的环境中,却透着荒败的气息。  草丛几乎有一人高,仿佛里面藏匿着各种不怀好意的生物,时时刻刻在准备,等你有破绽,便把你拖入深渊。  到了这里,就更安静了,周围除了风吹草木的簌簌声,别无他响。  我现在对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心有余悸,犹豫了片刻,脚步慢了下来。  转头看四周,左右两侧都是只有两层楼的木质楼阁。外漆已经风化得只剩黑色,很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经常会看到的办公楼。  我停在了院子正中央,从我这里看过去,最尽头的围墙上,看不到任何的出口。  但是那个女人还在往里走。  我壮起胆子对她喊道:“你…你走错了吧?你是不是住在这边的楼里啊?”  她依旧没有停下来。  我开始冒冷汗,越来越觉得阴森无比,结巴着说:“小姐!等一下…没…没路了…”  那女人还在直直地向前。  我眼睛眨都没眨,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她就如同一个木偶般,僵直地走到了那面围墙底下才停止,墙上爬着浓密到几乎变态的爬山虎,整个墙的本来面貌,都看不到了。  她脸对着围墙站着,一动不动,我的心脏扑通扑通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看这情景,我头都大了,心里清楚肯定没什么好事,我肯定不会过去了,干脆就把她的画架放在地上,心里大骂自己瞎了眼,装什么绅士,学人家送妹子回家,自己没那种命,送了个鬼!  我干咳了两声,道:“小姐,你的东西我放在这里了啊,那,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道:“那幅画,就在这里。”  我一愣,原来她是带我来看外婆的画的?  我怔怔地回头,只见她还是背对着我,她指着自己面前的围墙,道:“你不进去看看吗?”  “从哪里进去?”我哆嗦着问。  “和我一起,这里。”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  好一招请君入瓮,我心想,以前的聂小倩啊,画皮啊,至少都它娘的比较含蓄,现在到底与时俱进了,鬼都这么直接?  我站在原地,道:“不了,墙里面有画?你别骗我了,我不会上当的。”  忽然这个时候,这个女人的嘴里,发出了一阵尖细的笑声:“叽叽叽叽叽…”  瞬间我就炸了,知道这尼玛玩儿大了,这女鬼估计要开大招,转身准备跑。  猛地,“喀啦”,围墙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瞥了一眼,就见那个女人站的位置,墙体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即,又是一阵声响,爬山虎被割断了几根,掉了下来。那里,出现了一道一人宽的空间。  我再仔细一看,原来在爬山虎掩盖的墙体里,有一道锈迹斑斑的侧拉式旧铁门。  “大爷,我回来了。”女人幽幽地道,接着往里走了进去。  我探头看去,发现门里面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老头,灰白的头发黏在头上,形如枯槁,眼睛里也是灰蒙蒙地一片,但是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却犀利非常。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画板,走了过去。  我把画板递给了老头,说,这是那位小姐的东西。他接过画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准备拉门。  就在这时,那女人在他身后,问:“你,不看看那幅画吗?”  我一下记起了这茬儿,是人住的地方就没问题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好奇心又慢慢涌了起来。  我想进去,猛然间,却发觉我的脚,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我石化在了门口,老头看了我一眼,啪地一声,关上了铁门。  我全身冒起了白毛汗,用了极大的力气,拼命想挪动我的双脚。但,就像中了邪一般,双脚犹如被定住了,压根儿无法移动一毫米。  等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我一下悟了过来,大喊道:“行了!出来吧!”
  声音刚落,就见旁边的草丛晃了晃,从中走出来一个人。  矮子的纱布已经拆掉大半,医院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直接变成深‘v’领,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清晰可见。  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伤口居然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我指着自己的脚,怒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矮子咧嘴笑笑,手指微动,两根长针缩了回去,钻入了他的指甲缝里。  接着我脚上一松,我弯腰摸了摸脚脖子,现在才慢慢感觉到有刺痛感。  矮子道:“小梁同志,你说你怎么就光长个儿,不长脑子呢?随便一女的勾搭你,你就傻不拉叽往坑里跳啊!我可告你啊,这次,爷爷我,又救你一次。”  我说你说瞎比比个鬼,要说哪里有坑,是你脑子有坑。  说着指了指铁门上隐身于爬山虎下的几个大字,“这里是病房,看见没?67病室!”  “你不觉得这里眼熟吗?”矮子啧啧道。  “我没来过。老子又没病。”  矮子叹气道:“这里的格局,和关你的老宅子的格局一样。”  我瞬间醍醐灌顶,说着,矮子示意我去草丛里看看。  经他一说,我才有所察觉,疑惑地走了过去,一看,发现在旁边的木楼底下,摆着一口缸,我探头去看,缸很深很宽,可以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里面积满了浑浊的水。  矮子接着说:“这缸,跟那幢老宅子里的缸,也是一个款式。”  我说,这里肯定有问题,刚刚那女人正在临摹一副画,那绝对是我外婆的画,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矮子表示同意,他的意思是,进去肯定是要进去,但是这样进去也是走马观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道:“你到我病房里等着,我去准备准备。”  我道:“这还有啥可准备的?”  矮子皱眉,说:“你丫傻啊?这里是精神病院,你说进就进?要进这里,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必须有病。”  晚上,我作为家属,留在了矮子的病房里。  矮子等到了午夜,然后翻窗出去,半个小时后,他拿了一份病历,说,“行了,你的身份做好了,明儿个,可以进去了。”  我一愣,翻看了一下病历,上面的资料很齐全,我道:“嘿呦,神通广大啊!咦?怎么只有我一个人?你呢?”  矮子笑说,爷爷我不是已经住进来了吗。  第二天,我回家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一去一回,又已经是下午了。  矮子送我到了67病室的门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嘱咐道:“小同志,你记好了,你就在房间里待着等我,我没来,你听见任何动静都不要开门,也不要出去。”  我还是有些忐忑,心说这点你可以放心,老子肯定不会自己去找死的。  我的病例上写我是抑郁症患者,需要疗养,分配到67病室。矮子走后,我拨乱了自己的头发,让自己显得颓废些。  门镶嵌在围墙里,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满墙的爬山虎上,让人产生一种奇特的疏离感,觉得这个地方是与世隔绝的。  如果有人死在门里面,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我深吸一口气,扒开爬山虎,轻叩铁门,很快,门就被拉开了。开门的,依然是那个枯瘦的老头子。  我给病例给他看,他瞧了一眼,就放我进去了。  果然如矮子所说,这里的格局和老宅子一样,进去后,一览无遗,是一个庭院,只是相对于第二层的院子,这里稍微小一些。  我刻意往两侧望去,不出所料,这里也有两口缸。  我的正面,是一幢三层楼的楼房。只不过是水泥结构的。  房子同样老旧,外观几乎没有修饰过,露出凹凸不平的混合泥沙。  房子中间,有一个楼梯口的门洞,门洞外,正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微微秃顶,他对我笑了笑,便走过来,道:“我是这个科室的科长,请给我看看你的病例。”  我礼貌地双手递出病例,他随意翻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我,半晌,才继续说:“哦?您是…画家?”  我又点了点头,我从他的酒瓶底子眼镜片后感觉得到,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我说:“是,我有自己的画室。”  他嗯了一声,接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冷淡地道:“我先让护士给你安排一下,你先去我办公室坐坐。”  他的办公室在二楼,我跟着他进去后,他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尽量压制着自己的不安感,后腰上的两个画筒十分嗝应人,我在椅子上挪来挪去,气氛一下子,十分尴尬。  他的办公室很简陋,白色腻子墙已经泛黄,上面有很多水渍。  忽然,我的注意力被墙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两幅画,一幅是大鹏展翅,裱框很大,画质却非常一般,任何画廊都可以买到。  另一幅就在大鹏展翅的正右边,略小。是《蒜鱼》。  《蒜鱼》是水墨画,画上左边画的是一只鳊鱼,远看像一个鼓了气的皮球,右边画着几根大蒜。  我对这幅画算是有很深的研究,《蒜鱼》的原作者是咸丰年间的虚谷先生,总共传世之作不过300幅,真迹价值连城。虚谷有个徒弟,或者可以称为朋友,叫江寒汀,是最早开始模仿虚谷的人,又称“江虚谷”,他的仿做也可以卖得很高的价格,特别是前两年,甚至炒得跟真迹差不多的价格。  这是很奇特的事情,大家明明知道是仿品,却为了这个仿制者本人而去买这幅作品。所以在众多的仿制者心中,这个江寒汀算是一个传奇的标杆似的人物。  而这幅仿品《蒜鱼》,正是仿江寒汀的笔法,之所以我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画这幅画的人,就是我!  这是我老爸老妈还在世的时候,我用来练手的作品,我对自己的临摹技术很有信心,当时我在网上挂出它的时候,挂了超级高的价格(只可惜钱都被我挥霍到游戏里去了,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对它的描述就是江寒汀的原作。  这次交易非常顺利,买家没有还一分钱价,我当时得意了很久。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这幅画。  我回头问科长:“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幅画?”  科长见我对这幅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便走了过来,道:“这是一个患者送我的,你别看它署名是江寒汀,但是它并不值钱,是幅赝品…”  我对自己的技术没产生过怀疑,当时买家也没看出来,况且买了那么贵的画肯定会去别的地方找人掌眼,娘的,没被同行看破,竟然被一个和绘画不搭界的人看破,我有些懊恼,立马****:“你怎么看出来的?”  “是送我的人告诉我的。”科长笑说。  我对买家的印象不深,当时只顾着数钱了,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买它的人,是一个女人。  我盯着科长,他虽然在笑,但是他的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仿佛戴着一张面具。  一股不详感笼罩了过来,我问:“送你的人,是不是一个女人?”  科长眯起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才道:“患者的隐私,我不能透露。”  我又问:“那…她是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科长回忆了一下,说:“两年前…七月份吧…”  我心里猛地一咯噔:两年前…七月…正好是我家出事的时间!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我父母的死,并不是意外?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所变化的…
  我迫切地想再了解更多,就在这时,科长的呼叫器响了。  他看了看手表,说:“梁先生,和你聊天很愉快,精心疗养一段时间,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你的病房已经收拾好了,在三楼,你可以过去了。”  如果再继续追问下去,怕是会遭人怀疑,我只好把话又吞了回去,随声道谢,转身离去。  一边走我一边思考,之前,这些事情仿佛像一团毛线球,混乱不堪。两年前,这个时间点的出现,如同找到了一个线头,随着它,我应该可以把事情串联起来,我感觉得出,它们一定是有关联的。  刚绕过楼梯转角,我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年轻的护士,站在三楼楼梯口,对着我微笑。  我跟着她,来到了这一层走廊最尽头的病房,病房对面,就是安全通道。  她打开门让我进去,嘱咐道:“晚饭我们会送到您的房间,您先好好休息。”  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把东西随手甩在床上,然后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在拉钩上面挂了一根细红绳——这是我和矮子约好的暗号。  入冬以后天黑得特别快,不一会儿,一个戴口罩的男护工进来送晚饭,他好像很急切,丢下餐盘,一刻都没有多停留。  我把屋里的灯打开,一个人吃着饭。突然我感觉,我又回到了那个老宅子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太安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一下子,恐慌感迅速地笼罩了过来,我开始不安,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  就在这个时候,轻微地敲门声,打破了这个局面。  我警惕地开了门,门口是一个没见过的实习护士,她轻轻一笑,道:“您好,我来收碗盘。”  这个护士长得特别清秀,皮肤白得像个瓷娃娃,身材苗条,说话声音很温柔,像是才从大学毕业。  这是我喜欢的类型,她的出现,让我宽心不少。  看着她把盘子一个个叠起来,手脚并不麻利。她显然家里条件不错,平时没做过什么家务,大的盘子叠在小碗上,总是放不稳。我扑哧一下笑了,对她道:“我来吧。”  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还…还是我来吧。您,您可是病人啊。”  我一听,心里暗骂道,我靠!我都忘了这茬,老子待的是精神科,人家姑娘以为老子脑子有问题。  我赶忙解释说:“我只是来疗养的,工作压力太大而已,别的没问题的。”  小护士抬头望了我一眼,莞尔一笑,轻声细语道:“我知道的,科长说,您是个画家。”  我点点头,还想找个话题继续说两句,这时,她的呼叫器响了,她一愣,道:“科长喊我了,我得走了”  我笑了笑,帮她端起托盘,送到了门口,在她转身出去的时候,我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脸又红了起来,喃喃道:“袁天芷。”  袁天芷走后,我又百无聊赖起来。外面已经全然变黑,我走到窗口看了很多次,也不见那矮子的影子。  我索性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天花板很老旧,有很多黑色的霉斑,一看就是常年漏水造成的。  盯着那些霉斑,我突然觉得它们像是黑色的虫子,正伪装着,等待我入睡后,下来啃食我的身体…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它们,在这种时候,想象力太丰富,绝不是好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就这么睡着了,然后被一阵哒哒声吵醒。  嗯?下雨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哒哒哒哒……”声音越来越大…  我瞬间就清醒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一片黑暗,不知道灯什么时候被关了。  动静从天花板上而来,我竖起耳朵,屏息侧耳,哒哒哒哒…好像是弹珠掉在地上,然后反弹的声音。  可是,这不是三楼吗?已经是最顶层了啊。  忽然,我全身打了个冷颤。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谁在盯着我看。  我从床上爬了下来,环顾四周,我慢慢摸到墙上的开关,想打开灯。  开关了两下,灯却没有亮起来。  怎么在这个时候停电!  这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我赶紧跑向门口,希望走廊里有灯。  我刚跑到门口,手还没碰到门,猛然停下,低头一看,门缝里,好像有一阵阵烟雾飘散进来。  该不会是起火了?卧槽,怎么没人发警报?还好老子醒了。  我想赶紧逃命,突然想起两个画筒还在床头柜上,立刻转头去拿。  就这转身的几秒钟时间,再回头,一看就傻眼了,那烟雾已经扩散到屋内了。  看过一些电影,起火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被呛死的。我便不敢贸然前去,忽然一下,我灵光乍现,直接把床单扯了下来,用牙咬开布边,双手用力一撕,呲拉一声,床单马上被我扯开来,如法炮制,床单变成了布条。  我把这几截系在一起,然后一端绑在了窗户搭扣上,一端绑在了自己的腰间。  接着我爬上窗户,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就反身准备往下跳。  跳之前我瞄了一眼房间,烟雾已经把我的床笼罩了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脚向后挪去,刚踏出窗户,不料身后突然有一股力量顶着我的背,使劲儿一推,我啊的一声又滚回了房间里面。  我在地上打了两骨碌才扶着背站起来,定睛一看,一个全身黑衣的小人站在窗户檐子上,手里还拿着我系着的床单。  是矮子!我怒目,用最小的声音道:“我靠,你干什么?踢老子干蛋?”  矮子跳下窗檐,半蹲落地,竟然丝毫无声。  他甩了甩头发,瞪了我一眼,回道:“你问我?我的小爹!我在阻止你犯傻”。  他扬了扬床单,嘲笑道:“就凭这个?跳下去包你摔成肉饼。不死,你可以差评我!”  我说:“大哥,你看这烟雾这么大,不跳窗行吗?”  矮子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照明,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道:“哪里有什么烟雾?你做梦呢吧!”  我一愣,猛然转眼,那些烟雾,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犯起了嘀咕,这…这是怎么回事?真是见鬼了。  就在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矮子在我身后咦了一声,缓缓蹲了下来,然后趴在地上,死死盯着门缝下面。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也弯腰,把脸贴下去看,这一看,头皮就炸了。我看到,有一双脚,正站在我的门口。
  我招呼矮子把打火机拿来,因为我隐约看到,这人的脚,好像有些古怪。  然而,打火机的光能照个两三米的距离就很不错了,从我的位置,根本看不清楚。  我慢慢挪了过去,打火机的光离门缝越来越近,看的也越来越清楚。忽然,我心里一咯噔,心里疑惑道:这人的脚,怎么是青紫色的,上面还有斑块?而且还粘着一些黄色的,类似于空壳的东西。  我心中疑惑,该不会是死人吧?  我真得很想把火机一丢,赶紧和这个鬼地方说拜拜,但是我知道我绝不能逃避。  压制着心里的恐惧,把自己的思绪尽量逼迫到理智上去,老爸老妈的死,也许并不是意外,跟这次发生的事情或许有关联,我一定要搞清楚!  我站了起来,对矮子小声道:“我要去看看。”  矮子心领神会,轻轻挪到了门的侧边,手里的针,已经全部亮了出来,等我开门,如果那人有任何攻击动作,矮子一下就能把他扎成仙人掌。  有人支援,我也有了些底气。我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下拉开门。  我的身体完全处于紧绷的状态,这东西只要有动作,我直接就往后退,给矮子让出地方。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刚一开门,那人竟然已经调头冲进了对面的安全通道,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没看清他的样子,只看到影子一闪而过。  我靠!谁它娘的这个时候恶作剧?我一下火冒三丈,立刻大喝一声:“追!”  接着我也冲进了安全通道,矮子听闻,紧随我的身后。  我跑进安全通道,却早已不见那人踪迹。这是在顶楼,那人绝对往下跑了,我一刻也没停留,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下就到了楼梯转弯处,我的手抓住墙边,没有减速,来了一个人体漂移,又到了下一段楼梯。  还是不见那人,我又加快了速度,生怕他从其他楼层的安全出口的门跑出去,那样的话,就不太好找了。  我一直都尖着耳朵在听,安全通道的门都是防火的,非常重,出去后会发出巨大的碰撞响声,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听到有什么声音。  我大口喘着气,一路跑了下去,楼梯又转了一个弯儿,就到了二楼。  楼道内只有墙上的壁灯投射出绿幽幽的光,别无他物。  我慢下脚步,矮子也跟了上来,俩人面面相觑,集中精神,朝楼梯拐角走去。  过了这个转弯,就只剩下一楼了。这人一直都没有跑出去,他,或她,就在这里!  我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里了,我咽了口唾沫,猛地一转身,矮子的针几乎都出手了,可是,楼道里,还是空空如也,寂静无声。  我一愣,心说这人是傻吗?这最后的一个转角处,也是最后的埋伏点,再往下,可没地方躲了。  矮子让我等等,只见他轻轻一跃,脚下也伸出一些针来,然后扒在楼梯墙壁上,爬了下去。  他爬到墙壁尽头,往旁边探头看去,那里应该是楼梯和地面的夹角处,如果这里有人,那么他只能躲在那里了。  矮子看了半天,也没动静,我觉得奇怪,走过去,停在矮子身后的阶梯上,抬眼道:“怎么了?”  矮子没有回答。忽然之间,一种不好的感觉,萦绕了上来。  我走过去,矮子突然跳了下来,吓了我一跳,他转脸问道:“这里是几楼?”  我看他脸色不好,知道事情肯定有变,心里一沉,回道:“一楼。”  “这里有地下室?”矮子问。  我跑过去一看,只见楼梯转了弯后,又出现了一道楼梯。黑黢黢地,不知道通到哪里。  我感到这里的楼梯里,明显的温度低了很多,还有冷风往上吹,让人感觉毛瑟瑟的。  我哈了口气,白雾一下飘散在了空中。  我对矮子道:“那人肯定跑到底下去了,这下面的情况我们不熟悉,还是不要贸然下去的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  就在这时,我看到矮子正在愣愣地盯着对面的墙上看,我心说你个背时马屁,这次又看到什么东西了?  我也看了看墙上,什么也没有啊?就只有一面光秃秃的水泥墙。  猛然之间,我一个激灵,寒意,彻骨的寒意,瞬间冰冻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和矮子同时回头往楼上跑,转过两道弯儿,上到了二楼,我盯着同样位置的墙面,脑子里嗡的一声,我就知道这下玩儿大了。  门,安全出口的门,不见了。  我立刻往三楼跑去,结果仍然是一样的,我们面前,只有密不透风的水泥墙。  让我更为诧异的是,我转身一看,三楼之上,也出现了一个楼梯,直通向上。  矮子在我身后,叹气道:“鬼…鬼打墙!”  我说你不是风水师吗?想想办法,要不,用我的血,不是可以驱邪吗?  矮子表情很古怪,他捏了捏眉心,显得十分为难,接着他摇了摇头。  他道:“我做不到啊。”  我有些恼怒,大声喊道:“现在别给我玩臣妾做不到的梗!你之前对付纸灵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  矮子道:“这个不一样。这鬼打墙,除非我们死了,要不,不会消失的。”  我已经变得情绪激动,继续喊:“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那些邪魔外道干的好事?”  我拍了拍胸口:“哥们儿,我是梁家的独苗儿了,我要是死在这里,我们家就绝后了!你不是要钱救你爷爷吗?这样吧,咱俩要出去了,我画画帮你攒钱,你用我铺子做生意也行,成不?”  矮子叹了口气,还是摇头,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好像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道:“小梁啊,其实有件事,我特妈,骗了你。”  一瞬间,我有种被人当头棒喝的感觉。  矮子直接说:“江家以前的事,养针的事,都是真的,我发誓!但是我爷爷并不是去看风水搞砸了而进的号子。我爷爷不会破局,我们家不是穷嘛,他自己学的那些风水学,他教我的风水学,全是为了盗墓。但是他盗墓技术太水了,在一次下地的时候,失踪了!”  我一愣,“啥?”  矮子破罐破摔,道:“我,它娘的就是个贼而已!你丫是真的天真还是傻?你就没怀疑过吗?风水师能飞檐走壁吗?你外婆的画,我轻松就偷到手,还有你的病例…”  我一下头就大了,心里堵得慌,说不出的难受,我问:“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说谎…”  矮子情绪也很激动,手都在抖,点了根烟,拼命地嘬了两口,道:“其实东家给我的指示是等你画完就杀了你,然后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但是我发现那栋老宅子的格局跟我爷爷失踪时盗的那个墓的格局一样。我当时以为你知道些什么,才救你的。”  “救我个毛,你自己当时都快死了!”我吼道。  矮子说,那是我故意的,为了接近你。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矮子信口雌黄的次数跟我打lol收的人头数差不多了。  沉默了良久,我对他道:“算了,不管你骗没骗我,我们都被关在这里了,现在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必须活着出去。”  矮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又点了根烟,说:“不是我唬你,我爷爷曾经说过,这鬼打墙,碰到了,就没法子破,好多盗墓的都栽在了这上头,等人发现,就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我也问矮子要了根烟,抽了两口,人慢慢冷静了下来,觉得虽然被骗了,但至少还是知道了事实,心里也不觉得那么生气了。  我道:“要放弃还太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物质,不会凭空消失,它们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着,只是,我们还没有了解罢了。”  我拽着矮子的后颈子肉,拖着他上上下下来回的走,我不停用手敲打水泥墙壁,想找出声音不同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都已经气喘吁吁。  我绝望地看着面前的水泥墙,真的就没希望了吗?我真的就要困死在这里了吗?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吗?  我卯起劲,一拳打向水泥墙,水泥墙掉了几点灰尘,而我的骨节,已经碎裂开来,血瞬间流了下来。  我的愤怒,不甘,已经让我麻木,我感觉不到疼痛,又是一拳,水泥墙灰尘直落。  不!我决不妥协,我一拳一拳砸到墙上。  不会的!不可能没有办法,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无解的东西!  就算用砸的,我也要一拳拳,砸烂这面墙。  我开始发疯似的打着墙壁,矮子过来拦腰拖住我,我用尽全力挣脱他。抬起腿,就是一脚,踢在墙上。  就在这个时候,我腰间别着的两个画筒突然掉了下来。咣当一声,砸到地上,整个楼道里,响起了咣当咣当的回音。  突然,其中一个,滴溜溜地滚到了我的脚边,我低头一看,画筒的顶盖一下子自己打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蹲下身子,把画拿出来,展开,发现那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一幅——墨狐图。  我手上全是血,一沾画纸,血迅速浸染上去。  我心说不好,赶紧松手,忽然,我瞥见,那纸上的狐狸,好像动了一下。
  我使劲搓揉着眼睛,然后又死死盯着画卷。果然不是幻觉!我看到画上那只黑色的小狐狸,甩了甩尾巴,它的动作非常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对矮子道:“快看,狐狸!狐狸动了!”  矮子坐在台阶上,没动,叹气道:“小同志,你咋这么快就崩溃了,这画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动。”  我大喊道:“真的!”  矮子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那画里的墨狐颜料开始浮动,一丝丝地褪色,变成颗粒状的漂浮物,慢慢跃出画纸。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漂浮物在空中越来越密集,接着如同龙卷风一般,形成一道气旋,我和矮子不约而同地退后两步。  突然,‘龙卷风’唰地一声,四散开去,一个身穿黑色裹身长袍的人,低着头,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应该是一个女人,黑色的头发细长如丝,扎成马尾束于脑后。  她个头很高。我有一米八,她估计只比我矮半个头。  她一直没抬头,我和矮子都紧张得不敢乱动,我紧紧盯着这人的脸,突然,她迅速扬起脖子,甩了甩头,接着耸了几下肩膀,好像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的人,需要活动筋骨。  这下我看清楚了她的脸,准确的说是只有一半脸。她带着一张半面具,那是一张狐狸面具,嘴特别尖,面具上的眼睛是半闭着的狐狸眼,阴森森的,透出一股子邪气。  再转眼,看露出的那半张脸,眼睛,竟然是绿色的。  她斜着头看了我一眼,径直走了过来。  我和矮子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两人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她很快就走到了我的面前,脸往我的脸上贴了过来,她的五官太精致了,稍稍上翘的眼角,薄薄的嘴唇,而且,她那似笑非笑地表情,实在太妖冶了,我的脸唰地一下就发烫了,心说要怎么交流?吾乃梁鬼娘之孙,梁炎是也?  矮子看的眼睛都发直了,道:“卧槽,爷爷滴乖乖!真是活久见啊,死前能见到这么美的鬼,真是死而无憾!”  我心说你个死矮子,见到美女妖怪马上开始恭维。我看她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先开口问声好,可能对方会觉得我们还是有好的人类,就不会动歪脑筋,赶紧结结巴巴地说:“吾…吾乃…”  就在这时,墨狐脸一沉,眼睛里透出一丝冷光,她猛地开口:“谁说老娘是鬼的?”  我一愣,心说,这口气,也太接地气了。  她又歪了歪头,脸侧了侧,突然之间,闪电般冲到矮子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矮子痛得惨叫,道:“狐奶奶饶命!狐奶奶饶命!”  墨狐一下停住了,把脸凑了过去,鼻子吸了吸,她咦了一声:“诶?这味道…风水师?”  矮子大喊道路:“是是是,我祖上是风水师…诶呦,狐奶奶,耳朵要掉了!”  “终于被我逮到了一个!你们迫害我们多久了?几千年总有了吧?今天老娘就啃了你!”  矮子吓得脸都青了,他道:“别!我不是!风水师是我爷爷的爷爷,我它娘的就是个贼!”  墨狐不再说话,只见她张开嘴,嘴里露出四颗尖利的犬牙,朝着矮子的脖子咬了过去。  我看这架势,一口下去矮子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  赶紧过去帮忙,我一下半蹲滑到墨狐和矮子之间,用手拦住墨狐,道:“狐仙大人,您手下留情,这矮冬瓜的确不做风水师好多年了。”  墨狐眯眼,把矮子随手一扔,转头看着我的脸,道:“看到真人,还真是越看越像鬼娘…”  我说:“真人?你以前见过我吗?”  墨狐尖笑了一声,她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青岚,不是鬼,也不是妖,是狐灵。鬼娘那么在乎你,怎么会留着困住鬼的画卷在你身边?你把我挂在身后,我可是天天都从画里看着你,从你刚出生,到你长这么大。”  青岚说着,伸手比了比我的高度。  “等等…我好像是把那幅画挂在我的电脑桌正对面的墙上,难道我每天玩电脑,你都在窥屏?”  “是的。”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一捂脸,心说完了,那我看x片,上x网站,她全部都知道了?真它娘的丢脸丢到家了。  青岚摸了摸自己的面具,道:“等会儿我们再聊,先让我解决了这个风水师…”  “说了他不是…”  我的话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完,只见她手里的指甲唰地一下变成了长而尖细的爪子,我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她反身直冲向了矮子。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眼前顿时闪过几道青光。矮子也不是盖的,几乎就在同时,他整个人都趴到了墙顶,针刺进水泥里,灰尘哗哗直落。  青岚扑了个空,切了一声,抬起头,原地起跳,双爪瞄准着矮子的脸,矮子一愣,大喊一句:“狐灵姐姐!不要啊”  电光石火之间,矮子双手松开墙顶,一个倒挂金钩,双手一翻,针从指缝中钻出,直射向青岚的腹部。  青岚空中一扭,身体成了一个人类无法缩成的大小,她身上的黑袍刹那间变成了一团黑烟,打着卷儿将她包裹了起来,接着,她再从黑烟中出来,已经变成了带着半张面具的巨大墨狐,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去。  矮子也没有逃走,指缝中的针已经钻出了好长一截,我一下急了,知道这两人真交手,怕是两人都占不到便宜,我用尽所有肺活量,大喊一句:“都住手!”  我的吼声看来起了作用,只见青岚闭上大嘴,回身一个三百六十度空翻,矮子的长针打在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青岚身上再起黑烟,落下地来后已经又成了人形。  而矮子还趴在墙上学壁虎,他怯生生地看着青岚,咽了口唾沫,对我拼命使眼色。  我赶紧跑过去,拦在他们中间,我对青岚道:“别打了!我说了,他确实不是风水师…况且谁打赢了也没有用,我们都被困住了,赢了,也是一个死!”  青岚皱了皱眉,又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她环顾着这个密闭的水泥楼道,笑了笑,说:“这家伙的鬼打墙做得还挺不错的嘛。”  接着,她转过头来看我,轻叹一口气,道:“你啊,要是有鬼娘一半的能力,我们就能轻松出去了…”
  我看着青岚略带鄙视的眼神,心道:“敢情,还怪我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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