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放·养野生能问道怎么挣金币币,经验吗。不缺德吧。

你好我放·养野生能挣金币,经验吗。不缺德吧。
本回答由提问者推荐
var sogou_ad_id=731547;
var sogou_ad_height=160;
var sogou_ad_width=690;亲子游:广州长隆汉溪复式酒店1晚+长隆野生动物园门票2张 613元起_飞猪优惠_第2页_什么值得买
当前位置:
广州长隆汉溪复式酒店1晚+长隆野生动物园门票2张
&&&613元起
更新时间: 19:00
鼠标移到标签上方,
尝试关注标签~
含元旦、春节假期,酒店式公寓,适合全家出行。
广州长隆野生动物园为国家级AAAAA旅游景区,以大规模野生动物种群放养和自驾车观赏为特色,集动、植物的保护、研究、旅游观赏、科普教育为一体,拥有华南地区亚热带雨林大面积原始生态;拥有50只澳洲国宝考拉,10只中国国宝大熊猫、马来西亚国宝黄猩猩、泰国国宝亚洲象、洪都拉斯国宝食蚁兽等世界各国国宝在内的500余种20,000余只珍奇动物;拥有全国首创的自驾车观赏动物模式,拥有方舟剧场,大象剧场,河马剧场,花果山剧场等四大剧场。被誉为“中国最具国际水准的野生动物园”,是全世界动物种群最多、最大的野生动物主题公园。现推出广州长隆汉溪复式房住宿一晚加野生动物园门票2张,613元起。价格根据平日、周末、节假日略有不同,含元旦、春节假期,具体可参考页面。入住酒店为广州途家斯维登服务公寓(汉溪长隆店),距离汉溪长隆地铁站非常近,步行可达长隆野生动物园。酒店房型为Loft复式,适合一家三口居住,带有客厅、厨房,可自己做饭。长隆野生动物园成人票为225元,儿童票175元,值友们据此参考。广州冬季气温在10度至18度,园内的花草树木可能没有秋季多,但整体对动物观赏没有影响。小编注:特价产品数量有限,如有需要,请咨询,更多飞猪特卖产品请。特价商品在订单确认后,不得做任何更改,也不予退款,请认真阅读再后下单。评论有奖为庆祝(APP端可直接点击访问)上线,现开展评论有奖活动。欢迎各位值友在旅游好价中积极发表评论,小编会根据质量,给予部分值友金币奖励。
什么值得买是一家中立的消费门户网站,好价信息来自热心值友爆料和商家自荐,经小编人工审核或小值机器人智能判断后发布。促销折扣可能随时变化,请值友们购买前注意核实。
我要举报:
请选择举报理由:
信息涉及黄色,反动内容
虚假优惠信息
已有 49用户参与
微信号:smzdm_smzdm
国内优惠:海量网友爆料+编辑精选的国内超值好价商品,每款推荐都精挑细选,且有详实的网友点评。
赞76评论144
热门优惠券
已领: 23045 张
已领: 20161 张
已领: 26183 张
已领: 23632 张
已领: 39469 张
带你揭开众测黑幕
光荣使命--腾讯首款百人战术竞技手游(另有最高1000QB等你来拿)
【轻众测】云米香薰机(音乐版)
【西部数据】西部数据 个人云存 My Cloud Home 3TB
赞129评论68
赞67评论162
赞47评论60
收藏272评论144
收藏357评论21
收藏291评论57
扫一下,分享更方便,购买更轻松【剧本】榆树下的欲望 尤金·奥尼尔(美国)
我的图书馆
【剧本】榆树下的欲望 尤金·奥尼尔(美国)
榆树下的欲望  人物    伊弗雷姆·凯勃特  西 蒙、彼得、伊本 凯勃特之子  爱 碧·普特南  村姑,农夫,小提琴师,警长和邻村的老乡  故事发生在一八五〇年。新英格兰凯勃特的农舍内外。农舍的南面正对着一垛石头围墙。围墙正中有扇木门,开出门便是乡间大路。房子还相当完好,只是油漆剥落了。墙壁呈浅灰色,看着叫人生厌。绿色的百叶窗也已褪色。农舍的两侧各有一棵硕大无朋的榆树。那弯曲伸展的树枝覆盖着屋顶,既像在护卫它,又像在压抑它。这两棵树的外表,使人感到一种不祥的、充满妒意和企图征服一切的母性心理。由于和这屋里的人相处久了,居然令人吃惊地有了灵性。它们层层叠叠地笼罩着屋子,将它压得透不过气来,就像两个精疲力竭的女人,将她们松垂的乳房、双手和头发都耷拉在屋顶上。遇到下雨的日子,她们的眼泪便单调地噗噗往下掉,顺着瓦片流失。  一条小径从大门通往农舍的正门,中间绕过房子的右角。农舍的正面有一狭窄的游廊。在面对观众的墙上,楼上楼下各有两扇窗户,下面两扇比上面略大。上面分别是父亲和兄弟们的卧室的窗户。下面左间是厨房,右间是客厅。客厅的百叶窗自始至终关着。  第一幕    第一场    农舍外景。一八五〇年初夏的一个傍晚。夕阳西下。没有风,一切都是静止的。屋顶上面的天空呈深红色,榆树的绿荫正浓。树荫底下那幢素色的农舍被夕照和绿荫衬托得格外醒目。  门开了。伊本·凯勃特从屋内出来。他走到游廊的一端,站住,朝右手的大路望去。他手里拿着一只很大的铃,机械地摇着,发出刺耳的叮当声。他将两手垂下,凝视着天空,迷惘而敬畏地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赞美起落日的景致来。    伊 本 天哪!多美啊!    〔眼睛转而低视,皱眉,环顾自己的周围。他二十五岁,高大,健壮。脸长得很端正、俊俏,但眉际却露出一股愤愤不平的怨气。一双带有挑衅的黑眼睛使人联想起一头被困的野兽。每天对他都是一个牢笼,他发现自己被困在里面,却又不甘屈服。他身上有着一股凶猛的、被压抑的力量。他的头发是乌黑的,上髭和稀疏的鬈须也是黑的。穿的是一身粗布织成的农服。    〔他厌恶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进入屋内。    〔西蒙和彼得从田里干活儿回来。两人个子都很高,年纪比他们的异母兄弟要大得多(西蒙三十九岁,彼得三十七岁)。他们属于更诚实、更单纯的类型,胖墩墩的身材,脸上有一种更为朴实的神情,显得更精明能干。由于长年干农活,他俩的肩都有点佝偻了,脚上穿的是沾满泥巴的笨重的厚底靴,走起路来绊绊磕磕的,显得十分沉重。他们的衣服、脸、手、头颈和光着的膀子上都沾着泥巴,一看就是地道的庄稼汉。    〔两人在屋前站了片刻,接着,仿佛受到一种冲动,同时默默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将身子支在锄头柄上。他们脸上有一种压抑的、不顺从的神气。但当他们仰望天空时,这种表情缓和了下来。  西 蒙 (恋恋不舍地)美极了。  彼 得 是啊。  西 蒙 (突然)十八年了。  彼 得 你说什么?  西 蒙 我是说吉英,我的老婆,她死了。  彼 得 我可已经忘了。  西 蒙 我还时时记得,想起来觉得怪冷清的。她的头发长得像马尾,黄灿灿的,就和金子一样。  彼 得 是的——她死了。(语调是冷漠的——停顿一下后)在西部有金矿,西蒙。  西 蒙 (仍旧迷恋于黄昏的落日——茫茫然地)在天上?  彼 得 是的——也可以这么说——要是能到达那儿,一定能找到金子的。(兴奋起来了)金子在天上——在西方——金门①——加利福尼亚!——遍地是黄金的西方!——那儿有金矿!(〖注释〗①金门,在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  西 蒙 (也兴奋起来)那儿财宝就堆在地上等人去拣!那儿是所罗门的金矿,人家说的!    〔两人继续朝天空望了片刻,低头。  彼 得 (讥讽地苦笑)可这儿——地上堆满石头——石头上面还是石头——咱们用这些石头垒起了墙——一年又一年——他,和你,我,还有伊本——咱们造了一堵墙让他来把咱们死死围在里面!  西 蒙 咱们替他干活,出了力气,浪费了青春,这些都被犁进泥里——(反抗地跺脚)腐烂了——给他的庄稼当肥料!(停顿)唉——这农场倒真的越搞越兴旺了。  彼 得 要是咱们在加利福尼亚犁地,在犁出的垄沟里咱们一定能找到好多好多金子!  西 蒙 加利福尼亚路很远,差不多在地球的另一头,咱们得合计合计——  彼 得 (停顿)是呀,在那儿是会遇到困难的,抛弃了咱们在——这儿用汗水赚来的东西。(停顿。伊本从吃饭间窗口探出头来,听着。)  西 蒙 是啊。(停顿)也许——他很快就会上西天的。  彼 得 (迟疑地)也许是。  西 蒙 也许——据我们的猜想——他现在已经死了。  彼 得 你说这话没有根据。  西 蒙 他离开这儿已有两个月了——没来过一封信。  彼 得 就像今天这样一个傍晚,他在田里和咱们分手,套上马车一直往西走了。这简直有点儿反常。三十多年来他除了到村子里去以外,从来没有离开过田庄,他娶了伊本的妈妈后也没有离开过一步(停顿。恨恨地)我想咱们可以到法院去宣布他疯了。  西 蒙 他多狡猾,把大家都骗了,他在田庄的经营上把所有人都压倒了。他们决不会相信他疯的。(停顿)咱们得等下去——等到他入地狱之后。  伊 本 (挖苦地笑着)你们对父亲可真孝月顺!(他俩转过身,大为惊讶地望着伊本。伊本咧嘴笑了笑,脸色阴沉下来)我但愿他早死。(他俩打量着他,他若无其事地)晚饭准备好了。  西蒙和彼得 (同时)嗯哼。  伊 本 (凝视着天空)太阳下山真好看。  西蒙和彼得 (同声)是啊,在西边有黄金。  伊 本 是啊,(指着西边)你们是说在山顶牧场那儿,是吗?  西蒙和彼得 (同声)在加利福尼亚!  伊 本 噢?(漫不经心地望着他俩片刻,慢吞吞地)好吧——饭要冷了。(回身进了厨房。)  西 蒙 (突然想起——咂了一下嘴巴)我可真饿啦!  彼 得 (嗅了嗅)我闻到熏肉的香味了!  西 蒙 (饿极的样子)熏肉可好吃呢!  彼 得 (同样口气)熏肉到底是熏肉!(两人转身进屋,肩并肩,身子互相碰撞着,笨拙而又匆忙地走到饭桌前,就像两条一起去进食的小牛一般。两人在屋子的右角拐弯处消失了,可以听见他俩进屋的声音。)    第二场    落日的余晖褪尽了,天际出现闪烁着的星星。可以见到厨房内景。中央是一张松木桌子,右后角有个炉子,另有四把粗陋的木椅,桌上摆着一盏牛脂油灯。后墙中央贴着一张很大的广告画,上面画着一艘扬帆的大船和大写的“加利福尼亚”几个字。厨房用具都挂在钉头上,一切都很整洁,有条不紊,但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一个家庭的厨房倒不如说是一个男人的露宿帐篷里的炊事房。  桌上摆起三个人的餐具。伊本在炉上煮土豆和熏肉,他将食物端到桌上。还放上面包和一罐水。西蒙和彼得走了进来,一声不响地往椅子里一坐。伊本也坐过来,三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两兄弟像牧场上的牲口一般肆无忌惮地大嚼起来,伊本毫无胃口地拣着菜,强忍住厌恶的心情望着眼前的食物。    西 蒙 (突然转向伊本)你呀!你刚才不该说那个话,伊本。  彼 得 那话说得不对头。  伊 本 什么话?  西 蒙 你说最好让他死。  伊 本 是的——你们就不希望他死吗?(停顿。)  彼 得 他是咱们的爹。  伊 本 (粗暴地)不是我的!  西 蒙 (乏味地)要是人家这样讲你妈,你可不答应了,哈!(出其不意地大笑,彼得也咧嘴笑了。)  伊 本 (脸色发白)我意思是说——我不是他的——我不像他——他也不像我!  彼 得 (乏味地)等你到了他那个年纪再说这话吧!  伊 本 (激动地)我是我母亲的——每一滴血都是她的!(停顿。他俩冷漠而好奇地注视着他。)  彼 得 (回忆)她待西蒙和我都很好,是个好继母。  西 蒙 她待每个人都很好。  伊 本 (大受感动。立起,向两兄弟笨拙地鞠一躬,讷讷地)谢谢你们。我是她的——她的继承人。(不知所措地坐下。)彼得 (停顿。郑重其事地)她就是待老头子也很好。  伊 本 (仇恨地)可他却害死了她!这就是对她好心的报答!  西 蒙 (停顿)谁也没有害死谁,有一样东西,它才是凶手。  伊 本不是他逼着我妈做牛做马地干,把她虐待死的吗?  彼 得他也虐待自己,还虐待西蒙和我,还有你,咱们不都受他虐待吗?——只是还没有死罢了。  西 蒙 是有一样什么东西在逼着他——也让他来逼我们!  伊 本 (报复地)好——我要到法院去告他!(冷笑)有样东西!你说说是什么东西?  西 蒙 不知道。  伊 本 (讥讽地)也许就是逼着你们去加利福尼亚的那个东西?(两人惊讶地望着他)哦,我刚才听到你们谈的话了!(停顿)可是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那个金矿!  彼 得 (肯定地)很可能!  伊 本 你们到哪儿去搞到路费?  彼 得 我们可以步行去。到那儿路很远——加利福尼亚——可是如果把咱们这么多年来在这个农场来回走的路加起来,咱们早就到了月球!  伊 本 到那儿去得经过印第安人区,他们会剥你的皮。  西 蒙 (残忍地幽默)我们也许会叫他们付出代价的。  伊 本 (明确地)可是不是这么回事。你们赖在这儿不走,是因为你们要等自己的一份遗产。你们一直在盼他快点死。  西 蒙 (停顿)我们有这份权利。  彼 得 三分之二的田庄是属于我们的。  伊 本(跳起来)你们没有权利!她不是你们的妈!这是她的田庄!这田庄不是他从妈那儿偷来的吗?现在妈死了,这田庄就是我的。  西 蒙 (讥讽地)你跟爹说去——他就要来了!我可以跟你赌一元钱,他保管会笑死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哈!(他自己沉闷地笑了一声。)  彼 得 (也乐了,附和着笑起来)哈!  西 蒙 (停顿)你有什么跟咱们过不去的?这些年来,你眼睛里老是躲躲闪闪的——准有什么事情。  彼 得 是啊。  伊 本 是的,是有一些事情。(突然暴发)他把我妈逼死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站出来帮她说句话——她待你们这么好,你们就不想报答她一点?(长的停顿。两人惊讶地望着他。)  西 蒙 嗯——可咱们得给牲口喝水呀。  彼 得 还得种树。  西 蒙 还得耕地。  彼 得 还得晒干草。  西 蒙 还得往田里撒肥。  彼 得 还得锄草。  西 蒙 还得修剪树枝。  彼 得 还得挤牛奶。  伊 本 (粗声粗气地打断)还得造围墙——石头上堆石头,不停地垒着石墙——一直到咱们的心也像石头一样冷了,硬了,墙越垒越高,咱们也被围在里面出不去了!  西 蒙 (理所当然地)咱们压根儿没时间去管那个事儿。  彼 得 (对伊本)你妈死的时候,你也已经十五岁了——年纪也不算小啦,你自己干吗从来不吭一声?  伊 本 (粗暴地)那时有许多杂活要干,不是吗?(停顿——慢慢地)一直到她死了,我才想到这事。妈死后由我来烧饭——干她以前的活儿——这才使我了解她,体会到她以前受的苦——她得从田里赶回来忙家务——煮土豆——煎熏肉——烘饼干——还得赶回来捅炉子、倒煤灰,她的眼睛被烟和热灰熏得通红通红的直流泪。到了晚上她还得回来——站在炉子边上——她没法好好地睡一觉,也没法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她不习惯闲着——即使在坟墓里也是这样。  西 蒙 她从没有抱怨过谁。  伊 本 她太累了,太习惯于过度劳累了。这就是他逼的。(一种复仇的狂热)早晚我会跟他算账的。我会把我那时没说的话当着他的面对他说的!我会拼着命对他喊的,我要让妈在坟墓里得到安息!(重又坐下,回到沉思默想中。他俩古怪地,冷漠而好奇地望着他。)  彼 得 (停顿)你说他到底去哪个鬼地方了,西姆?  西 蒙 不知道。他是坐马车去的。一辆崭新的马车,套着一头浑身毛儿梳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的驴子,他挥着鞭子,舌头啪嗒啪嗒地发出响声,驾着车跑了。这情景我现在还记碍清清楚楚。那天我正犁好地,是春天,五月份,太阳落山的时候,西天一片金色,他就是朝那个方向走的。我喊他:“你到哪儿去,爹?”他猛地勒住缰绳,车子在石墙前停下了。他那双狡猾的蛇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喝过一整坛酒一样。他咧开那张骡嘴得意地说:“等着我回来,你们不许离开这儿!”  彼 得 大概他已经知道咱们想去加利福尼亚了?  西 蒙 也许是的。我什么也没说,可他倒开口了。他阴阳怪气地说:“我一整天耳朵里就听到母鸡咯咯地叫,公鸡喔喔地啼,还有那些母牛也在哪儿哞哞地唤个不停。什么东西都闲不住。我再也受不了了。春天到了,我心里难受得要死!”他说:“我就像一棵光秃秃的老核桃树,只配当柴烧。”他是这样说的。也许听了他的话我脸上露出了一点高兴的样子,他就挺机灵地恶狠狠地说:“别痴心梦想着我快要死了。我发过誓要活到一百岁,我肯定会的。就是为了碍着你们点儿,叫你们别在我身上动缺德的脑筋,我也要活它个一百岁!现在我去求求神示,就像先知们在春天常常干的那样。你回去犁你的地吧。”就这样,他嘴里哼着歌,驾着车跑了。我想他准是喝醉了——要不,我会拦住他的。  伊 本 (轻蔑地)不,你不会!你怕他。他比你强——他精神上比你强——比你们两个加起来还强呐!  彼 得 (挖苦地)那你呢?——你敢情是个大力士吧?  伊 本 我现在越长越强壮了。我感觉到有一个东西在我心里往上长,越长越大——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的!(立起、穿外衣,戴上帽子。兄弟俩望着他,渐渐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伊本害臊地避开他们的眼光)我出去走走——到路上去。  彼 得 去村子里?  西 蒙 去村子里?  西 蒙 去看敏妮吧?  伊 本 (挑战地)是的!  彼 得 (嘲弄地)狐狸精!  西 蒙 一股骚劲——这就是在你心里越长越大的东西。  伊 本 嗯——她很漂亮!  彼 得 她二十年前就很漂亮了!  西 蒙 就是一头母牛,涂上一层香粉也会变得年轻的。  伊 本 她还不到四十!  彼 得 即使她不到四十,她也是沾上四十的边了。  伊 本 (忍无可忍)你懂什么——  彼 得 我所知道的是……西蒙了解她——接下来是我——  西 蒙 爹也能告诉你一点关于他们之间的事!他是捷足先登呐!  伊 本 你是说他……  西 蒙 (咧开嘴笑)是的!咱们在什么事上都是他的继承人!  伊 本 (强烈地)没这么简单!事情很快会暴发出来的!(转而气极)我要去狠狠地揍她的脸!(狂怒地将门拉开。)  西 蒙 (向彼得递了个眼色——慢吞吞地)也许你会打她的——不过今天天气很暖和——她又漂亮——你到了那儿兴许会忘了揍她,倒会去亲她的呢!  彼 得 当然啰!(两人嘶哑地大笑。伊本冲出。将门砰地关上——他来到屋外,前门——绕过屋角在大门口停下。凝视天空。)  西 蒙 (看着他)像他的爹。  彼 得 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西 蒙 狗咬狗!  彼 得 是的。(停顿、向往地)也许一年后咱们已经在加利福尼亚了。  西 蒙 是啊。(停顿。两人打起呵欠来)咱们去睡吧。(吹熄油灯,两人走出后门。伊本向天空伸出双臂——反抗地。)  伊 本 嗯——那儿有一颗星。他这时也一定在一个什么地方。我在这儿,敏妮在路的那一头——在同一个晚上。要是我真的吻她又怎么样?她就像今天的夜色一样,又柔和又温暖,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眨着,她的嘴唇是热的,手臂也是热的,她身上会散发出一股刚犁过的土地的气息,她真美……是的!万能的上帝啊,她多美!在和我之前她犯了多少罪过,她跟谁一起搞的,我可不管呢……(大步向左首的路上走去。)    第三场    天还未破晓。一片漆黑。伊本自左首进,绕到游廊里,在暗中摸着路,痛苦地笑出声来,轻声诅咒着。    伊 本 这该死的吝啬鬼!(可以听见他从前门进了屋,上楼梯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很重地叩他兄弟的房门)醒醒吧!  西 蒙 (惊)谁?  伊 本 (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蜡烛。烛光下卧室隐约可辨。卧室的天花板是一个倾斜的屋顶,人只有在房间近中央隔墙处才能站直。西蒙和彼得正睡在一张靠外边的双人床上。伊本的帆布床在里面。伊本脸上是半笑半怒的神色)是我!  彼 得 (没好气)有什么鸟事?  伊 本 给你们带消息来了!哈!(猝然挖苦地大笑。)  西 蒙 (怒)你不能等咱们睡醒了再开口吗?  伊 本 天快亮了。(忍不住)他这次出去又结婚了!  西蒙和彼得 (忍不住)爹?  伊 本 他勾搭上了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听人家说还很漂亮呢……  西 蒙 (愣住)他妈的骗人!  彼 得 谁说的?  西 蒙 他们在骗你。  伊 本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全村人都这么说。消息是从纽杜弗来的神父带来的——他把这消息告诉咱们的神父——纽杜弗,就是老家伙勾搭上那个——就是那妞儿住的地方——  彼 得 (不再怀疑——惊慌地)那……  西 蒙 (同样地)那……  伊 本 (在床上坐下——仇恨地)他不是地狱里放出来的魔鬼吗?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坑害咱们——这头他妈的老驴!  彼 得 (停顿)咱们的一切都要落到她手里了。  西 蒙 是啊。(停顿。垂头丧气)是啊——要是一切都这么办了——  彼 得 咱们可完啦,(停顿——怂恿地)加利福尼亚到处是金子,西姆,在这儿呆下去没有什么意思了。  西 蒙 我也这么想,(下了决心)咱们今天早上就动身。  彼 得 正合我的意。  伊 本 你们一定很喜欢步行去的吧。  西 蒙 (挖苦地)要是你能叫我们长出翅膀来,我们就飞到那儿去!  伊 本 你们也许更喜欢——坐船去,是吗?(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一张揉皱的纸)要是你们愿意在这上面签个字,你们就能坐船去了。考虑到你们要走,我已经事先写好了。上面说只要你们同意把自己的一份田产让给我,我就给你们每人三百元钱。(他俩疑惑地看纸,停顿。)  西 蒙 (犹疑不定)可是,如果他已经结了婚——  彼 得 还有,你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伊 本 (狡黠地)我知道钱藏在哪里。我一直等着——妈告诉我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知道钱放在哪儿,但她只是等着……这是她的钱——那老家伙是从她的田庄上搜刮来的,他把钱藏起来不让妈知道。现在,这钱理所当然是我的了。  彼 得 钱藏在哪儿?  伊 本 (狡黠地)藏在一个没有我你们永远也甭想找到的地方。妈暗暗侦察他——不然的话她怎么也不会知道的。(停顿。两人怀疑地望着他,他也望着他俩)怎么样?这交易还算公平吧?  西 蒙 我不知道。  彼 得 我也不知道。  西 蒙 (看窗外)天色暗了。  彼 得 伊本,你去把炉子生一生。  西 蒙 把饭烧好。  伊 本 是啊,(装出一副滑稽相)我会给你们弄一顿好饭的。如果你们愿意步行到加利福尼亚,你们就得把肚子撑得圆圆的。(朝门口走去,言外有意地)要是你们愿意交换的话,你们就可以坐船去了。(在门口站住。停顿。兄弟俩望着他。)  西 蒙 (怀疑地)你昨天一夜在哪儿?  伊 本 (挑战地)在敏妮那儿。(沉吟地)我走去的。起初我觉得我会吻她的,后来突然想到你们说他和她的事,我心里就说,我要为了这事,把她的鼻子打下来!后来到了村里,听到那个消息,我简直气疯了,就一口气跑到敏妮的家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停顿——害臊地,但更加挑战地)嗯,当我见到她时,我没有打她——也没有亲她——我像头牛一样吼着,嘴里骂不绝口。我简直疯了——她也吓坏啦——我就一把抓住她,搞了她!(骄傲地)是的,就这样!我搞了她。以前她也许是他的——是你们的——可现在她是我的!  西 蒙 (无精打采地)你闹恋爱了?  伊 本 (高傲地不屑一顾)恋爱!我才不相信世上真有这玩艺儿!  彼 得 (对西蒙递了个眼色)也许伊本是想讨个老婆。  西 蒙 敏妮倒是个忠实的好配偶。(两人轻蔑地扑哧一笑。)  伊 本 我可不在意她呢——我只在意她那又圆又暖和的身子。问题是她以前是他的——现在属于我的了!(朝门口走去——转身——反抗地)而且敏妮还不算坏,世上比她坏的还多着呢,我敢打赌!咱们等着瞧瞧这老家伙勾搭上的那头母牛!她会胜过敏妮的,我敢肯定!(打算往外走。)  西 蒙 (突然)也许你想把她也搞到手?  彼 得 哈!(对这个想法报之以讽刺的、兴致勃勃的笑。)  伊 本 (狠狠地啐了一口)她——到这儿来——和他睡觉——偷走我妈的田庄!我宁可去喜欢黄鼠狼,去跟毒蛇亲嘴也不会要她!(走了出去。兄弟俩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停顿。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彼 得 他把火煽起来了。  西 蒙 我想坐船去加利福尼亚——不过——  彼 得 敏妮大概给他出过什么坏主意。  西 蒙 也许爹结婚一事根本就是谣言。咱们最好等着瞧瞧新娘再说。  彼 得 还有,没有决定走以前千万别签什么字!  西 蒙 在没有证明他确实有钱之前也不能签字!(咧开嘴笑了)可是如果爹结了婚,咱们就把田庄卖给伊本,反正咱们说什么也拿不到手了。  彼 得 咱们得等着瞧。(突然一股怒气上来)等老头回来,咱们就什么也别干,要是伊本愿意的话,让伊本去干。咱们就吃呀睡呀,还喝酒,让这倒霉的田庄见鬼去吧!  西 蒙 (兴奋地)好极了!咱们终于可以休息了!咱们可以当一阵子阔佬,每天睡到早饭烧好才起床。  彼 得 等早饭摆到桌上才起来!  西 蒙 (停顿。沉思地)你猜猜她是什么样儿——咱们的新妈?像伊本想的那样吗?  彼 得 很可能。  西 蒙 (报复地)好——我但愿她是个魔鬼,叫他受不了,叫他宁可早点死去,早点入地狱图个清静!  彼 得 (热烈地)但愿如此!  西 蒙 (学着父亲的声音)“现在我去求求神示,就像先知们——在春天常常干的那样。”他是这样说的。我敢打赌,就在那个时候,他肚子里明白,他是找妓女去的。这个浑身发臭的伪君子!    第四场    景与第二场同——可以看到厨房的内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屋外天还朦胧未晓。西蒙和彼得刚吃完早饭。伊本坐在那儿,面前摆着一盘未动过的菜,皱着眉头坐着,一言不发,越想越生气。    彼 得 (怒气冲冲地瞥了伊本一眼)愁眉苦脸有什么用?  西 蒙 (挖苦地)在为他那个骚货伤心呢!  彼 得 (嘻嘻地)她是你第一个?  伊 本 (愤怒)不关你的事!(停顿)我在想他。我觉得他快到这儿了——我能感觉到他回来,就像你在发疟疾前能感到寒战一样。  彼 得 现在时候还早。  西 蒙 很难说。他就是喜欢冷不防抓住咱们——弄到个把柄揍咱们一顿。  彼 得 (机械地站起来,西蒙也如此)好,咱们干活去吧。(两人下意识地走到门口,停步。)  西 蒙(笑)你是个大傻瓜,彼得——我比你还不如!让他看到咱们没干活好了!咱们可不管这些!  彼 得 (两人回到桌边)就是不管这些!让他知道咱们和他闹翻了。(两人重新坐下。伊本惊奇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  西 蒙 (对他笑笑)我们快要做野地里的百合花了①。(〖注释〗①《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6章: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然而我告诉你们:就是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  彼 得 也不劳苦也不纺线,什么活也不干!  西 蒙 你是这儿唯一的主人了——等他来了以后——这是你希望的。好吧,你也是这儿唯一的劳力了。  彼 得 牛在叫呢,你得去挤奶了。  伊 本 (兴奋地)你意思是说你们决定签字了?  西 蒙 (懒懒地)也许是的。  彼 得 也许。  西 蒙 我们正在考虑。(断然地)你得快点办。  伊 本 (激动异常)这下子又是妈的田庄了!这是我的了!这些是我的奶牛了!给自己的牛挤奶,就是把手指挤断我也情愿!(从后门出去。两兄弟无动于衷地注视着他。)  西 蒙 像他的爹!  彼 得 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西 蒙 好——就让他们狗咬狗吧!(伊本自前门出,来到屋角。天空渐渐被朝霞染红了。伊本在大门口停住,一对发光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他那贪婪的目光似乎要把整个田庄吞下去似的。)  伊 本 太好了!真他妈的妙极了!田庄属于我的了!(突然仰头,用严厉、挑衅的眼光望着天空)是我的,你听到吗?我的!(转身很快向左后方的饲养场走去。两兄弟点燃了他们的烟斗。)  西 蒙 (将满是泥巴的靴子往桌上一搁,将椅子往后一翘,挑衅地喷了口烟)好了——现在舒服了——一了百了。  彼 得 是啊。(学着西蒙的样子。停顿。两人不知不觉都叹了口气。)  西 蒙 (突然)伊本没干过挤牛奶的活,他从来没干过。  彼 得 (嗤之以鼻)他的手就像牛蹄子一样!(停顿。)  西 蒙 把那上面的酒坛拿下来,咱们来喝个痛快。我觉得有点闷气。  彼 得 好主意!(将坛子取下——拿出两只杯子——两人斟威士忌)来,为加利福尼亚的黄金干杯!  西 蒙 为咱们的好运气干杯!(兄弟俩喝酒——猛抽烟——叹气——将脚从桌上放下。)  彼 得 酒可没有这种效力。  西 蒙 咱们不习惯这么早就喝酒。(停顿。两人变得烦躁不安。)  彼 得 关在厨房里闷得很。  西 蒙 (轻快地吐口气)咱们出去吸点新鲜空气去。(两人轻快地一跃而起,从后门出——来到屋子的拐角处,然后在大门口停住。一起抬头望天空,脸上露出一种麻木的欣赏。)  彼 得 美极了。  西 蒙 是呀,现在东方是一片金色。  彼 得 太阳升起来了。它要伴着咱们一起朝黄金的西部去了。  西 蒙 (朝田庄周围望望,他那肌肉结实的脸绷紧了。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唉——这是咱们最后一个早晨了——也许。  彼 得 (同样表情)是啊。  西 蒙 (用脚跺地,对脚下的泥土狂喊)好吧——三十年了,你把我埋在你的底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的血,我的汗,我的筋骨——都腐烂了——肥了你——让你变得富有——成了你的上等肥料。上帝啊,这就是我给你的一切!  彼 得 是的!还有我!  西 蒙 对,还有你,彼得。(长叹一声——啐了一口)好了,牛奶碰洒了,哭也没用。过去的事追不回来了。  彼 得 在西部有黄金——也许还有自由。在这儿咱们是围在石头墙里的奴隶。  西 蒙 (挑战地)打现在起咱们不是哪个人的奴隶了——谁的奴隶也不是。(停顿——不安地)讲到挤牛奶,我倒担心伊本怎么对付得过来?  彼 得 我想他现在正在挤呢。  西 蒙 也许咱们该去帮帮他——就这一次。  彼 得 也许是的,母牛认咱们。  西 蒙 还喜欢咱们。它们和他不亲。  彼 得 还有马啊,猪啊,小鸡啊,都和他不亲。  西 蒙 它们和咱们相熟,就像亲兄弟一般——还喜欢咱们!(骄傲地)不是咱们把它们养成第一流的牲口吗?  彼 得 咱们不能侍候这些牲口了——再也不能了。  西 蒙 (迟钝地)我倒给忘了。(顺从地)好吧,让咱们去帮伊本一会儿,咱们也可以赶赶睡意。  彼 得 我也这么想的。(两入自左后方下,往饲养场方向走去。这时伊本从那儿来,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一脸兴奋。)  伊 本 (气喘吁吁)嗨—一他们来了!那头老驴和新娘子从饲养场那儿远远就看到他们到了大路拐弯处了。  彼 得 这么远你怎么看得清?  伊 本 你不知道我的远视就跟他的近视一样厉害?我还看不清楚那辆马车和上面坐的两个人么?还会有谁?我告诉你,我还能感觉得到他们来呢!(说着扭动身子,仿佛浑身发痒一般。)  彼 得 (愤慨)哼——让他自己动手卸马车吧!  西 蒙 (盛怒难息)咱们快进屋,把铺盖收拾好,他一来咱们就走。他回来了。我就不想再跨进这个门了。(两人立刻绕过屋角往回去。伊本紧紧跟上。)  伊 本 (着急地)你们走之前准备签字吗?  彼 得 等咱们看到那个老吝啬鬼的钱再签字。(三人自左首进。兄弟俩上楼取了行李。伊本出现在楼下厨房里。他奔到窗口,向外窥视一下,又返回屋里。从炉子底下抽出一块地板,取出一只帆布袋,往桌上一放,然后将地板条放回原处盖好。一会儿,兄弟俩出现了,手里拎着很旧的旅行包。)  伊 本 (警惕地抓住袋子)你们字签了吗?  西 蒙 (出示手中的纸)签了。(贪婪地)这就是钱吗?  伊 本 (打开帆布袋,抖出一堆二十元的金币)二十元金币——一共三十个,你们点一点。(彼得点钱,将金币五个一叠地叠起,拣出几枚用牙齿咬咬,试其真伪。)  彼 得 一共六百。(将金币装入袋里,小心翼翼地将袋藏进衬衣内。)  西 蒙 (将纸递给伊本)给你。  伊 本 (瞅一眼,将纸小心地折好,藏在衬衣内——感激地)谢谢了。  彼 得 也谢谢你让咱们有船坐了。  西 蒙 到了圣诞节咱们会给你寄块金币来的。(停顿。伊本和他俩相视无言。)  彼 得 (笨拙地)好了——咱们走了。  西 蒙 一起到院子去吗?  伊 本 不,我在这儿呆一会儿。(又是沉默。弟兄俩缓缓地、笨拙地走向后门——转身站住。)  西 蒙 那么——再见了。  彼 得 再见。  伊 本 再见。(两人出。伊本在桌旁坐下,脸对着炉子,取出地契。看着纸,脸被窗外射进的一道阳光照亮了。一脸恍惚痴呆的神情。嘴唇嗫嚅着。两兄弟从大门口出。)  彼 得 (往饲养场方向看了一眼)他在那儿——在卸马车呢。  西 蒙 (扑哧一笑)我敢打赌,他准在发火呐。  彼 得 她也在那儿。  西 蒙 咱们等一等走,看看咱新妈是个什么样子。  彼 得 (咧嘴笑了)咱们临走前再诅咒他一阵!  西 蒙 (也笑了)我就喜欢开他的玩笑。我真觉得有点轻飘飘,快活死了!  彼 得 我也是,我真想笑,真想敞开肚皮笑一阵才好!  西 蒙 这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彼 得 不是。我的脚痒痒的,就想走啊——跳啊,真想跳得高高的——还想……  西 蒙 还想跳舞,是吗?(停顿。)  彼 得 (被问住了)这太不合情理了。  西 蒙 (脸上一亮)我想咱们这么高兴是因为学校放假了,现在是假期。咱们第一次自由了!  彼 得 (迷惑)自由?  西 蒙 缰绳砍断了——马套给挣断了——栅栏推倒了——石头围墙被打坍了!咱们可以高高兴兴地朝这条大路走去了!  彼 得 (深深吸了一口气——振振有词地)谁想要这个石头堆成的臭田庄,他就拿去吧。这田庄不是咱们的了,不是了!  西 蒙 (将大门从铰链上拉下,往胁下一夹)打现在起这儿没有门了,关着的门,开着的门,什么都没有了!  彼 得 咱们要带着它走,它会给咱们带来运气的。咱们把它放到哪一条河里,让它顺着水漂走。  西 蒙 (自左后方传来喧闹声)啊,他们来了!    〔兄弟俩一下子凝成了两座僵硬的、毫无表情的泥塑木雕。伊弗雷姆·凯勃特和爱碧·普特南进。凯勃特有七十五岁了,瘦高个子,一副钢筋铁骨,很有气力。由于长年劳累,肩胛弯了。他的脸就像岩石雕刻出来的一样,粗糙、坚硬。脸上有一种踌躇满志的神气。他眼睛很小,简直快连成一条缝了,高度近视,当他集中眼力看东西时,老是不停地眨巴着眼睛,眼珠子都快眍进去了。他身穿一件黑色礼拜服。爱碧,三十五岁,丰满,充满活力。她圆圆的脸蛋很美,但这美却被一种粗俗的肉欲破坏了。她的嘴角有力、执拗,眼睛里有着一股坚决的、毫不退却的神气。身上有一种和伊本身上一样的骚动、野性和不顾一切的气质。  凯勃特 (两人进来——他那干涩嘶哑的嗓音里有着一种奇特的,抑制的感情)咱们到家了,爱碧。  爱 碧 (对这个字产生了一种欲念)家!(两眼得意地察看这幢楼房,对大门口那两座僵直的泥塑木雕毫无兴趣,看都不看一眼)真美——美极了!我不能相信这真是我的!  凯勃特 (厉声)你的?我的!(锐利的眼光盯着她,仿佛要刺透她的心。她报之以同样的目光。他变缓和些了)是咱们的——也许该这么说!这儿我孤单单一个人,太久了。春天来了,可我却变得老了。一个家是得要个女人啊。  爱 碧 (声音中有一种主宰一切的力量)一个女人是得要个家!  凯勃特 (半信半疑地点头)是啊。(怒了)人都到哪儿去了?这儿有人吗?有人在干活吗?有谁在?  爱 碧 (见到兄弟俩,对他们投来的冷冷的、挑剔的轻蔑眼光颇感兴趣地望着,慢悠悠地)大门口有两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像两只迷了路的猪一样望着我。  凯勃特 (眯起眼睛)我看到了——可我看不清是谁……  西 蒙 我是西蒙。  彼 得 我是彼得。  凯勃特 (爆发)你们干吗不去干活?  西 蒙 (懒洋洋地)咱们在等着迎接您呢——迎接您和新娘子!  凯勃特 (不知所措)呃?好吧——这是你们的新妈,孩子们。(她和他们互相望着。)  西 蒙 (转身轻蔑地啐了一口)我看见她了!  彼 得 (也啐了一口)我也看见了!  爱 碧 (带着征服者所意识到的优越感)我得进去瞧瞧我的房子。(悠闲自得地顺着游廊走去。)  西 蒙 (嗤之以鼻)她的房子!  彼 得 (冲着她的背影)你会在屋里遇到伊本的,最好别跟他说这是你的房子。  爱 碧 (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伊本。(安静地)我会跟他说的。  凯勃特 (轻蔑地讥诮)你不用理睬伊本,他是个大笨蛋——跟他妈一样——软绵绵的没头脑的家伙!  西 蒙 (爆发出挖苦的笑声)哈!伊本是你的翻版——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棵又硬又涩的核桃树!狗咬狗,他会吃掉你的,老家伙!  凯勃特 (命令地)都给我干活去!  西 蒙 (当爱碧消失在屋子里后——对彼得眨了眨眼,奚落地)原来这就是咱们的新妈,是吗?你在地狱哪个角落把她挖出来的?(和彼得一起大笑。)  彼 得 哈!你最好把她跟别的母猪故在一个猪圈里!(两人大笑,笑得直拍大腿。)  凯勃特 (被他们肆无忌惮的样子弄糊涂了,结结巴巴地)西蒙!彼得!你们怎么啦?喝醉了吧?  西 蒙 我们自由了,老头儿——从你那儿,从整个该死的田庄里解放出来了!(两人更加欢乐、兴奋。)  彼 得 咱们这就去加利福尼亚找金矿喽!  西 蒙 你把这田庄拿去吧,烧掉它吧!  彼 得 把它埋了也行——我们可不管!  西 蒙 我们自由了,老家伙!(手舞足蹈起来。)  彼 得 自由了!(朝空中踢了一脚。)  西 蒙 (疯疯癫癫地)好哇!  彼 得 好哇!(两人围着老头跳起荒诞的印第安战争舞。老头又是恼火又是怕他们真的精神错乱,目瞪口呆地站着。)  西 蒙 我们自由了,就像印第安人一样!当心咱们剥你的皮!  彼 得 还要烧你牛棚,杀你的牲口!  西 蒙 还要搞你的新娶的老婆!好哇!(两人停止跳舞,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凯勃特 (偷偷地溜掉)迷上了金子——迷上了加利福尼亚这个到处是金子的缺德的地方。它叫你们发疯了!  西 蒙 (奚落地)你要我们给你寄几块缺德的金币回来吗?老缺德鬼?  彼 得 除了加利福尼亚的金子,我们这儿还有呢!(往后退着,一直退到老头看不见为止,拿出一袋钱,举在头顶上夸耀地大笑。)  西 蒙 这钱更缺德呢!  彼 得 我们要坐船过海呢!好哇!(又是蹦又是跳地没个完。)西蒙 我们可自由自在啦!好哇!(也跳了起来。)凯勃特 (突然怒吼一声)我诅咒你们!  西 蒙 用咱们的一份田庄换来的!好哇!  凯勃特 我会用链子把你们锁在疯人院里的!  彼 得 老守财奴!再见了!  西 蒙 老吸血鬼!再见了!  凯勃特 滚!要不我……  彼 得 好哇!(从路上拣起一块石头。西蒙也照着做。)  西 蒙 妈现在大概在客厅里。  彼 得 是的!一!二!  凯勃特 (吓坏)你们要干什么?  彼 得 三!(两人同时扔出石头。石头打在客厅的玻璃上,咣当一声,玻璃碎了,帘子也打破了。)  西 蒙 好哇!  彼 得 好哇!  凯勃特 (气极。向两人冲去)要是给我抓住了——我要打断你们的骨头!(两人仍手舞足蹈地且跳且退。西蒙胁下仍旧夹着那扇大门。凯勃特返回原地,怒气难消却又无可奈何。气得直喘气。兄弟俩边往外走边唱起歌来。用的是《啊,苏珊娜》这首老歌,歌词是自己凑的。)我跳上了列泽船,      航行在海上。      每次想到家,      但愿这不是在梦中!      啊,加利福尼亚,      那儿是我故乡!      我去往加利福尼亚      还带了只淘金碗。    〔这时,楼上右边卧室的窗推开。爱碧探出头来,看着楼下的凯勃特——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爱 碧 好了——他们两个的事就算完了。是吗?(他不答言。于是,用主人的口吻)这房间真不赖,伊弗雷姆。这张床真是好极了。这是我的房间吗,伊弗雷姆?  凯勃特 (冷冷地——并不抬头)咱们的!(她忍不住露出一副厌恶的苦脸,将头慢慢缩回,关了窗。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凯勃特脑中闪过)兴许出什么事了——兴许他们把牲口毒死了——或者还干了其他什么!(大步流星地朝饲养场奔去。不一会儿,厨房门慢慢推开,爱碧走了进去。她在那儿站着,望着伊本。伊本起初并未注意到她。她上下打量着他,欣赏着他那强壮有力的身材,看着看着,她矇矇眬眬地被他的青春和健美唤起一种欲念。突然,他意识到她在场,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他跳了起来,对她无言地怒目而视。)  爱 碧 (用极有诱惑力的语调说话。在这一场中她用的都是这一语调)你就是——伊本?我是爱碧——(笑)我是说,我是你的新妈。  伊 本 (恨恨地)不,见鬼去吧!  爱 碧 (没听见似的——神秘地一笑)你爹跟我讲起许多关于你的……  伊 本 哼!  爱 碧 你别介意他,他是个老头子了。(长长的停顿。两人互视)我不想装腔作势地做你的妈,伊本。(爱慕地)你做我儿子太大了,也太强壮了。我想和你做个朋友。也许有了我这样一个朋友,你会觉得这儿的生活有意思些。也许我会让你跟他合得来的。(掠过一丝自信而轻蔑的笑容)我想我能叫他为我干一切事。  伊 本 (痛苦的轻蔑)哼!(两人又对视了一阵。伊本有点动摇,受到她肉体的吸引——硬装出生硬的口气)你给我见鬼去吧!  爱 碧 (平静地)要是诅咒我对你有好处,你就尽情诅咒吧。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会反对我的——在一开始,我不怪你。要是有个陌生人来代替我母亲的地位,我也会这样的。(他打了个战栗。她正注意地盯着他)你一定很想你的妈,是吗?我很小就死了妈,她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停顿)但你不会恨我很久的,伊本。我不是世上最坏的女人——你和我有许多共同的地方,我一看到你就知道。是的——我以前的日子也很苦——无穷无尽的痛苦,除了干活以外什么也没有。我早早地做了孤儿,不得不替人家干活。后来我结了婚,可丈夫是个酒鬼。后来他自己也得帮人干活了。于是我也只好又去给人家干活。往后孩子死了,丈夫病了,后来也死了。这时我高兴地说,现在好了,我总算自由了。谁知我发现我的自由仅仅意味着替一个新的主人去干活。我一直是在给别人干活,从来没有给自己的家干自己的活。这时候你爹来了……〔凯勃特从饲养场回来,走到大门边,凝视着兄弟俩走去的那条大路。远处隐约传来他们越来越轻的歌声:“啊!加利福尼亚!那儿是我故乡!”他站着,两眼燃着怒火,攥紧拳头,脸上冷冰冰的一股怒气。  伊 本 (和内心渐渐产生的对她的爱慕和同情作着斗争——粗鲁地)他就买了你——像买个娼妓一样?(她被伤了心,由于愤怒而涨红了脸。刚才她倒是真诚地为自己叙述的身世而动了感情。伊本继续激烈地)而他给了你价钱——这个田庄——这是我妈的,你这个鬼东西!——这田庄现在是我的!  爱 碧 (自信地,冷笑)你的?咱们倒要瞧瞧!(加重语气)好吧——就算我确实需要一个家又怎么样?我嫁给他这么个老头,还会图别的什么?  伊 本 (恶意地)我告诉他你是这么说的!  爱 碧 (微笑)我会说你在故意造谣——他会把你赶走的!  伊 本 你滚蛋!  爱 碧 (挑战地)这是我的田庄——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厨房!  伊 本 (盛怒,似乎想打她)住嘴,你这个混蛋!  爱 碧 (向他逼近——脸上和整个身子都流露出一股奇特的猥亵的情欲——慢慢地)还有楼上——是我的卧室——我的床!(他盯住她的眼睛,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她柔和地说下去)我并没有恶意——除非对我的仇敌——可我得为我的权利而斗争。(拍拍他的膀子——诱惑地)让咱们做朋友吧,伊本。  伊 本 (傻了眼,像被旗了催眠术似的)也好。(然后狂暴地将她的手推开)不,你这个老妖婆!我恨你!(奔出房门。)  爱 碧 (看着他的背影,满意地笑了——自言自语地)伊本真不错。(看看桌子,骄傲地)现在得把我的碗洗洗干净了。    〔伊本出现在外面,把门砰地关上,走到屋子拐角处。见父亲,立停,用仇恨的眼光盯着他。  凯勃特 (无法控制自己的暴怒,向空中伸出双手)啊,上帝,让您最严厉的诅咒降到我不幸的儿子们身上吧!  伊 本 (粗暴地打断)你和你的上帝!你老是在诅咒乡亲们——老是出口伤人!  凯勃特 (不理睬他——呼喊)老年人的上帝啊!孤独的人的上帝!  伊 本 (嘲弄地)让你的上帝见鬼去吧!(凯勃特转身,与伊本怒目相视。)  凯勃特 (粗鲁地)原来是你。我早就该认清你这个人了。(用手指威胁他)你这个亵渎神明的傻瓜!(急忙)为什么还不去干活?  伊 本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可干不了。  凯勃特 (轻视地)一个人就没有办法了!我虽说这把年纪,一人可以抵你十个!你永远只能算半个人!(淡漠地)好了——咱们去饲养场瞧瞧。(两人走了。依然可以昕到远处传来的“加利福尼亚”的歌声。爱碧仍在洗碗。)      [幕落]  第二幕    第一场    农舍外景,同第一幕——两个月后一个炎热的下午。爱碧穿着她最讲究的衣服,坐在游廊尽头一把摇椅上,烦躁不安地摇着。由于闷热而显得倦怠,一双烦扰、半闭的眼睛木然凝视着前方。伊本从楼上卧室的窗口探出头来,偷偷地朝四下里张望。他想看看——毋宁说想听听有谁在底下游廊里。然而,尽管他小心翼翼,没发出一点声音,爱碧还是感觉到了。摇椅戛然停止。她脸上露出欣喜的光彩的热切的神情。她全神贯注地期待着什么。楼上伊本似乎感觉到她的存在,皱了皱眉头,带着一副夸张的鄙夷不屑的神气啐了一口——头缩了回去。楼下爱碧仍旧等着,屏息地听着屋内每一个动静。  伊 本出。两人目光相遇。他的眼睛犹豫了,有点不知所措了,于是转身将门狠狠地关上。看着他的举动,爱碧挑逗地笑了起来。她既感到好笑,又觉得怄气,恼火。他满面愁容,就像她不存在似的打她身旁高视阔步地走过,朝路口走去。他穿着一件店里买的现成衣服,整整齐齐的。脸刚用肥皂洗过,显得容光焕发。爱碧坐在摇椅上,往前探出身子,两眼冷冷地充满怒火。当他从身边走过时,她格格地发出嘲弄的笑声。    伊 本 (受了侮辱——愤怒地转向她)你笑什么?  爱 碧 (胜利地)笑你!  伊 本 我有什么好笑?  爱 碧 你呀,光溜溜的像只良种小公牛。  伊 本 (讥诮地)是啊——你自己也不见得漂亮吧?(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他的眼睛被她的俘虏了。她那双热辣辣的眼睛渐渐地征服了他。在这炎热的空气里,肉体的互相吸引变成一种无法抵御的力量。)  爱 碧 (柔和地)你心里不是那个意思,伊本。也许你会以为自己是那么想的,但实际上你并不是这样。你不能够这样,这是违背自然本性的,伊本。自从我到这儿第一天起,你就在和你的本性作斗争了——你要使自己相信我并不美。(她多情地嫣然一笑,眼睛仍旧不放过他的眼睛。停顿——她的身子因肉欲而扭动着——倦怠地低声说)今天的太阳很热,是吗?可以感觉到它一直烧进了泥里——这就是大自然——它使万物生长——越长越茂盛——它也在你的心里燃烧——使你成长起来——长成别的什么——一直到你和它合成一体——它是你的——你也是它的——使你越长越高大——像棵树——像那两棵榆树一样——(她又温柔地笑了,但仍旧盯住他的眼睛不放。他朝她走了一步,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大自然征服了你,伊本。你早晚会承认的。  伊 本 (竭力从她的魅力中挣脱出来——慌乱地)要是爹听到了……(怨恨地)可是你把他这个魔鬼变成了白痴……(爱碧笑。)  爱 碧 好了——这样你不更容易对他变得温和一点吗?  伊 本 (挑战地)不,我要和他斗——和你斗——为了我妈在这个家的权利斗!(这一来把她的魅力打破了。他嘲弄着)我知道你的诡计。你一点也骗不了我,你想把一切都吞下,都变成你的。好吧,你会发现你甭想吞得下我!(转身离开了她。)  爱 碧 (企图卷土重来——娇媚地)伊本!  伊 本 别碰我!(走开。)  爱 碧 (命令式地)伊本!  伊 本 (停步——怨恨地)你要干什么?  爱 碧 (企图克制自己越来越激动的心情)你到哪儿去?  伊 本 (恶狠狠地,故意冷淡地)哦——我到路那边去一会儿。  爱 碧 去村里?  伊 本 (轻松地)也许是的。  爱 碧 (激动)去会敏妮,是吗?  伊 本 也许是的。  爱 碧 (轻轻地)你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图个啥?  伊 本 (开始报复了,对她笑着)人不能违背大自然的本性,你不是说过这话吗?(笑着又想走开。)  爱 碧 (发作)她是个丑八怪!  伊 本 (故意气她)她比你漂亮!  爱 碧 随便哪个一文不值的酒鬼都可以把她……  伊 本 (气她)也许是的——可她比你要好,她不隐瞒自己干的事。  爱 碧 (大怒)你竟敢拿我和她比……  伊 本 她至少不偷偷溜到我家里,不偷走——我的东西。  爱 碧 (抓住了他的弱点,狂怒地)你的?你是指——我的田庄?  伊 本 我是指那块你像老娼妇那样卖了自己赚来的田庄——我的田庄!  爱 碧 (触怒了——恶毒地)你等着瞧吧,永远别梦想有那么一天,就是一棵烂草你也甭想到手!(尖叫)从我眼前滚开!到你的臭婆娘那儿去——你玷辱了你爹和我!只要我愿意,我就叫你爹用马鞭子抽你!你能呆在这个家只是因为我可怜你!走吧!我看都不想看见你!(她停住,喘着气,瞪着他。)  伊 本 (回瞪她一眼)我也看都不想看你!(转身朝路上大步走去。她仇恨的目光追随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此时凯勃特出现了。他从饲养场方向上来,脸上那副严峻冷酷的表情起了变化,变得温柔些、随和些了。他眼里有着一种奇特的、不太谐调的梦一般的神气。然而,在他身上找不到体力衰弱的痕迹——他看上去甚至比以前更健壮、更年轻些。爱碧见到他便很快扭过头去,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他慢吞吞地朝她走来。)  凯勃特 (温和地)你和伊本又吵架了?  爱 碧 (简短地)没。  凯勃特 你们刚才声音真响。(在廊沿上坐下。)  爱 碧 (没好气地)你既然听见了还问什么!  凯勃特 我没听见你们说些什么。  爱 碧 (松了口气)好吧——没什么好说的。  凯勃特 (停顿)伊本脾气也怪。  爱 碧 (辛辣地)他和你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凯勃特 (颇感兴趣地)你真的这样想吗,爱碧?(停顿,沉思地)我和伊本老是话不投机。我实在受不了他。他那副软绵绵的样子——就跟他妈一样。  爱 碧 (嘲笑地)是呀,就跟你一样。  凯勃特 (就像没有听见)也许我对他也太凶了一点。  爱 碧 (嘲笑地)是呀——你现在是越来越软啦——就像一桶猪食一样,稀糊糊的,伊本就这么说你来着。  凯勃特 (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伊本这么说吗?他最好别来找我,要不他会发现……(停顿。她将脸转向外边。他渐渐缓和了下来,抬头望着天空)真美,是吗?  爱 碧 (暴躁地)我可看不出有什么美。  凯勃特 你看看天空,那儿就像是一片热呼呼的田野。  爱 碧 (挖苦地)你意思是想把那片土地也买下来吧?(轻蔑地扑哧一笑。)  凯勃特 (忽发异想)我是想在那儿找一块自己的地方呢。(停顿)我老了,爱碧。我像只熟透的果子快从树枝上掉下来了。(停顿。她诡谲地望着他。他继续说)在这个屋里我老是觉得又冷又孤单——即使外面热得要命,里面还是冷。你觉得吗?  爱 碧 不觉得。  凯勃特 在饲养场里可暖和了——一股多好闻的气味啊,暖呼呼的——跟奶牛在一起。(停顿)我真想把什么都让给伊本——只是因为我想起他的妈。我现在渐渐学会忍受他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了——就像他妈那样。我觉得我几乎有点喜欢起他来了——要是他不这么蠢的话!(停顿)我猜想这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老到骨头里了。  爱 碧 (不冷不热地)嗯——你还没死嘛。  凯勃特 (振作起来)是的,我还没有——我身体就像核桃树一样硬朗!(愠怒)可是人一过七十,老天就通知你早作准备了。(停顿)这就是为什么我脑子里常常想起伊本。现在他两个缺德的哥哥滚蛋了,除了伊本就没有人留在我身边了。  爱 碧 (怨恨地)还有我呢,不是吗?(焦躁地)你忽然喜欢起伊本来,是为的什么?你干吗提也不提我一句?我不是你的合法妻子吗?  凯勃特 (简短地)是啊,你是的。(停顿——充满欲念地望着她——眼睛里流露出饥渴的神色——突然抓住她的两手,使劲地捏着,用一种奇特的颤栗的声音)你是我的玫瑰花!看,你的脸多白,你的眼睛多迷人,你的嘴唇像血一样红,你的乳房像两只小鹿,你的腰……你的肚子……①(他吻她的手,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一双冷峻而愤怒的眼睛凝视着前方。)  (〖注释〗① 奥尼尔笔下的凯勃特是个新英格兰清教徒式的人物,自以为信仰上帝,在他的谈话中多处引用圣经内容。此段话见《旧约·雅歌》第4章。)  爱 碧 (急忙将手抽回)这么说你是打算把田庄留给伊本了?  凯勃特 (迷惑不解)留给……(愤愤不平而执拗地)我谁也不给!  爱 碧 (无情地)你总不能把它带进棺材。  凯勃特 (思索片刻——不情愿地)是的,我想我不能。(停顿——用一种特别的激情)但是如果我能够活下去,我就要活下去,无尽期地活下去!或者,要是我办得到,在我临死的时候,我会放一把火,看着它烧掉——这幢房子,这儿每一个麦穗,每一棵树,直到最后一根草!我会坐着,看着一切都随着我死去,没有人能占有曾经属于我的,我用血和汗从一无所有中开辟出来的东西!(停顿——然后用一样特殊的感情)母牛不算在内,我会给它们自由的。  爱 碧 (粗暴地)那我呢?  凯勃特 (奇特地笑)你也会获得自由的。  爱 碧 (盛怒)原来这就是我嫁给你的报酬——把仁慈让给那个恨你的伊本,却把我赶到路边去。  凯勃特 (急)爱碧!你知道我不是……  爱 碧 (报复地)好吧,我就讲点伊本的事给你听听!他到哪儿去了?去会那个娼妓,敏妮!我劝阻过他,他却给你和我带来耻辱——而且又是在安息日!  凯勃特 (负罪地)他是个罪人——天生的罪人。是淫欲迷住了他的心。  爱 碧 (忍无可忍——疯狂地)他还想调戏我呢!你还能为这个找什么借口吗?  凯勃特 (望着她——死一般沉默)调戏——你?  爱 碧 (挑战地)他向我求爱——你刚才听到吵架就是为了这个。  凯勃特 (望着她——一阵可怕的怒气冲上脸——跳着,浑身发抖)我对天发誓——我要杀死他!  爱 碧 (这才吓坏了)不!你别这样!  凯勃特 (狂暴地)我要用手枪打他,叫他的脑浆溅到榆树顶上去!  爱 碧 (搂住他)不,伊弗雷姆!  凯勃特 (猛地将她推开)我会的,我对天发誓!  爱 碧 (平静地)听我说,伊弗雷姆,事情还不算太糟——只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不是认认真真的——他只是开我的玩笑,取笑我……  凯勃特 那你干吗说——调戏你?  爱 碧 我说过头了,而且我也气疯了,我一想起——你想把田庄留给他。  凯勃特 (平静下来,但仍旧阴沉而冷酷地)那好吧,我会用马鞭子抽他,把他赶走的,要是这会使你满意的话。  爱 碧 (抓住他的手)不,别管我!你不要赶他走,这是不合情理的。要是那样,谁来帮你干活?这一带可没有第二个人啊。  凯勃特 (考虑到这一点——赞许地点点头)你倒还算有头脑。(气愤地)好吧,就让他待着。(在廊沿坐下。她坐在他身边。轻蔑地咕哝着)我真该气死了——为了这个傻小子。(停顿)可是问题在这儿。等到上帝把我叫去——哪一个儿子可以接管这份田庄呢?西蒙和彼得坏透了,简直该下地狱——伊本也跟着他们学坏了。  爱 碧 还有我呢。  凯勃特 你是个女人家。  爱 碧 我是你老婆呀。  凯勃特 老婆不是我本人。儿子才是我——我的血肉——我的。我的东西该留给我的后代,留给了他们,这些东西才仍旧属于我的——即使我在六尺土下还是属于我的,你懂吗?  爱 碧 (两眼充满仇恨,盯住他)我,我懂了。(深思。脸上显出狡诈的神情,两眼狡黠地打量着凯勃特。)  凯勃特 我老了——像只熟透的果子快从树枝上掉下来了。(突然安下心来)不过我身子还硬朗,我还能硬朗好多年。我可以对天发誓,不管干什么活,我都能叫年轻人输给我,一年当中随便挑哪一天都行!  爱 碧 (突然)也许上帝会给咱们一个儿子的。  凯勃特 (转过脸。热切地望着她)你是说——一个儿子——我和你的?  爱 碧 (装出笑脸)你很强壮,不是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咱们知道得清楚。你干吗这样瞪着我?你以前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我可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呢。是的——我还为这事一直祷告来着。  凯勃特 (脸上现出快乐、骄傲以及宗教的狂热)你一直在祷告吗?爱碧?——为了有个儿子?——咱们的儿子?  爱 碧 嗯。(冷酷而决断地)我现在要一个儿子。  凯勃特 (激动地抓住她两手)愿上帝赐福,爱碧——愿万能的上帝赐福给我——在我这把年纪——在我孤苦伶仃的时候!要是真能给我生个儿子,爱碧,我为你干什么都愿意。你只要向我开口——随你要什么都行!  爱 碧 (打断他)到那时你肯把田庄给我——给我和咱们的儿子吗?  凯勃特 (热烈地)你要我干什么都行,我告诉你!我发誓!要是我做不到,我就永远下地狱!(跪下,拉着她一齐跪下。由于自己强烈的愿望而浑身颤抖)再向上帝祷告一遍,爱碧。今天是安息日!我会跟你一起祷告的!两个人祷告比一个人强!“愿上帝倾听我们”!愿上帝倾听爱碧!快祷告,爱碧!愿他倾听我们!(低头咕哝着。她也假装着祷告,两眼却斜视着他,带着嘲笑和胜利的神情。)    第二场    晚上。八点左右。楼上两个卧室的内景。左边房里,伊本正坐在床沿。由于天气炎热,衣服脱得只剩一件衬衣和一条短裤。他光着脚,脸朝外面,怒气未消地沉思着,两只手支着下巴,脸上一股不顾一切的神情。  另一间房里凯勃特和爱碧并排坐在床沿。那是张老式的、铺着羽毛绒垫的床。他穿着衬衣,她也穿着一件睡衣。他还是那股古怪、兴奋的神情,这是想要个儿子的念头引起的。两个房间都点着蜡烛,烛光昏暗而摇曳。    凯勃特 田庄需要个儿子。  爱 碧 是我需要儿子。  凯勃特 是啊,有时候你就是田庄,有时田庄就是你。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孤独中离不开你。(停顿。用拳头击膝盖)我和田庄都要个儿子!  爱 碧 你最好去睡吧。你把事情都搞乱了。  凯勃特 (作个不耐烦的手势)不,我没有。我的脑子可清醒呢。你不了解我。(无望地看着地板。)  爱 碧 (冷漠地)也许是的。(在隔壁房里,伊本立起,心烦意乱地来回踱着。爱碧听到了他的走动声。她两眼死死盯住那堵隔开他们的墙。伊本站住,也凝视着墙壁。两人热烈的眼睛似乎透过墙壁相遇了。他下意识地向她伸出两臂,她半站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轻轻地咒骂自己,扑到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两只攥紧的拳头举过头顶。爱碧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两眼仍旧停留在墙上,她全神贯注地倾听伊本的动静。)  凯勃特 (突然抬头望她——讽刺地)你了解我吗——世上还有谁能了解我吗?(摇头)不,我想没有人会了解我的。(转身。爱碧仍旧望着墙出神。显然,凯勃特无法保持沉默,他非要将自己头脑里的想法讲出来不可。于是,看也不看他便伸手攫住她的膝盖。她吓了一跳,回头看他,发现他没有望着自己,这才继续凝视着墙壁,不去理睬他的话了)听我说,爱碧。五十多年前我来到这儿时——那时我才二十岁。你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壮,这么勤劳的人——有伊本十倍的强壮,五十倍的勤劳。唉,——那时候这儿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石头地。当我接管了这块地时,老乡们都笑我。他们不懂得我。可是我懂。当你能从这块石头里种出庄稼来,上帝就和你同在!他们没有力量做到这一点!他们以为上帝就是那么好说话的。但他们没有笑多久。有的死在这儿了,有的到了西部也死了。他们都在地下了——就是因为跟上了一个好说话的上帝。哼,上帝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慢慢地摇了摇头)我可变成一个很刻苦的人。老乡们老是说:他是个刻苦的人,倒好像刻苦是桩缺德的事似的!所以最后我回答他们:好吧,那么你们等着瞧吧!(突然)可是,有一次我也向软弱屈服了。那是我来到这儿两年以后。我真的软弱了——失望了——地上有那么多乱石头,许许多多人都离开了,放弃了,到西部去了。我也加入了他们。我们坐着车走啊走啊。我们来到广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的平原,那儿的泥土乌黑乌黑的,像金子一样贵重。那儿一块石头也没有,生活真容易。你只要犁犁地,撒下种子,然后坐下来,抽袋烟,看着庄稼长起来好了。我原可以成为一个富人的——可是我心里有个东西在拦着我——上帝的声音在说:“这儿对我毫无价值。你还是回家去吧!”我害怕这声音,于是就回家了,把我的产权和田里的庄稼给了要它的人。就这样,我放弃了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上帝是严厉的,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上帝是在石头上——在磐石上建立起圣殿的——根基立在磐石上,我就在它里面!①这是神对彼得说的!(重重地叹息——停顿)石头。我把石头从地里拣起,垒成高墙。在这墙上你可以看到我一生中的那些年月,每天垒上一块石头,上上下下地翻山越岭,把属于我的土地用栅栏围起来,这样我就从无到有——遵循上帝的意志,就像他的仆人一样。这可不容易啊!这很辛苦,是上帝让我这么辛苦的。(停顿)这么多日子我一直是孤独的。我有过一个老婆,她生了西蒙和彼得。她是个好女人,干活从不怕苦。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她一直不了解我。她帮着我干活。可她一直不知道为的什么。我一直是孤独的。后来她死了,打那以后有一段时间我暂时不那么孤独了。(停顿)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西蒙和彼得帮着干田里的活,田庄渐渐有了起色,整个田庄都是属于我的!当我想到这一点,我就不觉得孤独了。(停顿)可是你也不能没日没夜地头脑里老装着一件事。于是我又娶了个老婆——伊本他妈。她娘家的人老是为了田庄的所有权跟我打官司——那可是我的田庄呀!这就是为什么伊本老是说这是她妈的田庄。她生了伊本,她长得很漂亮,可是太软弱了。她想叫自己变得硬一点,可是不行。她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和她在一起我觉得比呆在地狱里还要孤单。过了大约有十六年,她死了。(停顿)我跟孩子们住在一起,他们恨我,因为我心肠硬,我也恨他们,因为他们软绵绵的不像个男子汉。他们都看中这块田庄,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中它。这使我心里痛苦,比黄连还要苦,这使我变老了——他们竟然看中了我为自己创造的东西。于是,今年春天得到了神的召唤——神的声音在旷野里,在我孤独的心灵里向我呼唤——叫我离开田庄出去寻找!(用一种奇怪的激情转向她)我寻找你,我找到了你!你是我的玫瑰花!你的眼睛就像……(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转了过来,一双怨恨的眼睛望着他。他盯住她看了一会儿——粗声粗气地)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该变得聪明一点了吧?(〖注释〗①《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6章:凡听见我这话就去行的,好比一个聪明人,把房子盖在磐石上。雨淋、水冲、风吹,撞着那房子,房子总不倒塌,因为根基立在磐石上。)  爱 碧 (迷惑不解地)也许。  凯勃特 (把她推开——生气地)你什么也不懂——永远也不会懂。要是你不能替我生个孩子来弥补……(话中有一股冷酷的威胁。)  爱 碧 (怨恨地)我已经祷告过了,不是吗?  凯勃特 (愤愤地)再祷告——懂吗?  爱 碧 (语气中隐隐含有威胁)你会从我身上得一个儿子的,我向你保证。  凯勃特你怎么能保证呢?  爱 碧 我有一种特殊的眼力,可以预见未来。(露出古怪的笑容。)  凯勃特 我相信你。你有时叫我浑身发冷。(打了个寒战)这屋子里真冷,这儿不舒服。我总觉得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走来走去——在角落那里。(穿上裤子,将衬衣塞进裤腰,套上靴子。)  爱 碧 (吃惊)你上哪儿去?  凯勃特 (古怪地)到下面安静点的——暖和点的地方去——到楼下饲养场去。(苦笑)我可以跟母牛谈谈。它们懂我的话,它们懂得这个田庄,也懂得我。它们会给我带来安宁。(转身出门。)  爱 碧 (有点害怕地)你今晚不舒服吗,伊弗雷姆?  凯勃特 老了,果子越来越熟了。(转身走了。靴子声下了楼梯。隔壁伊本从床上猛地坐起。倾听。爱碧感觉到他的动作,凝视着墙壁。楼下凯勃特走出屋子,绕过屋角,伫立在大门口,望着天空。他痛苦万状地向天空伸出双臂)万能的上帝,向我说话呀!(他倾听着,似乎在等待回答。他放下手臂,摇摇头,朝饲养场方向走去。楼上,伊本和爱碧透过墙互相凝视着。伊本重重地长叹一声,爱碧像回声一般也叹了口气。两人都异常地激动、烦躁。最后,爱碧站起。耳朵靠在墙上倾听。而他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她似乎下了决心——坚决地从后面那扇门走了出去。他的眼睛追随着她。接着,当他自己的门被轻轻推开时,他转过身。等待着。身体保持着紧张而僵直的姿势。爱碧立停片刻。注视着他。两眼燃烧着欲火。接着,她轻轻喊了一声,跑了过来。两臂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向后仰过来,在他的嘴上狂吻。起初,他无言地屈从了她。接着,也用手臂搂住她的脖子,吻起她来。可是,他终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仇恨,将她猛地推开,跳了起来。两人默默无言地站着,像两只动物般地喘着气。)  爱 碧 (终于——痛苦地)你不该,伊本——你不该——我会使你快乐的!  伊 本 (粗暴地)我不想得到快乐——从你身上!  爱 碧 (无能为力地)你已经快乐了,伊本!你快乐了!你为什么要撒谎?  伊 本 (恨恨地)我不要你,我告诉你!我一看见你就恨!  爱 碧 (令人捉摸不定的笑声)好吧,不管怎样,我吻了你——你也吻了我——你的嘴唇还发烫呐。——你总不能抵赖吧!(激烈地)要是你不喜欢我,干吗要吻我——你嘴唇干吗要发烫?  伊 本 (擦了撩嘴)这上面有毒药。(挖苦地)我刚才吻你的时候,也许心里想着另一个人。  爱 碧 (疯了似的)敏妮?  伊 本 也许正是。  爱 碧 (痛苦万状)你去跟她碰头了?你真的去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去呢。这就是为什么你刚才要把我推开吧?  伊 本 (讥诮地)是又怎么样?  爱 碧 (大怒)那,你是个畜生,伊本·凯勃特!  伊 本 (威胁地)你不能这样对我说话!  爱 碧 (尖笑)我不能?你以为我爱上了你——这样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不!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我会叫你这样做的,因为我比你强!  伊 本 (恼羞)我知道这只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你的计划是要吞掉这儿的一切。  爱 碧 (挖苦地)也许是的!  伊 本 (盛怒难消)你给我滚!  爱 碧 这儿是我的房间。你只是我出钱雇佣的一个帮手!  伊 本 (威吓)滚出去,要不我就杀死你!  爱 碧 (渐渐自信起来)我可一点也不怕。你需要我,不是吗?是的,你需要我!而且你爹的儿子决不会杀死他所要的人!看看你的眼睛!那儿有一股想占有我的欲火在燃烧!再看看你的嘴唇!它们在颤栗,在渴望着吻我,要拼命地吻我,吻得把我的嘴唇都咬痛!(他望着她,眼里流露出可怕的、失魂落魄的神气。她发出一阵疯狂的、胜利的笑声)我要让这家里的一切都成为我的!有一个房间到现在还不是我的,但今晚我就要让它成为我的。我这就下去把灯点上!(向他嘲弄地鞠一躬)你不跟着我到客厅去向我献献殷勤吗,凯勃特先生?  伊 本 (望着她——大为迷惑——迟疑地)你敢!自从妈死后这个房间还没有打开过,难道你……(她灼热的目光盯住他的眼睛,使他的意志在她面前退缩了。他束手无策地站着,朝她摇晃着身体。)  爱 碧 (盯住他的眼睛,退出门去。慢慢地、意味深长地)我希望不久会见到你的,伊本。  伊 本 (对着她的背影望着,向门外走去。底下客厅的窗口出现了亮光。他咕哝着)她进客厅了?(似乎唤起了好奇心,走回屋子。穿上白衬衣。戴上硬领。机械地草草系上领带。穿上外衣。拿起帽子。光着脚站在那儿。迷惘地看看自己周围,纳罕地嘀咕)妈!你在哪儿?(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第三场    几分钟后。客厅内景。房间里一股冷冰冰的、压抑的气氛,好像一座坟墓一样。这儿,家庭的乐趣早已被埋葬了。爱碧坐在一张马毛呢的沙发的边沿。她已把屋内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了。在烛光下,整个房间长期保存的简陋朴素的陈设一览无遗。此时爱碧的情绪起了变化。她显出畏惧恐慌的模样,想往外跑。  门打开了。伊本出现在门口。一脸惊慌不安的神情,仿佛被魔鬼缠身一般。他站在那儿望着她,两手无力地从肩头垂下来。光着脚,帽子拿在手里。    爱 碧 (停顿——不安而有礼貌地)你坐吗?  伊 本 (迟钝地)好。(机械地将帽子轻轻放在门边地上,僵直地挨着她在沙发边坐下。停顿。两人都僵直地望着,眼睛充满恐惧地注视前方。)  爱 碧 我刚进来时——在暗中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  伊 本 (简短地)是我妈。  爱 碧 我现在还能感觉得到——是有一样东西。  伊 本 这是妈。  爱 碧 起初我很怕。我想喊,想逃出去。现在——你来了——它好像温柔一点,好像对我和气一点了,(对着空无所有的客厅说——古怪地)谢谢你。  伊 本 妈一直爱着我。  爱 碧 也许她知道我也爱着你,也许是这个使她对我和气了。  伊 本 (迟钝地)我不知道。我想她是恨你的。  爱 碧 (肯定地)不,我感觉到她不恨我——现在不再恨我了。  伊 本 她恨你占了她的位子——这儿是她的家——你坐在她的客厅里,她死后在这个屋子里停留过——(突然停止。傻乎乎地直视前方。)  爱 碧 你见到什么,伊本?  伊 本 (轻轻地)好像妈不愿意我向你提起这事。  爱 碧 (兴奋地)我明白,伊本!它待我很好!它能原谅我无意中不由自主而干的事!  伊 本 妈恨他。  爱 碧 嗯,我们都恨他。  伊 本 是啊,(激动)我恨他,上帝作证!  爱 碧 (抓住他的手,抚摸着)好啦!不要因为想起他而生气。想想你妈,她待我们多好。给我讲讲你妈的事,好吗,伊本。  伊 本 没有太多好讲的。她很和气,很温柔。  爱 碧 (将一只手臂搁在他肩上。他似乎并没觉察——充满激情地)我也应该对你和气、温柔。  伊 本 有时她还唱歌给我听。  爱 碧 我也会给你唱歌的!  伊 本 这儿是她的家。这儿是她的田庄。  爱 碧 这也是我的家,我的田庄!  伊 本 他娶了她,偷了她的田庄。她又温柔又随和,可他不喜欢她。  爱 碧 他也不喜欢我!  伊 本 他待她很凶,把她折磨死了。  爱 碧 他也正在往死里折磨着我。  伊 本 她死了。(停顿)有时候她唱歌给我听。(压抑不住,呜咽了起来。)  爱 碧 (搂住他——狂热地)我会给你唱歌的!我会为你死的!(举动和声音里已没有那股压倒一切的情欲,有的却是真诚的母爱——一种可怕的情欲和母爱混合的感情)别哭了,伊本!我会代替你妈的!我会做她为你做的一切事情!让我吻你,伊本!(她把他的头拉过来。他迷惑地作出反抗的样子。她柔声地)别害怕!我会纯洁地吻你,伊本——就像母亲那样地吻你——你也吻我,像儿子那样地吻我——我的孩子——对我道声晚安!吻我,伊本。(两人拘谨地吻着。突然,一股狂热的冲动征服了她,她又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吻着他。他也用手臂钩住她,吻她。突然,就像刚才在楼上卧室里一样,他从她怀里挣脱,跳了起来。他浑身颤栗,由于恐怖而脸色遽变。爱碧两手紧紧拉住他,痛苦地哀求)别离开我,伊本!你没见到这是不够的吗——像母亲那样地爱你——你没见到还应该更多一些——更多更多——一百倍地胜过母爱——这才能使我幸福——使你也幸福?  伊 本 (对着空洞洞的房间)妈!妈!你要什么?你要跟我说什么?  爱 碧 她要你喜欢我。她知道我爱你,我会待你好的。你感觉不到吗?你不知道吗?她要你喜欢我,伊本!  伊 本 是的,我感觉得到——也许她——可是——我弄不清——为什么——你占了她的位置——在这儿,她的房间里——在这个客厅——她曾经——  爱 碧 (热烈地)她知道我爱你!  伊 本 (脸上突然有了神采,露出一种恶狠狠的、胜利的笑容)我知道了!我知道什么原因了。这是她对他的报复——这样她就可以在坟墓里得到安息了!  爱 碧 (疯狂地)让上帝惩罚我们大家吧!现在这对我们还有什么要紧?我爱你,伊本!上帝知道我爱你!(向他伸出手。)  伊 本 (倏地跪倒在沙发边上,搂住她——将郁积的感情全部爆发出来)我爱你,爱碧!——现在我可以说了!我想你想得发疯——自从你来后每个小时我都在想你!我爱你!(两人的嘴唇疯狂地、紧紧地贴在一起。)    第四场    农舍外景。天刚破晓。右首前门开着。伊本自屋内出,绕到大门口,他身穿工作服,看上去变了另一个人。脸上有一种大胆、自信的神气,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当他走近大门时,听到客厅的窗打开了,百叶窗也拉了起来。爱碧从窗口探出头来。她的头发乱蓬蓬地披到肩头,脸红彤彤的,温柔而倦怠地望着伊本。轻声呼唤着。    爱 碧 伊本。(他转过头来——嬉戏地)再接个吻吧,我得想你一整天呢。  伊 本 我也会想你的,你不信可以打赌!(向她走去。两人连吻数次。他抽出身子,高兴地)好了,够了,对吗?你不想再留几个吻到下一次吗?  爱 碧 我还有一百万个吻留给你呐!(亲切地)你真爱我,伊本?  伊 本 (强调)我喜欢你胜过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姑娘!  爱 碧 喜欢不是爱。  伊 本 那么——我爱你。你满意了吗?  爱 碧 是的,我满意了。(爱慕地望着他,笑了。)  伊 本 我得到饲养场去了。那个老畜生也许会疑心咱们,偷偷溜到这儿来的。  爱 碧 (自信地笑了)让他来!我总是能骗过他的眼睛的。我得把百叶窗开着,让太阳和新鲜空气进来。这房间死气沉沉这么久了。现在这可是我的房间了!  伊 本 (皱眉)嗯哼。  爱 碧 (急忙)我意思是说——咱们的房间。  伊 本 嗯哼。  爱 碧 昨晚咱们已经把它作为咱们的房间了,是吗?咱们给了它生命——是咱们的爱情使它有了生气。(停顿。)  伊 本 (异样地)妈已经回到她坟墓里去了。她可以安息了。  爱 碧 愿她得到安息!(微嗔)今天早上你不该讲伤心的事。  伊 本 是它自己跑到我脑子里的。  爱 碧 别让它进来。(他不答。她打了个呵欠)我得去打一会瞌睡。我跟老头说我身子不舒服,让他自己做饭去。  伊 本 我见到他从饲养场那儿过来了。你得灵活点儿,快上楼去。  爱 碧 好,再见。别忘了我。(向他投去一个飞吻。他咧开嘴笑了——然后,端端正正地站着,自信地等待父亲。凯勃特慢悠悠地自左上,毫无表情地抬头望望天空。)  伊 本 (愉快地)早上好,爸爸。大白天看星星?  凯勃特 很美,不是吗?  伊 本 (像主人似的环顾四周)这真是个美丽的田庄。  凯勃特 我是说天空。  伊 本 (咧嘴一笑)你怎么知道?你的眼睛看不了这么远,(这话使他自己觉得好笑,便拍着大腿笑了)呵呵!真好笑!  凯勃特 (嘲弄地笑笑)你觉得很高兴,是吗?你从哪儿偷酒喝来着!  伊 本 (耐着性子)这不是酒,是生活使我高兴的。(突然伸出手——认真地)我和你的账算清了,咱们握握手吧。  凯勃特 (怀疑地)你怎么啦?  伊 本 算了,也许不握手更好。(停顿片刻)我这怎么了?(古怪地)你没感觉到她走了——回到她的坟墓里去了?  凯勃特 (迟钝地)谁?  伊 本 妈。她现在能休息了,能安心睡了。她和你的账也算清了。  凯勃特 (迷惑不解)我休息过了,我睡得很香——在饲养场那儿。那些畜生知道怎样睡觉,它们教我来着。  伊 本 (突然兴致又来了)那些母牛真有一套!好吧——你最好现在去干活儿吧。  凯勃特 (好笑地)你来管我吗,你这头小牛犊?  伊 本 (大笑)是呀!我就是要管你!哈一哈一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样!哈一哈一哈!我是这个窝里最好的鸡。哈一哈一哈!(朝饲养场走去,笑着。)  凯勃特 (带着嘲笑、怜悯的神情望着他离去)软绵绵的家伙。像他的妈。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不中用的家伙!(轻蔑厌恶地啐了一口)天生的笨蛋!(泰然地)哦——我有点饿了。(向屋子走去。)      [幕落]第三幕    第一场    第二年暮春的一个夜晚。厨房和楼上两间卧室的内景。两间卧室各点着一盏蜡烛,烛光昏暗。伊本在自己房里的床沿上坐着,两只拳头托着下巴,脸上的表情显示出内心正在进行剧烈的冲突。楼下厨房里正在举行舞会。喧闹的笑声和音乐声传来,更增添了他的烦恼和不安。他皱着眉,两眼恨恨地注视着地上。  隔壁,那张双人床边放着只摇篮。  楼下厨房里则是一番节日景象。炉子取了下来,为的是给跳舞的人腾出地方。椅子和加添的木条凳都挪到靠墙一边。附近田庄来的农民、他们的妻子和青年男女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起。他们大声地谈笑着。很明显,他们知道一个秘密,大家心照不宣。人们互相挤眉弄眼,推推搡搡,有的还意味深长地向凯勃特点点头。凯勃特正站在后门边上。那儿有一桶威士忌。他给所有的人斟酒,而自己也随着酒越喝越多而逐渐兴奋、欢乐起来。在左角前排的一把摇椅上,坐着爱碧。肩上披着条披肩。她和丈夫一样,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她脸色苍白而瘦削,眼睛热切地盯着开着的门,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乐师远远地坐在右角里,调试着琴音。他是个瘦长的小伙子。病态的长脸。一双没神的眼睛不停地眨着。狡黠地笑着。一脸贪得无厌的神气。    爱 碧 (突然转向右边的一个年轻的姑娘)你知道伊本在哪儿?  姑 娘 (嘲讽地望着她)我可不知道,凯勃特太太。我有好久不见伊本了。(意味深长地)看来自从你到了这儿,他几乎一直呆在家里没出过门。  爱 碧 (答非所问地)我代替了他妈的位置。  姑 娘 是啊,我也听说。(转身把刚才的对话搬给坐在身旁的母亲听。爱碧转身向左边那个高大结实的中年人。此人脸色通红,一望便知已经喝了不少酒。)  爱 碧 你没见到伊本吗?  男 人 没有。(作了个鬼脸)既然连你也没见到他,谁还能见到他?  爱 碧 他在咱们这地区舞跳得最好,他应该来跳舞的。  男 人 (作鬼脸)也许他在尽自己的责任,在哄孩子睡觉呢!是个男孩吗?  爱 碧 (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嗯——两星期前生的——像画出来一样漂亮呐。  男 人 对做妈的来说——孩子都是这样的。(轻轻地对爱碧耳语,推推她,对她做着媚眼)听我说,爱碧——要是你对伊本觉得腻了,就来找我!别忘了!(对着她不解的脸望了片刻——厌恶地咕哝着)好吧——我要再喝一点。(走过去和凯勃特站在一起。此时凯勃特正在和一老农大声争论母牛的事。三人一起喝酒。)  爱 碧 (自言自语)奇怪,伊本在做什么?(人们重复着她的话,传来传去,一边发出大声哄笑和窃窃的笑声。这话最后传到提琴师那儿。他那两只眨个不停的眼睛紧紧盯住爱碧。)  提琴师 (提高嗓门)爱碧,我能告诉你,伊本在做什么!他到教堂去感恩啦。(众人不出所料地窃笑不止。)  一男人 你们笑什么?(又是一阵窃笑。)  提琴师 他去感恩,因为给他生了一个——(犹豫了好久)生了一个小弟弟!(又是一阵大笑。大家看看爱碧,看看凯勃特。她似乎忘掉了周围的一切,两眼盯着门口。凯勃特虽然没听清什么,却被大家的笑声激怒了。他上前一步,瞪着众人。人们立即安静下来。)  凯勃特 你们在咩咩地叫个啥——就像一群羊羔一样?为啥不跳啦,混蛋?我是叫你们来跳舞的——来吃、喝、高兴高兴的——可你们却坐在那儿像一群得了瘟病的母鸡,格格格地笑个不停。你们像猪一样地吃了我的,喝了我的,是吗?现在快给我跳舞,这样才公平,是吗?(众人心中不满,可是大家显得都怕他,不敢公开表示出来。)  提琴师 (狡黠地)我们在等伊本呢。(强忍着笑。)  凯勃特 (狂喜)让伊本见鬼去吧!伊本现在算是完了!我如今又有了个儿子!(由于喝醉,情绪突然变化)可你们不该笑伊本,谁也不能笑他!就算他是傻瓜,他也是我的血肉,他比你们都强!他能干整整一天的活,干得几乎和我一样多——这能叫你们这群畜生中随便哪一个都羞得抬不起头来!  提琴师 他还能干夜活儿呢!(众大笑。)  凯勃特 笑吧,你们这帮傻瓜蛋!你说得对,小提琴家。他能没日没夜地干,就像我一样,如果需要的话!  老 农 (从酒桶后面走出。因喝醉了酒而摇晃着——含糊其辞地)没有人能和你比,伊弗雷姆——七十六岁生孩子,你真厉害!我才六十八岁,可我就不行。(一阵哄笑。凯勃特也跟着一起喧哗。)  凯勃特 (拍他的背)我为你感到可怜,嘻嘻。我从来没想到像你这么个孩子竟会这样不中用!  老 农 我也从来没想到你会这么中用,伊弗雷姆。(又一阵哄笑。)  凯勃特 (突然咧嘴笑了)我有用得很——真的顶用——你们不知道的。(转向琴师)拉起来吧,混蛋!拉支曲子给他们跳跳!你呆在这儿是装门面的吗?这儿不是在开庆祝会吗?使劲拉吧!  提琴师 (接过老农递给他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来吧!(开始奏《湖上夫人》。四个小伙子和四个姑娘排成两行,跳起了民间舞。提琴师大声地调度着方位,按音乐节奏发着命令,同时发出种种怪论。沿墙坐着的人一起跺脚拍手给他们打着拍子。凯勃特显得特别活跃。只有爱碧无动于衷地盯着门口,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她只是独自一人坐在静悄悄的房里一样。)  提琴师 把舞伴转到右边来!这才对了,杰姆!把她抱紧了,你妈没看到呢。(大笑)好,换舞伴!这叫你满意了吧,爱茜,现在罗伯特站在你面前了?看,她脸红了,是吗?好了,生命很短,爱情也不长,有人这么说的。(大笑。)  凯勃特 (兴奋地。跺脚)跳吧,小伙子!跳吧,姑娘们!  提琴师 (对其他人眨着眼睛)你是我见到的七十六岁老头中最活泼的一个,伊弗雷姆!要是你的眼力稍微好一点的话……(强忍住笑。不给凯勃特回嘴的机会,大声地)走普罗劳密纳舞步!你的步子像新娘从教堂里出来一样,莎拉!好啊,哪儿有生活,哪儿就有希望。我听人家这么说过。把你的舞伴转到左边来!天哪,大家看看琼尼·考克的高抬腿!你就不想留点力气明天锄玉米地了。(众大笑。)  凯勃特 跳吧!跳吧!(突然,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跳进人堆里,发狂地挥舞起双臂,把跳舞的人都吓跑了)你们都是不会跳舞的牛蹄子!给我让路!给我腾出地方来!我来跳给你们看看!你们都跳得太软绵绵了!(他把众人粗暴地推开。众人往墙角退去,嘴里埋怨着,愤怒地望着他。)  提琴师 (嘲弄地)跳吧,伊弗雷姆!跳吧!(他奏起《鼬鼠逃跑了》。每奏一小节便加快速度,到最后简直快得发疯。)  凯勃特 (开始跳了。他跳得很好,很有力。接着,他做出许多即兴的引人发笑的怪动作。跳起身,脚跟互击,弯着腰在空中腾起,这是印第安战舞。然后,蓦地伸直身子,尽力往空中踢腿,活像走绳索的猴子。在整个跳舞过程中他不停地做着鬼脸,大声嚷嚷,发出种种怪论)嗬!我来跳给你们看看!嗬!看吧!七十六岁!像铁一般结实!我把你们都打败了,就像我平常一直做的那样!看看我!到我一百岁生日我还会邀你们来跳舞的,只是到那时你们都死光了!你们是多病多灾的一代!你们的心是粉红的,不是鲜红的!你们血管里流的是水和泥浆!这个县里只有我是真正的男子汉!嗬!看吧!我就是印第安人。你们生出来以前我就在西部杀死过印第安人——还剥过他们的皮呐!我背脊上还有个箭伤,我可以给你们看!整个部落跟在后面追我,我把他们全甩在后头了——那时箭还留在我身上呢!我报了仇,十倍地报了仇,这就是我的信条!嗬!看着我!我能把天花板踢下来!嗬!  提琴师 (停下来——筋疲力尽)万能的上帝,我受不了啦。你真有点鬼劲头呀!  凯勃特 (狂喜)我把你也打败了吧。好,你拉得很好。来,痛饮一杯。(他替自己和提琴师斟了威士忌酒,两人喝酒。众人用冷冷的敌视的目光望着凯勃特。无言。死一般寂静。提琴}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问道怎么挣金币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