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猎人p34天魁龙头盔的石头从哪来?求!!

桃花穴上的一家人_分节阅读_4 - 书包网
|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_分节阅读_4
要是赖了天魁,也要全家死光,房给火烧了,就不再辩白,只是脸上苦笑着说:“你要把咒发到这,我啥也不说了,一盘菜一壶酒,我也能赔起,你的酒钱我也不要了,你走吧,以后甭来我这。咱谁不认得谁。”
  这时老好人王满金从人群中挤出来了,说:“你们俩说了半天,都是熟人,拉扯一下还是亲戚,是这,今的酒菜钱我出了。别吵了,让人笑话。”
  天魁一见王满银,就拉住了说,“大表叔,刚才跟我坐的那个蓝田人,说我二表叔在四道旁的一个沟边腿出了毛病,让我捎话让家里人往回抬。我正要问是咋伤的,要紧不,人家让我在这等着,说他去喊个熟人一块来喝酒。你看,我一直在这等着那个人,可老板硬说我认识人家,还说那伤酒菜钱要我出,你说冤不冤?”
六十九、招魂鸡
王满金一听兄弟王满银在四道河伤了,脸色大变,立即从怀里掏出酒钱和菜钱往桌子上一扔,对周围看热闹的东牧护的乡党们说,“我兄弟满银前天出去,听说在四道河受伤了,要往回抬,麻烦在场的乡党们帮下忙,去几个人跟我把满银抬回来。”人群中当时有十几个东牧护的乡党,因为是出力气的活,大家就挑了四个年轻人一块去抬。这几个人都是身体壮的,能吃能干的那种人。去的人,全是要出大力的,满金就招呼大家在饭馆吃饭,还上了肉,加了酒,声明大家回来,会给算上一天原工钱的。他知道,兄弟的名声不好。这个死满银,两个毛病,一是爱赌钱,二是爱串门子,看见谁家的小媳妇大闺女话多。
  本来是不要天魁去的,满银知道他吃不动,也干不了,去是白掏出份工钱。可天魁要跟着去,“咱是亲戚哩,我不去象个啥样子?”天魁这时候,倒显得明白事情,有情人义。
  从关上到四道河,也就是十几里,好小伙子走,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可去的这几个人,只有满银穿着麻鞋,天魁是一双布鞋,其他的几个人,全是草鞋,走不到七八里路,草鞋底子就磨穿了。这是在路在,没有卖鞋的,大家只好光着脚片走。这是这一带的路,全是碎石子路,走上去垫得脚心生痛生痛。而且走一段平路,就在上一座山,然后下一道沟,再过一道河。走得人满头大汗。
  满金因为想着兄弟,听着大家叫苦连天,只好把怀里装的纸烟,一根一根地发给大家,让人抽了提神有劲。
  半下午,他们到了四道河,前看左看右看后看,就是看不到这里有人的影子。
  一行人就坐下来歇息,想着会不会是蓝田人哄人哩,故意骗他们玩,也许就是一个恶作剧。坐在河边,四外一看,这时候正是深秋,山上的树叶,红得象火,黄得象金,冷风一吹,坐着的人身上发紧,大家都想着快些回去。
  天魁坐了一会,感到肚子很痛,就钻进旁边的一条小沟就拉屎。他走了几步,就开始解裤子,那几个年轻人骂着,“你拉屎也走远一点,那里正是上风头,风一吹臭气全下来了。”连走了三次,天魁才解开了裤带,蹲了下去。
  正拉得痛快,天魁突然听到自己的不远处,有乌鸦在叫:“哇_哇_”乌鸦叫,在农村是大大的不吉利,它的声音跟猫头鹰一样,听到了,谁都觉得霉气。天魁一边拉着屎,一边看着乌鸦骂着,“哇你的妈的P,你家死了人了,你叫!”要是人,给这么一骂,早就跑了,可鸟鸦是听不懂人话的东西,依然在那里叫。
  提了裤子的天魁,在地上摸了一块石头,悄悄地走向乌鸦们,闷足了劲,把一块石子飞向乌鸦们。哇地一声,鸟鸦们飞了,天魁也就朝沟口走,可没走几步,乌鸦们又在树上叫了起来。天魁又一次追了上去,第二次以飞石投向这些不吉利的乌鸦们。
  不过乌鸦们这次没有飞向高处的树上,而是飞向了对面的白皮松树上,哇哇地怪叫不已。天魁拧回头,朝那边一看,一个黑色的人头埋在土里。吓得天魁怪叫一声,就朝沟下跑来。
  那几个坐着歇息的,正在等天魁拉完了屎,要大家一起回去,现在一听天魁怪叫,以为他遇到场狼或别的野物,也就拿起了一路扛来的两根杠子,飞跑上来。
  天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看看,那里有个死人头。”
  大家看了一下,什么也没有。于是有人就骂天魁,“你马尿喝多了吧,大白天说梦话。”
  天魁说:“哄人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不信你们上去看吧。”说完了用手一指。
  到底是王满金年龄大,胆子也正,听到天魁这么一说,就带着头跑到了天魁说的那个地方。
  大家一看,果然在地上分阶段着一个人头。土是新的虚的。谁家埋人埋得这么浅?这样招野物们来糟蹋。
  年轻人不敢往跟前去。王满金只好自己去看了。他是老辈人,知道遇上这样的事,不看清楚不行。当他走到死人头边弯腰看了一会,一下子哇地大哭起来。他认出了那边是他的兄弟王满银。他一边哭着,一边用手疯狂地在土跟刨着。黑沙土,又是新的,一会儿他就刨出了那人的衣服。那也是他兄弟穿着出去了。
  王满金对着下边的年轻人喊:“娃们呀,快来帮一把,帮我把你叔拉出来。”年轻人一起上来,七手八脚地把王江满银从土里拉出来了。
  人早已经硬了。在死人的不无无处,挂着一条白布,是王满银的白布脚裹缠,上面用血写着:给土匪作眼线的下场。安歪歪扭扭。
  因为是活埋,屎尿全在裤子里。臭不可闻。年轻人扭着头,嫌脏,不肯动死人一下。王满金就一个人,用拿来的绳子在王满银的身上绑了一个单架,弄好了,把自己的衣服盖在死人脸上,然后用绳子绑好,等着大家来抬。
  年轻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动弹。
  王满金说:“娃们啊,不管咋样,咱们也要把你叔抬回去。回去了,一人我给一块大洋,一会到了新店子,给大家买酒喝。”
  王满金哭成了泪人,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看着他可怜得要给大家下跪,年轻人们这才捏着鼻子开始抬着死人往回走。王满金见大家走了,就去一把扯下树上挂的白脚裹缠,塞在了怀里。
  往前走四五里,就是新店子。满金在店里买了五斤白酒,让大家放开了喝,剩下的全酒在王满银的身上,来掩盖死人的气味。他还买了一只五彩大公鸡,绑在抬着的单架上。这是用来给死人招魂的。怕的是亡魂找不着回家的路。想必死人的灵魂,看见了公鸡就一路跟着回来了。
  抬人的年轻人可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把一个暴死鬼招回牧护关,又不知道将来又把谁缠了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七十、上山
乡村本来是一个安静的世界,平时难得有点热闹的事情。如果有了,那怕是一点点,就会引来许多人观看。
  一行人抬着王满银,从大路上经过,引动了多少双眼睛在观看。许多人吃惊地打听,这是谁呀,谁家的,出了什么事情。有些老婆子老头子,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就要年轻的人,儿子和孙子去看看,大路上是抬的谁,咋了?
  不到一会儿时间,王满银死了的消息,差不多东牧护的人全知道了。
  明白的人,一看就清楚了。
  为什么?抬的人要是活的,担架后边不会绑只老公鸡,只有死人,才用老公鸡招魂哩。
  年轻人把王满银抬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放在了地上。王满银是和他母亲住在一起,因为他的两个儿子,要母亲照看。哥哥王满银,是有名的老好人,谁也不惹,谁也不得罪,自己无儿无女,却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媳妇,母亲去跟弟弟看孩子,他也没啥意见。难道要让自己的侄子没人管吗?
  王满银的老娘,一见抬着个人,到了她的门前,老太太手搭凉棚,看了半天,才看明白,走在最后的是自己的大儿子,急忙问:“抬的是谁,咋了?”
  满金说:“还有谁,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满银。”
  老太太急忙扑到王满银的身上,打听着满银是怎么了?可往身上一摸,人早成硬而冰凉的了,老太太跪在地上,高一声低一声地哭了起了,“我那满银儿呀,你昨天出去,还活啦啦的,今个回来,昨成就了这样了,你这是咋的了,怎么把你苦命的妈妈扔下不管了?你爸三十上丢下了我,你了三十自个走了……”老太太是真伤心,哭得鼻涕眼泪一块往下淌,看得人,都心酸,这叫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以后可怎么过呀。
  哭声在小镇上传来。许多男男女女的人们,全都跑来了。大家知道,是王家死了人了,该去帮忙了。谁再有本事,也没办法靠自家人,把死人送入土呀。
  任之初是第一个跑来的。他是甲长,大小的事扑在前边。
  满金一看表哥来了,就哭了一声,“我兄弟满银没了,就说不出来话。”任之初只好让人扶了满银先去歇歇。
  乡党们来了,任之初就拿了烟,给大家发着,分派大家的活路。几个人去砍树,回来搭棚子。满银是死在家门外的,算是横死,不能进家门,只好把灵堂设在门外。他也算有儿有女,正经地活了一辈子人,也不能象对待早夭的人一样,草草地埋了。
  然后上安排妇女们去给抬人回来的人做饭,家里出了事,可不能对乡党们刻薄无礼。这一切安排完了,任之初用自己的钱买了香表烧纸,先给表弟烧了一堆。
  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要是老丧,肯定有人守夜,因为人家那叫白喜事,结婚叫红喜。可王满银是上横死的,属于凶鬼,没有人敢来守夜,只好孤单地放在门外。为了不让来往的人害怕,就在门前燃起了一堆大火。
  熊熊的火堆中,王满金一个人坐在那里守着,他在为他的亲弟弟,一个奶头吊大的弟弟守夜。他已尼哭不出声来。老母亲早已哭得说不出话来,病在床上了。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这个家庭一下子陷入了一种灾难之中。
  在正房中间,任之初正在和一帮人看大家赌钱。因为山村没有别的娱乐,遇着这样的事,村民没事可干,只能以此混时间。
  第二天是寻阴阳先生看坟地,打墓,做棺材。因为王满银是年轻人,根本不可能这么早给自己弄好寿材,只好先用了老娘的。衣服也没有,只好现买现做。
  第三天是下葬。
  村里的两位老人,抬了王满银放进了棺材。王满银的母亲哭着要再看一眼儿子,人们拉开了她,不知是别人用的劲太大,还是老太太脚小,竟把她推倒在地上,老太太就是那里无声地哭着。直到人们抬着王满银往坟地走。
  前边的是王满银的两个儿子,一个三岁,一个四岁。两个小家伙,不知这是什么样的事情,一边走一边还偷偷看着大家笑呢?要了摔孝子盆的时候,竟没有摔烂。王满金在旁边拾起来,一下摔在路边的石头上。盆子碎了,黑灰飞溅。
  路上的人远远地地躲向一边。没有人敢与这个凶鬼对面而行。
  下葬很快。因为选的地方是一个土层很厚的地方,一会就干完了。
  下葬的最后一步,是把抬人的杠子往山上送,暗示送死人上山。
  几个小伙子,连扔带推,那几根木杠子给推到了半山上。
  这里是王满银家的地。上面的山也是王满银家的山。
  王满银的儿子,站在空地上傻傻地看着。他们可能不明白这是干什么?他们的父亲就这样给埋了,在他们看来,埋人就跟他们做的游戏差不多,杀人怕也是这样。从两个孩子的冷漠的眼神中,任之初看到了孩子的未来。
  多少年后,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的孩子,杀了本村的母子两人,最后是给枪毙的。
  任之初过来,拉着孩子的手,说:“给你爹磕个头吧。他也生养了你们一场。”孩子正在看送木杠子上山,没有听到。任之初只好过去,用双手一手拉着一个,把孩子按在地上,让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死人上山了。活人们往回走着。回去吃一顿主家做的饭菜,这事就算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七十一、踏上不归路
王满银的死,有人说最伤心的人是王满银的老娘。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雪白,哭了三天三夜,直到王满银入土。别人是哭一会歇一会,她呢,是哭一会睡一会,睡醒了就又开始哭。哭了到最后,老太太眼睛出血了,从此以后,这个小山村又多了一名瞎子。人们说王满银的老娘,干脆叫做瞎子。
  这样省事,简洁。
  其实,这件事中,最伤心的是任之初。他伤什么心呢?因为王家兄弟,比他少得多,他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老大从小朴实能干,很早就担当了家事。老三满银呢,娇生惯养。老太太对这个儿子明显地偏爱。他干什么老太太对护着。如果有人打了王满银或是说了王满银,老太太就会哭诉着寻上门去,在地上哭着叫着,把头给地上碰,闹到对方出来给她回话为止。对方之所以回话道歉,不是闹不过王家,是嫌和一个寡妇闹让人笑话。王满银就是这么长大的。
  老太太实指望王满银将来挣金赚银,长命百岁,谁想到少年而亡,死得悲惨。
  任之初悲伤的是,老太太现在也不明白王满银是为什么而死,她可能还以为是走路摔死的呢。
  爱的是这样的深,害人也是这样的惨。
  王满银是死于溺爱的。
  如果他多活几十年,别人怕得多死十几口。
  老太太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在那里哭他的儿子的可怜,不知道别人的可怜,却是由自己的儿子造成的。
  埋葬了王满银的那天晚上,儿子天魁回到了家里。儿子一回来,就给媳妇了一脚,嫌她的睡相不好,把一兴着身子的媳妇踢到了炕下。哭哭啼啼的媳妇,用被子包了身子,寻到任之初的炕前,硬要和婆婆睡在一起。任之初叹了一口气,老公公不能和儿媳妇睡一个炕上了,无奈他只好抱了枕头,去和儿子打对睡一个炕上。
  爷儿俩开始了他们的最后一次谈话。
  谈话是从王满银死的前因后果谈起的。老头子详细地询问了儿子,是谁捎话让王满银去窄峪的,又是谁来捎话叫家里去抬人的,在王满银死的不远处,挂那个白布脚缠上面写着字的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有些天魁说清了。有些他说不清楚。有些他干脆就不想说。
  问完了,任之初对儿子说,“天魁啊,这事害怕怕哩,与你也不太干净,你以后要小心安全,注意生人,别人让你去那里,干什么,千万可不敢去噢。”
  天魁不明白:“我表叔死了,跟我有啥关系,我小心啥?有人也要活埋我?”
  任之初不好明说,只好说:“小心没大错,没事你就别乱出门了,也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那不干净。”
  天魁说:“咋?要在屋里把我闷死啊。”
  任之初无言以对。他明白,杀王满银的人认识天魁,要不为什么直接地在饭馆让天魁捎话让王家去抬人?
  还有,活埋了人,那是多大的恨仇,杀死了人,还挂个晃子,说王满银是给土匪做了眼线的人。
  只要跟土匪扯上,这事就好不了。
  劝说儿子无效,任之初只有抽着旱烟,思谋着以后再找儿子谈这个事情。现在狗日的正急,你说得越多,他跟你犟得越厉害。
  任之初抽着烟,一会儿时间,给迷糊着睡着了。
  等了会儿,他醒来的时候,却看到儿子天魁,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去睡觉,而是站在炕地下,手时拿着一把枪,擦来擦去,把枪栓弄得哗哗地响。
  任之初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他揉揉眼睛,喝道:“天魁,你是疯了吗?”
  儿子也吓了一跳,他本能地把枪对着父亲。
  任之初说:“天魁,你要干什么?枪可是能打死人的,你把枪对着我干什么?你要打死你的爹爹吗?”
  天魁把枪口移了过去。扔然擦拭着枪。
  “你的枪是那里来的?这可是个害祸,你弄它干什么?”任之初问。
  天魁说:“你管不着,这是我买的。”
  任之初说:“这让人家保安队知道了,可是死罪,你买谁的?快给我说,我去把枪送给人家,把咱的钱要回来,他们这是害你。还了枪,我送你去保安队自首,他们也许会饶你一回。”
  天魁一听更着急了。他红着脸,对着老子喊:“这事不要你管,你知道什么?”
  任之初扔下旱烟袋,从床上下来,他企图去夺儿子手里的枪。儿子以为父亲是要抢了枪抓他去保安队,一枪托把老子把倒在地上,“好你个老不死的,跟你说了送我去保安队是死,你还要来抓我,要不看你是我爹的份上,一枪崩了你?”
  任之初说:“我是你爹,怎么害你?听我的话,去保安队自首吧。”
  天魁说:“狗屁爹,还不如外人。从今往后,你就当我死了,我也当没有你这个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惹我,当心你的小命。”
  天魁说完,背了枪,开了房门,大步地走出去了。
  等那边老婆子给吵醒了过一看时,儿子早走了。老头子坐在炕边,右肋下给枪托砸青了一块,正痛得妈妈老子的叫呢。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只是叫痛。
  老太婆哭了,哭得很伤心,也许他预感到了儿子走上的是一条不归之路。
七十二、麻藓沟梁上
天魁从家里出了门,真接就了后坡。
  后坡全是柞树林。在秋天的时候,树叶鲜红,白天是一片迷人的景色。可是现在是夜晚,什么也看不清楚,一棵树看起来象一个黑色的厉鬼,黑乎乎地站在那里,等着别人的来到。
  天魁有些害怕。但是他绝对不能回去了。表叔王满银的死相,给了天魁很大的激刺,那种恐怖的样子,让他眼睛一闭上,就看到了。一堆湿土中间,一个人头,脸色黑青,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看着过往的人。
  天魁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总是感到恐惧。宰了海龙,他就开始做恶梦了。觉得那个老光棍,总是在黑暗中看着自己。他死的象个虫子,无声无息。天魁怕的是这件事被人发现,被人看见。特别是他身上背的这支枪,玉观音知道是海龙的。一个人知道,也许不止这一个人知道。如果有一天大家知道了这支枪是在天魁手里,那么也一定会知道是天魁杀了这个老光棍。
  如果海龙死了,保安队到处寻找凶手,喊着要破案,天魁还可能安静一些,胆大一些。可是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这让天魁害怕。
  与其这样傻呵呵地等在家里,不如早早地跑了出来。
  天魁早看明白了。这个世道,是一个混账的世道。你在这里杀了人,只要跑到了另一个地方,警察保安队明明知道,也不能跑过界就抓你,因为各人有各人的疆界。
  旧中国有许多案子,就因为这一条,就永远破不了。
  因为当地主政的,多是地方实力派,他们不允许别的人进入自己的疆界。要是勉强进来了,他们也要制造麻烦,让对方乖乖地滚出去。
  天魁顺着牛路一直往上爬着。
  什么叫牛路,也就是山民们放牛时的路。这种路顺着山顶盘旋而上,从这一山到那一山,山脉相连,路也就不会断开。
  牛路是一条沙石路,在山的顶上。走上去,踩着有响声。
  可是现在是半夜,没有人知道,知道了也不怕。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就进入了一条沟,名字叫弯沟,从弯沟一直往上走,上一座梁,名叫麻藓沟梁。麻藓沟梁是蓝田与商州的分水岭。也就是说,同样的一滴雨,下在这道梁上,流向南面的,就是商州境内的,最后流入长江流域。滴在北面的,流入蓝田境内,最后入灞河入黄河。同一滴雨水,在这里成了天上人音,不再相聚。
  晚上好走路。
  天气凉爽极了,不冷极了。越是冷,人越是走得快,借机身体上会产生更多的热量。晚上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也不用想什么时候到什么目的地,一直这么走下去,一停下来就全身凉得难受。
  走啊走,一直走。
  天魁年轻力壮,天亮的时候,就上了麻藓沟梁。
  这里是深山老林,真正的原始森林。说到原始森林,大家就会想到东北的老林子,里边树木高大,杂草丛生。不,不是的,这里的原始丛林不是那样的。
  树是杂树,不高也不大。三二丈高的树木,没有枝丫,光秃秃的。黑色的树干,左右分杈。上面是一顶不大的树冠。一些小的叶子顶上头上。
  地上生着稀稀的草。不多,但很高。也成不了丛,根本不影响人看景物。这里的动物也多,可是看不到。能见到的只有动物的粪便。从不同的粪便上,可以认出这是什么动物。比如这个是狼啦,那个是熊啦,那个是野猪,那个是豹子。
  据说这里有野人,可不常见。现如今,野人也成了一个传说了。
  上了山梁,天魁坐下来休息。
  这时是一个山桠。东西的风吹不过来。南北的风要爬上了山,早没劲了。所以行人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息。
  这个地方,几个土埂,上在的草给人的屁股压得成了平板,成了象足球场地中的草一样,长成了毡片状。不再有草的直立样子。
  地上的树叶有几尺厚。年年的落叶积下来,没有雨水沤烂它们,就这样一直地积下来。成了一片大地的褥子。用手一拨,下面的干燥洁净,坐下去比家时的炕还要干净。
  天魁半躺着,他有点饿了。
  突然,他听到有人来了。心惊如鹿的天魁急忙往山的一片溜去,藏上一个坑凹里。他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是他本能地怕有人跟在他的屁股后边。
  从蓝田那边上来两个人。一个声音是男的,一个声音是女的。两个人拉拉扯扯,一边争吵着。
  那个男的说:“我给你扛东西,走了一条沟,十几里地,现在上了梁,你说给我一块钱,可现在你又说钱丢了,这不是骗我吗?你说咋办?”
  那女人说:“不是哄你,我真的身上有一块钱,那是买完粮食剩下的。本来想给家里孩子买个瓷碗,可忘了。我一个小脚的女人,力气小,扛粮食袋子不行,你又愿意帮忙,我就说给你一块钱,可现在钱丢了,我也不知道咋办?”
  那个男人把扛在肩上的粮食扔在梁上,说:“我有一个办法,就怕你不干?”书包网
七十三、我嫌你脏
听了半天,天魁听明白了。
  原来这个男人是出山去卖麻的。在牧护关这个地方,只有海拨高过二千米,气候十秘凉爽,能种植的植物,本身就是那么几种。象玉米,象土豆,豆角,荞麦,小米,洋麦,北瓜。除了这种几种植物之外,牧护关还产一种大麻。在别的地方,同样的麻子种下去,长出的大麻出枝生丫,怎么也长不高,一个个长得又粗又壮。可是在这块土地上生长的大麻,一丈夫多高,也没枝,叶子也自动掉下去了。这种大麻,只有指头那么粗,却向一丈多高。到了秋天,把麻割下来,沤一下,晒干了剥下皮来,雪白雪白。这样的麻皮,可以拧绳,可以织麻袋,可以也做麻鞋。在棉花产量很低价格很高的时候,没有人敢用棉绳纳鞋底,全是用这种麻来做的。于是在牧护关和关中之间,就有许多做生意的人。他们出来拿的是麻,回去拿的是粮食和盐巴。当然,也有贩小百货的。
  这个男人显然是出山卖麻的。
  可是他又怎么和这个女人扯到一块了呢。
  原来这个男人是个坏种。他本来已经下了山了,在半路遇见这个背粮食的女人。没事搭讪,问人家能不能背动。一个脚半大半小的女人,背这么一袋粮食,当然是背不动了。于是这个男人就说自己可以帮这个女人背。女人以为这个男的人是帮人担脚的。担脚的人力气大,专门为别人代运货物挣钱。这男人也就说自己就是担脚的。又方讲好了背上这道梁,给一块钱。一块大洋。
  可是到了地方,女人一摸身上的钱早不知那里去了。于是没什么什么给这个男人了。
  天魁伏在寻里听着,肚子时一肚子的气。一个男人,没事缠一个女人干什么?这个男人怕也不是什么东西。妇人装在身上的钱,怎么会好好地丢了,保不住处是男人在路上动手动脚时偷了去。
  山里的女人,对别人摸一把捏一下不太在乎,因为在她们看来,那是别人好奇,看得起自己。再说自己也没有少了什么。爱捏就捏去。
  现在的男人跟女人要钱,可是女人没有,苦苦地说要么等她回了家,让男人去她们家取,要么她脱一件衣服给男人顶账。
  那男人说他要出山卖麻去,没时间,再说,他一个男人,要一件女人的衣服干什么?
  女人没有办法了,问男人:“你说怎么办?”
  男人说:“我有一个办法,就怕你不干。”女人说:“我干,你说吧。”
  那个男人傻呵呵地说:“你让我弄一下,然后咱们就两清了。”
  这话女人懂。男人说弄一下就是要干男女间的那些事。
  男人说:“你看你多划算,只让我弄一下,就得一块钱。你也不用出什么力,只要往这里叉开腿一躺,一会就完事了。”
  女人不言语。
  那男人又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过来人,弄的时候也不痛也不痒,也就是只让我用一下,你又没有少什么,为什么不答应呢。”
  女人半天不说话,男人问得紧了,她才说:“大哥,跟你说吧,我是个寡妇,家里有孩子。男人当兵死了,要出嫁吧,人家嫌孩子多。现在家里粮食不够,就出来给亲戚借一点。你也老大不小了,弄那个有什么意思,一弄一身汗,你一会还要出山做生意,再说我这两天身上不对劲,要是弄出一个孩子来,以后我当怎么有脸见人呢。”
  那男人说:“不会有孩子的。我弄在外面,你不要怕。”女人还是不答应。那男人再问,女人说:“大哥,我嫌你脏。”
  这个男人傻呵呵地又笑了,说:“脏是脏一点,可是是本色。你看多结实,胳膊腿多粗,你是寡妇,多也有多年没碰过男人了,今天就让你尝尝味吧。你嫌脏,就用你的头巾把你的脸盖上,看不到我,你也就不感到脏了。”
  这个男人从女人头上抓下头巾,蒙在女人的脸上,往下一按,女人就躺在了山凹的树叶上,长长的身子,摆成了一个大字。
  男人开始脱女人的衣服。
  女人穿的是大襟的夹袄,解了胸前的扣子,就露出白花花的胸脯。一对奶子早已下重,轻驰地搭在胸前。那男人就象孩子一样吸吮了起来。
  女人说:“兄弟,你要压死我呀。”
  男人说:“压压舒服,一会就好了。”
  在胸前吸吮够了,男人就脱女人的裤子。女的人裤腿是扎在脚上的,要全部脱了,就得解了裹脚布。女人的裹脚布可是很长的,要解半天,男人解了几天,没有了耐心,就把头从女人的两腿中钻了进去,伏在了女人的两腿间。
  于是山凹音就响起了猫吃浆糊或者狗喝水的声音。
  天魁伏在那里。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太阳有五尺高了。东边的天空,有一抹粉红的霞光。那轮太阳,象一个红色的灯笼,挂在充满白色雾气的山顶。
  天魁看着这一对狗男女那恶心的样子,心里象塞进了猪毛一样不舒服。白天化日,两个人就在大路畔公然干起了这种事情。当男人和女人穿着衣服时,他们还让人油然起敬,可是他们全脱了的时候,动物的那些特征全露在人的面前。看吧,那个男人,脚中间黑的象驴的裆间,黑色的屁股,在女人身上快速地动着,那样子并不比牛马狗猪干这事时高明多少。
  那个女人,用头巾蒙了脸,躲后了黑暗中,她的头偏向一边,把一个白花花的身子,任男人折腾。
  天魁吐了一口唾沫,手里拿着枪,站了起来。
七十四、土匪就是这么当的
天魁提着枪站了起来。
  他把头上的毡帽拉低,盖着了头,让那两只眼睛从毡帽中的洞中露出来。早晨的空气很潮湿,林子里到处是白色的雾气。空气中全是潮湿的气味。身上有点冷,冷得让人哆索。任天魁站起来,并不是要干什么。真的,他不是要抢人,也不是要打死谁。他只是爬在那里,忍受不了看一对男女交合时的样子和声音。
  这个女人,这个寡妇,可能很长时间没有粘着男人了,神经有点过份地敏感,粘着碰上,就发出啊啊的叫声。那种叫声,里边是快乐还是痛苦,怕只有她才能明白。当然,也可能是这个男人在没有前戏的情况下的进入,让女人感到了疼痛了,她才发出这样的怪叫。
  说实话,天魁有点同情这个妇人。一个寡妇,出来弄粮食,半路上还要让人这样。这男人太不是东西了。
  天魁的脸子绷得很紧,全身紧张,一步一步地向两这个人靠近。到了离他们只有三四步的时候,天魁站住了。
  面前的一对男女悄然不知。
  男人是一个黑屁股,黑的象驴子的屁股,欢快地地女人的身上动着。女人的双脚,因为没有脱掉裤子,裤子缠在双脚上,好象把女人的双脚绑上了一样,又好象女人在用双腿盘着男人的腰。
  女人的脸上盖着一块白色的头巾。象一个死人一样。头偏向一边。她的张开的嘴巴,呼着热气,发出女性的呼喊。
  男人把自己的头埋在女人的脖子旁,屁股高耸,一副用尽全身力气的样子。
  天魁看着看着,一肚子的气。
  看着男人和女人露出的屁股,黑色的充满色素的屁股,一种恶心的感觉让天魁很不舒服。狗,两条狗,两个架秧子的狗。天魁在心里骂道。
  “给我滚起来。”天魁喊道。
  也许是太紧张了,天魁的声音太小了,他自己觉得用尽了力气喊着,可是那两个人并没有听到,屁股还是欢快地动着。
  娘的,这个男人跪在地上,膝盖就在地上,那样子多考顺,不知道这家伙在他的老娘面前跪过没有。现在在这个妇人的面前,这么听话地跪着。为什么呢,就为了弄一下,娘们,真不是个东西。
  任天魁用枪头,在男人的屁股上捅了一下。他已经放弃了喊叫。不能喊,喊了别人可能记住处他的声音。
  那个男人突然顿了一下。屁股不动了。过了半天,他才拧过头来,一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那男人呆了,身子一滚,倒在了地上。可是他忘了自己是钻在女人裤初当中的。他一滚,带着女人的脚辅导员在了他的身下。
  那个女人脚给压痛了,哎哎呀呀地叫了起来。
  “你把我的脚压断了,死人!”女人大叫。
  过了好半天,男人才明白自己的身子压在女人的脚上。他从地上翻起来,又把头从女人的裤裆中钻出来。一下子给天魁跪在面前。
  那个女人这时才明白在她们的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她变得不好意思了,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把上衣拉下来,盖着露在外面的一对乳防。
  天魁说:“干呀,接着干呀,不是看你们干得热火朝天吗?”
  那个男人低声说:“我不敢了,你干,你来干。”
  女人一听这话,手上提着的裤子也不系了,就用两手提在那里。
  天魁在地上吐了一口,骂着:“呸!猪狗不如的东西,一大清早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事情,遇了爷爷我的霉头,真是该死!”
  那男人接着说:“是,我猪狗不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天魁说:“要你的命我嫌脏手,你真不是个东西,帮人背粮食,就好好帮着,却要趁人之危,干这种事情。你这样搞别的女人,别人再去搞你家的姐妹,你遇着了不一样地着气吗?真是个驴!”
  “我是驴,我是驴。”那个男人光着屁股在地上磕着头。
  “去,帮这个女人所粮食背下山,要是半路再要干这事,我就在你们后边跟着,到时候一枪蹦了你,让你挨炸子。”
  “是,是。”
  那个男人提了裤子,胡乱地穿好衣服,从地上背起女人的粮食袋子,转身就往山下跑。女人还在那里提着裤子发呆呢。
  天魁喊:“你还不跟着他跑,等着挨枪呢?”
  女人这才明白过来,也跟着跑下山去。
  地上留下的是女人刚才盖脸的头巾,和男人扔下的二三十手大麻。麻是用一个袋子装着的。可袋子是破的,很明显地能看出来里边露出的白色的麻皮。
  天魁看看山下,那两个家伙飞快地跑着。看样子他们是吓坏了,头也不回,也不敢往山上看,只是没命地跑着。
七十五、无味人生
看着那一对男女落荒而逃,天魁摇了摇头。
  人啊,真是奇怪。有些东西,明明很平常很一般,可有的人就是把他看得比命还金贵,有的东西,明明很金贵,可有人就是不珍惜。
  这一对男女,一大早起来,在这么潮湿的林子里,就干起来了这种苟且之事。天气这么冷,露水这么重,出一身汗,再受一场惊,不弄出病来才怪。多少人就在这深山林子中男欢女爱,得到的是片刻的快乐,可弄坏的是自己的身体。等到老了,身体不行了,痛苦就要一辈子折磨他们了。
  再说,这男人,是那么脏,一看就是一个流浪者二痞子,一身力气的二痞子,恐怕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的腥,一见女人眼睛就发红充血了。他也太丑了,黑乎乎的脸,上面透着红。黑的地方是污垢,红的地方是出汗洗干净的脸皮。两只眯眯老鼠眼,肥厚的嘴唇,上边总是淌着口水,好象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娘的,总是流口水啊。不要说那个女人嫌他脏,任何一个人,包括男人也会嫌他脏的。
  没有一个人不厌恶这样的人。
  可就是他,还要跟人男欢女爱。
  再说那个女人,老了,老得象一个干梆子。有一种女人,天生不讨人喜欢。那就是女身男相的人。这种人身材骨架声音谈吐,全是男人的样子,可身子偏偏是个女人。所谓克夫命,就是这样的人。
  她们明明是个女人,可是做事硬要跟男人争锋。争好处时,她们是男人,要跟男人一样平分秋色。到了干活做事的时候,她们又要做女人。
  谁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
  看着那两个货色越跑越远。天魁也准保备走了。这个地方不能长呆。这两个家伙,要是跑到山下沟底,叫来了别人,特别是保安团的人,那可不是好玩的。因为他们手里也有家伙,天魁毕竟是一个人。好汉难敌三只手。不能在这里长呆了。
  天魁手里提着枪,他知道,这东西在大白天,在蓝田这个地界不能露白。谁见了也会认出来他是干什么的。那等于白白地去送死。
  天魁解开那个男人留下的那袋子麻,把他们解开。从中取出一把,解开来了。麻皮们披拂下来,头上束着,尾巴散开。天魁把自己的小马枪塞在麻中间,用一把麻包了起来。然后把麻皮折叠成截,再扎起来。
  猛一看,好象这把麻是弄得多了一些,有些肥胖。再取出其余的麻把子,把他们弄成和这一把一样的长短,把藏枪的那把放在麻把子的最中间,一齐扎起来。外面再用破袋子装起来。
  弄好了这一切,天魁轻松地撒了一泡尿。现在,他决定去金山找一个牧护关出去的老光棍,他的名字叫王安娃。
  自从跑出来,天魁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去了。因为干了海龙,这事迟早要发,自己手里的这把枪,也是迟早要露白的。这事王满银知道。可是他死了,给人活埋了,再也不会说话了。还有就是玉观音可能知道。这个娘们最让人不放心,跟那个男人也有一腿,迟早是要干掉的。别人不干,天魁自己也要干。
  就是这么几天,也不知道这个玉观音,把天魁的事说给了多少人。娘们嘛,在床上一给别人鼓捣得迷糊了,见人都以为是她的亲爹亲娘,那里还人讲乱讲说的坏处。这种人活在世上是多余的。浪费粮食。
  最可气的是父亲任之初也知道了这事。这个老不死的,胆小,怕事。照他的主意,肯定是让天魁去自首。自首就完了。大家以后全知道他有过枪,干过土匪,以后想跟大家赌赌钱也不行了。人家知道你有家伙,不敢跟你玩,怕你输急了杀人放火。
  老实说,天魁看不起他的父亲。
  这个老家伙,见谁都低头哈腰,一副贱样,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天魁和父亲在一起,感觉到很难受,感到父亲给他丢了人。男人嘛,就要活得刚板硬正,怎么能象个娘们一样,见人都露出骚情的贱笑?
  回头看看身后的群山,全是黑乎乎的。那是无数的森林。在山与山的交界处,是可怜的沟。山里的人们啊,就住在这里。在沟里时,你说他住的地方大,他说你住的房子高,屁,现在看起来,全象是蚂蚁的窝。人们全象是渺小的蚂蚁。在这样的地方,有什么意思。世世代代,就在这里了。真是可怜。
  依天魁看来,人活着就要活得刚强,活一天算一天,活那么长有什么意思。活到走不动了,说不了啦吃不动了,整天躺在炕上,哼哼叽叽,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死有什么可怕,不过是象睡着了一样的一回事。
  死了干净。
  既然活着,就要活出来点名堂,最起码自己高兴,自己随心。一切听别人的,看别人脸色,活得再久,也是一个奴才的命。
  天魁现在把面前绑好的麻袋子扛到了自己房上。他可不是一个常干体力活的人。也没有多少务气。他有的是漂亮外貌,有的是匀称的身体。扛上麻袋子,天魁觉得很不舒服。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要这样,可能会露馅。
  上坡气喘,下坡腿软。
  娘的,天魁也算是山里人,也是常走的山路的,可是扛着这些麻,腿肚子直打颤,脚步怎么着也不灵便。看样子做生意也不是什么好事。光是这走长路,天魁就干不了。
  太阳二丈多高了。阳光照着对面的山头。照着的地方是黄的,没照着的地方是深蓝的。天魁趟着露水,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
  出了这个山沟,就是张家坪了。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七十六、张家坪
张家坪是一个镇子。出了山沟,进入一条川道。说是川道,其实还是山沟。可这里已经是关中的地盘了。从这里出山,就真正地到了蓝田地面。天魁是在山里猫大的,没有走出牧护关。现在一出窄小的山沟,觉得这里宽极了。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走了这么多的路,身上的汗也不知道出了多少次。反正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身上的体温,烘干了身服。可干了的衣服在走路过程中,又出了许多的汗,汗水再一次地弄湿了衣服。
  眼前是一座大镇子。一抹的青堂瓦舍,一样宽的街道。这就是有名的张家坪。这里的土地,是比山里平了许多。也宽了许多。南北看起来,有三五里宽。镇子上的人也多,全不象深山沟里只有逢集赶会才能有那么多的人。
  天魄地现在饿了。他要寻一家饭馆买饭吃。
  镇子上的饭馆不多。找了半天,才发现一家。
  天魁走了进去,放下自己的麻袋子。店里的伙计,用白眼盯了天魁一眼,样子非常地不满。天魁用商州的口音问:“乡党,这里是卖饭的地方吗?”
  那伙计看看天魁说:“商州客哩。这里可是大饭馆,不是街上的小摊子。要面汤这里没有,这里只卖大鱼大肉。”
  这是看不起人。以为天魁是商州的要饭的来要面汤喝了。
  天魁说:“我就是要大鱼大肉来的。都有什么,给我端。”伙计用一种更加看不起的眼光上盯盯天魁,说:“这里是粉蒸肉回锅肉羊肉泡乌蓝饺子饼子锅盔石子馍,你都要什么,要了马上给你做。”
  天魁听人说过关中的羊肉泡。据说特别好吃,可是他从来没有吃过。今天一听说这里有,心想,为什么不来吃一回呢。
  天魁说:“羊肉泡。”
  那个伙计高喊一声:“羊肉泡馍一碗咧。”然后跟进去,从里面拿出一只大海碗,里边装了两个烧饼,放在天魁面前。
  天魁心想:“这就是给我的饭呀。说好的是羊肉泡,可怎么只给端上来两个烧饼。其实只是两个干烧饼,却哄人说是什么羊肉泡。这关中的人也太欺负人了。这比明抢都害怕。明抢还清清白白的说一声借两个钱花花。他们这连借字也不肯说。”
  天魁皱着眉头,象拉风箱一样地出了会粗气,对着正在抹桌子的伙计娃大喊:“乡党,你咋这么朝死里欺负人。”
  伙计抬抬眼皮,问:“我怎么你了。”
  天魁端着他面前的大海碗对着伙计说,“我要的是羊肉泡对不对。你也答应给我羊肉泡对不对。可是羊肉哩,开水哩,啥得没有,你只给我两个干馍,我可咋样泡哩。你这不是欺负人是干什么?”
  那伙计说:“家娃,你不懂不会吃,就不要说外行话了,当心人爱笑话你。这就是羊肉泡。只有你们这些商州的要饭吃麦客子才这样丢人显现逗人乐。”
  这话一下子伤了天魁的自尊心。他是商州人,可是没有要过饭,也没有来关中下过麦场拾过麦子。
  天魁站起来大喊:“你娃再说一句,看我不活剥了你。”
  大约是天魁气极了,他的嘴脸歪到了一边,眼睛因为一夜未睡,上面布满着血丝,再加上山里人嗓门大,一喊叫把正在吃饭的人都吓了一跳。许多人停住处正在往嘴里送的筷子,看着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小声地说:“这不是土匪嘛,怎么能活剥了人。”
  也有人说:“二杆子货。山里的家娃,没见过世面。”
  这些话更让天魁生气。他回过头来,用眼睛盯着这些看他不顺眼的关中人。老实说,关中人在天魁的眼中,算不得什么好人。一个个面孔黑,皮肤粗,一双双手,好象笆子一样。可就是这样的人,还看不惯他天魁的样子。
  那个小伙计跑远了,见天魁没有追上来,就又喊着,“咋了,你不是商州客吗?洋芋蛋,商州客,就是洋芋蛋。”
  这话是嘲笑商州人粮食不够,一年之中,什么时候都离不了洋芋。
  洋芋就是土豆。在山西也叫山药蛋。凡是苦焦的地方高寒的地方,都种这样的植物。种这种东西的地方人民,也只好大量地吃这种东西了。
  天魁拿起一条拿凳子,做出要和伙计拚命的样子。
  这时一个胖子出来了。他对着伙计骂着:“你个驴日的,会不会做生意。客人上门了,咋能这样说话。去,滚到后边洗碗去,前头我来招呼。”
  伙计跑了。胖子走到天魁面前说:“乡党,你是第一次出山吧。你们那里我去过,空气好哩。这就是羊肉泡。不过现在没有泡哩,要你掰碎了,人家才端进去给你煮馍泡好。来,你看,这样一掰,就行哩。”
  胖子一边掰着馍,给天魁示范着。
  饭馆中吃饭的人都哄堂大笑起为。他们笑天魁是个家娃。没过见世面。天魁又羞又急,拿起一个烧饼,学着胖子的样了掰了起来。天魁不闹了,胖子也走了回去。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七十七、我昨这么可怜
可怜的天魁,第一次吃羊肉泡,根本不懂这些讲究和道数。他只是安照一个山民的做法做着。
  一个大海碗放在面前,里边放的是两个烧饼。胖子老板已经给他掰碎了半个,这只不过是做个示范,余下的得他自己来掰。
  天魁不明白,不就是吃个烧饼吗?为什么要掰得那么细?不就是喝碗羊肉汤吗?为什么要这么讲究?羊肉天魁也是吃过的,大块的羊肉煮熟了,炒成盘,一家子人围着桌子大口地吃。有什么了不起的。
  天魁拿起一个烧饼,几下掰碎了,放在碗里。他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也没有兴趣在那里慢慢地坐着,用指甲抠着,把馍掐成米粒大的小颗粒。天魁掰出来的馍大的如核桃,小的如铜钱,形状大小不一,有方有圆,有三角有梯形的。
  当天魁把馍端到后边的操作台上,拿给大师傅的时候,那个炉头眯着眼睛问,“你的馍没有掰好,怎么也端来了?”
  天魁说:“好了好了,你看看,全掰碎了。”看着师傅眯着的眼睛,天魁突想感觉到,是不是这个人眼神不好,看不清楚碗里的东西呢?
  天魁问:“大哥,你眼神不好啊?”
  那个炉头把手里的勺子当地在锅上一碰,说:“你怎么不识好歹呢,我是好心给你说话,让你把馍掰得碎碎地,你怎么骂我眼神不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又是那个胖老板过来了,他端起天魁的碗,看年里边的馍说:“你就是眼神不好,你看看,人家那里没有掰好,全掰了,你不要刁难人家娃咧,快给人家煮吧。”
  大师傅一把端过饭碗,把里边的馍往锅时一倒,端起小锅的木杷,摇了同摇,晃了几晃,放在火上烧了起来。
  火是蓝色的火焰,扯起来老高。
  这里的人是烧煤的,不是烧柴的,黑黑乎的煤块子,跟石头一样,竟然能烧出这么大这么旺的火,也真他娘的是件怪事。
  锅时翻着白色的沫子,炉头给里边放些肉片子,只有几片,再放些绿色的葱花,又烧了几下,就倒在了天魁的碗里。
  胖子老板说:“好了,小伙,快去吃吧。味道一定不错。”
  天魁端了碗回到桌子上,埋着头大吃起来。好烫啊,刚出锅的东西,温度也半高了,吃一口,嘴里就起了一个泡。天魁用指头在嘴里挤着这个水泡,连声地叫着:“你们怎么把饭弄得这么烫,烫得我嘴里起了水泡。”
  饭馆的人轰然大笑。
  大家一起象看一个怪物一样地看着天魁。关中人说的话天魁不太懂,口气生硬,带着很长的尾音咧,什么话后边都加一个咧字,弄了半天,天魁才明白,这个咧字就是了的意思。还有是咬字不清。喝水硬说成喝匪。
  “这些笨拙的关中人。”天魁在心里卑视着这些人。
  然而,对面的桌子上,有人开始议论起了天魁。一个人说,山里人啊,就是可怜,羊肉泡也没有吃过。你看看,馍也不会掰,弄得那么大的块子,汁水进不去,那干馍块子可有个啥味着。还不如去啃干烧饼呢。
  另一个说就是就是。山里人一家子睡一个大土炕,整天吃着土豆,脸蛋子跟洋芋蛋子一样,一脸的黑,走路脚抬得老高,跟骆驼量路一样。走路脚跷得那么高,多费力气,那是有劲没处使吗?
  天魁听着听着一肚子的气。山里人能给你们这么埋汰吗?山里人挖你们家祖坟了,还是砍你们家牛腿了?
  生了气的天魁虎地站起来,对着议论他的人喊道:“山里人咋了?山里人不是人吗?不准你们这么糟蹋我们。”
  “哈哈……”吃饭的人们笑了,“小子还生气了?生气了咋的,还骚情还要扁你哩,你个欠揍的生生货。”
  天魁气得牙咬得吧吧响,他真想跟眼前的这些人拚了。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两个保丁,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皮鞋。偏分头,嘴里叼着纸烟。保丁一进门,胖老板马上来招呼了,笑眯眯地问,爷,你们要什么?那两个保丁说:“来两碗羊肉泡,汤要足的,肉要鲜的。老板进去弄饭了。保丁跷着二郎腿看着吃饭的人。有人就对保丁努努嘴,意思是让他们过来看看天魁。
  一个保丁过来了,他搬了一下天魁的肩膀说:“小子,干啥的。”
  天魁说:“走亲戚的。”
  保丁过来围着天魁转了一圈,又用脚踢着天魁的麻袋子,说:“这里边拿是什么?”
  天魁说:“麻,给亲戚带的。他要给孩子纳鞋底子。”
  保丁说:“打开,我们要检查。”
  天魁肚子正窝火,一听保丁要他打开麻袋子,就说:“我为啥要打开?”天魁在牧护关常和保丁打交道,交不知道这种人的害怕。
  那个保丁说:“为啥?就为这个。”说着掏出一把匣子炮对着天魁的下巴。冰凉的枪管捅在天魁的下巴上,天魁吓住了。他知道,只要那家伙的手指轻轻一动,就会轰然一声,子弹会射穿他的脑瓜子。书包网
七十八、寻媳妇的
保丁见天魁死钉在那里不动,一又白眼仁不满地翻看着,那是一种男人对男人的不屑,是一种公开的挑战,是两个男人要决斗时的对立。
  保丁大吼道:“咋,你个家娃还不服,还想跟我硬来是不是?好,老子让你见识一下保安队的厉害。走,跟着我走。”
  保丁一手提着枪,一手撕扯着天魁的头发。
  天魁留的是那种齐耳的头发。一给抓住很痛很痛。一下子他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身子能拉得倒在了地上。钻心的疼痛让天魁流出了眼泪。
  正在这时,一个半老的枯瘦如柴的人走了过去,他傻笑说掏出一支烟,递给保丁,说:“老总,请抽烟,消消气。消消气。”
  保丁本身正在生气,本能地喊道:“我不抽,我不抽。”可一听到那个瘦子说是三烟台香烟时,就伸手接过了那支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瘦子不失时机的给保丁点上了烟,然后讨好地笑着。
  保丁丢开了天魁的头发,问瘦子:“这个人你认识?是你的同伴?”
  瘦子说:“我是关中人,咱是乡党,咋能跟这些家娃们是同伴哩。”
  保丁看着瘦子,坐到了椅子上,大腿压在二腿上,眯着眼睛看着瘦子说:“不对吧,我怎么听你的口音中有山里人的口音?”
  瘦子说:“这就对了,我常进山去收皮子,就是牛皮羊皮狐狸皮,要经常跟山民们打交道,时间长了,说话当然要跟他们学了。你去了山时,不学人家的话,人家听不懂,有好皮子也不愿意卖给你。到什么地方,得看什么话,得看人行事,你说对不对老总?”
  保丁点着头。
  保丁的饭端上来了,大碗的羊肉泡,要比别人的多得多,肉也肥,馍也多。这是老板明显得讨好这个保丁。
  看到了饭,保丁就对天魁不感兴趣了。
  那个瘦子对天魁骂道:“你一个深山里的家娃,好不容易出回山,也应该学学规矩,见人没高没低,没大没小。告诉你,得罪了老总,绝没有好果子吃。轻了关你几个月,重了一枪要你脑袋。明白了吗?”
  天魁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他知道,在这个地方说话,弄不好会招来一顿恶打,弄不好会吃大亏的。
  看见天魁还从在那里不动。瘦子又骂:“你个二百五没成色的货,还不快滚,呆在这里丢人现眼。你等着老总吃了饭,给你一枪啊。”
  天魁站起来,走到自己的桌子上,大口地吃着自己的饭。那些东西,现在可基本上都凉了。
  保丁在一边大口地吃着自己的大海碗羊肉泡,一边哼哼叽叽地唱着本地的小调,那全是些流氓歌曲。内容以两性交合为主要内容。许多在饭馆吃饭的人,都皱着眉头,表示着不满,可也有几个小子跟着瞎起哄。
  保丁一回头,看见那个瘦子还站在他的身后,吃了一惊,骂道:“你别这么站人身后行不行?象一个鬼影子一样吓老子一跳。”
  瘦子点着头:“是,是,我站你前边。”
  保丁说:“也不能站我前边,你该干嘛干嘛去,围着我干什么?哦,我吃着,你看着,你不嫌难受,我还觉得别扭呢?你要有事快说,没事给我站一边去,别这么粘在我屁股后边,让我不安全。”
  瘦子又从掏出一根烟,放在保丁的前面说:“老总,我是咱金山人,前几天媳妇不见了,其实也没啥,就是跟我吵了几句嘴,我是出来寻人的。我是想跟你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一个山里口间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来过这里。”
  保丁一听来了劲:“你把老婆干跑了,她跑出来,外面可全是男人,好嘛,你小子也不用寻了,这么天功夫她可能肚子里小孩子都怀上了。你等着当王八吧。”
  饭馆里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瘦子倒不生气,牛铃大眼在黄色的脸上转着,黑色的短胡子在上唇上协着,脸上还是那样的笑着,“老总,你别开玩笑了,刚跑出来没几天,怕没有那么快吧。再说,我老婆,我都看不上,别人才没人要那号货色。”
  “你看不上,你还寻她干什么?”
  “不想要,就给别人用吧,不要小气。”
  饭馆中的别的人也跟着开玩笑了。
  瘦子说:“看着不顺眼,可好歹也是好家俱,用着顺手,她往出一跑吧,没啥可用了,有时憋得难受。”
  “哈哈哈……”店里的人为这么一个傻子的可爱大笑起来。
  保丁也笑得把吃到嘴里的又吐在了碗里。大笑的保丁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筷子点着瘦子的脸说不出来话来。
  瘦子等大家笑完了,问:“保总,你倒是说句话,见没过这样的一个人。”
  保丁说:“我又不是人贩子,怎么会见?你他妈太搞笑了,笑得老子饭也吃下成了,哎哎,我的肚子哟。”
  天魁吃完了,只有他没有笑。他开了钱,无声地走了出去。到了门外,他狠狠地盯了一眼那个保丁。那家伙正得意下作地跟瘦子在讲,跑出来的女人,这几天一定给别人打了机关枪了。
七十九、王安娃
天魁走出饭馆,来到了街上,他寻了一个偏避的街的角落,坐下来休息。
  走了一个早上的路,早已经累了,刚刚吃了非常烫口的羊肉泡,他的身上发汗,全身软绵,非常地想睡一觉。
  街的最西头,人家开始变少,几户人家的房子,远远地座落在山根。在它们的面前,是大路,是石堰的梯田,是棱坎。在棱坎下下边,是秋天没有收回去的玉米杆,现在已经焦黄,发干,人躺上去正好睡觉。天魁背着自己的麻袋子,正要往那里走去。
  后边有人喊:“哎,牧护关的乡党,你等一下。”
  天魁一回头,是刚才那个在饭馆解了他的围的瘦子。看看这个人,真是瘦得可怜。现在是秋天了,他还穿着夏天的衣服。裤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吊在半腿上,脚上是一双前头开了口,后边半个底子没有了的布鞋。上及是一件满襟的旧衣服,那样子比叫花子好不了好少。
  一个人混到了这地步,也够惨的。
  这人走到天魁的面前,自来熟地递上一根香烟,傻傻地一笑,身子和头朝后仰着,那是一副老于世故的爱多识广的样子。
  天魁从烟盒子上看得出来,这是一支好烟。有名的三炮台。不管在什么地方,能抽这样烟的人不是一般的角色。可眼前的这个人,样子也太萎缩了,高级的香烟和他的样子,形成的反差也太大了。
  天魁点着了这根烟,抽了一口,然后把烟拿起来,等着这个人要对火。
  那人笑了,“兄弟,我不抽烟。这香烟是专门装在身上招呼人的。你抽,你抽,我看着也心里也高兴。”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自己根本不抽烟,可专门装着好烟给别人抽。这也太离奇了。天魁看着这个人。半天没有说话。
  那人仍然笑着用用指着天魁手里的烟,说,“你抽,你抽,好烟,好烟。”
  天魁从嘴里喷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对这个人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牧护关的?”
  那人嘿嘿一笑,“你这行头,行头,背着的麻袋子,里边全是麻,大麻,这东西只有牧护关出产,别的地方没有。还有你这头式,你的鞋,你的打扮,全是,全是……”
  天魁笑了。是啊,特殊的地域出来的人,别人一眼就能从打扮着,口音上把你准确地认了出来。出生在那里,那里就鲜明地在你的身上打上了地方的烙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人是没有办法选择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你说吧。”天魁用一副不太重视这个人的口气说。
  那个人过来拉了天魁,说:“走,咱们到一边去说。”
  天魁和那个人走到路上的较高一级的梯男上,蹲在了地上。这里高得多了。路上的人看不到他们。他们可以看到别处的人。
  那人问天魁:“你认识东牧护的王满银吗?”
  天魁道:“认识啊。怎么了,你也认识他。”
  “他最近引没此一个女人回到关上去了?”那人悄悄地问。
  天魁奇怪,王满银死了,这个有还不知道。还以为王满银引着别人家的女人到处风流呢。可见这人不是牧护关的。他叫天魁为乡党,一定是假话。弄不好,这个人跟活埋了王满银的人有关。天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麻袋子。
  天魁站了起来问:“你是那里的?怎么认识王满银的。”
  那人蹲在那里,用手指着地上说:“你蹲下说话,蹲下说话,站着别人还以为咱们干啥呢,这关中人欺生得厉害。”
  天魁说:“你是谁,说,不说我就走了。”
  那人说:“乡党,不要害怕嘛,我也是牧护关的人,在东牧护住。后来嫌山里太苦焦,搬到了临油县住了。”
  天魁说:“甭哄我了,我就是东牧护的人,咋不知道你。我姓任。”
  那人说:“知道知道,你爹不是任之初吗?东牧护只有一家姓任人,我搬走你你刚出生,你当然不知道了。你知道西头的王安稳吗,那就是我哥,我叫王安娃。”
  一说起这个,天魁怎么能不知道。西头有一个王安稳,一家人都是高个子,高到让人觉得多余的地步。他们家的人全有点罗锅腰,那可能是对自己个子太高不好意思了,有意在人前猫着的结果。不过这一家人挺不错,话少,作事勤快。他们家的孩子,跟天魁差不多大,常在赌场玩,也说过他有一个叔叔在临油。据说在那里很有钱,有富足。王满银也常跟天魁说起王安娃,还夸他们在一起怎么赌博赢儿,现在天魁正要去投奔他,可是今天见到的这个王安娃和传说中的王安娃完全的不是一回事呀。
  传说的王安娃,是一个很不错的猎人,会炸狐狸,能打狼,据说本地的人,全吃过他打死的狼肉,酸不拉叽的,不太好吃。他也还爱鹰,用鹰抓兔子,用鹰捉野鸡。还会用炸药,炸那些冬天无处可以可藏的狐狸们。除了这些,这个王安娃,还是一个杀猪的好手,还是皮匠,会熟皮子,做大衣。
  当然,他也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男子汉的意识太强了,把老婆不当回事。一喝酒喝大了,就打老婆,骂老婆。打了老婆也就打了,还要跑到娘家门上去闹,说人家没有把女儿教育好,是破鞋。
  这太伤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被打了的女儿当然也到娘家来哭诉求救。娘家人自己也只能是劝她回去。
  回去以后,王安娃还是打。结果这事在东牧护惹了众怒,大家都不理他们一家。不理王安娃的女人,也不理王安娃。因为理了他的女人,可能招来勾引人家老婆的坏名声。理了王安娃,也可能招致想勾引这个女人的嫌疑。
  王安娃受不了人家的孤立,一生气,跑到关中去了。
八十、相认
判断出来这个人物就是要找的王安娃,天魁心中犹豫起来。
  一看见这个萎缩的男人,跟他想象中的神枪手王安娃相差太远了。那个能打狼打豹子的英雄的王安娃,竟然不象他的哥哥一家人,没有那么高,也没有那样地胖,那样的一副憨厚的样子。
  仔细地看看王安娃,年龄三十几岁,也许四十了吧,一嘴的焦黄的胡子,一双发红的象狼一样的眼睛,双条细腿,都显出了这个人物不对对付。
  刚才在饭馆中,他的机灵,给天魁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这个人可以用。
  王安娃看着天魁一直用眼睛打量自己,心下不自在起来,他眨巴眨巴着眼睛,问:“兄弟,你有话说嘛,一直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个小娘们,有啥好看的。”
  天魁说:“跟你实说了吧,王满银死了。他是我的表叔,我们常在赌场上玩,关系很好。”
  王安娃无声地笑了:“你别开玩笔了。王满银才三十多岁,壮实得跟牛娃子一样,会死?你这碎碎的娃子,也敢哄我?”
  天魁说:“哄你不是人。让枪子将来打死他。让他吃炸子。我表叔确实死了,可不是病死的,是给人活埋了。”
  “啊?”王安娃惊了,“这个小子,真不是东西,吃谁的饭,砸谁家的锅,我好心把他当朋友收留在家里,他却勾引我的老婆,俩个人好得象穿一条裤子一样。哼,现在是恶人有恶报,死了活该。”
  天魁说:“你不要乱猜了。你老婆可能不是我表叔勾引的,真要是他们在一起,心里盘算过日子,也不敢回牧护关去,我表叔也不会死。”
  王安娃摸着黄胡子,思谋了一会说,“也对,他们要真的勾搭到了一起,王满银就不敢回牧护关去。”
  天魁点点头。
  王安娃又掏出好烟来,递给天魁一根,问:“你没听说王满银是为啥死的?”
  天魁说,“我也不表楚。可能是有仇人吧。”
  王安娃说:“听讲他引土匪烧死了郝八的爹,对不对?”
  天魁摇摇头,这事他以前也听人说过,可他不太相信王满银能干这样的事情。不过,王满银也不是简单的货色,要不,他能给天魁打听出海龙家有枪。想到这些事,天魁觉得可怕极了。
  这人世间,你和我有仇,我和他有仇,一生的精力,大家全用到杀人放火,报仇雪恨上来了。这个世道,也不象样子了。
  两个人靠在金黄色的玉米杆上,眯着眼睛看秋天的斜阳,老半天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天魁末了问:“你现在是要到那里去?”
  王安娃说:“不怕你兄弟笑话,我老婆带着一个小女儿,离家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跟人跑了,还是叫人卖了,反正是家里没人了。我原来想,她可能跟男汉子王满银跑了,以前他们关系不错,所以我就想回咱关上去找他们。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王满银死了,我老婆也没有回去,那就不用回去找了。现在我能干什么,只好再回临油去了。哎,兄弟,看你穿戴打扮,不象个家里缺吃少穿的主,你背这些麻是要干什么?家里要你出来做生意吗?等着你养家糊口吗?”
  天魁叹了一口气说:“我表叔死了,他生前和我关系不错,常在娼活场上玩,这次人家活埋了他,还是让我捎话去抬人的。凶手好象也认识我。家里怕我在家里出事,就让我出来躲一躲。以前听表叔说他和你关系不错,你们在临油的赌场上天下无敌,说你人也义气,所以我就背了点麻出来,想到你那里躲躲风。不想在这里遇到你了。不知道去你那里方便不?”
  王安娃看了看天魁,说:“我那是个穷家,一孔破窑,屋里现在也没别的人,平时也没别人去,你兄弟要不嫌弃,就跟我去吧。不过今天走不了啦。明天咱们步行一天,也就到了。”
  这时路上有两辆拉人的马画经过。
  王安娃一扬手说:“良良,你们晚上去塬上去呀。”
  赶车的老板回头看了王安娃一眼理就没理走了。
  王安娃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我们塬上的车老板,天天从塬上拉人下来,再拉人上塬上去。家里日子过得红火着呢。他是没有听见,要听见了,肯定会不要钱捎咱们回塬上去的。”
  天魁说:“不用理他们车上的人满了,坐不下还是等明天吧,我也累了。要坐车,咱们掏钱,不白坐的。”
  王安娃说也是也是。兄弟说的对。
  两个人又坐在石堰上说两开了闲话。
  到了太阳西下的时候,王安娃和天魁站了起来,去寻住宿的地方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八十一、穷人的日子
太阳出来的时候,天魁和王安娃坐上了回塬上的马车,开始往临油塬上去。
  说是坐的是马车,其实拉车的是骡子。一匹又高又大的骡子拉着马车,嗒嗒地走着。铁蹄踩在路边上,浅起了细碎的灰尘。
  天魁是第一次看见骡子。他现在分不分马和骡子的区别。在他看来,这两种动物,全是一样的头,也是一样的蹄子,怎么看也是一样的货色。
  天魁问王安娃:“安哥,你说马和骡子该怎么样区分?我怎么看它们一模一样哩。”王安娃笑着说:“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的品种。是个不会生驹的菜菜货色。马的身子小,骡子的身架大,马矮,驴子高。高的尾巴上是细长的马尾,骡子是驴的后代,它长着和驴一样的细棍子尾巴。”
  天魁嘿嘿地笑了。仔细一看,可不是嘛。眼前的骡子果真是那样的尾巴。再看看路边正在犁地的马们,个子果然小了许多。
  说起了这个话题,王安娃的话就多了起来。他一再地向天魁讲起了自己所知道的知识。说是马高,驴子矮小,可驴子就是敢干马,生出一种不能繁衍后果的怪物,这就是骡子。所以人们骂人时说,你是驴日的,马下的,骡子槽边长大的,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天魁好奇,说问,“两种不同的动物,也能生出后代,那么牛和羊能不能生出一种新动物,狗和猫能不能生出一种既捉老鼠又能看门的动物来呢?”
  王安娃告诉天魁,那是不可能的。只有相似的动物,才能杂交,猫和狗差得太远了,根本不会生出后代。
  两个人又说到人和野人,王安娃讲了在牧护关的麻藓沟一带,流传说野人抢了朱家的媳妇几个月,结果回来生了一个红毛儿子的故事。又说起李家的媳妇,嫁的男人是黑头发,自己也是黑头发,不知为什么生出了一个白头发的儿子。旁人以为这是个笑话,可这个媳妇一点毛病也没有。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没有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出了这样的怪事。
  “你说怪不怪?”王安娃咧着大嘴,得意地向天魁挤着眼睛,作着调皮的表情。
  天魁也傻傻地笑着,表示着自己的不理解。
  同车上坐着几个老头和几个女人。不知他们是回娘家的还是走亲戚的。有一个老头拧回头,看了王安娃一眼说:“你也是一把胡子的人了,怎么跟年轻人说这些没名堂的话。车上还坐着这些妇女哩,你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王安娃看了这个这老头子一眼,眯着自己的眼睛,任身子上马车上摇来晃去,说:“坐着女人咋咧?都是一把年岁的人,谁还没见过那东西,谁还没做过那事情。跟你老哥一样,一辈子那事怕没少干,现在才老成这把干柴骨头的样了。”
  老头子气极了。他拧过自己的因为晒得太多的发红的大脑袋,用黑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回敬王安娃说:“干过这事情,也不能故意地当着女人的面前说嘛。你能把这话当你你家老人和儿女的面前说吗?”
  王安娃笑着说:“假正经,说了咋了,不说又咋了?一大把年岁了,还要装个英雄救美,你没看你老成这样,真脱了裤子,怕也是啥事也干不成,干着急,只能玩嘴皮子的功夫了。”
  老头子胀红了脸,他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转过身去,不理王安娃了。王安娃得意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天魁,显耀着自己的能耐。
  天魁笑了。这个王安娃太不象正经人了。什么都敢说,什么也不怕,是一个实足的二百五泼皮无赖。
  开不成这样的晕玩笑了,王安娃就开始唱开了小调民歌。这是一些流传在本地的黄色歌曲。名字叫《十八摸》、《十爱姐》内容离不开女人的身体,从头摸到尾,从头爱到脚。一般人只听说过它的名字,能唱出来的人真不太多。难得的是王安娃这个瘦猴子一样的人物,能完全地唱出来。
  他眯着眼睛,摇晃头。沉醉在自己想象的境界中了。唱出的声音又细又尖,象个娘儿们,听起来,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可是他自己不觉得,还在美滋滋地唱着。唱到得意处,听不清他唱出的内容,只能听到那简单而诱或的曲调了。
  天魁听不明白,也不好意思说王安娃的什么不好。就扭过头去,看这塬上的景色了。这里是黄土高塬的一部分。不高的象馒头一样的塬,座座相连,一直到天的尽头。上塬的路,是之字形的,从这边线到那边,一直通到山顶。
  天魁是山里人,在那里见过高山。看过山的人,觉得这塬简直太可笑了。就是一个个大的土堆子,一直堆连起来。塬上的地,是梯田状的,一层一层地盘旋到塬上。上面种的是玉米高梁等高杆植物。庄稼长得不错,黑油油的,这个地方应该是粮食不缺。在路边和地的尽头,是一些高大的白杨,风一吹,叶子哗哗地响。
  上了塬上,空气一下子凉了起来。人冷得打哆索。天魁本来就穿得不少,可是在这个地方,显得还是太少了。
  天魁知道了这塬也是很高的地方。要不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同车的人大多数都打瞌睡了。有人靠在了别人的身上,有就把腿插到了别人的腿中间,有的女人倒在了老头的身上。刚才坐得端正的老头,也靠在一个妇人的身上,嘴巴大张着,涎水长流,呼呼地睡着了。车老板也打着盹,头象个公鸡,一点一点的。可没有掉下去。
  天魁也迷糊了。他看看王安娃,正倒在自己的麻袋子上,象一个死人一样,任马车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天魁也半躺下去,眼睛实在睁不开了。
  马车还在不停地走着。骡子认识路。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本文字数178691,每页显示50000字 4/4页
下一页 尾页}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怪物猎人p3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