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雯亚索一秒五刀怎么打最快能打多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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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雯雯&&小女生
&&&&&&&&& 过完年,悦雯宝宝明显长大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过个年长大一岁,那宝宝每次过生日长大一岁,过两天又过年,又长大一岁,相信宝宝以后会很迷惑哦~~~ &&&&&&&上班快一周了,每天打好几个电话回家,只因为真的太想小宝。小宝每天也很想我,前两天,奶奶告诉我,小宝以为我在躲猫猫,和寒假一样一找就能找到我了,所以在家里到处找,奶奶告诉她&妈妈上班去了&,小宝似乎听懂了,指指门,在门口叫妈妈,不过还好,叫一下又玩自己的去了,再又想起妈妈,又再叫几声。有次在窗户看到一个和我穿一样衣服的阿姨,小宝以为是我,大哭着叫妈妈,后来好久才停息。每天下班回家才到门口,宝宝看到我,就会很开心的扑过来,在我身上撒撒娇,现在爸爸和奶奶都有些嫉妒我哦~~ &&&&&&& 宝宝的侵占领域越来越大,现在客厅,卧室,厨房,包括厕所她都要侵占了,看到我进厕所了就站在外面使劲叫妈妈,叫开门后就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的,真像个小管家的。 &&&&&&& 语言:能对着大人说很长一句我们都听不懂的外星文,什么gujigujiguji butongbujibiji ^&* 的,有时候自己玩的时候也会对着物品说这样的话,每次说的时候都一本正经的,所以我也只能一本正经的用她的语言和她说一通 &&&&&&& 识图:认识老虎,鸡,鱼,小白兔,小猪,小老鼠,小狗,小鸭子,这些都是家里的娃娃,所以都认识了,还有家里的生活用品,基本上问她,小宝都会用手指出来。 &&&&&&&&&爬台阶:喜欢爬楼梯,有次出门,我向下,小宝向上,还不要我的帮助,自己用手扶着楼梯扶手就爬上去了,不一会就爬了半层楼梯,现在小宝走路会认真的看地上的路况,有台阶她就会想办法慢慢的下去,身体半侧,一步一步的保持平衡下去,这点还是爸爸训练出来的哦~~ &&&&&&& 做锻炼:小区的锻炼器材都喜欢去玩,有次站在一个转盘上自己转了三圈,知道弯弯身体来保持身体平衡,在小区里。 &&&&&&&& 交朋友:小区里同龄的小宝宝太多了,大小格格姐姐,浩浩哥哥,辰辰格格,虫虫哥哥,甜甜姐姐。。。还有一些我都叫不出名字的小宝宝,基本上比宝宝大一到两个月,比小宝小的少些,她也不乐意和小的玩,悦雯和这些小宝宝一起玩得可开心了,带下去的玩具你玩我的,我玩你的,吃的东西也可以互换,混在一起,一点都看不出悦雯比这些小哥哥姐姐小哦~~ &&&&&&&&&& 身高体重:好长时间没长高,没长肉了哦,现在还只有20斤,75厘米,个头不高哦,没办法,遗传决定了,嘿嘿@ &&&&&&&&&& 牙齿:八颗全部长出来了,还有四颗一起在长,已经可以看到牙根了,很快也会冒出来。 &&&&&&& 最后,用最近的一张照片打个招呼吧,云姨说像个小女孩了,不像小宝宝了~~嘿嘿@长大罗! &&&&&&&&&&
宝宝树孕育柔桑《缤纷之蔚蓝》
  很久以前就想写以校园为题材的故事,毕竟单纯得没有丝毫杂质的爱情都会在这里发生。而且校园里涌动着的总是青春的幻想,年轻的飞扬。在这里的男孩、女孩,他们总是爱得真挚而炽热,他们有青春作为后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校园里的爱情,总是那样引人注目,也那样与众不同。这个“缤纷”系列是我一个崭新的尝试,它共有七个故事组成,红、橙、黄、绿、蓝、靛、紫,每一篇都是不同的故事,每一篇都有着相同的爱的主题。
  第一篇我选择了蓝色,不仅因为它是我最爱的颜色,也是因为蓝色如大海般莫测,如天空般广阔。
  或者看完这一本的人会觉得它有点不像校园小说,可是刚从大学毕业的柔桑觉得,大学就像一个小型的社会,除了挥洒青春以外,我们要面临更多的问题,比如爱情,比如未来,比如人际间纷繁的关系……校园里有它的清纯,有它如水般洁净的爱情,有它不加雕饰的生命热情,可也有烦恼,也有无奈,也有感情与理智的激烈冲突,也有艰难抉择的时刻……
  所以,我的这七个故事,不是全部都是轻松惬意的,虽然都是爱情的主题,可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爱情,不同的主角对于生活和爱情的看法也是完全不同的。这一本我选择了蔚蓝,那是如大海与天空一样阴晴不定的颜色,它可以明亮,也可以忧郁,可以平静,也可以波涛汹涌……
  准备好了吗?那么赶紧同我一起进入青春洋溢的校园生活中去吧……
  帝威学院坐落于城市的西南隅,靠海而建。它占地广阔,设施齐备,俨然一个城中之城。它不受外界的干扰,百年来一直坚持着传统的贵族式教育,又在时代的演进中,不断加入新的内涵来适应现代社会。它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拥有良好的声誉和评价,它是整个城市的骄傲,也是无数人心中的梦想。
  “帝威”俨然已经成为了身份、血统和地位的象征。这样一所学校当然拥有相当的师资与威望。它的学费高得吓人,可是设施也同样齐全得让人惊叹。帝威学院由咖啡、米色和白色三种基调构成,咖啡色是它的行政区——高贵、严谨、沉闷;米色是它的生活区——娴静、温柔而利落;白色是它的教学区——纯洁、无私、广博。当然,除了这三色,帝威也是五彩缤纷的。在学院最北面是学生们的流连休闲区——一个相较而言自由开放的空间,拥有商店、餐厅和各色休闲场所。对了,还有运动区,各种体育馆林立,让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体育项目。在帝威,你可以看见最现代化的大厦,也可以看见最古典的小桥流水,它们各具特色地并存于这座城中之城,却又在建筑师的精心规划下显得那么和谐优美。
  帝威的这五个大区就是学生们在学校生活里的全部。现在,这五个大区的管理也并不像其他学校那样完全由学校的行政人员负责。在帝威,它们是由整个帝威的学生核心机构——帝威学生会管理。
  帝威的学风是严谨、苛刻而完全英国式的,遵奉的原则是让男的都成为绅士,女的都成为淑女,然后有足够的资本可以在事业上大展拳脚,在婚姻上占有最好的优势。
  帝威的格言是——“誓死捍卫帝威”。一个听上去很简单、很血腥但却很实用的格言。因为要捍卫帝威,所以就不能有任何的差错,任何有损帝威的言行举止都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每个帝威人也非常明白自己的义务,谨守着这个格言。所以,多年来,即使帝威所奉行的行为准则太过压抑和严格,也没有人会对它产生任何的异议。
  只不过,这样的学风在进入21世纪后的现在,正一天天地受到巨大的挑战,尤其是来自它未来的继承人——殷亚伦本人……
  周景雯关上了九号宿舍楼9FA座的大门,带着一抹舒心的笑容离开。她妹妹景然和另外三个女孩住在这间两室一厅的学生公寓里。这里设施齐全,格局宽敞而有特点,但它并不是整个帝威生活区内最好的公寓。帝威的公寓有多种选择,完全可以按照个人喜好来安排住宿,景雯自己就住在另一边的独立式公寓里,不必和人同住。当然房型不一样,价钱也不会相同。不过这四个女孩一起住并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因为感情好。
  一想到这四个刚入学的女孩,景雯就忍不住微笑。今天是13号,每月的13号都是这四个女孩自己定的聚餐日。她们今天邀请她一起来参加,她是很想再继续留下和四个女孩一起笑闹的,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办。
  她要去见殷亚伦——那个在帝威学院里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他拥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他的祖父娶了英国最古老家族之一的最后一位继承人——美丽的葛莱思女伯爵。他们生下的长子,也就是亚伦的父亲,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葛莱恩城堡的现任继承人。葛莱恩城堡,那是一个拥有荣誉和传统的地方,也正因如此,亚伦从小所生活的环境就是比较压抑和严谨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严苛,他受到了最正统的英国贵族教育,也因此带走了他童年时所有的欢笑。
  她不知道殷家的祖先会如何看待现在的变化,但他们创办的帝威本来就是向英国学习后的产物,他们大概会很高兴自己的后人中,终于有了真正的贵族血统吧。
  可是亚伦却不一定真正高兴!景雯走在前去学生会办公室的路上,这个念头忽然闪进她的脑海。虽然他们从小就相识,虽然他们的关系比起其他人来更多了一层亲密,但她依然不能完全地了解他的。每当她想要更深入的时候,他就开始撤退、开始刻意地疏远。
  景雯站在殷亚伦办公室的门口,脑海里还在转着这些奇怪的念头。她定了定神,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眼就看见坐在办公桌后盯着电脑屏幕的男子。家族的压力让他少年老成,严格的教育让他年轻的脸庞上总是毫无笑意,22岁的年龄已经有了30岁的沉稳,但那张英俊的脸庞还是会让所有的女孩尖叫。他穿着白色的西装,打着银蓝色的领带,严肃的蓝色眼眸闪着疲倦的光芒;略长的黑发全部梳向脑后绑成马尾,这是他身上惟一不太符合绅士标准的打扮,这也是他从小到大惟一的发型。
  她知道在他严谨的外表下,一直蕴藏着反抗的力量。哪一天如果他真的爆发,那气势必定是惊人的。
  “景雯,为什么不进来?”冷漠地抬头瞥了她一眼,他继续低头工作。
  习惯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景雯不以为然地跨进办公室,“你吃过饭了吗?”她知道他一工作就废寝忘食。
  “还没。”他头也不抬。
  暗地里叹口气,她拿出在食堂里刚买的盒饭放在他的桌上,“先吃完饭再工作吧。”
  他的嘴角拉出极淡的笑纹,看着这个如此关心他的女孩,“你又给我买晚餐?”
  “你老是忘了吃。”她打开盖子,“殷伯伯知道你这么辛苦吗?”
  他眼里闪过一抹冷淡的光芒,“他回英国考察了。”
  “他去了英国?可是下个月……”景雯因为羞怯蓦地红了脸。
  他轻瞥她一眼,依旧冷漠地说:“下个月订婚典礼前他一定会赶回来。”他太了解他的父亲,他定下的日程表,从来不会轻易改变。他做任何事都按照计划,包括他的人生,也包括他儿子的生活。
  一说起订婚典礼,她的脸庞就更加绯红。她和亚伦早在父母的催促下订下了婚约,这一次只不过是要完全确定下来罢了。
  殷亚伦瞥了眼她羞涩的表情,发现看起来再怎么成熟的女孩也依旧是女孩。他低头打开饭盒,眼里闪过一种奇怪的光芒。她真的是适合他的女性吗?或者说,他真的必须听从家族的安排吗?
  看着他吃饭,景雯想到以后她是不是也要经常送晚餐到他的办公室里。他是个典型的工作狂,虽然很多时候他不赞同他祖父和父亲的某些做法,但他自己其实和他们很相像,无论是外形、对事业的野心,还是内敛的性格。
  而她呢?景雯轻轻蹙起眉,她并不是典型的殷家妇。他的祖母和母亲都是顽皮且勇往直前的女性,正好和严肃的殷家男人互补。如果没有那样强悍的精神也无法驾驭殷家男人吧!可是她却是个谨慎、安静、沉稳的女人。她和他大多时候都是在这样无言的情况下共处一室,除了商量工作外,他们很少有其他的话题……
  “学院庆典的事怎么样了?”他已经吃完晚饭,炯炯的目光又盯上她沉思的脸。
  “噢,我还没有完成全部的计划。”她有些羞愧地说,“最近我要完成几部考察报告。”她学的是社会学,时常要考察各种社会现象。
  “抓紧一点,还有两个月校庆的日子就到了。”他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点点头,早预料到她不会这么快做完。她不是那种做事非常干练的类型,大多数时候她很沉稳、可靠,可是她似乎就是缺少了一点他需要的东西——那些和他更契合,或者说和他的野心更契合的东西。他冰蓝色的眼眸有些冷酷地看着她,然后继续看他桌子上的资料。
  “亚伦,吃完饭最好休息一会。”见他又埋首于工作,她忍不住提醒。
  “不行,关于交换生的一些计划我必须今天做出来。”父亲到英国考察期间,除了管理学生会,他也要兼顾学校的其他业务。
  “殷伯伯给你太多工作了。”她有些心疼,“你又不是铁打的。”
  “我很喜欢这些工作。”他简短地回答,视线还是离不开桌上的各式文件。
  见他又不说话,无力感在胸口划过。难道他们就没有其他事可以说了吗?他从来不会问她学习怎么样,工作怎么样,生活怎么样……他甚至不曾发现她今天换了新发型。)?
  那双蓝色的眼眸永远冰冷而克制,他的声音也是冷静而毫无感情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比较温暖的一面。她是他未来的妻子呀……可他却一直只把她当工作伙伴般冷漠看待。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景雯局促地问,他不会让她来看他怎么工作的吧?
  他微微一愣——是了,是他找她过来的,可是从刚才起他居然因为想着其他的事,而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实在不像他。
  他正了正脸色说:“我想跟你讨论一下文艺部这一学年的工作计划。”他颇为不悦地皱起眉。文艺部是她管理的部门,可是他实在是不赞成她的计划。
  “有什么问题吗?”隐隐觉得不安,她脸上却还是恬静的表情。
  “太保守了。”他拿出计划书,掷到桌上,“感觉上像是在看学习部的计划书,都是各类竞赛。”
  她翻开计划书,轻轻咬住下唇,“可是每年都是这样办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反对。
  “因此才要有所改变。”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沉静的脸,“记得我当选时的口号吗?不要因循守旧。”
  他犀利的眼神让她微微瑟缩,“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他又扔给她另一份计划书,“你可以看看这个。”
  “公关部的计划书?”公关部是陆菁负责的部门,也是和各个部都联系紧密的部门,自从陆菁管理这个部门开始,帝威就和其他学校都有了一定程度的联络,不像以前那样以老大自居,从不屑于其他学校的任何邀请。
  “你可以看看他们计划中的理念和突出的重点。”他从来不会直接提出意见,喜欢让对方独立思考。
  “好吧。”她习惯性顺从地接过。
  “景雯……”他对她拧起浓眉,欲言又止。她就这样一句反驳也没有,甚至不为她自己的计划争取一下吗?他记得她总是这样的,带着恬静而温柔的微笑看着他,然后对他的决定总是说“好”。可是今天,她这样的反应让他不悦,甚至——有些愤怒。
  “怎么了?”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闪烁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仿佛有了轻微的情绪波动。
  “有的时候我觉得……”他目光更加凌厉地扫过她惊愕的表情,“我们两个在许多问题上意见不一致,但你好像从来不会跟我争辩。”
  “是吗?”她目光澄净地回视他,不明白他何以突然这样说。她不跟他争辩,是因为知道争辩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他太骄傲了,多年来的教育让他变得有些不可一世,而她……又不愿意伤害他的自尊,她是不是也做错了?
  殷亚伦调开视线,她依旧柔和的眼,他不愿意看见,“不过这些年你的确帮了我很多忙。”
  他究竟想说什么?景雯更加困惑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敛下精光四射的眼眸,语气冷淡:“我可能还要再工作几个小时,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走。”今天,他比其他任何时刻都不愿意见到她。
  景雯更加迷惑与不安,他深夜叫她来就为了说这几句话吗?还是他本来想说其他的事呢?为什么她觉得他有所保留?
  握紧手里的计划书,她哑着声音说:“好。”
  又是“好”!他嘴角扬起一个似苦涩似嘲讽的笑容,没有再抬头。
  呆呆站立了几秒,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再深深看了眼他专注工作的表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她一走,他就抬起了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中。他和景雯下个月就要订婚,所以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眼里应该是一对恋人,但是相识至今,他从来不曾真正对她有过恋爱的感觉——或者他这一生也不会有这样的感情。他只知道她是他未来的伴侣,是他的父亲替他安排的妻子。他知道她很温柔可靠,也很娴静文雅,还非常知书达礼——但这样就够了吗?对他来说,他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妻子吗?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她是否爱他,是否也跟他一样,只是因为父母的要求才会选择他做她的伴侣。虽然她总是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虽然她的眼眸里会流动着一丝柔情。
  偶尔他会被她的眼神打动,也会专注地看着她工作的表情。她会很出色地完成各种任务,也能协调好和其他人的关系。有时,他会觉得她太过完美了,在她那从来不会愤怒的外表下,他怀疑她是不是个拥有热情的女人。她知不知道她自己真正需要些什么呢?
  他是个过于冷漠的人,对任何事、任何人。他的父亲教会他不能流露自己的感觉,那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弱点。他的父亲就是一个七情不动的男人,所以他在商场上可以所向披靡,所以他可以不动声色地杀人于无形。
  可是他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吗?为什么他的胸口时常澎湃着另外的声音?为什么他时常会想要冲破他父亲和整个帝威的束缚,想要寻找另一个自己、另一种生活呢?
  而景雯,她能了解那个他吗?能接受那个他吗?她——会帮助那个他,会和他携手共进吗?她是他父亲选择的妻子……
  殷亚伦的眼眸渐渐黯淡,他父亲所选择的,似乎永远都不会是他真正需要的,如果他想要改变,首先就必须拒绝他父亲任何的安排。
  他已经决定好改变了吗?他有足够的能力来对抗他强大的父亲和他所制定的这一整套规则了吗?景雯不可能是那个能支持他的人,所以……
    jm922
  休闲区里最著名的“STAR”咖啡馆是女孩子们聚集的地方之一,这间两层楼的透明建筑一向就生意兴隆,一来是由于它卖的咖啡十分道地醇正,二来它全玻璃的透明外观也让其看上去非常与众不同。
  咖啡馆的经营者自然也是帝威的学生,不过是已经毕业好几年的学长。自从进入帝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奇怪的是,整个学校似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大家都只叫他的英文名字——西里斯,在英文中这代表天狼星的意思,那颗明亮的可以指引方向的星星。
  关于他一直不离开的原因,在整个学院里流传着许多版本,但传得最煞有其事的就是他爱上了殷亚伦的母亲——那位美丽开朗的贵妇人。他会在这里默默守候,只因为他不愿意离开有她存在的地方。
  对于这个传言,景雯从来就嗤之以鼻。她很喜欢西里斯,虽然他沉默寡言,但绝对正直和忠诚。他是那种一心一意遵守帝威校旨的男人,誓死捍卫帝威荣誉的他怎么可能爱上董事长的夫人呢??
  景雯在有空的时候很喜欢来STAR和他聊天,他总是会立刻找出问题的症结,让她豁然开朗,但又不会觉得咄咄逼人。
  不过今天她可不是来找西里斯聊天的,那几个女孩约了她来这里见面,说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她。
  “景雯姐,这里。”虞华一见到她后就用力挥手。
  她们坐在二楼的卡座,俯看窗外校园的美景。景雯含笑走上透明的楼梯,“出了什么事,你们把我十万火急地叫来?”
  不等她坐定,景然就着急地询问:“学生会这一次要在全校学生中选举会长的事是不是真的?”
  她拉开椅子的手蓦地停住,“什么?”
  “景雯姐,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这件事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虞华喝一口柠檬汁,“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
  景雯忧虑地沉下脸,“我的确不知道。”这几天这个谣言的确满天飞,让她觉得苦恼,可又找不到亚伦去证实。
  彩樱瞪大眼睛,“你不知道?别开玩笑了,你可是他的未婚妻。”景雯和殷亚伦的关系也是人尽皆知,“许多人都已经打算参加竞选了。”
  “哼,什么许多人?不就是你吗?”景然调侃地看着她。
  彩樱脸蛋一红,“是又怎么样?那个蒋凯杰也准备参加竞选,我怎么不可以?”
  “我哥他一定会当选的。”一直沉默的凯芸忽然开口。
  “我说凯芸,你怎么胳膊肘子尽往外拐?”彩樱狠狠地瞪着她。
  “他是我哥,不是外人……”凯芸小声回答,在她严厉的目光下瑟缩到椅子里面。
  “我们还是姐妹呢!”虞华也忿忿然,“我支持你,彩樱。跟那个男人斗一斗,你不会输给他。”
  “这么说这个传言是真的?谁都可以直接报名参选,不用提名和审核?”景然也变得兴奋。
  以前每一届的会长都由上任会长提名五位候选人,然后又大家统一选举产生,而这一次听说殷亚伦要改变这个“垄断”的局面,任何人只要自认为有能力,都可以报名参选。
  众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看向景雯,等待她的回答。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呢喃着,如果说这是真的,那么殷亚伦也没有通知她的意思。景雯的心隐隐有些奇怪的阵痛,仿佛被什么东西掏空了。这几天,他有意无意地在疏远她,可是为什么?他们下个月就要正式订婚了呀……
  “姐,你和我那准姐夫没事吧?”景然心直口快地询问着。
  景雯却好像并没有听见,倏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对不起,我有急事,必须离开……”
  “好……”众人话语未完,她就已经抽身下楼,看上去神思恍惚的样子。
  “景雯姐没事吧?”虞华担心地问。
  景雯赶紧离开的理由是要去找殷亚伦询问清楚,她依然不太相信最近的那些关于竞选的流言,亚伦怎么可能同意进行这样的选举呢?而且他都没有跟她提起过一星半点,即使她不是他的未婚妻,她也是他的助手,他不可能对她保密吧?他又有什么保密的理由呢?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他此刻应该正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她加快脚步赶紧上楼。
  景雯太专注于自己的思绪,因而忘了敲门就径自推开了他办公室的房门。疾步走进去后,才发现陆菁正坐在他对面和他热切地谈论着问题,一见到她,他们的声音蓦地停止。
  她立刻感觉一阵尴尬,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莽撞,她以为只有亚伦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才会这样没有礼貌地进入——显然她打扰到了他们。
  果然,殷亚伦不悦地皱了皱眉,“景雯,你有什么事?”
  “这……”她有片刻慌乱,看一眼陆菁,踌躇着,“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他丝毫没有支开陆菁的意思,而陆菁也毫无去意,还是坐在原位兴味盎然地盯着她。
  景雯在心里轻叹一口气,不明白亚伦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看着他,“我听说这一次的学生会会长选举和以往不同,你不准备提名候选人,而是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参选?”她虽然不愿意在陆菁面前提及此事,可也无可奈何。
  “对。”他很简短地回答。
  景雯先是一愣,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她又看见陆菁没有丝毫惊讶的神情,一个奇怪的想法掠过脑海——难道他已经和她商量过了?还或者,这件事就只有她并不知情?
  “为什么?”她跨前一步。J
  “不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做比较民主。”他淡淡地说。
  “可是以往都是上任会长提名……”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他对他们此刻的谈话很不满意,眼眸掠过不屑一顾的光芒。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学校所有的学生都可以随便报名,既没有什么条件,也没有什么要求。那样要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进行筛选,会加重学生会的负担,也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而且学生会会长也不是儿戏……”
  “在我去英国前,我会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他挥手要她住口,“你说的我们都想到了,是不是,陆菁?”
  在一旁安静地聆听他们交谈的陆菁露出友善的笑容,“景雯,你放心,各种问题我们都想清楚了,今天晚上就会向全校同学公布这个决定。”
  景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再度将目光投向表情莫测的殷亚伦,“可是由你来提名候选人,然后由全校学生选举,这也很民主。”她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折。帝威一向不会埋没人才,有很好的晋升制度,如果你有才华,就有机会发挥所长。
  他简单地耸耸肩,“我没发现什么合适的人选。到这个学年结束,陆菁也准备去英国。”
  景雯呆呆地望着他,心扉好像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开始血流不止。两年来她跟着他开疆拓土,完善整个学生会的运转机制。她几乎没有任何自己的时间,全部都给了他和工作。她尽全力帮他,每件事都力图完美,可他居然认为没有合适的人选……
  “景雯,你就别担心了。难得能有这样大规模的竞选,一定会很热闹。我们学校好久没有真正热闹的活动了。”陆菁微笑着说。
  她再次犀利地看一眼双手交叉搁在桌上的亚伦,“我没什么好操心的,既然你们已经都安排好了。”景雯的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容,“我想我先走了,打扰你们的谈话实在抱歉。”
  “再坐一会吧,我们在谈论今天晚上全校广播的事,不如你和我……”
  “陆菁,景雯应该还有别的事。”亚伦冷静地打断陆菁的提议,漠然地看着她。
  她仓促点头,“再见。”不再多逗留一秒钟,她把背挺得直直的,坚强地走了出去。
  一走到走廊上,她就觉得眼睛刺痛。当尝到嘴角边苦涩的咸味时,她才发现那是泪水的味道。
  走进九月的阳光里,却挥不去心头沉重的阴霾。
  “她这样走了不要紧吗?”陆菁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不要紧。”虽然她今天终于反驳他的意见,可是却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她当然会反对,因为她是他父亲替他选中的妻子,因为她是帝威传统教育下的产物,因为她是不会赞同改变的……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他丝毫没有因此感到高兴,胸口反而有一丝怒火隐隐燃烧。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眼里的蓝色也渐渐加深,“刚才我们谈到哪了?”他冷漠地对陆菁说。
  那天晚上她打开电视机,在学校的电视台里看见了准备发表公告的陆菁和殷亚伦,电视台虽然是在他的一手扶植下茁壮起来,可他几乎从来不曾出现在电视台的任何节目里。
  说起来,电视台的直属主管部门不是文艺部吗?为什么现在坐在那里的是陆菁呢?她知道自己是在莫名奇妙地嫉妒,丝毫没有理由。他们只是工作关系……可是他的话却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回响——
  “我没发现什么合适的人选……”
  不自觉地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她也浑然未觉,只是麻木地听着陆菁公式化的语言。
  “各位同学,晚上好。最近校园里沸沸扬扬地流传着一些关于下届学生会会长的选举问题的消息……”她开始长篇累牍地解释新一届的选举办法,时间、地点、条件等相关事宜。
  “总之,只要你有这个意愿,选举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陆菁含笑说完。
  镜头转到难得一见地坐在一边的殷亚伦脸上,他还是一样没有笑容,“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认真思考自己当选的可能性,自信、执著、勇气就是报名的条件。”
  景雯紧紧盯着他的脸,自信、执著、勇气?原来这就是他的条件,也是他自己首先具备的三个条件。那么在他看来,现在学生会里就没有这样的人吗?
  不,他认为只有陆菁一个人具备那样的条件,但她明年却要跟他一起去英国深造,所以他只能在全校范围内重新搜索这样的人。
  她关上电视,把精力放到两个月以后的学院庆典上去。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学生会行政大楼的门口就排起了长队,全校的学生全都热情高涨地投入报名的洪流里。
  下午四点多,当周景雯上完课回来办公时,人群依旧未散。她皱紧眉头,到底有多少人前来报名?殷亚伦又准备怎么在这样庞大的人群里挑选出最令人满意的那一位?
  “景雯姐……”刚刚报完名出来的彩樱不住朝她挥手,喜笑颜开。
  景雯了露出一抹笑容,“你也来了?”
  “当然。”她自信十足地说,“我一定会成功的。”
  “我看未必。”在她后面,蒋凯杰不以为然地嘲讽着她。
  “蒋凯杰……”她先是鼓起两腮,然后露齿一笑,“等到我战胜了你,你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了。”
  “你也报名了?”景雯看着凯杰,“都需要你们填些什么资料?”
  彩樱与凯杰眼里闪过困惑,凯杰回答:“就是一些简单的个人资料,然后每个人还做了一份关于学校现状的问卷。”
  问卷?她眼底掠过疑问的光芒,那上面究竟有些什么?她急于知道内容,于是急忙地挥挥手,“我先上楼去了,祝你们成功……”
  “学生会会长只有一个……”彩樱斜眼睥睨凯杰,“你输定了。”
  “难说。”他气定神闲地耸耸肩,笑得贼兮兮的。
  夏彩樱哼了一声,扭身不再理睬他。
  景雯疾步上楼,先去报名处拿了一份问卷调查表,迅速地阅读着。这果然是一份很详细的调查问卷,问题包括了学校生活的各个方面,从课程、起居、活动到整个校园的布局和学生会各个部门的工作,几乎应有尽有。最后那一栏还写着:请提出对帝威最不满的三件事以及你自己的改革提议。
  她拿着调查问卷走进殷亚伦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刚才在报名大厅里她没有看见他,除了他们文艺部,其他各部人员都在忙碌着。由于要准备学校庆典,文艺部因此没有参加这一次的选举工作——她希望是这个原因。
  他在这样的时刻会去哪里?
  景雯沉吟了几秒,蓦地转身向楼顶走去。推开通往楼顶平台的大门,果然看见殷亚伦卓然挺立的身躯。
  看着他在微风中如一抹剪影的挺拔背影,半晌,她才低语:“亚伦。”
  他并没有转头,“你找我?”声音是一贯的沉着。
  她向他走去,“你看见下面报名的人潮吗?”
  “那很好。”他的回答依旧简短。
  景雯认真地侧过头去看着他在黄昏的光线里坚硬的脸部,见到了他的决心与信念。她困惑地开口:“这样的选举有什么好处呢?那么多的候选者你要如何选出那最终的一个?”
  “我自有我的办法。”
  见到他一脸冷酷地不愿回答,景雯心里隐隐抽痛,“你不信任我,不愿意告诉我吗?”
  “这不是你们文艺部的事,所以你不需要知道。”他神态自如地回答。
  “你就是通过这样一份问卷调查吗?你既然这么想知道大家对帝威真实的看法,为什么不做一个全体学生的问卷调查呢?”她压抑下心底的苦涩,挥动手中的纸张。
  “那不一样。自愿报名是信心的一种体现,而且我不需要所有人的意见,我只需要那些有勇气担当大任的人的意见。”他断然否定,眼神冷酷。
  “难道仅仅靠这张纸你就知道谁合适,谁不合适吗?”她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还是你另外有什么别的计划?”
  他沉默不语。
  “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他还是不愿意向她坦白的事实刺着她敏感的神经,可她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你以为这样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们学校一直以来的做法都被认定是正确的……”
  “那些古老的世袭制吗?”他嘴角撇出冷酷的弧度。
  “世袭制?”她再度蹙眉。
  他冷笑着,“学生会里的人永远来自那几个古老的家庭,那些在社会地位上高过其他学生的男女,比如你、我,我们都是一进入帝威,就注定要担以重任的人。”
  “可是我们是经过你父亲提名,然后全校学生选举……”
  “有几个候选人?有多少选择给其他人?”他抿紧双唇,怒气隐隐浮现。
  “不是这样的,每次学校都会选择最优秀的人才进入学生会,并不止是因为你的出生和血统。”她不满意地反驳,“陆菁,还有其他许多人,都不是你说的什么最古老家庭的一员。”
  “可是最后那个人却必须是!”他忽然对她怒目相向,“我爸在去英国前叮咛过我,学生会的会长只能是你。”
  景雯的脸色蓦地苍白,颤抖地请问:“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他嘴角肌肉抽动,“不是你为什么就不可以,而是因为你是校董之一的女儿。”
  “你这样说不公平。”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我很用心地做着每一件事,我自认为对得起我自己的职位——还有你!难道因为我是谁的女儿,你就可以否定我所有做的事吗?”
  “那么你是想当这个学生会会长啰?下去报名,和那些人一起竞争,如果最后当选的还是你,那么我无话可说。”
  殷亚伦冷酷的声音如冰冷的雨水打在她心海上,她眨回不争气的眼泪,彻底寒了心,“我明白了。”
  他倏地转头望着她强忍哀戚的脸,有一瞬间的困惑与迟疑,他这样做,真的对她不公平吗?不,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她不赞同他,那么她就永远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难过,他很少看见她露出如此激动的神情,可是……他的决定也是不容更改的。
  他那让她不解的表情又来了,仿佛他有什么话想要告诉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仿佛他有了什么决定,却怀疑着她是否是那个可以倾诉的人……这可不像他的为人,他一直是敢说敢做、雷厉风行的男人呀。
  她与他审视的眼对视,毫不示弱。
  “景雯。”他忽然开口,语气低沉了许多,“你真的准备这样遵照长辈的要求过一生吗?”
  他眼里专注而热烈的光芒让她蓦地心跳加快,一种惊惧的情绪从背脊升起,快速流窜到四肢百骸,她颤抖着嘴唇问:“什么意思?”
  殷亚伦的目光更加深沉,“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了悟如锋利的刀刃刺人她的身体,她晃动了一下,“你是指我们下个月的订婚典礼?”这一次,她是真的感觉到了寒冷——那种可以将整个人都冰冻的寒冷。
  “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你父母的选择,而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他表情严厉地转身面对她,夕阳的余晖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确是她父母为她作的选择,可是……
  “那么你呢?你自己的选择又是什么?”他无情地逼问。
  天空正在慢慢变暗,黑暗迅速地吞噬了白昼,也吞噬了她的心。她努力睁大酸痛的眼眸,不让眼泪夺眶而出。正当她准备回答时,楼顶上又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亚伦,你果然在这里。”那是陆菁甜美的声音。
  “什么事?”显然并不愿意被打扰到的他倏地转身看着来人,不悦地抿起嘴唇。
  看见景雯的陆菁抱歉地微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话,不过……你的电话!”她走到他面前,温柔地向他伸出手。`
  银白色的光芒一闪,景雯认出那是亚伦的手机,为何会在陆菁的手里?
  他冷漠地接过,“喂,我是殷亚伦……父亲?”他看了她们一眼,转过身去面对着蓝天说话。
  无力感贯穿她全身,她连迈步的力气都已经渐渐
  失去,拖着沉重的步伐,她独自一人孤单地走下楼去。
  亚伦愤怒地关上电话,脸部的肌肉不断跳动。
  “怎么了?”陆菁担忧地蹙起眉,敏感地询问。
  “他知道我们正在选举的事,要求我们立刻停止。”他绷紧下颌的肌肉。
  “那……”陆菁惊恐地睁大眼睛,“我们……”
  “我们继续。”他爆发出更加坚定的力量,不容置疑地说。
  “可是……”她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如果董事长知道……”
  “知道就知道。”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要面对必然的冲突,“在他回来前,我会安排好一切。”
  他刚毅的眼神好像让她心安似的,她露出笑容,“那么我们一起加油。”
  他依然抿紧嘴唇,犀利地看了她一眼,对他说这句话的女人居然不是那个他所谓的未婚妻。他收起电话,忽然严厉地质问:“为什么你会拿着我的手机上来?”
  她惊慌的眼闪了闪,“我……我去你办公室找你,正好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所以我就……”
  “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他冷硬地打断她的解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好,我知道。”她低下头,有些不太情愿地回答。
  他转开头去,继续望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空,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和他自己的亲人以及几百年来延续的习惯势力作斗争,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因为这是他最大的心愿。当他一旦决定要战斗,他就不会退缩。他已经被这些规矩、这些所谓必须遵守的规范压抑了太久,以至失去了他自己,快要变成一个和他父亲一样冷酷无情的男人。他要做殷亚伦,而不是帝威集团的主席!他要自己掌握自己的生活,他要改变这些陈规,他要自由,想要这个沉闷的地方可以呼吸到真正新鲜的空气,哪怕只有一点……
  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要这一片湛蓝的天空没有瑕疵。捏紧双拳,他可以肯定未来的道路一定满是荆棘与阻碍,可他不怕,当他一旦决定某事,他什么也不会惧怕!
  景雯终于明白了殷亚伦用什么办法来挑选出最后的人选。在报名的一千多人中,他从那些问卷调查的结果里挑中了三十个初赛人选者——其中不乏一些现任学生会的成员——这些人将经过公开的竞选演讲再由全体学生投票选举出最后的八人,那八人将进入最终的决赛。
  可是决赛内容是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在经过了顶楼的谈话后,她和他就再也没有过任何的交谈。她想她开始了解了他的想法,可是又害怕着他的想法。她知道他有了改变,但那改变却让她不安和恐惧,他好像离她越来越遥远,而终有一天,她将再也无法追上他的脚步。
  今天是初赛的日子。
  学生会礼堂人头攒动,原本只可容纳三百人的会场里足足坐了有五百多人。这也难怪,这是帝威百年来第一次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公开竞选学生会会长,好奇的人当然很多,即使有电视直播,可哪里有比坐在现场看更加刺激精彩呢?坐不下的人就站在一边,每个人都充满期待与渴望,一张张好奇的脸全都涨得通红。
  会长台正中坐着殷亚伦,他的左手边是陆菁,右手边的位置却空着,桌上的名牌上写着“文艺部周景雯部长”。
  殷亚伦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在身边加上她的位置,但是他还是吩咐他们这样安排了。但她却没有来。他深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显然不愿意再等待周景雯,径直宣布演讲开始。
  他话音刚落,有人就推门而人。大家都听见了关门声,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门口,安静地看着来人——文艺部长周景雯。她脸上虽然有些苍白,可也有着更多的镇静。她向会长台微微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所有注视的目光,无视于他身边座位上的名牌,走到妹妹景然的身边坐下。
  殷亚伦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直直地转向主持人,微微颔首示意开始。陆菁也看了一眼景雯,似乎想跟亚伦说些什么,但最后她也并没有开口。
  演讲很精彩,几乎是太精彩了些。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把竞选演讲搞得有声有色,可见帝威里果然多得是卧虎藏龙的人物,包括夏彩樱与蒋凯杰,他们的演讲都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最后一位候选人结束演讲后,殷亚伦和几位评审也都完成了各自的打分,他们的评分占总成绩的50%,另外的50%则由全校的学生投票决定。
  从头到尾,景雯都不动声色地认真听完整场演讲,丝毫不理会身边许多探询的目光。
  结束时,殷亚伦带头走出了会场,他的目光不曾落到过景雯的身上。她也似乎毫不在意,跟着众人一起站了起来,就在此时,陆菁却叫住了她:“景雯,跟我一起走吧,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她们一路无言地走回景雯的办公室。
  景雯关上办公室的门,陆菁的表情有些严肃,有些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景雯见到她那样的表情,心里已经清楚她想说些什么,因此想尽快结束这次谈话。
  “那个……今天你不应该那样做。”陆菁大胆地说,双眼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
  “这次选举本来和我们文艺部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我一直没有参与,今天忽然参加评审,我觉得对那些选手并不公平。”她冷静地叙述。
  “你真的这么想?”陆菁毫不掩饰她的怀疑。
  “你没有权利来质疑我。”景雯冷漠地反击,自己也诧异竟会有这样激烈的口吻——这一点也不像她了。
  陆菁涨红了脸,“景雯,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有敌意。如果是为了亚伦,我认为你不应该……”
  “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景雯打断她的话,望着她,“可我不太欣赏你的某些做法,我认为太激进了,这是事实。但我也清楚那是因为你我看法不同所必然会引起的争议,与亚伦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的确也看不惯你的许多处事原则。”陆菁脸上友好的态度完全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股厌恶之情,“只是我希望你可以公私分明,别把你和亚伦私人的关系带到工作中来,你以为你是他的未婚妻就可以随意批评他的决定、并且在众人面前对他不留情面吗?”
  “我没有。”景雯冷声回答,昂起头,“我是质疑他的决定,但不是以未婚妻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帝威人的身份质疑他。”
  “我不相信你。”陆菁傲慢地回答,“不相信你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你只是在嫉妒,嫉妒我和亚伦之间亲密的关系。”
  景雯的脸色变得惨白,她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可她也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表现出她软弱的一面。她强忍住巨大的痛楚,依然坚强地站得直直的,“陆部长,听了你的话我更加相信公私不分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现在我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我必须开始工作。”
  “我当然会走。”陆菁毫不示弱地斜睨着她,“可是我不会离开亚伦,我发誓。”
  “请便。”景雯咬牙,目光如炬。
  陆菁倨傲地走出了房间,景雯直直凝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她高傲的头没有一丝下垂。
  她不能流露出任何软弱的情感,哪怕她的心此刻正遭受着如火烧般的煎熬。她知道她今天的行为仿佛就在向他宣战,可是她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地坐在他的身边。是他先把她排斥在整个竞选之外的,现在又忽然
  要她坐在他身边,露出一副支持他的样子,她做不到!真的无法做到!
  她无力改变亚伦的决定,但起码她可以表示不赞同吧?难道说他殷亚伦的决定,她周景雯都必须无条件地赞成吗?
  殷亚伦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一贯冷漠的眼眸此刻却闪着怒火。他绝对想不到景雯会那样公开地反对他,她一向很有原则,从来不会做任何有损她自己和帝威形象的事,今天她这是怎么了?
  不愿意再盲目猜测,他拿起车钥匙,起身离开。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那是她的事,与他又有何关系?今天晚上殷家老爷子邀请景雯去吃饭,而且叮嘱他一定要把景雯亲自接回家。父亲一定跟爷爷通过电话——在多年前把帝威集团董事长的位置让给父亲的爷爷,早就表示过不会再参与任何帝威内部的决策变动,所以他不必担心殷老爷子会对他现在正在进行的事发表任何反对的意见。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绝对不会后退与气馁。二十二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希望有所变化,变化才是帝威未来生存的根本。他知道自己还太年轻,但他有精力、有魄力,也有决心与毅力。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支持。殷家虽然是个大家族,可是他们都只团结在爷爷与父亲身边,将来或者会团结在他身边,但必须是在他证明过他的能力以后。
  而那个被家族认定将陪伴他度过一生的女孩却公然反对他,在他已经如此孤立的情况下!这让他向来冷静自持的心怒不可遏。他应该不在乎才对,他早知道她是不赞成的,她也明确地对他表示过。可他还是不曾想到过,他所以为的那个温和优雅的女孩,会这样激烈地公开表示反对……是他错看了她,还是她终于也发现他不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不再盲目地赞同他了?他握了握拳头,烦躁地下了楼。
  景雯锁好办公室的门,这才记起今天晚上的晚餐约会,她答应了殷爷爷去殷宅吃饭。她踌躇着,举棋不定,不知道在经历了今天那么多的事情后,她如何能若无其事地陪着他去他家吃饭。
  她轻柔地叹息,最后还是走向亚伦的办公室,却发现他已经离开
  他没有等她,他是在生她的气吧?她伤到了他的自尊,她其实是知道的,再怎么说,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他的未婚妻……今天她或者有些冲动,但并不是像陆菁以为的那样公私不分,她只是以行动让所有人知道,她并不赞同他的这次计划而已。难道她选择的方式错了吗?
  或者真的是因为她自恃为亚伦的未婚妻,所以丝毫也不惧怕他的怒气?或者因为他最近对她的疏远,让她在心底里产生了抗拒的心态?景雯走在离开学校的柏油路面上,迷惘地询问着她自己。
  他的外表就像典型的殷家人那样,冷淡矜持,仿佛对任何事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可是她敏锐地感觉到在他还有一颗火热的心和对生活的热情。
  他继承了父亲的外表,可却有着同他母亲一样的热情。杨怜柔是吹进殷家的一阵旋风,虽然无力改变殷家一贯的传统,却把她强烈的性格遗传给了她的儿子。
  现在亚伦正渐渐表露出他的野心,还有他要改变一切的强大意志。可景雯却认为他的方法错了,他这样做的结果只会让他和殷伯伯之间的冲突升级,对整个帝威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只要殷伯伯一句话,整个竞选结果根本无法生效。
  亚伦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究竟要做什么?这就是让她激烈反对的原因,在看来简单的竞选背后,她总觉得他有更加不为人知的目的隐藏在这次竞选之后,他高深莫测的神情里有着让她害怕的一种光,一种她现在还无法明白原因的可怕光芒。
  她害怕那光芒到最后不能照亮别人,反而烧毁了他自己。加快步伐,她心脏掠过一丝痉挛,她得赶紧去殷家,或许殷伯母会给她一些建议。她真的感觉到混乱了……开始她以为自己今天的行为是正确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又有些茫然了呢?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走到校门口时,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车“吱呀”一声停在她面前,殷亚伦毫无表情的脸从摇下的车窗后面出现。
  “上车。”简单而命令的话语,正是他向来的语气。
  她早就习以为常,抿了下嘴角,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还在等她,胸口还是窜过丝丝甜蜜。虽然他的口气恶劣,可他还是把车停在她面前,隐忍着怒气,等待她上车。四周的许多同学都停下来看着他们,景雯赶紧打开前座的车门,优雅地坐了进去。
  他的车子立刻飞驰而去,冒出一缕强悍的尾烟。
  瞥一眼他如石头般坚硬的表情,她感觉得出他在生气,愤怒的表情虽然没有显现在他眼里,却显现在他身体周围,强烈地诉说着他的气愤。
  “你对我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吧?”景雯轻声说,目光直直凝视着前方。
  殷亚伦下颌的肌肉仿佛绷得更紧了,“没有。”
  “撒谎。”景雯的视线扫过他的脸,“你明明是在生气!”
  他眼中掠过一丝不悦,被人看透的不悦,但立刻又恢复常态,“我只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那样做,公开表达对我的不满吗?”
  她沉默着,搜索着合适的语言:“我说过我并不支持你这次竞选的计划。”
  “你是我的下属,如果我决定了这样做,难道你不应该服从安排吗?”他双眼直视着前方路况,神情冷硬。
  “我希望我可以,可是……可是我并不是你的傀儡。”?
  说得好!用力踩下刹车,他把车停在了路边,冷冽的眼眸扫过她的脸,“我过去在禁锢你的意志吗?”
  他的表情让她觉得害怕,他从来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平时的他也是冷漠的,但却绝对不是可怕的。可现在她却发现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除了有可以冰死人的寒冷外,还有巨大的压迫力,她颤抖着喃喃低语:“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愤怒地抿紧双唇,“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或者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要么你可以选择站在我一边帮助我,要么你也可以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否定我,那对我都没有任何影响。”
  她静静地瞅着他刚毅的侧面,一抹哀伤的情绪却攫住她的心,“那对我都没有任何影响”,他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在她身边,那是她无法忽略掉的声音。
  他的神情紧绷,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知道了。”她以此刻可以伪装出的最大冷漠声音回答,不想提醒他,是他一直都把她排除在整个竞选之外,也难怪她的支持与否对他并不重要,“可是你也应该听见一些不同的声音。”
  “或者。”他似乎满意地点头,其实他知道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他怀疑他们有可以解决的那一天,除非……一个念头闪过他脑海,他发动汽车,决定暂时先忽略它。
  景雯不再看他,而是把视线转向窗外的风景。深秋了,落叶满地,天空中还有不断翩翩飞舞的黄叶,这是他们最后在这个世界上展示美丽的机会。她被那些旋转的节奏所吸引,呆呆地凝视着它们在风中的优美舞姿,知道那是它们的绝唱。
  一天后,景雯拿到一份选举最终结果的文件,还有殷亚伦下一步的计划。当天下午,全体干部都必须参加他召开的会议,讨论接下来必须实施的方案。
  这下,她是真的不知道殷亚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特别是那份竞选项目,文件上很清楚地写着:凡是入围的八名选手,都必须完成以下任务。
  (1)规定时间里(本学期末)建立一个娱乐性质的社团,八人不得重复,以吸收会员最多者为优胜。
  (2)在规定时间里(本学期末)举办三次大型活动,内容不限,但最少要发动两千人参加,以受到最多好评者为优胜。
  (3)定期举行校际联谊会,与外校的其他社团结成友好关系,发展最多者为优胜。
  (4)对学校任何现任制度提出合理建议,并能提供具有可操作性的改革方案,由评委会成员认可最多者为优胜。
  (5)对学生会一年的工作制订具体而详细的计划,包括各部如何协调、募集资金及合理预算,由评委会同意评定。
  以上满分为100分,每项总分为20分,预赛成绩将作为参考成绩适当考虑,评委会成员由现任学生会竞选特别委员会执行。
  她的目光离开这份公告内容,再次看向另一张有着学生会特别委员会成员的名单,一路扫过,愕然发现她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她这个一直被他排斥在外的人,怎么突然会有了监督评定的权利?
  而且这份计划,这个方案……他到底准备干什么?
  下午开会的时候,她提出了她的质疑:“现在学校的社团数量已经达到饱和的状态,多年来一直运行良好,忽然多出八个,会不会影响其他社团的正常活动?而且以参加人数的多少为评定标准,可能会引起不良竞争。”
  殷亚伦抬头看了她一眼,“所以每个社团我们都会派一个委员会成员进行监督。”
  他明显地对她的问题不以为然,她抿紧嘴,毫不气馁地继续说:“还有举行大型活动这一条,没有任何限制与方向,会不会造成校园的混乱?两千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就要看几个候选人的能力,看他们是不是可以选择好的活动方案,并且有足够的组织性可以让活动圆满结束。”他继续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如果他们选择不当那该怎么办?”
  “景雯,你的这些担心我们都想到过了,他们举行活动前必须经过学生会的批准,如果是不适合我们学校的方案,我们绝对不会采用。”陆菁在亚伦严厉的注视下,面带微笑地抢在他之前回答。
  “但是我们又怎么能确定是否真的对学校有利呢?毕竟我们学校举办的大型活动一向都是一些竞赛类或者学术类……”
  “你是认为我们大家全都没有判断力吗?”亚伦忽然犀利地诘问,他平生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具有进攻性,他应该感到高兴,可他偏偏只觉得愤怒。
  她蓦地白了脸,依然勇敢地直视着他,“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么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具体的人员分配和平分标准……”他转向另一边,不再理睬她的问题。
  深吸一口气,她可以感觉到周围人同情或者鄙夷的目光,她却不依不饶,以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执拗心情开口说话:“亚伦,你不要忽视我的问题,我只是希望把所有情况都搞清楚,你不要以为校长没有权利约束你就可以擅自枉为,董事长马上就要回来……”
  她居然搬出他的父亲来!亚伦脸颊边的肌肉痉挛地抽动一下,他厉声说:“有任何事都由我扛着,这个学校的制度太过老套,老套到了该改革的地步。那些百年来必须遵守的各项准则只会把人变得迟钝、木讷而毫无朝气。”他提高声音,凛冽的眼神扫过全场。
  “你太武断了……”她被他难得形于外的怒火所吓到,瞬间无言以对。
  “改革总是需要冒险,按部就班又何必改变?”他环视四周,“这里每个人都赞成我的意见。”全场静默,他露出胜利的笑容。
  “我不赞成。”这句话是这个星期来她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即使现在她明白了他的目的是想要改革学校的制度,“这个学校的制度虽然古老,但多年来都被证明是正确的理论。比你想带来的混乱而言,它或许呆板,但还是可以培养出正直有用的人,改变有的时候未必是前进。”不知不觉,她将心底的想法完全表达了出来。
  “整天不思进取,只会规矩地守着那些条文,听从父母家族的安排,婚姻、事业都不由自主,成为没有思想没有见解的木偶?”他的声音如暴风吹过,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她有片刻错愕与惊悟,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他话里的含义,他在说他自己,他不愿意成为那样一个人!
  他再次紧逼,“或者你愿意成为这样的人?没有自己的意志,只有家族的意志,从不明白自我两个字的真正意义……景雯,你想要那样吗?”他挑衅地扬起一边浓眉,眼神晶亮。
  “我……”她环顾四周,看见一张张愕然的脸,她垂下眼眸,“我想我并不适合坐在这里,我愿意退出。”
  “随你的便。”他毫不迟疑地挥手,表情冷酷。
  她缓缓站起,推开身后的靠椅,泪水刺痛她的眼,威胁着要夺眶而出,她仓皇地低头,“对不起……”带着无法压抑的情绪,她急急地冲出了会议室的门。
  亚伦握紧了拳头,一瞬间他有追出去的冲动,但理智提醒他身处的环境,他的下颌绷紧,努力平复自己翻腾的思绪,然后以冷静的声音说:“我们继续开会。”或者他真的不应该把她也拉进他的这次计划里,但他记得她的话——“你也应该听见一些不同的声音……”他现在知道,她的这些所谓不同的声音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她居然逼得他差点失去了控制,本来他是想要说服她,让她看见她的反对是毫无立场的,结果他却好像说了一些不应该在人前说的话……
  景雯痛苦地跑出了会议室,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肆虐在她如水晶般透明的脸颊上。她一路跑出了学生会大楼,想要跑回宿舍。他的那些话……他的那些话是在暗示她什么吗?还是他已经决定了什么?她恐惧地颤抖,害怕他真的会作出让她最痛苦的那个决定……
  她蓦地止步,眼眸因为惊恐而睁大,也因为惊恐而忘记了哭泣和所有刚才的担忧。怎么可能?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可能是他?严肃的表情,成熟的外表,笔挺的黑色西装,还有那犀利得可以穿透一切谎言的眼睛,那双和亚伦一样的蓝色眼眸——葛莱思家的遗传……
  “景雯。”来人走到她眼前,微微瞥了她一眼,就已经让她不寒而栗。
  “殷伯伯。”她恭敬地低语,不敢正眼看向来人。办公室见我。”说完,没有任何告别的语言,他径自越过她,向行政大楼走去。
  景雯目瞪口呆,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无法动弹。他要见亚伦,怎么办?殷明的美丽助手乔伊丝若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暗示她赶紧去找亚伦。
  她醒悟地点头,急匆匆沿着来时的路奔向会议室,没有多想刚才窘迫的情况和她是如何狼狈地逃走的……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帮他脱离困境。
  一把推开会议室的门,打断了里面热火朝天的讨论。
  众人皆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她无暇顾及,径直盯着亚伦惊讶的蓝色眼眸说:“殷伯伯……你父亲他回来了,他要立刻见你。”
  鸦雀无声会议室弥漫着异常紧张的情绪,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她身上移到他身上,他却无动于衷地坐着。
  她也等待着他的回答。
  “先休会十分钟,等我回来再继续开会。”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的波动,迈出的步伐也是自信与坚定的。好吧,来得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快,但他不会逃避。他的脸不自觉地紧绷着,浑身散发出战斗的气息。
  “亚伦……”陆菁站了起来,仿佛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可是他毫不理睬,脚步不停地走过景雯身边。
  两个女人相互看了一眼,景雯着急地跟随着他的背影,想要跟上他快速的步伐。
  站在电梯里时,景雯的惊慌显而易见,“殷伯伯怎么会提早这么多天赶回帝威来呢?他知道了什么吗?”
  “他看来是全部都知道了。”他狐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认为是我告诉他的?”她顷刻间深受打击。
  殷亚伦专心地看了她两秒,缓缓摇头,“不,不是你。”
  可是她无法忘记他刚才怀疑的目光,这让她觉得受到侮辱,她不满地抿起嘴唇,无声抗议着。
  他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见她苍白的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他隐隐觉得内疚。他不应该怀疑她的,不管她是如何反对,他知道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他和他父亲起冲突,他会那么想,只是因为迁怒……他很少迁怒别人的。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轻声说。
  景雯惊讶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跟她道歉吗?
  亚伦走进他父亲的办公室已有十分钟,而景雯也在办公室门口足足踱步了十分钟。她没有办法安定片刻,只要一想到他们父子俩同样恐怖执拗的脾气,她就觉得心惊肉跳。
  他们都是像冰山一样冷漠的人,可是在这层保护色后蕴涵着的巨大能量却可以摧毁一切。他们可以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么多年,那都是因为亚伦的羽翼未丰满,又有她母亲从中调解。可是,这几个星期亚伦所表现出的无比坚定的决心告诉她,他不准备再服从下去,他想要反抗他的家庭,首先就是要反抗他父亲的权威。
  冰山与冰山相撞的结果是什么?彼此沉没……她惊跳起来,不安在心底加剧,并且迅速蔓延至全身。
  在隔间里办公的乔伊丝实在无法忍受她的焦躁情绪,于是开口:“景雯,你进去看看他们吧,如果是你,董事长不会有意见的。”
  “可是……”她是真的很想进去,但又忌惮着殷明无情的眼神。
  “董事长喜欢你,他不会对你怎样。”乔伊丝继续鼓励。
  “殷伯伯喜欢我?”她睁大眼眸,这怎么可能呢?他对她从来不苟言笑。
  “是呀。”乔伊丝调皮地笑着,“虽然他从来不说,可你每次找他他都不曾拒绝你,如果换了其他人,老早都被轰出办公室了。”
  景雯脸一红,她的确经常来找殷明,可那都是因为她父亲叫她来问候或者是殷伯母让她送东西来——不过,每一次他都不曾赶她走过,这倒是真的。
  “快进去吧。”乔伊丝拿了一个托盘,倒上两杯咖啡,“把这个送进去。”她向她眨眨眼睛,“别让他们两个闹得太僵。”
  她善解人意地接过,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谢谢你。”
  简单地挥挥手,乔伊丝就继续工作去了。
  屏息凝神,她专注地看着杯里褐色的液体,小心地敲响办公室的门。
  “是谁?”冰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从门边的扬声器里传来。
  “是我,景雯。”她说得小心翼翼,心里七上八下的,害怕她不被放行。
  “进来。”声音依然冷酷,景雯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一手拧开门把,一手端着托盘,她小心地走进办公室里,轻轻关上门,转过身去面对他们父子。
  殷明坐在皮椅里一脸严肃,而同样转头看她的殷亚伦坐在他对面,神色有些愠怒。
  她挤出笑容,尽量轻松地说:“我来给你们送咖啡。”
  没有回答。两个男人以冷静的表情看着她,景雯在心底叹气,他们可真是不折不扣的父子呀!
  她硬着头皮在两座“冰山”面前放下咖啡,还要面带笑容,“殷伯伯,快趁热喝吧。亚伦,给你的。”
  只有简单的点头,还是没有言语。
  怎么办?她是否就应该转身离开了?可是看他们父子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她实在不敢走开。于是她寻找话题:“殷伯伯,你不是准备下个月才回来的吗?为什么提早了两个星期呢?”
  “我有事要办。”他犀利地扫过她全身,表情深思。
  景雯轻轻颤抖,不安地看向亚伦,仿佛寻求他的帮助。可他还是一脸冷漠,那样子和他父亲真是像极了。
  她在心里叹气,看来他们都不欢迎自己,于是泄气地说:“那么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景雯。”在她转身前,殷明冰冷地开口,“你也支持亚伦这一次胡闹的做法吗?”
  “我……”忽然被点到名,她有刹那的迟疑,看了一眼忽然全身僵硬的亚伦,她冷静地说:“我并不是完全赞同。”
  殷明满意地点头,看向儿子。
  “不过,我觉得既然亚伦决定这样做,我会把我不赞同的地方同他讨论,然后协助他完成这次选举。”她抢在殷明前面开口,目光镇定。
  两道错愕的视线定在她脸上,她不为所动地保持镇静。
  “既然不赞成,你还要协助他?”殷明首先表示他的怀疑。
  景雯点头,“在工作关系上他是我的上司,在私人关系上他是我未来的丈夫,于公于私我都要支持他的工作。我会给他提出意见,可我不会否定他这个决定。”
  殷明脸上的神情阴沉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殷亚伦则是完全惊讶,他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前些天她还公开反对过他这个决定,就在刚才她还在和他争论这个决定……现在,她却为什么会说愿意协助他?
  景雯转过头去与他研判的目光相视,一脸坦然与真诚。
  “我会让你完成这次选举,不过如果结果我不满意,我有权利推翻。”殷明漠然的声音打断他们对视的目光。
  殷亚伦挑起一边眉毛,挑衅地望着他的父亲,年轻的脸上飞扬着自信与执著,“我希望你可以够客观。”
  “我做人一向很客观。”
  沉默了半晌,他对面无表情的父亲点头,“我相信你的话。”
  “你们可以走了。”冷酷的男人直直盯着两人。
  “好的,殷伯伯。”景雯柔顺地回答,和她刚才坚持的表情完全不同。
  殷亚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困惑和一些更为复杂的感情闪过他蓝色的眼眸。他转向父亲,僵硬地点头,“爸,我走了。”他又看向景雯,示意她先走。
  正当他们两个各自转身时,殷明那没有温度的声音又从他们背后传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亚伦的背脊一挺,他微微点头。
  走出殷明的办公室,景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余悸犹存地说:“刚才真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殷伯伯会发火。”
  “他是不会发火的。”殷亚伦审视着她微微苍白的脸颊,“他认为那是懦弱的表现,一个男人应该有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
  好可怕!景雯在心里感叹一声,所以你也要这样向他靠拢吗?她默默瞅着他,但不敢把问题问出口。
  “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回答我父亲?”他突兀地询问,目光如冰蓝色的火焰般梭巡她的脸。
  “我……”她微微一惊,“我只是……”
  “你不是很不赞成我的决定吗?刚才在会议室里还提出那么多意见,可现在你却告诉他,你会协助我?”他眼里闪过奇异的光芒,看着她的表情未变。
  景雯咬了咬嘴唇,她可以告诉他吗?眼里映出他英俊但冷硬的脸,她柔声说:“那天去你家吃饭,你母亲告诉我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应该有所怀疑。”
  “我妈她对你说这个?而你就准备按照她的话去做?”他愈加感觉不可思议,语气也禁不住更加严厉。原来她刚才那番话是因为听从了她母亲的教导?他还以为那是她自己的决定……殷亚伦的神情更加阴沉了些。
  她不理睬他狐疑的表情,径直微笑以对,“她告诉我她自己的经历。虽然她在许多方面并不赞同你父亲,可她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他任何的行为与决定,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其实他一直奇怪为什么她那思想激进又热情洋溢的母亲能够忍受那样保守又内敛的父亲。
  她的笑容更加温柔与明亮,“她说我应该相信你,就像她相信你父亲一样。那不是一种盲目的信任,而是夫妻之间必须有的默契。”是她因为爱他,所愿意给他的一种权利。可是这一句话,她却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默念。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因为是夫妻,所以必须站在同样的立场?”这样的答案听来很合理,可是他却觉得有些荒谬。就因为她以为她必须要嫁给他,所以才决定支持他吗?她就那么听从父母的安排,而没有自己的主见吗?
  “对呀,她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景雯笑得理所当然,“我知道我错了,错得很离谱。为什么我要这样激烈地反对你的决定呢?你刚才责备我的话里有一些是对的。我害怕改变,所以总是按部就班,我的确是个父母眼中的乖女儿,也想做同学之间的楷模,不敢有任何疏忽。”她朝他歉然地微笑,“这一次你的决定把我吓坏了,我不问理由和原因,首先就退缩、害怕起来,直觉地就想要反对你。其实你只是希望换一种方式来选举会长,我那样激烈地反对,实在没什么道理,那全都是我的错。”
  她又准备恢复成原来那个柔顺的她了,因为他母亲的话……不知为什么,他竟会觉得失望和愤慨。难道他比较希望是那个会据理力争、会和他辩论的她吗?看着眼前她含笑的温柔脸庞,他忽然说:“可是在你的质疑里的确有许多都说到了点子上。”
  她羞涩地笑了,“我想我可以对你的计划提出意见,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应该会接受合理的意见吧?”
  他冷漠地点头。
  “但无论怎样我都不能反对你!像上次初选的演讲比赛上,我那样的表现是多么幼稚和不可取。殷伯母的话点醒了我,我要支持你做下去,如果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我一味地抗拒,结果只会让我们不欢而散。”
  他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蔚蓝色的眼眸里却阴沉一片,那笑容其实有些苦涩和嘲讽,但她却没有看出来。
  “那么是不是表示你愿意重新回到会议中来了?”
  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她就脸红,羞赧地说:
“刚才……我其实本来决定要支持你的,可是一提那些意见,我又……”
  “好了,走吧。”不等她说完,他就凌厉地打断她的话,“有意见是好事,不过不要感情用事。”既然她要支持,他就让她支持。反正这对他的计划有利,不是吗?所以他可以不在乎她那支持的理由究竟是心甘情愿的,还是他母亲授意的……毕竟,她是周景雯,难道他以为
  她会忽然变成他所需要的那种女孩吗?
  跟上他的脚步,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保证再也不会了。”同他和平相处的感觉真好!
  景雯丝毫没有察觉他晦涩的心态,一点也不知道她刚才的那番话让殷亚伦作出了一个决定,一个他思考了许久,却一直在犹豫不定的决定!如果她知道,她还能笑得出来吗?
  这是景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她要在这一天同殷亚伦正式订婚!
  一大早她就被母亲叫起,先是去美容院做头发,请专业的化妆师化妆,然后又要换上订做好的礼服,搭配同样风格的首饰,最后,她还得安静地坐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等待订婚宴席开始后父亲来将她带下楼。
  订婚典礼选在周家举行,因为殷家觉得订婚就等于是殷家上门来求亲,所以结婚宴席才会在殷家举办。
  为了这个宴会,父母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月,光是礼服就在半年前已经预定好了,一改,二改,三改……从式样到颜色都讨论了无数次,最后才订为今天她穿的这个样子。白色的轻纱一层层将她裹起,整个线条流畅得就像她的第二层皮肤那样,而衣服上那千颗手工缝上去的珍珠更是让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要多花功夫呀!而她仅仅只能穿一次。可这一次也是终生难忘的呀,今天就是她过去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景然像个小传声筒般跑上跑下,她的萧彻已经来了,可两人还是处于冷战中。景雯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个闹矛盾,连父母都懒得再管了。不过她通过景然也知道殷家人已经到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
  她开始紧张起来,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未睡,今天她又忙碌了一整天。接下来即将举行的仪式更是让她神经紧绷,呼吸不稳。表面上,她和亚伦在过去一个月里的冲突看来已经解除,但她却觉得他似乎比从前更疏远她了,因为他那客气的态度一点不像平时冷漠的他……他越是对她客气,她心底的不安就越重。他们的关系毕竟是不同的,以前她还能从亚伦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思绪,可是现在他似乎刻意在她面前隐藏起他自己……她希望是她多心了,希望只是她订婚前必然会有的一种自然反应……
  就在这样混合着期待和惊慌的情绪中,她的父亲挽着她的手带她下楼。一见到站在楼底、穿着白色晚礼服的亚伦,她所有的不安与紧张就全部烟消云散,他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她,他就要成为她正式的未婚夫,他们会订下一生一起度过的承诺……她脸上只留下即将与他订婚的喜悦与羞涩。
  所有的客人全都鼓掌欢迎她的到来,赞叹的声音和祝福的声音此起彼伏,她和亚伦被安排站在一边,由宴会的司仪先介绍今天宴会的目的和双方家长。
  殷亚伦转头凝视着穿着白色曳地长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上了淡妆的景雯。她脸庞上的神采异常动人,可这却令他觉得不安。当订婚两个字由司仪嘴里传到他耳里时,他全身蓦地紧绷,忽然转头对她说:“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让他们来支配我们的一辈子吗?”
  她抬起美丽的双眸困惑地望着他,警铃在脑海里响起,“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想……”他的表情里有些不舍,可又有更多决绝,抿紧下颌,他的声音坚定,“我的人生必须由我自己来掌握,每踏出的一步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决定。”
  她隐隐察觉到了他所要说的话,其实这些天她都隐隐感觉到了。可是她却强迫自己去忽略,因为她爱他,因为她无法想象他会作出怎样的决定……现在,当他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时,她依然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时刻他还打算对她说些什么。颤抖着声音,她故作镇定地问:“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眸闪过巨大的决心,“你是我父母的选择。”
  “那么你的选择呢?”她固执地追问,情绪有些激动。
  “我并不想要这个婚姻。”他屏息着说出自己的决定,知道那对她是怎样的打击。他绷紧了全身的线条,等待着她的反应。
  景雯浓密的睫毛往下盖住了眼睛,也掩饰她即将滑落的泪水,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变得麻木了,麻木得都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与悲哀。这就是他的决定,在订婚的前一刻,在她满怀希望的时刻,他却狠心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她是会伤心的吗?还是,他根本毫不在乎她的感觉?
  “等一下我希望我们可以共同宣布这个决定,你也不愿意成为他们手里的棋子吧?”由于她低着头,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所以只能继续冷漠地说着,却不知道这给她带来如何巨大的伤害。
  一波波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巨浪般要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她毫无支柱,只能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她的声音沙哑地道:“我同意。”
  除了同意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了解他,如果不是下定了决心,他不会在这样的时刻里对她说这样的话……心里有个地方开始隐隐抽痛,那是密密麻麻有如椎心般的疼痛。
  听到她的回答,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看来她会赞成这门婚姻,也只是因为那是父母的安排而不是因为她爱他……她只是无法拒绝罢了,也从来不曾想到过反抗罢了……他故作轻松地耸肩,“那很好,过一会我们就统一行动。”
  她惨白着脸,沉默以对。
  仪式开始了,全场的灯光都黯淡下来,除了那一束直接照射着他们的强光,将两个脸色沉重的准新人呈现在众人面前。七层的蛋糕被推到中央,而他们的手里也被塞进了原本准备交换的戒指。
  殷亚伦看着那颗五克拉的钻戒,用不疾不徐、清晰果断的声音说:“我们,不同意订婚!”他的表情沉着、冷静,眼里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
  全场为之震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对他们本来准备祝福的准新人。
  “你说什么?”殷明那向来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
  “我说……”亚伦有力地停顿,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威严的父亲,“我和景雯决定不订婚。”
  “为……为什么?”景雯的母亲看向自己的女儿,难道她不爱亚伦吗?不可能呀,她是不会看错的……
  “因为我们不想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我们要自己寻找幸福。”他更加坚定地说。
  “胡闹!”殷明厉声呵斥,“景雯和你很相配,你到哪里去找她那么好的女孩?”
  “爱情是不能勉强的,我和她都已经决定我们不需要没有爱的婚姻!”面对父亲的怒气,他毫不退缩。是的,他不要没有爱的婚姻!就算她再好,既然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殷明那一贯冷漠脸上显示出难得愤怒的表情,他跨前一步,“前两年给你们安排婚姻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现在居然来指责我们!”
  “爸,我不是指责你。”他沉下声,“如果我口气很冲,我请你原谅。可我还是不能和她订婚,她不是我要的女孩……”
  “我们景雯有哪点配不上你,”周夫人显得怒气冲冲,“你要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如此难堪?”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愕然以对,不管怎样,他心底还是隐藏着那么一丝愧疚,“我只是……”
  “爸,妈,殷伯伯,殷伯母——”一直沉默不语的景雯见到他神色焦躁,轻声叹了口气。他的话她已经听得很明白了,她再也不想继续这一场闹剧,一场决定她未来的闹剧……她镇静地开口:“你们不要怪他。他并没有错,人总是要忠于自己的感情,和一个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是很痛苦的事。亚伦他这么做……”她转头用无比专注的眼神看着他,眼里闪动着澄净的光芒,“他这么做只是要在错误开始前就先纠正它。这总比以后我们结了婚,再后悔要来得好太多了。”她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窒息的感觉在她胸口向四周蔓延,他的话让她伤心,可现在她自己的话却让她绝望!她从来不是他要的女孩,可过去他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要给了她希望,又这样无情地让她彻底绝望呢?
  仿佛听见了她语气里那隐藏在平静背后的哀怨与痛苦,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伤害了她。殷亚伦转身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表情,那双美丽的大眼里此刻闪烁着的是痛苦吗?她不是不爱他吗?既然不爱,她应该感谢他现在的坚持,他是在帮助她拒绝一段根本不该存在的婚姻!可为何她眼里有着深深的绝望?好像他无情地粉碎了她生命里最大的快乐……对于她来说,拒绝父母安排的婚姻是这么痛苦的事吗?还是……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脑海,他突然颤抖了一下,此刻,他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决绝的话已经说出口,他没有任何理由在此刻停止!她是他父母安排给他的妻子,为了这一点他就无法让自己真心接受她。
  这些年他一直在反抗的边缘徘徊,选择这个时机或许是错误的,或许他应该先跟她商量一下,但她是不会同意的……他已经这样选择了,他只能义无返顾地进行下去。他认定了她不爱他,这样他才能无愧于心、理直气壮地在今天悔婚。可是她可能是爱他的,从她此刻为他着想的话里,从她此刻眼里那从来不曾出现过的绝望里……他比任何时候都能感觉到在她沉静外表下可能会存在的爱,这让他无地自容。但伤害已经造成,而且他绝对不能后悔!他亏欠她的,他永远也无法弥补……
  “是的。”他用湛蓝的眼眸缓缓环视一周,晶亮的眼神落在他父亲的脸上,用很坚决的声音说:“景雯说得没错。我们必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能由别人来决定我们一辈子的幸福。”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景雯。她温婉的脸上那如死灰的表情已经消失,缓缓地绽放出一抹最美丽的微笑,就像天空最飘渺的云彩,虽然美丽却难以捉摸,是如此的不真实……她的声音有一些凄凉、有一些飘忽:“你说得很对,所以我很赞成你的看法。我们不能订婚,我也不能把一生托付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眉梢点上了丝丝忧愁,“那是很痛苦的事,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说完,她就提起裙摆,不理会人群里的各种声音,不理会他冷漠的眼睛……用尽全力向门外奔了出去……
  四下里一片寂静,仿佛她最后的声音还在会场里回荡……独自站在会场中央的殷亚伦并没有因为摆脱了这段婚姻而雀跃,相反的,景雯离去时的话语却在他心里烙下了痕迹,与父亲作对的喜悦此刻似乎还比不上她离开时孤独的背影带给他蓦然心痛的感觉来得深刻。他,真的做对了吗?
  景雯跑出了房子后,她才允许自己的眼泪落下。她崩溃地坐在地上,白色礼服的裙摆如波浪般环绕在她四周,衬得她的脸颊更加苍白,眼泪愈加晶莹。她不可遏制地大声哭泣,在明月如水的夜晚显得更加突兀与凄凉。
  跟着她跑出会场的是她的妹妹和几个好朋友,景然想要冲过去抱住姐姐,却被凯芸拉住,她只能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殷亚伦,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的姐姐呢?他难道不知道姐姐是如何的深爱着他吗?
  那一夜没有人敢去打扰景雯,整个周宅上下也无人入眠,就连打扫房间的佣人们都感受到了宅子里超低的气压。
  周氏夫妇自然是怒不可遏,他们在众多政商界人士面前如此丢脸,而女儿受到这样的羞辱,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景雯的两个兄长更是想要去找殷亚伦拼命,如果不是他们的妻子在旁劝解,他们可能真的去找他大干一场。景然先是愤怒地咒骂,后来又觉得姐姐很委屈,不断地替她哭泣,害得萧彻只得一直陪在她身边,免得冲动的她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而景雯呢?她在花园里哭累以后,就沿着花园从侧面的楼梯走进自己的房间,就没有再打开过自己的房门。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静静地瞅着天花板。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当哭泣对一切现实都无能为力时,眼泪仿佛也失去了流出来的勇气。
  她张着干涸的双眼,只是认真地、执著地瞪着天花板。渐渐的,她的头脑从清醒变得模糊,一天下来的所有失望、紧张、疲惫与心力交瘁的痛楚全部涌上心房,终于她无法再支撑下去,睡眠如无法挥去的幽灵般征服了她的意志,她在一片混沌中陷入梦境。
  她梦见了她小时候跟着亚伦的父母去地中海小岛上度假的情景,那个时候亚伦已经是他们这群孩子中的领袖,她则总是安静地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气势十足地指挥着其他人。年纪小小的他,却可以让所有人都觉得信服而愿意听命于他。
  但他又是那么友善与和气,她跑得比其他人慢时,他会拉她的手;她被树根绊倒时,他会为她处理伤口。他是她最信任的大哥哥……
  她的思绪离开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小岛,离开了年幼的自己,忽然又看见了成年后的亚伦。他是那么高大英挺,年少时的领袖气质现在已经存在于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间。那是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笑得那么灿烂,因为他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梦境中的画面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让景雯分不清真假。她听见母亲和殷伯母的话,说要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她知道凑成一对是什么意思,因此她笑得更加幸福甜蜜了……
  一整晚,那些同殷亚伦的过去都在她的梦境中纠缠,一会儿她还是个小女孩,一会儿她又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他一会对她很温柔,一会很冷漠,一会又是他们争吵的画面……
  最后梦里的画面定格在他们的婚礼上,他们什么时候有了婚礼?景雯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她只看见他对着自己冷笑,声音残忍而无情:“我不要娶你,我不要娶你,我不要娶你……”这句话一遍遍在教堂里回荡,一遍比一遍更响亮,一遍比一遍更可怕。
  最后,陆菁忽然出现,挽住亚伦的手,忽然间她自己就消失了,教堂里变成了亚伦和陆菁的婚礼,他们笑得那么满足与得意,接受众人的祝福……
  “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地叫着,而事实上她也真的叫了起来。她从梦境中挣脱,却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那个梦太过真实,好半天的时间,她都无法完全分出梦境与现实,她的心脏怦怦直跳,眼睛空洞而呆滞地望着黑夜的房间,她大口地喘着气,渐渐混乱的头脑才恢复正常。
  那是梦!她先松一口气,可身体又倏地再度绷紧,谁知道这梦境是不是可能会成为现实呢?今天,殷亚伦已经在众人面前将她否定,他是怎么说的?他不要没有爱的婚姻……心还是一阵阵地抽痛,只因为他并不爱她!
  为何她会看不清楚真相呢?从他们过去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对她表达过一丝一毫的爱意,她如何可以相信强悍如他一样的男人会答应开始没有爱的婚姻?可她就是那样地相信过他会娶她,以为他即使并不如她那样爱她,可依然还是会把她放在心里,哪怕只是一个角落……
  她从床上坐起,虽然头痛欲裂,可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可怕的梦境里。看着窗外,东方已经亮起一星半点的日光,再过不久也要天亮了。今天是周一,她还得回学校去。
  她脸色更加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昨天前来祝贺的宾客中有许多帝威的学生的父母,现在她的事必然早已传遍整个校园。她又该如何面对他们质疑、好奇、怜悯的表情?
  她想退缩,可是她所受的教育和她的性格不允许她退缩。如果她今天退却了,以后她会更难在帝威立足。她只能勇敢地迎接挡在她面前的任何风浪,退缩与迟疑都会被浪打到更远的地方去。
  她起身梳洗,在镜子里看见一张憔悴的脸:没有血色的脸颊,有些发紫的嘴唇,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还有眼眶下面那黑色的阴影。这是她吗?她打开化妆盒,平时很少用到的化妆品,现在却成了她惟一的救命
  稻草。她需要自己看上去光鲜亮丽、神采奕奕。她需要自己还是原来那个典雅、沉静的周景雯。她用了最好的眼霜,打上最自然的腮红,最娇艳欲滴的口红,还有让整张脸容光焕发的蜜粉……
  换上一件她平时很少穿的粉色套装,她看上去年轻且充满活力了,除了眼眸深处那有些藏不住的淡淡哀愁,她几乎是完美得无懈可击,几乎……
  家里人毕竟是担忧着她的,虽然她一再保证她可以独自去学校,妹妹景然依然要求她和她一起上学去。
  一个小时后,她拗不过任性的景然,只能坐着萧彻的车去帝威。
  在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处,萧彻停下了车,他转头若有若思地看着坐在后座的景雯,“你准备好了吗?”
  她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以异常巨大的坚定神情点头。
  “景雯,要坚强。”萧彻以前是周家姐妹的大哥,虽然他现在和景然有了婚约,可他也很关心景雯。
  “我会的。”景雯笑得勉强,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其实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可以完全应付未来的状况。她必须面对那么多好奇的人,还要再次面对殷亚伦!这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如果说她可以用沉默和微笑来对待其他人,那么她又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殷亚伦呢?
  她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吗?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真的这样勇敢与无畏,她好怕会在他面前失控……
  “快下车吧。”萧彻忽然鼓励她,“你这样做是对的。如果你逃避,那么你就真的失败了。”
  她感激地看着他,“我明白。”
  景然跟着她姐姐准备下车,萧彻却按住了她的手,“你别下去,陪我去吃早餐。”
  “你还没吃早餐?”景然也是惊讶地眨着眼睛,后来又瞥向姐姐,“可我还是陪我姐姐好了……”
  “她一个人比较好。”萧彻与景雯默契地对视,“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萧彻,你怎么可以这样冷酷?你都快变得和那个一张扑克脸的殷亚伦一样了……”景然嘴里嘟囔个不停,可是身体却乖乖地定在原地。
  景雯因为她可爱的样子而轻轻微笑,心情也放松不少。她道了再见,独自一人跨下汽车向校门走去。
  她的出现立即引起多方侧目。果然,在资迅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隐瞒的。
  有几个认识的朋友和她打招呼,每一个都一副欲言又止,好奇得不得了的表情。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人,纯粹看好戏的人,还有表示同情的人,大家似乎都觉得她就是那个被殷亚伦甩掉的女人。
  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沉重得一如乌云压顶的天空。眼看她积聚起的那一点点决心正在慢慢消失、即将无能为力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高大身躯伫立在她眼前。
  她顿时目瞪口呆,脑子里所有的思绪都仿佛被瞬间抽干,一时间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我等你很久了。”殷亚伦站在她面前,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想我应该来等你。”
  他那很清醒的声音震醒了她的神志,“你等我做什么?”
  他眼里闪过一些难以言喻的光芒,微微沉吟:“你这么早来学校准备干什么?”昨晚他一夜未睡,在天亮前就赶往帝威,因为他忽然想到今天早上的她将会面临怎样一个窘迫的局面,既然他带给她的伤害和屈辱无法弥补,他起码可以帮助她渡过眼前的难关吧?
  她惊慌的目光扫过四周,看见一张张更加错愕与惊讶的脸,忽然明白了他在这里等她的目的,“你怕我一个人来学校会很尴尬,是吗?”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我们边走边谈。”
  她没有反对,有他做伴让她真的是松了一大口气。他看上去这样自信与镇定,而且他凛然的气势也让旁人为之却步。他等她的举动也是体贴的,他也必然想到了她回学校后困窘的局面,所以希望可以替她分担一些,虽然他是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
  “昨天的事……”一路上,他们沉默的时间很多,“我很抱歉。”这是他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自己惟一可以跟她说的话。除了道歉,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居然再次向她道歉!目空一切的殷亚伦,不可一世的殷亚伦一再向她道歉?她有片刻的疑惑,他从来不是那种会对他自己做过的事感到抱歉的人。她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对昨夜的行为感觉后悔。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作了你认为对的决定。”
  “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他看起来郑重其事,蓝眸深处闪着少见的歉意,“我有的时候的确比较独断独行。”
  “亚伦……”她因为他的话而惊诧不已,愕然地停下前进的脚步。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这么谦虚起来?
  “怎么?”他露出难得的真诚笑容,“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缺点吗?以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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