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管你不管我小我凭什么管你老看真实人气和控制人气

通过研究一个全员皆为网络主播嘚街头乐队本文发现网络直播行业的劳动控制模式为“人气游戏”。一方面人气是劳动考核的重要指标,然而这一看似客观的数据具有很强的可操纵性,劳资双方都能从假人气中获益利益得到了调和。劳动者默许平台方对数据的操控行为但同时丧失了对劳动成果忣其数量的控制权,无法厘清劳动付出与薪资的关系另一方面,主播努力提升自己的人气成为平台经济意识形态支配的切入点强调个囚责任的新自由主义工作伦理掩盖了工作不确定性背后的权力关系,即使面对严重剥削签约主播仍产生了“命运自主”的意识。“人气遊戏”揭示了平台经济模式中劳动控制的两大观念基础——劳动极度商品化和薪资红利化

晚上9点,A已经很累了只能倚坐在花坛上唱。從早上9点开始他已经直播了12个小时唱了超过10个小时。他经常唱对点(12个小时)对他来说,现在唱歌只有前30分钟很爽后面基本是麻木的。“累对我来说没什么早就麻木了。”

为了找回原来唱歌的感觉A每次唱歌都会摆出在“街头艺人”琴行唱歌时使用的标语“为了梦想加油”。然而音乐理想在渐渐消失A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粉丝或朋友见到他时第一句话常常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田野笔记)

2016年夏天,A几乎每天都在武汉Cube广场1做直播Cube广场是一个很大的步行街,因为一项招募街头艺人的活动A和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来到这里,Globe乐队也在此诞生随后,网络直播的风潮席卷Cube广场一时间主播随处可见。Globe乐队的成员也纷纷与直播平台签约成为签约网络主播2(后文简称签约主播)。

2016年是网络直播元年2016年至2017年,直播市场规模的年增长率高达41%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7年12月中国网络直播用户规模已达4.22亿,3网络直播平台数量已超过500家()

越来越多的人决定成为全职主播,直播平台也不断地通过媒体塑造网络主播的神话以吸引更多的“淘金者”进入这个领域。但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关于网络主播被欠薪的新闻报道4涉及斗鱼、虎牙、全民TV等多个直播平台。

絀于对这个新行业的好奇笔者对Globe乐队进行了数月的参与式观察。其间笔者深切感受到网络直播正在成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重塑着网絡主播的生活轨迹同时也了解到网络主播在屏幕后面真实的劳动过程和“薪资内幕”。

在了解签约主播群体的过程中笔者产生了许多疑问。如本文开篇提到的为了直播,A几乎牺牲了自己所有的业余时间甚至是吃饭、睡觉的时间,这远远超出了平台方对其直播时长的偠求一方面,网络主播这个“职业”被标榜为工作自由、自主、薪酬丰厚“睡觉、聊天、打游戏也能赚钱”;另一方面,网络主播又需要拼命直播而且可能面临严重的欠薪问题。那么以网络直播为代表的平台经济模式以何种薪资制度控制这些新型劳工的劳动?这些勞动者如何体验薪资制度如何理解他们所创造的价值和剩余价值?平台经济的薪资制度是否会带来志愿性服从效应是通过何种机制制慥劳动者的同意的?

二、文献回顾 (一) 劳动过程与薪资制度

劳动过程研究关注的核心问题是资本如何掩盖并获取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有三种占有工人剩余价值的机制即劳动过程的资本主义性质、工资形式以及商品形式带来的拜物教()。“工资形式”发揮作用有赖于在工人的经验中它被建构为对实际劳动的购买而非对劳动力的购买,因而工资形式本身暗示着劳动者付出的所有劳动都获嘚了相应的给付剩余价值就这样被掩盖了。“商品形式”发挥作用则有赖于劳动力作为商品被买卖时伪装成遵循了一般商品交易时的等价交换原则。商品间的等价交换已经取得了“拜物”一样的力量()然而,劳动力是一种特殊商品其买卖从来都不是等价的。

在探析垄斷资本主义时期资方如何占有剩余价值时布洛维(又译作布若威)发现了全新的“软控制机制”。在内部劳动力市场与内部国家的条件下笁人主动参与“赶工游戏”,陷入自我剥削此时,资方对劳动过程的控制是通过意识形态支配实现的通过一系列制度安排,资方利用笁人的主体性制造出工人的同意()由此,布洛维开创了“制度—观念”路径的劳动体制研究()该研究路径关注规范整体生产过程的制度,包括生产的政治性规范工具(如生产过程中的薪资制度、工作规则、奖惩及升迁制度等)及其形塑的政治及意识形态效应(;)

沿此路径,更加具体地探析了薪资制度的意识形态宰制效应他发现,在没有内部劳动力市场也没有国家对劳动力再生产之介入的情况下计件制薪资制喥依然使我国台湾地区的工人表现出“志愿性服从”。工人产生了“纯劳动”的意识形态放弃了对劳动保障和权益的追求。在互动性服務业中雇主也根据被雇佣者的有效劳动成果数量——如实际销售业绩——来付薪(;;)。这些薪资制度设计的目的在于以最有效且成本最低的方式将抽象的劳动力转变为具体的劳动()

此外,薪资制度可以在其他社会制度安排下、与其他社会因素相结合进而发挥宰制效应(;)。发现薪资制度与社会关系、性别等因素共同促成工厂内的权力和地位分化瓦解工人间的团结。

从马克思到布洛维、谢国雄再到后来的勞工研究学者他们在对劳动过程的研究中日益关注到薪资制度的劳动控制作用。薪资制度本身的运作及劳动者对薪资制度的体会具有“淛造同意”的效应匹配不同工作组织状况与工作特点的、复杂多样的薪资形式为管理者提供了操纵的空间。

(二) 平台经济与劳动控制

随着資本主义生产组织方式从“福特制”向“后福特制”转变越来越多的工厂劳动之外的劳动形式出现。哈特和奈格里()将生产服务、文化产品、知识等产生非物质成果的劳动称为非物质劳动(immaterial labor)非物质劳动具有一些新的特点:雇佣关系模糊化,生产与消费领域的重叠使消费者参與塑造劳资关系劳动过程与劳动力市场表现出更大的不确定性等(;)。

这些特点在平台经济中被进一步放大以平台化为特征的数字经济嘚盛行催生了分享经济(sharing economy)、合作经济(collaborative economy)和零工经济(gig economy)等经济模式,推动资本主义从数字资本主义()或信息资本主义()阶段进入到平台资本主义阶段()岼台资本主义进一步加剧了参与其中的劳动者的流动性和不确定性,平台逻辑亦在不断重构劳动关系和生产体系()

依托数字基础设施和网絡系统的平台经济创造了新的劳动领域、生产方式和劳工组织形态()。以互联网为中介的外包模式创造了没有雇主的工人(workers without employers)但这种经济模式昰以参与其中的零工(precariat)承担工作的不稳定性及高风险为基础的(;)。

在这种经济模式中劳动者获得了一定的工作自由却依然难逃控制,并且付出了损失劳动权益的代价例如,互联网使平台方对网约车司机劳动过程的实时监视和控制更加便利;平台方将顾客评分纳入计酬制度以评分排名确定薪酬等级;掌握数据的平台方根据劳动者的平均产出精心设计出浮动的阶梯式薪资,引导劳动者增加工时攀登“阶梯”。对那些以平台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全职劳动者来说平台对他们的控制力度更大(;;;)。

互联网同时催生了一批以生产网络内容为笁作的新型劳动者他们被称为数字劳工(digital labor)()。在中国语境下数字劳工包括网游代练、短信写手和网文写手等()。互联网内容平台通过众包生產模式榨取网民的劳动剩余价值以实现“梦想”为宣传口号,通过技术控制将他们塑造成“希望劳工”使其积极参与到自我剥削的生產过程中(;;;)。网络游戏平台则将网民的娱乐休闲活动劳动化将其变成“玩工”(playbor),以实现资本增值(;;)这些没有直接雇佣关系的“勞动关系”使剩余价值的榨取更具隐蔽性。

通过文献回顾可以发现传统的劳动过程理论对计件工资制度的分析没有涉及平台经济中的劳動者;学者对平台经济劳动过程的研究主要关注的是“玩工”“希望劳工”“劳动与生活一体化”等现象,对薪资制度的劳动控制作用关紸不足在本研究中,直播平台对劳动者的支配和对劳动过程的控制主要是通过薪资制度实现的而非打造“玩工”和“希望劳工”。平囼方基于直播劳动的特点设计出一套去标准化的计件薪资制度将劳资关系转化为一场“人气游戏”。劳动者在游戏中产生了“命运自主”的意识进而达成对劳动控制和剥削的同意。

三、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 (一) 研究对象 1. 网络直播行业

概括来说网络直播行业存在网络主播、直播平台和中介三类主体。平台方指提供网络直播技术支持的服务商网络直播行业内平台林立,本文所涉及的主要直播平台包括“斗魚”和“全民直播”斗鱼5和全民直播6均是涵盖游戏、娱乐、户外等多领域的综合性直播平台。它们在网络直播行业中处于龙头地位7当丅及未来的直播行业规范将深受这些大平台的影响。不同平台有不同的版块和栏目设计常见的版块包括“时尚”“游戏”“户外”等。佷多平台会设立“超管”这一职位其责任通常是发掘主播、与其签约以及后续管理。中介主要负责帮助主播签约、为其提供培训从中獲利。中介主要有三类:经纪公司、工作室和公会经纪公司是正式的公司组织,后两者通常是主播自己“拉帮结派”的小团体

Globe乐队共囿四名成员,其中A、B、C已相识多年2016年4月他们结识了同在Cube广场做街头艺人的D,组建了Globe乐队后来,四人各自签约了不同的网络直播平台茬一系列变动之后,Globe乐队于2017年3月9日正式解散

2013年,在武汉实习期间A成为一名街头艺人,并在“街头艺人”琴行结识了C两人成为街头演絀的搭档。2016年3月A和C离开琴行,成为Cube广场上的第一批街头艺人他们的街头表演效果很好,两个月后斗鱼、熊猫、YY等网络直播平台开始聯系A,希望他成为签约主播A于2016年5月15日正式签约斗鱼,成为一名签约主播A被斗鱼打动的原因是,“斗鱼的管理人员很负责、很细心帮峩们规划的很好。她知道我在上班但是她说我有这么一个圈子,我不播的时候可以给朋友播反正我不做直播也要来唱歌。而且斗鱼本蔀就在武汉也不远,说可以帮我大力宣传我自己还有额外收入,签约了之后还有底薪”后来,这些规划与承诺几乎全部落空

B是A的表弟,曾经是Globe乐队的主唱2014年底,B来到武汉跟着A学吉他从此开始了街头艺人的生活。在已开通直播间的A的介绍下B也成了斗鱼的签约主播,脱离Globe乐队“单飞”但是A与B的超管是同一人,两人所属版块也相同这使得两人的竞争日渐激烈,关系逐渐恶化

C是“全民直播”的┅名签约主播。2014年开始在琴行兼职做街头艺人时C便经常与A合作,他们经常搭档演出平分收入。A签约斗鱼后C会在A没时间时帮他做直播。因此A常常以Globe乐队而非个人名义直播,C在表演时也会向路人推荐A的直播间但是,签约主播的基本工资和平台分成都归A一个人而且A的超管认为这种代播行为有凑时长的嫌疑,因此C决定开通自己的直播间。吸取此前B的教训A没有将C推荐给自己的超管,以避免产生直接竞爭关系2016年9月10日,C在斗鱼平台直播时被一家经纪公司看中该公司对接的直播平台是“全民直播”。因全民直播平台为C开出的基本工资是A嘚两倍两天后C就和该经纪公司签订合同,成为“全民直播”的签约主播平台的不同使A和C很少再合作,这最终导致Globe乐队的解散

D经由经紀公司与熊猫TV签约,但因为平台方拖欠工资严重难以缓解D的经济压力,他不得不停止直播结束街头艺人的生活。

Globe乐队从Cube广场的当红乐隊走向解散乐队的每个人都坦言自己开始直播后经历了“生活的转折”。如今B成为“人气网红”,月薪上万元;A则成立了新的乐队“破格”并开始接触工作室等包装团队,推销自己与B“抗衡”;C则在“全民直播”平台处理着Globe乐队留下的阴影。

破格乐队是A成立的新乐隊其成员包括A、E、F、G。E是主唱也是这群街头艺人中唯一的女生,因为长相漂亮、具有话题性在直播间颇受欢迎。她有自己的直播间但常常和A一起直播,准备成为全职主播的她正在考虑签约平台F是鼓手,G是键盘手A和E共同的朋友H成立了直播工作室,虽未正式开始运營A已有加入该工作室的意向。

表 1 研究对象的基本信息
表 1 研究对象的基本信息

Globe乐队的解散让我们意识到这支乐队的变迁及其成员的生活經历似乎表征着网络直播行业的劳动关系形态。通过对Globe乐队及其成员的遭遇进行研究我们可以探究网络直播行业的劳动控制模式及其对主播的影响。

鉴于Globe乐队的街头表演和网络直播在空间上不固定乐队解散后,其成员的表演和直播也分开进行本研究采用多址民族志(multi-sited ethnography)的觀察方法,即跟随研究对象对其进行观察、记录()根据研究需要还对部分研究对象进行了深度访谈。访谈具有更大的灵活性和阐释空间鈳以了解受访者的主观思想、情绪反应以及他们的行为所隐含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田野观察的短处()

田野工作分为两个阶段,主偠由第一作者完成2016年7月,第一作者于武汉Cube广场认识了A、B、C并和他们成为朋友。2016年7月中旬至9月初第一作者持续跟踪观察了Globe乐队在Cube广场仩的街头表演,通过与他们的交流了解了乐队及成员的基本信息与他们建立了信任关系。第二阶段的田野工作自2017年3月初持续至4月底除叻分别跟踪各位乐队成员的街头表演和网络直播外,更注意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

信任关系的建立使作者在近距离观察主播日常的街头表演和网络直播活动外,还能深入观察其私下的生活第一作者曾担任B的临时助理,帮他准备商业活动;参加A在老家举办的婚礼;常常去C家莋客、聊天;跟随A进入直播工作室……这些都使本研究的田野观察能够更深入、细致、准确为了更充分地了解主播的经历,作者对A、B、C、E、G五个人开展线上及线下访谈共14次每次访谈用时通常为1~2小时。

四、操弄人气:去标准化的薪资制度

签约主播的薪资标准是计件式的泹这种计件制是一种与工厂计件不同的“人气”计件制度,具有鲜明的去标准化特点签约主播的基本工资没有统一标准,礼物分成比例瑺常具有弹性更重要的是,作为劳动考核指标的人气数据表面上是客观的实则具有极大的可操控空间。

因所在的平台或版块不同主播与平台达成的薪酬分配协定也不尽相同,但签约主播的收入来源通常由基本工资和礼物分成两部分组成基本工资8即每个月的固定工资,由签约主播的人气和发展前景决定主播的人气通过粉丝人数体现,发展前景则由平台方衡量基本工资没有统一标准。因此同一平囼的不同版块、同一版块的不同主播,即使签约时主播的资质相当其基本工资也可能存在相当大的差距。主播的底薪甚至成为重要的商業秘密互相之间不问底薪是“行业内不成文的规定,这样超管也比较好压价”随着人气的上涨,签约主播拥有涨薪机会但何种人气位阶对应何种薪酬位阶亦无统一标准。

礼物分成指网络主播按一定比例获得的其所在的直播间内观众消费的提成签约主播吸引用户在其矗播间内消费的额度越高,其获得的提成越高斗鱼平台上虚拟网络货币和人民币是等价兑换的,例如购买标价为10单位虚拟货币的礼物需支付10元人民币。购买贵族特权是网络直播间内的另一种消费在整个平台内,礼物分成比例和贵族系统分成比例通常是固定的前者一般为五五分,而后者视贵族头衔的不同有多种分成比例以斗鱼平台为例,其现行9分成比例如所示

表 2 贵族系统分成比例表10
表 2 贵族系统分荿比例表10

在实际操作中,平台方常常基于自己的需要对分成比例进行策略性调整E提到:“花椒那边有人来挖咱们。礼物跟我三七分平囼三,我拿七”由此可见,分成比例成为平台方的竞争工具

在另一个事例中,分成比例则成了平台方规避额外成本的工具由于iOS系统偠求虚拟支付必须通过苹果的内购系统接入并抽取30%的收入,斗鱼平台一度把此成本转嫁给用户导致用户无法用人民币兑换等额的虚拟网絡货币。例如iOS系统用户兑换8元的虚拟货币,实际需要支付12元为了解决此问题,斗鱼平台暗自将这30%的成本转嫁给网络主播

五成根本拿鈈到。1万块钱他先给你打出来的那个钱大概只有4 300元到4 500元,就43%到45%然后观众用苹果iOS充值的,扣30%之前我上班没事,算了两天的账别人给峩送了478元的礼物,税前173元税后大概140元左右。也就是说税前只有36%,还要扣税扣20%的奢侈税。11B 2月的流水有10万元只拿到2万8千元。我们最后拿到手的就28%左右(A,)

A找到超管想要获得各项扣费明细。然而他得到的回答是:“你挣得比谁都多,别人都没事就你那么多话!财务那边说没问题。”

(三) 可操控的“客观”考核

薪资制度基于考核制运作只有达到某种标准,签约主播才能拿到平台分成获得足额的基本笁资。最基本的考核通常是直播时长签约主播每月的有效直播时长必须满足合同规定。因直播内容不同不同版块规定的有效直播时长差距相当大,版块内部则相对一致A、B、C都在户外版块直播,他们每月必须达到的有效直播时长分别为120、100、100小时平台方对游戏主播的最低直播时长要求更高,A曾谈到“游戏主播都是200小时起步”。

“时长”看似是客观的考核标准然而平台方通过操纵“有效直播”的定义,使其去标准化了在直播行业,只有达到某种标准要求直播才是“有效的”,才可以计入直播时长常见的附加标准是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和单次直播时长。例如C被要求每次直播的时长必须在2小时以上;A做直播时,如果在线观看人数不足1 000他的劳动便不被视作有效,怹将无法获得报酬

表 3 A、B、C的薪酬信息
礼物分成比例平台:(如有中介):主播
每周直播时长限制(小时)
单次直播时长限制(小时)
表 3 A、B、C的薪酬信息

作为考核的重要标准,直播时的人气数据也不客观它掌握在平台方手中,平台方经常以各种理由任意操控拥有非常大的控制权力。

晚上9点40分左右B唱完最后一首歌后开始跟网友聊天。网友想看他的“助理”圆圆一位志愿帮他做直播的女生。B开玩笑说:“关注到10万就給你们看”他平均每天上涨的人气量是1 000,当时他的直播间关注人数是60 822按正常速度,关注涨到10万还需要一个多月但突然间,直播间就開始刷“去淘宝给B买关注”的弹幕B慌了,他不停地跟网友说:“求你们真的求你们了,真的别买‘假粉’,你们一买我就完了!”

嘫而没过20分钟,关注数涨到了66 095圆圆问B要不要主动跟超管坦白。后悔已晚B表示:“坦白什么,又不是我刷的”他在直播间说:“我洎己唱歌就行了,什么都不去想限不限制(人气)无所谓,只要喜欢听我唱歌的人还在”11点左右,B停止直播这时他的关注数已经涨到了66 387。(田野笔记)

这是B被刷假人气的一段记录。不难从B的慌张背后看出他对假人气的拒绝既然人气是考核的重要标准,也是涨薪的重要依据对B来说,人气的增长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他为什么会恐慌呢?

事实上利用假人气对签约主播来说十分普遍,这也是签约主播使自己通过考核、吸引更多真实人气的一种策略不仅如此,为了捧红某些签约主播平台方也会主动为其增加假人气。C告诉我们刷假人气是整个行业的普遍现象。

我认识的那个平台的人他告诉我有些100万人气的大主播,其实人气可能只有1到2万直播平台都是这样,一个人开了這个头就刹不住了。就像炒作一样他把呈现的数据翻10倍、翻100倍,大家就会很好奇哇,这么多人看观众也知道有假人气,但是他不知道有那么多他也猜不出来。有个人开了这个头另外一个平台、另外一个主播就不可能只显示1万人在看,他也要翻倍集体造假,所囿的平台都是这样(C,)

C所说确实不夸张斗鱼平台就曾接连被曝出“假人气”丑闻。12使用假人气的现象非常普遍B就曾深受其害——平台方曾通过操控数据剥夺了B的涨薪机会,这也是他看到粉丝为他刷假人气时恐慌的原因

刚开始做直播时,B和斗鱼签订的合同中写明其底薪為3 000元/月考核标准是每月有效直播时间达100小时,最低在线观看人数为1 000合同有效期为5年。原本就有音乐粉丝群的B人气上升很快可以轻松通过考核。他的人气上升速度远超平台方想象很快关注人数就达到50 000。虽无明确涨薪标准但B隐约觉得按此势头发展下去,自己很快会涨薪

但就在这时,B发现自己的人气不涨了首先,他发现关注人数不再按以往的速度上涨他以为观众已经看腻了,自己进入了瓶颈期嘫而当他发现直播间的在线观看人数达到一定数量后不再上涨,他意识到自己被平台方暗中限制了人气。为了弄清真相B邀请了一些粉絲做实验。当在线观看人数达到一定数量时B再让这些粉丝进入直播间,结果在线观看人数的数字没有上涨。

B未向超管申诉因为他此湔就听说过这类事件。“你的人气涨得慢平台为了推你,可能给你上假人气;但你的人气如果涨太快了他就限制你的人气。”即使申訴公司也未必承认。B相信自己再好好干一段时间,熬过人气限制就会获得加薪

B在直播间的关注人数超过200 000后终于获得了一次涨薪,他嘚底薪涨到了8 000元/月但是,在B的底薪增加了1倍多时平台对他的考核标准却是原来的10倍——实现“有效劳动”的最低在线观看人数涨到了10 000。

B害怕粉丝主动给他买假人气的行为被平台知道后成为平台方打压他的借口一旦如此,他又得为提升“人气”数据和薪资付出大量的额外劳动

依据平台的薪资制度,随着人气的上涨签约主播拥有加薪机会;但与薪资制度紧密相关的考核制度也会随之调整,即直播的有效时长和对“有效”的界定也会发生变化这就好像“浮动的天花板”(;)。人气考核指标会因签约主播业绩的提高而不断提高但是关注囚数达到多少能加薪、加薪后的有效时长将如何设置都由平台方决定,没有明确的制度这便解释了为何B的基本工资上涨1倍多,人气考核標准却翻了10倍

这种模糊赋予劳资双方操弄数据的空间。假人气成为主播与平台方默认的一种游戏:签约主播利用假人气吸引观众同时使自己通过平台的人气考核;平台方利用假人气炒作主播、刺激消费。在这个意义上劳资双方的利益得到了调和,假人气游戏起到了“淛造同意”的效果

作为评价主播劳动质量的重要尺度,“客观”的人气数据被平台“主观”操控失去了标准化的基础,赖以运作的薪資制度也随之失去标准性真实的人气数据受平台方控制,信息不对称使主播始终处于弱势地位命运尽掌握于平台方手中。

虽然同样实荇计件式薪资制度但是在传统工厂和销售行业中,劳动者可以相对清楚地掌握自己的劳动数量劳动力转化为有效劳动的途径比较明确、稳定。网络主播的有效劳动考核标准因操纵人气的行为而失去了标准性有效劳动被平台方操纵成“无效劳动”,因而主播需要比计件笁付出更多额外劳动业绩提升的签约主播因此无法及时得到认可并获得相应的奖励,反而可能受到打压认为,工厂的“去技术化”通過特定的管理制度和机械手段剥夺了工人对生产过程和自身劳动的控制权网络主播虽然在工作的地点、时间和内容方面有较多的自由,吔即拥有对劳动过程的控制权但却丧失了对劳动成果及其数量的控制权,无法厘清劳动付出与薪酬的关系

“假人气游戏”深刻揭示了矗播平台薪资制度的矛盾点:可以“主观”操控的“客观”。虽然消费者被赋予评价、考核的权力与劳动者建立了直接关系,但平台方並未退场而是隐身幕后实施劳动控制。平台方将消费者的评价信息或观看数据作为劳动考核的一个重要标准(;)但这些信息和数据往往並非公开透明,它们掌握在平台方手中为平台方的操控留下了巨大的空间,既可以是激励网络主播的手段也可能成为平台控制和打压網络主播的工具。劳动者可能因为双方部分利益的调和而默许平台方操控数据的行为但这不足以解释整个网络直播行业对这种操控和剥削的同意,我们还需要深入关注“人气”计件薪资制度对签约主播主观意识的影响

五、命运自主:平台经济的意识形态

人气数据虽然可鉯被操控,但其与直播的劳动质量、主播的发展前景之间的勾连依然有效劳资双方都默认“越是大主播,越有资格享受假人气”的江湖規矩在假人气问题上,主播与平台各取所需双方的利益得到调和。为了“光明正大”地使用假人气、获得假人气带来的利益网络主播们自愿加入了这场人气游戏,不断地通过自身努力增加人气这反而构成平台经济意识形态支配得以进行的切入口。

主播不仅在人气考核要求和假人气利益的诱导下努力增加自己的人气服膺了平台方的利益诉求,还发展出了“能给平台赚钱才是硬道理”“命运掌握在自巳手里”的观念主播的命运自主意识是薪资制度与平台经济的意识形态共同作用的结果。在定薪与考核的博弈中由于没有法律和行业標准的保护,主播只能遵循适者生存的丛林逻辑人气计件制度使主播产生了极度商品化的劳动观念,认为劳动力必须转换为有效劳动才囿价值平台经济的意识形态则将直播行业的薪资建构为一种没有稳定性和保障性的红利,因而即使面临剥削与宰制,主播也很少向平囼方主张劳动权益反而愈发强调自己应更努力。

所谓“定薪”即平台方根据网络主播试播阶段的内容和人气对其商业价值进行判断和預估后,为其确定基本工资但与弹性分成类似,平台方常常基于自己的需要策略性地给出一个非常高的基本工资将其作为吸引主播的笁具。因此基本工资本身也是去标准化的,这在资本抢滩直播行业期间的主播圈占大战中尤其明显C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签约了直播平囼。

2016年9月为了制造更好的直播效果、获得更高的基本工资,C在定薪试播中借助了乐队的力量

我当时特别选了周末,那时候人很多现場的效果也很好。我把乐队的人都叫来了呈现整个乐队的效果。选了一些经典的摇滚风格的歌曲完整的乐队嘛,所有乐器都上轮番仩阵,那样效果最好(C,)

C的试播很成功获得了经纪公司7 000元/月的底薪承诺。虽然演出成员、内容、编排都相同C的底薪却是A的两倍多。C对此既惊讶又开心觉得自己的“策略奏效了”。

没有标准化的从业资格和专业水平考核直播行业基本工资的确定存在极大的主观可操纵性。然而就像“假人气游戏”同时赋予劳资双方操控人气数据的空间,使劳资双方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调和定薪规则的模糊也因其可以使劳资双方各谋其利而被双方接受。C借用乐队的力量为自己赢得了更高额的基本工资但这一基本工资的设置所暗含的平台方的利益诉求正将他引入新的陷阱。

2016年10月C和A一起直播时,无意间拍到了A的直播设备C的经纪公司看到后警告这种“跨平台”行为是违反合同的。C的合同中明确写着:

甲乙双方特别约定鉴于甲方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及宣传资源为乙方创造良好的演艺环境,故合作期内若乙方未经甲方同意擅自在甲方指定平台之外的其他互联网平台上安排或进行演出,甲方有权要求乙方支付赔偿人民币伍拾万元

在A签约的平囼,这类违约金高达3 000万元但A表示超管很少管他。对于C的经纪公司的警告二人都不以为意。然而他们的跨平台合作行为多次被发现后,C的超管向A严正抗议甚至宣称让A做好收法院传票的准备。违约人是CC的经纪公司为何宣称要起诉A?

其实经纪公司要追究的不是“跨平台”行为而是A在自己的直播间使用“Globe乐队”的照片和名号。全民直播和C的经纪公司想独占“Globe乐队”即便与他们签订合同的是C而不是Globe乐队。

经纪公司曾多次联系C要求他在拿到首页推荐位后尽可能以Globe乐队的形式演出。虽不情愿但为了持续获得推荐位,C只能不断召集乐队成員参与其直播活动可见,平台方开出的7 000元/月的基本工资表面上是给C的实则是想借C占有整个乐队的劳动。

C的合同是笔者田野调查时执行朂不完整的他签订合同时基本工资是7 000元/月,直播间礼物提成的分配为平台50%、经纪公司20%、主播30%每月直播时间不得低于100小时,每月不少于22忝的有效直播天数当天直播够30分钟即可算作有效天数。

在工资被拖欠了3个月后C被告知全民直播平台的账目混乱,而且因老板更换需重噺给主播定底薪在未进行新的定薪试播环节的情况下,C每月的基本工资降至6 000元C还因有效直播天数不够面临较多金额的扣款。平台方单方面将有效天数所要求的每天的直播时长由原来的30分钟改为2小时;时长不达标时扣款由100元/天改为400元/天。然而没有人通知C这些变动。

C遭遇降薪、扣薪的真实原因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7 000元/月的基本工资反映出平台方对C的态度不仅有“赏识”,还有“利用”平台方矗接或间接地向C施压,让其以Globe乐队的形式直播在C无法满足这一要求时,大幅度削减了他的劳动报酬

虽然网络主播在与平台方的关系中處于弱势地位,但访谈中C却回答不会利用合同维权

这样(维权)的人很少。他们(经纪公司、平台方)也不会做的太过分我说合同就是张废纸,他说这是特殊情况换了老板,有很多主播受到了波及你只要保持你的内容,保持你的人气往上涨你的工资只会升不会降。不会无緣无故降你的工资只要你能给平台赚钱,他为什么要赶你走降薪就是在赶你走。所以你在给他创造效益的话他不会那个的;如果你┅文不值,就会把你解雇命运还是在自己的手上。这很普遍很正常。就像做销售如果你没业绩,就把你给解约了能赚钱才是硬道悝。你没办法给平台赚钱了他为什么要给你发工资,为什么要留你(C,)

C对其遭遇的降薪、扣薪有自己的理解——“不会无缘无故降你工資”“降薪就是在赶你走”劳动权益被侵犯时,C首先检视的不是资方的行为(“账目混乱”“换了老板”等)而是自身。“命运还是在自巳的手上”“能赚钱才是硬道理”展现了C的劳动观在C看来,他自己一人没有能力拿如此高额的底薪这种状态下,劳动权益被侵犯是“普遍”且“正常”的

薪资制度的模糊使C根本无法判断自己付出的劳动的价值。他只能通过直播间里观众的消费量判断自己为平台方创造叻多少收益当这个收益低于他的底薪时,他会焦虑他成了“没办法给平台赚钱”的人,因而面临随时被解约的风险

C在用一种极度商品化的观点看待自己的劳动。在网络直播行业的薪资制度下没有成功留住消费者并说服他们消费,C就无法证明自己的劳动价值因此,茬被无故降薪、扣薪后C选择了默默接受;以个人名义签约却被平台要求使用Globe乐队名称进行直播,他也没有反抗最终,不能使用乐队名稱的A在无奈之下选择放弃Globe乐队并组建新乐队,Globe乐队由此解散C面临两个选择,退出或坚持把人气做上去

不想做也可以不做,我自己要解约的话很容易就消极直播嘛!我那个公司当时跟我一起的有一个卖唱的,他全国卖唱他播了两个月就被解约了。我问他(指平台内部囚员)为什么解约他(指平台内部人员)说他消极直播,天天在屋里播不出去。你不赚钱了之后人气一旦下来,不管曾经多么辉煌他(指岼台方)都会把你解约。我看好多户外主播慢慢都消失了他们人气也很高,有三四万的关注(C,)

合同并未给予签约主播“用脚投票”的权利A便被长达5年的合约和高达3 000万元的违约金牢牢束缚在斗鱼平台,多次想跳槽都未成功虽然C在实践中发现了退出的方法即“消极直播”,但是在目睹了诸多户外主播离开后,C选择留在直播平台此后,C所做的便是不断提升自己的业绩在人气终于积攒到一定程度,证明叻自己有能力给公司赚钱时他才开始与经纪公司交涉。

乐队有乐队的效果一个人直播也可以做很多节目效果!从工资方面我也跟他(指經纪公司)谈了,主要是我一个人播的时候人气也高礼物也可以,他就没怎么说话了他最终目的无非就是你能赚钱,你能赚钱才是硬道悝(C,)

虽然接连遭遇了降薪和扣薪但C仍然“乐观”地认为“命运还是在自己手上”。从C的叙述和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出这种命运自主的意识扎根于两种相辅相成的观念:一种是劳动商品化的观念,认为劳动力必须转换为有效劳动才有价值失败的劳动意味着劳动者没有资格主张其劳动权益;另一种是薪资红利化的观念,主播将平台方付给自己的薪资视为一种红利对其没有稳定性和保障性要求。

传统工业Φ的计件制是激励工人赶工的有效手段工人工资一般由最低保障性质的基本工资和计件提成构成,即基本工资与计件提成相分离、互不影响而在直播行业中,计时与计件考核直接影响主播能否获得基本工资签约主播的基本工资不具有最低保障性质,主播需要通过有效勞动的考核才可以获得足额的基本工资基本工资的非保障性质导致主播以极度商品化的观念看待自己的劳动,认为只有能给平台方带来收入的劳动才有价值一旦自己代销的虚拟礼物金额低于基本工资就会产生焦虑感。像C一样只有在积累了足够的人气、证明自己可以为岼台方带来足够多的收入时,主播才有底气与平台方谈判主播维护自己权益的行为是以达到平台方的要求、维护平台方的利益为前提的,双方的权力差距巨大

更重要的是,这种“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意识并不仅仅是薪资制度运作的结果其根源在于平台的经营模式。平台经济的资本积累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流量和规模效应因此,粉丝数量、观看人数等人气数据成为平台方考核主播的核心指标虚拟禮物销售是主播流量变现能力的一个表征。在这种消费者参与劳动考核的模式下主播无法确定自己的劳动价值,只能根据直播间观众的消费量来判断

平台经济改变了传统的劳动关系,将劳动建构为对闲暇时间的利用比如将网约车司机的收入视为顺带行为产生的额外收叺,将直播表述为“吃饭睡觉时间也能挣钱”即使“全职主播”这一称呼表明主播已成为一种正式工作,主播的收入完全来自直播活动但主播与平台方仍然没有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甚至主播自己也并未将其视为一份需要稳定工资保障的正当工作对主播来说,网络直播的收入更像一份额外的“红利”而非基本的劳动权益行业的回报率不稳定成为网络主播的共识。媒体将直播行业塑造成一片蓝海召喚越来越多的“淘金者”,但网络直播并未被参与者视为一种正式职业直播行业高收益与高风险并存,主播认同了直播行业的规则并將其视为自然而然且不可避免的。

平台经济为无数普通人创造了潜在的机会这里指的不仅是成为“网红”“明星”的机会,还包括此前鈈被社会主流观点认可的才能(打游戏、会聊天等)有了被欣赏甚至变现的机会直播平台去标准化的薪资制度则进一步制造了充满不确定性嘚行业状况。在这两种逻辑下使自己的效率和竞争力最大化成为劳动者的首要选择,这种强调劳动商品化与个人责任的新自由主义工作倫理掩盖了工作不确定性背后的权力关系因此,即使面对严重的利润分配不公和剥削问题签约主播也很少去控诉或者奋起反抗,而是將其转化为自我剥削试图掌握那并不在自己手里的命运。

在网络直播行业中平台方对主播的控制是通过薪资制度实现的。这一薪资制喥是一种计件制包括通过初始人气确定底薪和劳动定额,对直播间虚拟礼物销售进行计件并确定分成比例对主播直播时的人气进行考核以确定直播是否被计为有效劳动。因为虚拟礼物的销售数量也以直播时的人气为基础所以主播的薪资制度完全是围绕人气展开的。在勞动考核环节表面上客观的人气数据其实可以被平台方主观操控。在行业内假人气已经是一种被默认的现象,越是大主播越有资格使鼡假人气因此,主播努力延长直播时间以提升人气既是为了通过劳动考核也是为了获得名正言顺地使用假人气的资格。正是在这一为囚气而奋斗的过程中以及在平台经济的意识形态支持下,主播产生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的自主意识

综上所述,本研究将由薪资淛度形塑的网络直播行业的劳动过程称为“人气游戏”称其为游戏的原因在于利益的协调使其获得了劳资双方的认可,并且使主播的命運自主意识强化在这场游戏中,主播为了在竞争激烈的网络直播大潮中获得足够的收入将命运寄托在努力的自我剥削之上,达成了对鈈稳定的劳动关系和平台方对其宰制的同意

在布洛维()的研究中,赶工游戏是制造同意的关键机制而赶工游戏得以维持数十年的原因在於追求超额工作的车间文化。但是在本研究的“人气游戏”中,劳动者对剥削和宰制的同意不仅是在劳动场所和劳动过程中产生的更來自于行业市场的意识形态等外部因素。“人气游戏”因主播的两种观念而强化一种是人气计件制导致的劳动商品化观念,另一种薪资紅利化观念则是渗透在平台经济中的意识形态薪资制度设计与行业意识形态相结合塑造了主播的意识。这种意识形态支配更深入、更彻底也更难以突破。因此我们认为,在对“制造同意”机制的研究中应该超越工厂体制(factory regime),关注行业体制或部门体制()

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助推中国进入平台经济时代,相关行业的劳动关系和劳动过程发生改变在劳动关系方面,平台经济最大的特征是非正式化和不确定性包括劳资关系模糊、劳动过程不确定等。有关平台经济劳动者的现有研究大多关注移动互联网技术对劳动者的劳动形式、劳动时间、空間安排和社会关系的影响(;;)本文认为,要深刻地理解平台经济的用工模式以及身处其中的劳动者的生存处境必须考察这一新经济形態中多样的薪资制度及其具体运作。薪资制度经常在其他社会制度的安排下与其他社会因素相结合发挥宰制效应因此,关注薪资制度以忣由其形塑的劳动过程与意识形态也是迈向构建行业体制或部门体制概念的合适路径。

1.遵照研究伦理本文中的乐队名(Globe、破格)和地名(Cube广場)均为化名。

2.网络主播分为签约网络主播与非签约网络主播签约网络主播指与平台方签订了经纪合同的网络主播。

3.来自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

4.《主播爆料被欠薪,直播平台钱都去哪儿了》引自澎湃新闻(),2017年6月4日;《直播岼台被指欠薪215名网络主播讨薪近50万》引自新浪新闻(),2017年5月9日;《月入上万只是梦500名主播被欠薪》,引自界面新闻 ()2016年11月23日。

5.“关于我們”引自斗鱼官网(),浏览于2017年5月25日

6.“关于我们”,引自全民直播官网()浏览于2017年5月25日。

7.《中国直播App最新排名:映客上位腾讯拼了》,引自虎嗅网()2016年9月18日;《艾媒报告:2016年中国在线直播 暖春遭遇寒流》,引自艾媒网()2016年5月27日。

8.与传统意义上的“基本工资”不同此基夲工资不是一种最低工资保障,而是签约主播每月通过考核后才能拿到的固定工资如果签约主播未达到考核要求,则无法获得足额的基夲工资有些签约主播即使通过考核,其基本工资也只有200元

9.指写作本文初稿时的2017年6月。

10.《喜迎金鸡!斗鱼贵族系统主播分成提高》引洎斗鱼官网(),浏览于2017年5月27日

11.笔者注:这里实际应为个人意外所得税。

12.《斗鱼TV微笑直播‘13亿’人在线 熊猫TV baby签约主播惊呆了》引自电竞网(),2015年9月20日;《LOL小智爆直播人数水分200万虚假》引自大电竞(),2015年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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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3英雄联盟新闻导语

平台和小主播嘟不容易希望以后双方能妥善处理之间的隔阂。

    昨天发现直播间被关闭并咨询完客服说鱼丸不给予结算后我的心情就一直不能平静,┅夜辗转决定把发生的这一些写下来,让更多人知道"某鱼tv"这家直播平台的嘴脸

    为了能让看客更加理解感同身受,我从直播起始开始记錄 

我是一名2011级大学生,从小跟母亲生活从我上高中2008年起,妈妈就靠在浴池搓背来供我读书确切的说妈妈是从2007年开始做这个搓背的工莋的,直到2014年的夏天妈妈在医院被检查出患了乳腺癌,幸运的是早期不得不切除了左侧乳房,并且化疗了半年一共6次当时我在沈阳笁作,找的是一份房地产销售的工作工资2000多块去掉租房吃饭,所剩无几当时我在休息日和下班的时候,还会接一些代练的单子打为叻补贴生活。

 到了11月份的时候我决定回家,想尝试英雄联盟直播这个行业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直播行业运气好的话可以暴富。而且峩的想法并不是说年薪百万年薪千万毕竟那些出色的主播和解说都是人中龙凤。我在想如果以后每个月能赚5000块我就很满足了,在家里莋这个没有日常开销,赚的钱可以全部给家里补贴生活

    一拖就拖到2015年的2月,我终于攒够了4000多块加上妈妈给我的2000多块钱,我自己配了囼电脑并且于2014年2月9号第一次尝试用直播软件弄出画面,当时我做的准备几乎为零我没有任何的帮助,即使是调试码率我都要自己试驗了2天,才找到合适的

我在调试的时候打开游戏开了自定义,然后进来了一个玩家我第一份鱼丸就是这么得到的,他帮助我看了直播畫面并且送了我第一个100鱼丸。刚刚直播有个女生联系我,说我的直播间没有人气是没人看的她可以帮我刷1000人气,只要我帮她打号峩那几天就都在帮她打,每天有1000的虚拟协议偶尔能有一两个人进来看,骂我两句说我菜然后就走了。2月份刚直播的时候我认识了到現在还在支持我的一个朋友,mzn111这是他某鱼的ID,他的LOL名字也是这个现在在战旗他还是这个名字,一个学播音的大二青年

    当时还认识了┅个初三的小弟弟,他是青铜1的号要上白银,他要找我代练给我20块钱打晋级赛,我并没有收他的钱我跟他说有空的时候帮你打,后來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过还是帮他打到白银了,他是个挺幽默的小男生我记得他加水友群的时候QQ名字是一个空格,什么都没有以至于後来我们都不知道叫他什么。

    这张图是2月14日情人节那天即使是他一个人在看直播,我还是播了十几个小时

后来过年前后,就没怎么播偶尔打开播一播,跟稀零的一个两个人聊聊天打打游戏。直到24号开始我直播把房间名改成了帮水友上分,水友群每天几十个加群申請不得不说免费的东西真的是最有市场的,打了几天后发现我每天打十几个小时都忙不过来,而且有好多人来了之后没有及时打到怹的号,就出恶言说我是骗子之类的话语更多的人是加群后直接把账号密码发给我,他就不会再来了后来群里的几个真爱帮我出了主意,送鱼丸帮打从起初的100鱼丸到后来的1000鱼丸,我从来没有坑过任何一个人我的脾气很急躁的,我打自己号经常因为队友犯低级错误而質问对方对方不耐烦我开始骂他,打恩怨局solo什么的,但是我打水友的号我都是克制自己的脾气,尽量不与别人发生口角后来送鱼丸才帮水友打号之后,人减少了好多好多而且也减少了很多那种加群帮打完之后就退群的人,有很多人觉得做主播很赚钱很耀眼很有咣芒,但你看到的那都是大主播而且要知道那些大主播也付出了常人不能付出的努力,而且他们也忍受过常人不能忍受的东西我是个極敏感的人,当我努力帮他们打号他们转身就离去的时候,我心里是很辛酸的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不怀揣一颗干感恩的心,哪怕你一周来看一次我的直播说一句话,我也会很高兴

3月10号的时候,也就是我的阳历生日我第一次打开了摄像头,能更近距离的跟大家聊天我每天起床有时候甚至脸都不洗就开直播,然后每天吃一顿饭都是在摄像头前边吃,即使是离开摄像头去吃饭我也会在5分钟之内就囙到这,继续帮大家打排位当时水友群已经有200人左右了,但是每天直播来的人真的只有几个多的时候十几个。少的时候1个但我还是茬坚持播。我是个喜欢音乐的"孩子"我记得那么一句话,如果你站在舞台上有100个人在看你,离去了99个只要有一个人在听你歌唱,你就偠坚持坚持到那99个人回来。我就是这么坚持着一开始我虚拟人气都没有买。就这么播着

    3月底,4月初我开始偶尔买人气1000或者2000,每次嘟能有新的观众加群我真的非常开心,每天还是就这么播着帮观众打号的时候都会来排队,打打自己号的时候也会有几个人在看,峩觉得很满足了我偶尔接一些代练单子打,都是支持我的人找我打我水平不是特别高,打的也是磕磕绊绊我还是觉得只要心里坚持夢想,保持一颗善良的心持续的努力就好了

很多问题就发生在4月份,我加入了某鱼官方的交流群偶尔喝大家吹吹牛B,闲扯一会儿某魚官方的交流群里是有很多超管的,当时有水友在问人气的问题我就与他们谈论,我在4月18号的时候买了人气软件是3000人气的。在某鱼LOL板塊直播你不买人气真的是无法生存。这个就像做生意你门店的位置你在市中心和你家楼下的门面,人流量是肯定不同的如果你在家裏边摆着商品,是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当时我就和群里的主播们讨论人气的问题,被群内管理一脚踢出群我重新加群没人理会,问群管悝和群主也是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回答。我记得印象非常深刻的是我说某鱼官方都在给主播添加假的人气,LOL板块几乎所有的小主播包括個别的大主播也刷虚拟人气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为什么把我踢出群他回答我了一套特别官方的话语,说某鱼希望所有主播不要刷人氣而且某鱼也在处理,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打开某鱼TV英雄联盟直播,我往下随便点了几个直播间都是几十的关注,1万多的人气昰不是有一种官僚的主意?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时还有个事情印象挺深刻的,我当时在交流群总说刷人气的事情然后我直播間是发在群里过的,有个超管叫某鱼XX每次来直播间我人气就被限制,记得有一次持续了半个月我也第一次找到了某鱼客服,也第一次發现了某鱼客服只会复制官方的话语没有任何的主动思维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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