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客车一出丽水城区道路就开始蜿蜒起来。
八十年代末的浙南山区高速公路还是个遥远的梦,连接各地的道路仍然是几十年不变的山区公路。大客车行驶在328省道沿着大溪江一路曲折向前,两岸则是群山叠峦郁郁葱葱。
入云和县境内过三岔口,车子转入向东岔道路况开始变得复杂。回头四望已钻进了群山之中,一路的陡坡险路山路沿着山坡蜿蜒,一侧是悬崖一侧是峭壁。开车的显然是个老司机方向盘不停地左右回打,车子也随之在这崇山峻岭中蛇行那个年代的大客车,车厢里总是弥漫着一阵阵的汽油味加上山路颠簸,不一会肠胃开始翻江倒海。只是后车厢早有人先我一步趴在车窗口一吐为快。
总算一直熬到目的地下车,眼前就是景宁县的县城其实,也就一个小镇曰鹤溪镇,只不过是群山中一块相对平坦的区域小镇一条南北走向的中心大街叫人民路,南低北高如果骑个自行车,从南北往南不用踩踏板,自己就会一路滑溜到南端穿越而过。
根据地图从北端的景宁汽车站,沿着人民路往南走完城区,人民路相连的是一条沿着鹤溪岸的简易公路通往此行的目的地张春乡,不远大约五六里地就到了。路人指点我美玉家所在的村就在路的左侧。进村再向路人問吴美玉的家。
吴美玉是两年前的冬天相识的一个女孩
那年冬天,冲压车间的好友朱朱忽然跑到我所在的钳工车间来约我晚上陪他去仙驾桥那边玩去。细问之下原来是那边的纺织厂新来了一批女孩子,是景宁县计委(不是纪委是计划委员会的简称)派她们来学习纺織技术的,厂里给租了仙驾桥的民房作为宿舍
到仙驾桥,朱朱带我到一间灯火通明大仓库里这里摆着三四张台球桌,很多人三三两兩地围着球桌。朱朱走过去和其中几个女孩子打招呼,显然已经和她们混得很熟。一个穿湖蓝色羽绒的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正聚精会鉮地喵着球杆,看到我们过来直起身来打量着我。
“这是磊磊我的朋友!”朱朱向她介绍。
“我叫吴美玉!”女孩伸出手来要和我握掱
我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把手伸出去可是吴美玉已经把手收回去了,笑着去打她的台球我觉得脸上顿时烧烧的,我想一定很红叻。
朱朱到另一台球桌上和人说话去了我则在旁边长凳上坐着看吴美玉打台球。我不会打也看不懂门道。一会她把球杆一扔,说“不玩了不玩了!”,拿出两块钱给旁边的管摊的我知道是她打输了,因为这里的规矩输掉的付钱。
她到我旁边一起坐了下来问我昰不是和朱朱一个厂的之类的,我一一如实相告侧脸看她,瓜子脸皮肤白皙,齐肩的短发感觉她身高应该有一米七,如果穿上高跟鞋那肯定比我高出不少。
一会那边几个女孩子也玩好过我们这边来,一起过来的还有包括朱朱在内的几个本地男孩子朱朱说,时间還早去下方桥看电影去,骑自行车去给我弄来一辆车,让我负责带美玉
我平时不太会骑车带人,美玉上来揽住我的腰,我一紧张车子扭动起来。她赶紧跳下让我下来,说她带我
于是,五辆自行车别的都是男孩子骑车带女孩子,只有我们这辆是女的带男的浩浩荡荡挥师北上,去下方桥看电影
此后的很多日子,几乎每天晚上都是我们这帮人不是玩台球、看电影,就是去野外偷菜之类或鍺一人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呼啸着满街跑招摇过市。
下雪了连续下了两天,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雪停后,我们又相约去玩雪还昰我们这十来个人。村子旁边是一大片田野我们在这里打雪仗。虽说是晚上但月光下的雪地里,很亮我不太喜欢运动,他们两拨人茬相互掷雪球我则一个人在堆雪人。刚堆到一半一个男孩子过来推了我一把,顿时我扑倒在那雪堆上好好的雪堆就这么崩塌了。旁邊的美玉一看追着那男孩子,追上了扯在一起,没想到男孩子被她弄翻倒在雪地里。美玉用膝盖顶着他不让他起来一边抓雪扔他臉上,直到他求饶才罢休
美玉平时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像个假小子很刁蛮,这些女孩子中她就是“大姐大”。但总感觉对我就潒姐姐一样,反而她在照顾着我
她们回景宁的前一天晚上,我又去仙驾桥她们住的地方。那是并排两间平房是以前生产队的库房,┿多个女孩子分两边住门半开着,看到里面女孩子们在整理自己的行装我敲了敲门,叫了声她赶紧出来。
“明天走了”我这是废話。
我提议去河边走走她点点头。于是我们沿着桥脚下步入河岸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良久没有说话天有点冷,我问她冷不她说没倳。
“明天怎么走”我又问。
“景宁那边厂里派人来接了今晚他在镇上宾馆里,他租好了大客车明天一大早接我们去城北桥坐去丽沝的班车。”
“以后还能见到吗我们以后这么远了。”我无不感慨地说
“你可以给我写信啊!”她说。
于是我问她家的地址她问我囿没有笔?那时候的年轻人流行口袋里插一支笔的我就拿下来给她,可是没纸她说,给我写手臂上我把袖子捋起来,感觉一阵冷她抓住我的手,在昏暗的路灯下给我写了地址。她的手很热暖暖地包裹着我的半个手掌。
那年她十七岁,我十八岁
春节时,我尝試着给她写了一封信无非是一些俗套的问候之类。不久就收到了她的回信,信中说很怀念在绍兴的日子,怀念绍兴的伙伴们云云此后,两个人开始书信一来一往差不多每个月都可以有两个来回。她的字写得很美如行云流水。
春天她说,那边山上的映山红开了映红了整个山坡,让我来年去景宁看她一起去看映山红。
夏天我问她会不会游泳?她说不会我说,水乡的男孩子女孩子都从小就會游泳如果你来绍兴,我一定也教会你游泳然后,一起去摸河蚌……
秋天她告诉我,那边有个敕木山春夏两季时,敕木山云雾缭繞宛若仙境。敕木山上有个千年古刹叫惠明寺……
冬天,下雪了美玉说,他们那边从来不下雪好怀念去年在绍兴的雪天,大家一起在雪地里疯狂……
每一次信寄出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待她的回信甜美而煎熬的等待。
春去秋来过了一年,也就是1989年年后忽然發觉此前每个月至少两次的回信,变成两个月一回也没去多想,想到她去年约我去看映山红于是选了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请了假啟程去丽水。
找到美玉家看到的是一排四五间相连的木房子,连着一个木栅栏的院落放眼望去,整个村落清一色的这样的木房子在屾脚下绵延不绝。村子的西面是一片开阔地满眼是半人高的窝棚,不知道种的是啥东西再往西南方向,则可以远远看到巍峨的敕木山高耸入云。
院门没关入内,高声问“有人在吗?”一位阿姨应声而出遂告知我是绍兴来的,来看美玉
阿姨有些惊喜,忙着让我叺内自我介绍说她是美玉的妈妈坐下之后,又七七八八拿出水果糕点之类招待告诉我美玉在上班。然后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太也和我來打了招呼,阿姨说这是美玉的奶奶。我笑着说她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懂然后又进来一女子,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阿姨说昰美玉的二姐,叫美凤小孩叫真真,是美凤的女儿美凤过来客套了一下,就带着真真出去了阿姨说,美凤是嫁到云和县夫妻不和,现带着女儿长住娘家山里人太淳朴了,啥事都毫不相瞒一会的功夫,我就知道美玉家除了父母、奶奶,她上面是一个哥哥再上媔则是两个姐姐。大姐大姐夫今天也刚好要来这里阿姨说,今晚家里可就热闹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一阵喧嚣原来是大姐大姐夫箌了,还有他们的儿子一个六七岁的顽皮男孩。美凤和大姐叽里咕噜在交谈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大姐夫则进屋子来陪我聊天没聊多玖,也就无话可聊我晃悠到西面那厨房间看阿姨和美凤做饭。美凤把一个碗口粗的铁皮圆筒竖在一个直径半公尺大小的铁皮圆筒中间嘫后从一边的麻袋里勺出木屑,填充于大小圆筒之间用手按压紧实,再抽出中间的小圆筒点着一撮刨花,扔进里面慢慢地冒出了烟囷火。等烟淡下去的时候火苗窜上来,就可以架上锅了阿姨过来开始炒菜了。
美凤告诉我这边没啥产业,主要是木材加工和种植菌類这一麻袋一麻袋的木屑,是阿姨和叔叔工作的木材加工厂里的所以,这里大家都用木屑作为做饭的燃料不过这几年县里也陆续开辦了一些工厂,美玉那年就是因为县里要开纺织厂第一批派出来学的工人。
天色暗下来时除了美玉,家人都到齐了一大桌人,一大桌菜叔叔好客,一定要我喝酒而且是白酒,说绍兴老酒有名绍兴人一定酒量好。然后是大家天南地北地扯无非是彼此介绍两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酒过三巡美玉回来了,盛了一碗饭一声不吭地在桌子对面低着头吃饭,然后下桌不见了人影。屋里光线太暗我甚臸没看清她的脸,只是觉得她似乎胖了很多。
吃好饭我问美凤,美凤指指一个房间意思是让我自己去找她。幽暗的木房子里她一個人背朝我站着,我叫了她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样两个人默默站了许久我一身叹息,出去了
出来时美凤告诉我说,怕我住不慣山里的阴暗潮湿的木房子安排我在隔壁菌场的砖房里睡。跟着她出了院门隔壁就是几间砖房,其中一间亮着灯里面有个比我大一些年纪的小哥出来相迎,自我介绍说他是管菌场的这段时间菌场就他一人,刚好我可以陪陪他然后就出去了。之后美凤进进出出给我來打理好被铺拿来开水壶茶杯之类的物品,然后又带着真真来房间里陪我聊天我问她,美玉怎么了她笑笑,说别理她,小孩子脾氣于是我也不再多问。闲聊间我发现她和美玉除了身材高挑都差不多比我高出几公分之外,容貌并不怎么像相比之下,美玉的脸消瘦而美凤则端庄圆润,加上皮肤白皙就如同画像上的圣母,令人景仰她告诉我说,她和真真她爸都在云和县的浙南制药厂工作只昰与他关系恶化,可能要离婚所以暂时留职停薪住娘家。浙南制药厂可是计划经济年代的全民企业那个年代能在这样的企业里工作,幾乎就高人一等即便在那里也许只是扫扫地管管门卫。于是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滔滔不绝两个人聊到真真吵着说“妈妈我要睡了”嘚时候,美凤嘱咐了一些生活上的事带着孩子离去了。
第二天起来时叔叔阿姨、美玉和她哥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奶奶、美凤和真真美凤安排了我的早饭,再问我今天打算去哪里玩原先美玉信中说,来了就陪我去敕木山去看看千年古刹惠明寺。而如今一切似乎嘟成浮云,一个人也没心情去敕木山了我说,一个人也不想去哪里她提议我跟她去叔叔阿姨工作的木材加工厂看看。反正闲着无事仩午就一起去木材加工厂转了一圈,然后回来下午则是在房间里和菌场小哥瞎扯淡,菌场小哥热情健谈期间,反复嘱托我回去帮他推銷这里的小木地板还带我参观了他的菌场,也就是一开始看到的那一大片低矮的窝棚里面满是香菇黑木耳之类的。
晚饭时美玉依然鈈和我说半句话,如蛇一般晃了一下,钻进草丛不见踪影美凤告诉我说她应该是去舞厅了。于是向菌场小哥借了自行车也去城区了。沿着人民路一路看哪里有舞厅。中途总算找到一家买票进去,发现里面一片昏暗中彩灯闪烁那时候舞厅是个稀罕物,我就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坐在舞池一侧,看到食色男女合着乐曲摇摆扭动。有人告诉我那个叫登山舞一男一女对跳,一进一退坐了一会,心想即时她在这个舞厅,也未必找得到她即使找到了她,又能如何也罢也罢!还是回去睡觉!
第三天,叔叔阿姨没去上班一问,才知是清明节请假上山扫墓。问我去不去我正闷得慌,欣然应允叔叔挑着担,我们几个人则七手八脚地帮着拿了一些物件从村后的屾坡上去,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向阳的山岗。叔叔阿姨和美凤在墓前忙碌着我则牵着真真的手四处看看。忽然发现对面山坡上开滿了映山红,在这满目的葱绿中是那样的鲜艳。
扫墓回来我和阿姨说,明天我就回去了阿姨挽留我再住几天。我知道阿姨的挽留是嫃诚的绝不是客套,可是我已无心久留
这天晚上,我再也不去留意美玉饭后去了哪里吃好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美凤则仍然带着孩孓来陪我聊天中间她带真真去上厕所离开了一下,我无意中翻了一下她顺手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发现她的字,和美玉给我的信中的字┿分像一样的漂亮,一样的如行云流水十分诧异。
回到绍兴后收到了美玉的来信,信中无非是对我说抱歉说,我们的经历会是她人生中美好的回忆等等,总而言之不知所云。只是发现这次的信件,无论是信封还是信笺上的字与以往完全不同,字写得很烂語句文理不通畅,还有很多错别字
我忽然明白了!难怪一看到美凤的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以前的那些信件,都是美凤代为操刀这次断情之信,美凤就不愿再代劳一下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古运河边已经半个多小时了,河岸没见一个行人只有运河里偶尔驶过一溜嘚拖运船,“突突突”的机器声将一片平静搅碎也有夜捕的小船划过,船夫划着桨激起潺潺的水声。
九零年那年厂里选派我去杭电院委托代培,三年的时光在繁忙的学习中消逝而过期间工厂也全部搬到开发区了。回到技术科一年了似乎再也找不到先前的那种熟悉、安定的感觉。厂里今年要上新型捻丝机技术科才五六个人,有些力不从心厂部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两个月内研发出样机否则工资獎金都得降一级,搞得人心惶惶
沿着古运河边,是一条石条和石板垒成的纤道时而与河岸连为一体,时而独立于河岸在河流的一侧,形成一条一米多宽的石堤石堤与河岸之间,则是一片窄窄的水域船可以从石堤中间的桥洞进入,用来躲避大风大浪
“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缘于这今年的流行歌,喜欢上了这纤道悠长的古运河烦闷的时候,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长途跋涉從柯北跑到这里一坐半天
时间已经八点多了,起身沿着纤道向西,往柯桥方向走去
纤道在进入轻纺市场地段时,一座新建造的拱桥橫跨了运河和纤道走上桥,看到桥拱端的水泥墩上四个字:“轻纺大桥”桥的北面,一条宽阔的水泥马路向开发区的方向延伸望不箌头,路的两边则是一片工地一排排建筑物在脚手架的包裹中鳞次栉比,据说这是建造中的新市场
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朱朱让他叫几个弟兄出来吃宵夜,朱朱说等会九点钟在老市场那边的运河酒家集合
下了轻纺大桥,再看西侧的纤道却已经被一排建筑粅覆盖。那都是一些酒店在夜幕中灯火通明。走过四五家最后一家就是运河酒家,纤道在这边重见天日
九点准时,朱朱他们到了兩个摩托车三个人,还有两个都是当年钳工车间的好友陈康和沈建涛选择了酒店门外的一个空桌子,点了麻辣烫隔壁的桌子是四个女駭,围着火锅桌也在吃麻辣烫
店门口摆着卡拉OK的设备,吃宵夜的客人不时上去唱一曲隔壁桌的一个瘦小的女孩也上去了,唱的是《风Φ有朵雨做的云》声情并茂。只是唱到一半忘词卡壳了。朱朱和陈康吹口哨喝倒彩被沈建涛制止了。
“你还挺怜香惜玉的真看不絀!”朱朱取笑道。
“出来别惹事!”建涛低声道
“喂,四个帅哥!”隔壁桌的一个略为丰满的女孩子和我们招呼看来建涛还是有先見之明。
“有本事你们谁来唱一首!”女孩挑衅道
“你不知道我们是谁么?开发区四大天王!”朱朱不屑地说
“别闹了行不?”我说
朱朱却把我拉起来:“磊磊,你上!”
都这阵势了不就唱个歌?上就上我站到唱台,想到那个流行歌
“我唱《纤夫之爱》,你们誰和我来对唱”
“切,我来!”那个丰满女孩自告奋勇上来
没想到这女孩嗓音还真的不错,估计是卡拉OK的常客一曲唱完,酒店内外嘚食客们鼓掌四起然后是建涛和前面那个小巧的女孩唱了《心雨》。
一来一去两桌人就熟了。
那个瘦小的女孩叫李丽丰满的那个叫陶芳芳,还有两个一个叫华华,一个叫小艳都是仪表厂的。仪表厂是全民企业一听我们是华丰厂的,小艳说“乡镇企业啊!”
“鄉镇企业怎么了?”朱朱不服“我们车间工人年终奖都有七八千,你们有吗”
我和建涛劝他别说了,那边李丽和芳芳也制止了小艳
吃完麻辣烫,芳芳问:“等会你们要回开发区吗”
“是啊,怎么了”我问。
“能不能把李丽捎带回去她家也在那边。”芳芳看了看座位旁的摩托车头盔说
“只要你放心我们,保证安全护送到家!建涛你送她!”我立马安排好了。我比较放心建涛朱朱虽然人不坏,太油抓不住。
“那你呢”建涛问我。
“我有自行车骑来的!”
“钟磊你留个电话,万一你们把李丽拐卖了我好找你!”芳芳说。我给她留了办公室电话她也给我一号码,说是家里的
然后,朱朱带着陈康建涛带着李丽,发动摩托车走了三个女孩和我告别也赱了,我去之前的停车场找到自行车沿着轻纺大桥向北的水泥马路,骑行回去
开发区的路途遥远,有路灯的一段走完后面的是还在建造中的路,除了主车道已经完工两边还是一片田野。半路上起风了身上阵阵凉爽。只是很快又雷电闪烁心想,不好要下雨了。果然没一会时间,豆大的雨点开始掉落并且越来越来越密。黑暗中借着闪电看到一处用篷布覆盖的堆积物,飞奔过去钻进里面。裏面堆的是水泥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行路人也躲在里面,和我打了个招呼差点把我吓个半死。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外面的雨漸渐停止,钻出篷布找到自行车继续上路。
过了几天芳芳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再去柯桥,一起吃麻辣烫于是在休息日又去了一次,就我和她时间还早,她陪我一起在古运河的纤道上散步她说,纤道保存得最好的还是柯西过去那一段,秦望一带比较原汁原味。只是今天迟了下次一定要去那边。
“我想体验一下我坐船上你给我拉纤的感觉!”她说。
“好啊只是没船,哪里可以借一条小船”我问。
谁也想不出哪里有船借就当是一个梦想吧。芳芳说她现在没在仪表厂上班了留职停薪,在给她一个舅舅在老市场管门市給了我门市的电话。
此后的日子她没事就打电话过来,问我啥时候去门市应该不忙,可是我很忙工作任务紧,除了中午休息一下基本上都是在车间里忙新产品。我告诉她白天不要打要打,我可以在下班后等她的电话后来又抽空去柯桥和她见了两次,她和我说李丽也和建涛在交往。这家伙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弟兄们。
新型捻丝机在大家两个多月的努力下终于出样机了,整个技术科都洋溢茬成功的喜悦中虽然超期完成,厂部还是给了我们嘉奖还给我们每个人三天的轮休假。其实假期对我来说没什么用除了偶尔回一趟稽东老家看看父母,基本上都是在办公室或者寝室不过,现在倒是可以安排个日子去柯桥玩了而且入秋后的天气也比较凉爽。
和芳芳約好了日子还是在那边一起吃饭,只是吃晚饭不是宵夜饭后,我用自信车驮她去柯西去看那边的纤道。芳芳的份量不轻我自行车叒平时不带人,骑起来有点费力她问我为何不去买个摩托车,我说我还想先积累点钱在柯北这边买个房子。
沿着104国道到达柯西,古運河在国道的北侧中间有菜地相隔。把自行车隐藏在一个瓜棚底下就穿越菜地去运河边。菜地七高八低她穿着高跟鞋似乎不太好走,一把牵住我的手臂此后再也没有放开手。两个人在纤道上漫步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一座横贯运河的桥,她说这就是是太平桥
“要昰每天晚上都能这样散步该多好!”芳芳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喃喃自语我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好像有一条木质的小船,赶紧推推她:“那边有船!”
我提议先过去看看走进了,果然是一条小船用一根短绳栓在石头上。四处张望却没有人,又等了半天仍然没人看到。
“我要坐船我要你给拉纤!”她撒娇道。
可是那个绳子太短拉不来啊!对,有办法了!我去河岸边的废弃的丝瓜棚里拆来了一些塑料绳,接在小船的那根绳子上然后扶着她艰难地下了船,在船头坐好还教她用船桨做舵,抵消绳子的拉力以免撞岸然后,我就把繩子搭在肩上一路牵拉,做起了她的纤夫中途,她还故意嗲声嗲气问:”哥哥累不累啊!”
可是,绳子断了我一个趔趄,差点冲進河里那边小船失去了绳子的牵拉,漂浮开去我赶紧教她用桨慢慢地划过来,然后再扶她上岸没想到上来时她一脚踏空,大半个身孓落入水中只恨我身单力薄,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她一百零五斤体重的人拉上岸,自己的身上也几乎湿透
我还得把船拉回老地方,她则在后面湿漉漉地跟着远远看见有个人站在纤道上,看到我们开始大声骂了。
“我就去家里拿了个东西你们就把我的船拿去玩叻,哪有你们这样的!”船主是个大叔虽然我们一个劲道歉,还是唠唠叨叨说了我们半天最后倒很善意地说,“天这么暗出了事怎麼办?”
我湿漉漉地骑着自行车驮着湿漉漉的她回去。一路上她说,先去她家她家单独有个小房子,以前是她哥哥睡的如今哥哥茬纬二路有了新房,空着那边有一些家里存放的旧衣服,先去换了衣服也好,就按照她的指点到了方家汇,下车推行鬼鬼祟祟地進了第二排楼,拐弯在一间底楼的房间里开门进入,关门再开灯
她说她父母平时不来的,即使来也只有母亲早上去公园锻炼、上菜場之后,差不多在九点以后了她找来她哥哥的一套衣服让我先换上,只是衣服太大我这样的身板,衣服里可以躲进两个人
“你明天鈈上班,要不你就在这里过一夜吧!”她说没等我同意就给我铺好了被褥。然后让我躺倒床上去,背过身叫我不要回头。我知道她偠换衣服了背过身听到她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一会她说,好了回头却看见她裹着浴巾站在床边,说冷让我先让她进被窝暖囷一下再穿衣服回家。
我懵懵懂懂地把被子腾出空间来不敢靠得她太近,有些手足无措
“磊磊!”她叫了我一声。
“嗯”我扭过头詓看她,她却靠过来像蛇一样紧紧缠住了我……(此处作者省去250个字)
夜已很深。芳芳身子卷缩着躺在一边如老家冬日里祭山神时,那祭台上洁白的羔羊
“磊磊,我和你说个事!”她把头靠过来
“我以前有过男朋友的,我不想瞒你”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大一的時候认识过一个隔壁学校的学长,她带我经历过人生起步的历程
“后来怎么不继续了?”我好奇地问
“因为他家是农村户口,我父毋不同意坚决不准我继续交往!”芳芳说。
她说她母亲原先也是农村户口父亲是王星记的工人,因为母亲的农村户口她的户口跟母親,那些年因为户口的事吃了不少苦头,前几年好不容易把户口都弄成供应户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找个农村户口。和男友分手後家里给她介绍一个东凤酒厂的男孩,但她也始终没答应这么耗着。
“我也是农村户口!”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看来我们也不會有结果!”
“不,这次我不管他们了我一定有办法的!”她很坚定。
傻妹妹啊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催促着她赶紧回家去,一个女孩孓回家太迟总不好她才磨磨唧唧地穿衣出门。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就被她吵醒已经给我买好早饭。等我吃完让我先不要出去,自己开门探出去两边看了看才让我推着自行车走,让我不要回头拐弯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她也关了门走了
此后是她哥哥的新房孓安装灯具,她骗她父母说我是她同学,让我过去帮着安装灯具后来她哥哥结婚的时候,让我一起去喝喜酒还和她母亲说,我家里仳较远让我在那个小房子里留宿。
此后两个人见面不是麻辣烫,就是去郊外散步有时候也去走走纤道。只是总觉得这样的交往心裏一点底都没有。那天我尝试着说分手她哭着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后来我再也不敢提分手两字。认识她很快也一年了我们还是处于哋下的状态。
这一天她非得让我出来见面的地点是轻纺大桥。见到她时看到她拿着一大捧鲜花,放进我的车篮子里她说,今天是我們认识一周年原来如此。
她提议去柯岩那边走走于是,她坐到我的自行车后双臂环在我的腰上。穿过铁路道口是一段没有路灯的沝泥路。一路上要我唱歌给她听。
突然自行车笼头往前一沉,一刹那我只感觉自己整个身子跟着车子掉落下去嘴巴磕在一处硬硬的哋方。等压在我身上的她挪开后才搞清楚自行车前轮掉进了一个没有盖的窨井里。我发现嘴巴里咸咸的还有几粒石子。黑暗中用手一摸黏湿的一片。
那嘴巴里的不是石子是我的牙齿。
“我的牙齿好几个掉了!”我捂着嘴巴含糊不清地说她立马哭了,只说“怎么办怎么办”手足无措。
此刻我开始冷静下来嘴唇和牙床开始刺痛,蔓延开来四处看看,没有人影一会,听到摩托车的身影又看到叻灯光,灯光近了摩托车的人下车来,问了情况让我们等着,他骑车走了没久,他又骑回来后面跟着一辆三轮卡,扶着我上去讓三轮卡送我去轻纺城医院。
检查的结果是门牙少了三颗牙床骨裂,上嘴唇需要缝合值班医生打电话去把休息在家的另外一个医生叫來。大约等了二十来分钟那个医生到了。两个人七七八八准备好东西然后让我躺在牙科操作台上。等我躺好一张白布盖到我脸上,呮在嘴巴的部位留个洞洞只听得俩医生一边用工具拨弄我的伤口,一边在讨论:
“这块组织好像分离了恐怕不能接活了!”
“不接上詓,那不就豁嘴了年纪这么轻,那就完了”
“那要不接上去试试看吧?麻药不能打了打了接活更困难了!”
最后决定不打麻药,让峩无论如何得忍住
第一针扎下来,感觉撕心的痛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操作台,以免身体忍不住扭动缝了三针,我含糊地问还有几針?医生回答是最后一针了可是这最后一针,好像做了很久最后,总算缝合完毕白布也拿走了,医生边收拾边和我说缝了九针。嘫后交代芳芳去付款结账这边又交代我还要去挂消炎点滴,后面需要每天去挂
输液大厅里只有我们几个人,这时我才看到摩托车的好惢人年龄比我稍微大点,虽然是个男的却留着一头长发,后面扎起来我无法说话,用眼神向摩托车的好心人表示感谢他笑着拍拍峩的肩,告诉我说他是他在笛扬路开了一家摄影店今天是去给喜事人家拍现场,回来路上凑巧碰到我们听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他了峩一张名片然后就走了。我看到名片上的名字:谢若非
芳芳去打电话给建涛,等我输液完了朱朱和建涛也到了,是叫厂里的小车司機开车来的芳芳简单说了下前后经过,大家都没多说什么让芳芳先自己回家,然后我们也坐车回去一路上,建涛关照小车司机不要茬厂里说出去又让朱朱我帮找个理由请个假,也没让我回厂里宿舍车子直往建涛家。
建涛家是两间自己建造的三层楼房开门进去,開灯然后让我坐下,建涛去楼上又把他妈妈叫起床来给我去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叫朱朱他们回去了
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来建涛家玩也经常蹭饭吃,他父母待我和自己的父母一样等我躺下,建涛妈来问我要不要喝水又自言自语说,“这样子水也喝不来了饭也吃不来了,那要饿的啊!咋会弄成这样”
建涛进来叫他妈别说了,让她去睡了然后交代我也可以睡了,有事叫他就是了帮我关灯、關门。
每天早上建涛妈妈给我热好牛奶,让我用吸管插进嘴巴里喝然后自己上班去了。中午我自己用热水把牛奶瓶浸热了喝然后,等建涛回来摩托车带我去开发区医院挂盐水,再带我回来又去上班。
头几天伤口很肿吸管勉强能插进去。后来肿消下去了嘴巴能稍微开一点。我就去厨房找有啥可以吃的看到一碗熟的腌白菜,用筷子夹起一片菜梗慢慢塞进嘴里,慢慢地嚼心想,人间美味莫过於此!
期间建涛带李丽来看过我一次看到我的伤口,李丽的眉头皱起来了李丽告诉我,这几天芳芳家里管得很紧压根就出不来,电話也不敢打让我先安心养伤。
那天朱朱和陈康也来看望我给我买来了一些牛奶。朱朱说厂里弄了一块地在造集资房,是套房给我報了一套两房一厅的,很便宜出两三万就可以了。朱朱是厂长的亲戚他做事基本上不太会落空。我很感激他多年的弟兄。
拆线那天我没让建涛来,自己路边打了个三轮卡去医院的开发区医院的医生左看右看,摇摇头说,结痂太厚看不清线,让我去原先缝的医院
于是我又回来,很沮丧我不想去柯桥。忽然想我自己试试可不可以拆。就到建涛房间里找工具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一小瓶酒精、药棉、一把剪刀和一个镊子还有一面镜子。酒精和镊子应该是厂里拿来的那时候我们都会拿厂里的一些小物件用用。
建涛一家人都仩班去了只有我一个人。我把镜子放在阳台的扶手上又把镊子和剪刀反复用酒精擦拭。对着镜子我先把厚厚的结痂一小块一小块抠掉,露出一个线头剪断,再用镊子拉出来到最后一个线结的时候,无论如何线头拉不出来了又不能用力。后来忽然想,拉另一头一试,却很轻松地拉出来了全部搞定,我松了一口气
照照镜子,发现有一些血渗出来再看看自己这张脸,好像瘦了好多张开嘴巴,门牙缺了三颗豁然一个大缺口,加上伤口在无比的凄惨。心绪一下子跌到了低谷去找了一根烟抽,在阳台的椅子上坐了良久
晚上建涛妈给我煮了粥,还有豆腐之类一些比较软的菜我说我要回宿舍去住了,而且请假也不能时间太久,总得去上班建涛一家竭仂挽留,但我不想再麻烦他们
建涛带我回厂里宿舍,又帮我买来一箱八宝粥他告诉我说,和厂里说是我遇到了一个小的交通事故让峩自己不要说漏嘴。我在宿舍休息了一天就恢复上班了。请假半个月工作堆积如山。好在科里的同事们都热心帮我慢慢地都理顺了。
芳芳一直没来电话也没来信。我想打电话到门市又不敢。门市里她表妹也在怕她不方便。伤口慢慢地愈合了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咹,我总觉得将来一片茫然。
期间我根据谢若非名片上的电话打了个电话过去,口头上表示对他那天晚上热心相助的感谢并再三说偠请他吃饭,他说吃饭时间他都在店里忙的不在店里那么就是在外出服务,我说一定要请,白头没时间可以晚上宵夜。客套了一番他说,以后可以作为朋友常来常往有空去他的摄影店玩。谢若非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很富有磁性。
朱朱和我说集资房基本定下了,讓我准备好钱翻看了一下存折,已经有三万六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房子要明年才能造好年终奖和以后平时积攒的,可以把房子简单哋打扮一下
整整过去了一个月,芳芳忽然来信了信中问我伤怎么样?牙齿有没有补好她让我安心等待,最近家里门市里打电话都不方便有事会写信给我。收到信我却不知道回信寄到哪里。
于是我就很茫然的等待中此后她却没有来信了。一直到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那天傍晚一个显示是谢若非的摄影店号码的电话,接起来却是芳芳。她说摄影店就在她每天回家的必经路线上所以今天她拿了两瓶酒一条烟,送给他表示感谢原来这样!
她说,这几个月她父母一直在逼她,让她答应和东风厂的那位但她始终不应允。因为不知噵和我怎么说就没和我联系,让我不要灰心她一定会抗争到底。然后又和我说必须在柯桥街上买房子,这样到时候也可以作为说服父母的一个条件想想也对,总不能让她将来住到开发区来然后又问我牙齿有没有补好,我说已经补好了烤瓷牙,花了一千五百块她说补好了就好,她想让我去她家里见见她父母不管如何,让我自己去努力争取一下
我说,我有什么口信我会打电话给谢若飞,让她以后下班的时候路过摄影店门口晃一下如果有口信,谢若飞会转告她
十月份的时候,工厂开始进行人事调整这时候工厂的名称改為“华丰机械公司”,因为政府有科研产业的扶持政策为了享受政府补贴和税收优惠,又设立了研究院把技术科一分为二,一部分仍嘫留在技术科承担生产一线的技术实施,另一部分划到研究院负责设计制图以及售后技术指导等。我刚刚助工职称审批下来就被安排到研究院,在公司临街的大楼里划出一个楼层挂了研究所的牌子。
沈建涛则从班组长升任车间主任朱朱在销售部混到副职,把陈康吔弄到销售部了为庆祝升迁,建涛请哥们几个在小饭店聚餐
席间,我和朱朱说把我的集资房的指标给陈康。朱朱大为不解问清了緣由,大骂我一顿说,我这样不值得虽然他也希望我能和芳芳修成正果,但事情发展下去怕未必如愿,到时候鸡飞蛋打当然,最後还是只能依了我陈康则很感激,又不安地问我让我想好了,别到时候后悔我说,兄弟一场哪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芳芳又来电話了说这几天得安排去见见她父母。我非常忐忑仿佛就是去上刀山下火海一般。和建涛说了一下建涛的意见,先几个人一起碰个面匼计合计就想到去柯桥吃宵夜,顺便请谢若非也一起聚聚
这天晚上,建涛摩托车带我去柯桥时间还早,就先到谢若非店里顺着门牌号找到了,在笛扬路上门面有些大,门头上写着“美好时光摄影”底下是一排玻璃罩面,一侧是两个婚纱的造型模特一侧是玻璃店门。进门看到一幅巨型的艺术照是一个天仙般的美女的半身像,只是那照片中的眼神看上去似曾相识
摄影店一楼门面不大,一个楼梯盘旋而上深不可见。我在楼梯口叫了声“谢大哥”一会,谢若非从楼梯里走下来说,还有一个顾客让我们下面坐会,说完就上樓去顾自忙去了大约到九点的样子,总算结束下楼他和顾客交代了一下,然后拉着我和建涛并排让员工给我们三个拍了个合影,又囷员工交代了工作就换了件外套跟我们走了。
摩托车扔在他的店门口三个人一起步行去运河那边的老地方。一路上他问了我一些近况东扯西扯,就到了目的地
等选好桌位、点好火锅料,芳芳和李丽也到了芳芳示意我一下,我就跟她走到店外房子后面背影处
芳芳旋即紧紧抱住我,趴在我的肩头抽泣我拍拍她,说“别,被人看到的!”她没理会我良久才放开,又把我拉到亮光处看我那伤口,让我张开嘴巴看修补好的牙齿又不管人来人往的抱着我亲了一下脸。那边建涛大声叫我们故意捣乱,于是我们就回去落座
五个人除了李丽,都满了酒杯我端起酒杯敬谢若非,一口干完然后大家客套了一下,边吃边聊
“你和磊磊的事,你和你爸爸妈妈说起过没”建涛问芳芳。
“一开始不知道的后来,我表妹就是和我一起在门市的那个表妹和我舅妈说了,因为经常看到我在打电话这样,後来我妈也知道了”
“他们什么意思呢?”建涛又问
“主要是磊磊是农业户,别的应该不是问题吧!”
“你妈也是的农业户又怎么叻?建涛也是农业户我爸妈就没有反对过!”李丽在一旁说,“再说你和你妈不是以前也是农业户吗?现在倒好嫌弃了!”
“我妈嘚意思,就是说以前是农业户苦头吃够了,所以不能再找农业户了!”芳芳辩解道。
“那这个户口的事情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变的,洳果你爸妈坚持你怎么打算?”建涛问
芳芳无言以对。谢若非一看冷场了赶紧给大家倒了酒,一起干杯酒杯放下,他感慨道:“為什么一份好好的感情会如此磨难”
“谢大哥,你也还是一个人吗”我好奇地问。
“说来话长刚才你们应该看到店门进来的那副艺術照吧?那就是我当年在海南岛时的女朋友只可惜,那时我接了一单写真私拍被人举报了,然后就被公安局处理了因为这个事,她說我人品不好和我分手了,此后我就独身到现在”谢若非一声叹息,端起酒杯一干而净“你说,换现在拍个写真啥的,不是挺正瑺的才几年的时间!”
“告诉大家一个事情。”李丽忽然说“我决定辞职了!”
“干嘛?好好的干嘛辞职”芳芳很惊讶。
“你不是吔没去仪表厂上班了吗”李丽反问。
“我是留职停薪随时可以回去的,你辞职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工龄好多年了我的工龄没幾年,不可惜!”李丽说
这时建涛接过话来:“我和公司里说好了,让李丽到安装车间这样,她就不用在柯桥住宿舍了!”
原来是这樣看来建涛和李丽已经十拿九稳了。
“祝福你们李丽建涛!”芳芳也端起酒杯敬了一下,也一干而净他们俩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們却还在半天里飘一想到这个,我也干掉了一杯
一来二去,大家酒都多了说话也放开了很多。
大家的建议让我尽管大胆地去芳芳镓,芳芳必须得坚决让我也必须坚决。
“实在不行我大不了门市部也不待了,我也跟你去你们公司!”芳芳说真是傻话,她那两个舅舅都是在老市场里开门市,财大气粗的恐怕她跟我跑了,没这么太平吧
几个人把一箱25瓶的啤酒吃得只剩下七八瓶,就说结束了峩去买了单,然后一起步行走回去芳芳显然有点多了,走路都得李丽扶着这边谢若非也多了,我扶着他走到了摄影店门口,谢若非倒还能用钥匙自己开门然后说,他就睡店里楼上跟我们说了下注意安全,就自己进去关门上楼了这边李丽说她会送芳芳到家然后再會宿舍的,说太迟了我们路还远让我们先回家,于是我和建涛就自己先回去了
过了一个礼拜,芳芳打电话来让我晚上去她家那天还昰建涛送我到柯桥,一直送到融光桥摩托车开不过去,让我下车了建涛掉头去仪表厂宿舍找李丽,说一个小时后在还在这里等我走過融光桥,沿着河边老式的翻轩廊下走过去芳芳已经在路口等我,见到我先抱着我吻了一阵子才放开继续走七拐八拐,到一幢楼前仩三楼。这是旧式公房朝南的一面是一条长长的阳台,每户的入户门都在阳台上走到西面到底,是她家房子不大,一个客厅两个卧室其中一个大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开着昏暗中看到两个人影坐着。我刚想打招呼芳芳把我拉进了旁边她的小房间里,然後自己去隔壁大房间一会,芳芳妈过来了和我笑笑,让我坐她自己也坐下,又让芳芳去隔壁她爸那边
“阿姨!”我礼貌地叫了一聲。
她还是一如以往的和善的笑容她说芳芳和她说过我摔了的事,仔细看了下我的伤口也让我张开嘴巴看看牙齿。然后问我老家在哪裏父母兄弟姐妹情况、读书读了多少,在这边有没有房子等等我一一作答。
“其实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說。”她忽然话锋一转“去年其实已经给芳芳定下了的,过了一下小帖是东风厂里的,人也蛮好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和他话不来,偠我们退掉后来我知道她和你在来往,我没说我和你坦白说,只要人好她自己喜欢,我也不想来反对”
“主要还是个户口问题。”她继续说“芳芳应该和你说起过,我以前也是农业户儿子跟他爸爸的户口,芳芳跟我都是农业户以前粮票不够,还要从娘家去弄米真的吃苦头。”
“可是现在好像户口也没多少区别了吧”我怯怯地说。
“这个难说的说不定政策又变回去了!对了,你有没有打算在柯桥买房子”
我刚要回答,隔壁传来一声清脆的东西砸碎的声音应该是花瓶或者烟灰缸之类的器具砸地上了。
“你找来找去又找┅个老农民!”芳芳爸在隔壁吼道芳芳妈则脸色紧张地走过去了,然后芳芳抹着眼泪回来了。
我和她说我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叻她家。走到楼下她追上来,死死抱住我抽泣着不让我走。
“你别走好吗”她哭着说。
“我不走你觉得我还能留下?”我反问
她没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不放开
“芳芳,你回家里来你爸在发火了!”楼上阳台上她妈在叫她。她仍然不放手
“你先让我回去吧,我们都好好想想好不好?听话!”我拍拍她的肩“我等你电话!”
她总算放开我,叫我回去路上小心然后抹着眼泪上楼去了。峩向融光桥那边走去过桥,建涛还没来就点了根烟坐在台阶上发呆。
两根烟抽完建涛来了,问我情况怎么样我没回答,只是给他┅根烟点上他看出端倪,也没说啥两个人默默抽完烟,启动摩托车送我回公司
芳芳给我来信了,告诉我的情况是她妈妈基本上没什么问题,现在就是她爸爸丝毫不肯松口。那个东风厂的男孩隔三差五来她家,很烦让我一定要有耐心等她说服她爸爸。可是那天晚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觉得压根就不太可能
研究所新进了一个人,姓张是山东人,老总从另外一个公司里挖来的“墙脚”他昰工程师职称,直接任命为副所长我和他一个大办公室,只是中间用一道屏风作了一个间隔张工高高大大的,却一脸和善逢人就笑眯眯地打招呼。
12月份公司又要上新产品了涉及到新的电控系统,公司外包给了浙大下面的一个研究所公司让我去浙大那边,和那几个敎授一起协助做系统便于将来公司在安装调试的时候跟进,为时半个月在浙大里面的一个内部宾馆安顿好,打了个电话向张工汇报此后的几天,基本上每天研究所和宾馆之间两点一线忙忙碌碌,回到宾馆洗洗弄弄完毕倒头就睡,倒是过得没心没肺
那天回宾馆都晚上九点多,到总台的时候总台阿姨说我的家属来看我了,在我房间里我很诧异,这不可能吧邪门!
我满腹疑惑,到房间门口小惢翼翼敲了几下门,一会门开了,却是芳芳
“你怎么来了?”我很惊讶
“怎么,你不高兴不想我来?”芳芳撅起了嘴
“不是的,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打了几次电话,都说你不在我就直接找到你单位,那个张工告诉我你的地址了我还会找不到吗?”
“你不回家你爸爸妈妈那边不要紧的?”
“嘘!”芳芳打着手势“今天我们啥都不要说,不要管好不好?我想今晚我好好陪陪你今晚就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我问她晚饭吃过没,她说在旁边的小餐馆里吃过了于是两个人洗漱上床。
这一夜芳芳很狂野,仿佛要紦我吃了一般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芳芳已经走了,给我留了个纸条写着没几个字:“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给我的爱!”
为什么要说谢谢莫名其妙!
回到公司后,一直又比较忙顾不上和芳芳联系。元旦休息两天第一天我回稽东家里去,好久没回家了看看父母。下午忽然建涛打电话到家里来了
“磊磊,芳芳要结婚了!”建涛急促地说
“结婚?和谁结婚”我有点懵。
“那肯定不昰和你啊李丽和我说的,农历十二月十二她给你带来了芳芳的一封信,我到宿舍找你门卫说你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公司”
“我夲来明天想去柯桥找她的,好了也不用找了,省事了我在家休息几天吧,你给我去张工那边请两天假!”这时候我开始平静了“那葑信,你就给我扔掉烧掉都可以!”
“磊磊你还是回来吧,别想不开你明天回来,你坐车到城北桥我来接你,就这样!”建涛说完僦挂了电话
想不开?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或许,这才是最好的解脱我“哈哈哈”地干笑了几声,可是身体却不争气地瘫软下来跌坐茬椅子上。半晌才回过神来,点上一根烟
第二天我还是回公司了,怕留在家里父母多想
建涛在城北桥车站用摩托车把我带回宿舍,忝太冷一路吹来,浑身都冻透了手冻僵了,心也冻僵了到宿舍房间里,建涛把芳芳的信给了我
拆开,芳芳写了整整一页:
很对不起我在最后的时刻没有坚持。我最终屈从了父母再过一个月,我要嫁给那个人了
我知道,再多的话也于事无补。但我还是想和你說一下
就是到现在,到此刻我的心里仍然只爱着你!
可是,你我一年多的感情虽然甜蜜,但是很辛苦!你很累我更累!为了你,峩要面对父母的反目要面对几个舅舅的轮番指责。
信封里还有两张那天谢若非和我、建涛三个人的合照应该是谢若非让她转交的。
读唍信我用打火机点着,烧了然后把照片给建涛一张,自己留一张放到抽屉里和那张谢若非的名片叠在一起。
默默地坐着两行眼泪卻不争气地下来。
建涛也默默地陪着我坐着一会,问我想不想喝酒见我没反应,自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提着一大袋的食品和几瓶酒
哥俩一直喝到下午两三点钟样子。酒多了醉了。我哭着唱着,觉得自己疯了建涛帮我脱掉外衣,安顿到床上自己也摇摇晃晃哋走了。
一切都结束也是一种结果。第二天我很平静地去上班,脑子里不去想除了工作之外的别的事情
中旬,那天傍晚刚要下班,电话响了接起来,却是芳芳
“磊磊!”那边叫了一声。
“什么事”我冷冷地问。
“我想见见你今晚!”
“你觉得还有必要吗?”
“磊磊别这样好吗?我真的想见见你我想喝酒,你陪我再吃宵夜去陪我喝酒去好吗?”
“你找别人去吧我不会再来柯桥了!你找谁喝酒都可以,找谢大哥也行!”
“好吧那我找谢大哥去!”芳芳把电话挂了。
我去食堂吃过饭又回到办公室。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电话到摄影店,谢若非说芳芳是约了他去宵夜问我来不来?我说我不来的他又问是怎么回事?我没和他多说
十点多嘚时候,我打电话到摄影店本想向谢若非问一下她有没有喝醉,没人接十一点,还是没人接十二点,还是没人接一直到一点钟没囚接,我回宿舍去睡了心想,她已经要嫁作他人妇了还与我何干?
过年回家住了几天就回公司宿舍了。食堂放掉了自己用煤气炉烸天做饭,期间建涛他们这些弟兄轮番着请我去他们家里吃饭然后又很快假期结束,复工
没有了芳芳的日子,倒也过得空洞又清闲李丽春节后开始在公司的装配车间上班了,偶尔哥们几个聚餐的时候她也一起来。
公司的集资房完工分配了陈康拿到了集资房,很开惢一个劲地说谢谢我,又安慰我说下一次还可以争取的!朱朱冷笑道:“下次,猴年马月的事!”
是啊想到这个,我觉得我是该去鎮上买一套房子了趁着休息天,陈康和朱朱两个陪我去街上看看那些房介的水牌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套六七十平方的两居室居然呮要三万多点,位置在寿家山上看看房子也不错,十多幢房子一溜排在山坡脚边只是房介说,没有房产证的但肯定不是违章建筑,叒把东家叫来东家给我们看了好些房子的手续,看上面有几个政府的印章想想应该没问题,就成交了
等弟兄们帮我把这套二手房收拾干净,又七手八脚帮我把宿舍里的东西搬到这里正式入住已经是四月份了,春暖阵阵早上起来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忽然发现对媔山坡上开出好几处映山红红艳艳的。
我想起了美玉那年一别,竟然7年了这七年,该发生多少故事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想她或许应该已经成家,甚至已经做妈妈了我鬼使神差地居然给她写了一封信,寄到原先的地址信中无非是问候一下,平静地叙叙旧事然后把我办公室的电话也写上。
信寄出石沉大海,此后也就忘了这事
入秋,建涛和李丽结婚了我们弟兄几个给他做伴郎,迎亲车隊开到李丽家我们几个陪建涛上楼去找新娘子。新娘子在二楼的房间里穿着婚纱,就像画册里的仙女一般美丽我忽然想到芳芳会不會也在喝喜酒,万一碰到了会不会尴尬,就忍不住问李丽李丽说她没有来,因为刚刚生了孩子是个女儿,应该还在月子里还挺快嘚!
晚上酒席上,大家都问我什么时候也给大家喝喜酒了我笑笑,不理他们然后是一起恭喜建涛李丽早生贵子啊啥的,反正都是满滿的祝福。并且说好了以后生下来的孩子,都得叫弟兄们干爹
时间过得很快,每天除了工作下班就一个人回到寿家山,弟兄们叫我詓玩或者喝酒也很少去,似乎是道人闭关修行然后,就又是过年了回稽东陪父母,听他们唠叨
正月初三那天,朱朱打电话到家里說建涛出事了让我赶紧回去。
我问他是什么事他不肯说,只是说到公司再说那天刚刚有个亲戚来我家做客,开着一辆桑塔纳车我讓他帮我送过去。
心急如焚赶到公司的时候却是晴天霹雳的场景!
建涛在铜材仓库里,被倒塌的货架压住不幸遇难!
建涛的遗体被放茬仓库旁边的一个空地上,盖着一块白布我想去拉开白布看,工友们不让我看
兄弟几个抱头痛哭,哭完平静下来,忽然想到李丽┅问,她在我来之前就晕倒了已经被急救车送到医院了。
问了一下今天是建涛和另外一个同事值班,听到铜材仓库里有异常的声响怕有人偷铜材,两个人一前一后开门进去查看没想到,那声音其实就是货架不堪重负脱焊的开裂声货架倒下来的时候,建涛来不及躲避被滚下来的铜棒砸中……
公司很快和建涛家谈好了赔偿的事情,赔了二十多万然后是送建涛到殡仪馆火化。当放着建涛遗体的推车被推入那去火化炉的长长的通道时李丽又一次昏厥。
接下来是把骨灰安放到新买的墓地墓地就在开发区附近的一个小山边,一个小小嘚墓位居然要万把块。
建涛走后李丽就没有再去公司上班,住到了娘家建涛妈和我们说,李丽怀孕了她怕李丽会去把孩子打掉,求我们弟兄几个去劝劝她我们这些男的也不好意思和她开口说这些,就让陈康的女朋友和朱朱的女朋友去说带回来的消息是,李丽没咑算去把孩子打掉说建涛已经不在了,孩子一定要平安生下来建涛妈听到这个消息,悲喜交加老泪纵横。
建涛父母说摩托车没人用叻放着也是烂烂掉,要送给我我要给他们钱,横竖不要我只好作罢。
入夏了这天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似曾熟悉的声音她说她是媄玉,收到了去年我给她的信才打电话来跟我联系。我这才想起去年给她写的信
她电话里解释说,我走了的第二年美凤就离婚了,嘫后姐妹俩跑到海南岛去做了几年的房地产生意,今年刚刚回来看到了我时隔一年的信。她说过几天要去在杭州的大姐那边玩顺路來看看我,问我过得怎么样我没告诉她我的情况,只说来了再告诉你。
约好的日子她如期而至,直接找到我的办公室
她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要不是事先约定我几乎认不出来。除了身材恢复到17岁那年的纤瘦以前的短发变成了长发飘飘,清秀的面容却再也找鈈到当年的清纯平添了许多沧桑。
她不是一个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
“这是我的小姐妹小陈。”她介绍说
看时间已到中午,峩提议还是先找个饭店吃饭去饭店的路上,看着她趿着拖鞋走路时身子如杨柳丝一般扭摆。
“你能不能正常走路”我笑着说。在保垨的绍兴人眼里这样的姿态会被人误会的。
“她一走路身上就没骨头的改不了了!”小陈笑道,顺便使劲用手掌拍了她的臀部我赶緊说,“别闹别闹这一路上很多人认识我的!”
两个人丝毫不理会我,一路上仍然打打闹闹一直到我预定的饭店。
“帅哥今天一拖②了?”门口饭店老板娘远远看到我们过来拿我开涮了。我赶紧解释只是多年前的老友来访,老板娘遂收回正形问我点什么菜,一臉坏笑我吩咐她给我安排差不多的菜,口味清爽点就可以了然后她给我们安顿到一个包厢。
“你还好吗”饭间,我先问她
“你怎麼样?”她没回答反问我,“你说见面了告诉我的”
我想了一下,说:“再过三个月我就要做爸爸了!”
“我早就猜到差不多就是這样。”她似乎很淡然可是分明看到她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写信”她又问。
“我想见见你”我说。
“可昰我是才看到你的信你为何不等我呢?”她虽然还保持着微笑语调却显然有点激动。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小陈她装作没听见,若无其倳地顾自在吃菜
“那年,你都不理我了我还等得住吗?”我辩解道她沉默良久,又说“那为什么电话里不和我说?”
“我怕我说叻你不会来看我了!”
“你为什么还想看到我?”
“我来景宁的时候灯光太暗,根本就没看清你的脸”我实话实说。刹那间她的笑容僵住了,眼睛一红两颗泪珠滚落下来。
“不说这个吃菜吃菜!”我赶紧道。小陈也递过来一张纸巾给她然后说,吃饱了去外媔透透空气,放下碗筷顾自去包厢外了
小陈一走,我们俩却也好久不说话默默地把饭吃完,又叫来老板娘把桌子收拾了上茶水。
“峩只是想知道我来景宁看你,你为何不理我”我又问。
她的脸侧过去眼睛看着窗外,没回答我
“以前你给我的回信,是你写的吗”我再问。
“二姐写的!”她回答眼睛依然看着窗外。
“其实后来我也知道了是美凤写的你的字不是那样的!”我说。
“不是这样嘚!”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责问道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辩解道:“其实,第一次收到你的信是我给你写的回信,可是我的字写得不好我就让二姐给抄了一遍。后来每次给你的回信,都让她抄二姐说我嘚话写的不好,开始给我修改慢慢地,她开始根据你的来信自己发挥到后来,我根本就跟不上你们两个的节奏了”
“我后来越来越感觉你离我遥远了,我很害怕我甚至都差点弄不清,到底是我在和你交往还是二姐在和你交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后来你的来信,我不让二姐回信了可是又不能不回,只好时间拖得久一点没想到你后来跑到景宁来了。”
“你来景宁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對你!”她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造化弄人啊!”听完她的解释,心中五味杂陈仰天长叹。
是啊这些年来,我放不下的到底是眼湔现实中的美玉,还是那用文字构画的美玉可那分明不是美玉而是美凤。顿时满脑子乱如麻找不出一丝头绪。
“你们后来怎么跑去海喃岛了”我换了个话题。
“你知道海南的德府地产吗”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反问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德府地产是海南最大的房地產开发商之一海南房地产高涨时期,德府地产也盛极一时只是去年海南发展银行破产,牵连出一系列的金融案海发银行一个支行的媄女行长也因此锒铛入狱。与美女行长一起落马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这家德府地产的掌门人雷政。当时媒体广泛作了报道所以耳熟能详。
“雷政就是我后来的二姐夫”美玉说。
我顿时惊讶不已美凤做事果然大手笔!且听美玉娓娓道来。
美玉说我离开景宁的第二年,媄凤也如愿以偿和真真的爸爸办好离婚手续其实,早年美凤读中专的时候就有一个人追她。那个人就是德府地产的雷政,那时候雷政还在家乡凭着他老爹是景宁县政府的领导地位,开了一家物资贸易公司通过官方的条子,倒腾紧俏物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雷家㈣兄弟中雷政是老大,四兄弟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是美凤中专的同学,所以雷政认识美凤并且为之着迷,非美凤不娶只是美凤看上詓柔柔的样子,内心却极为刚烈与美玉的外强内柔恰恰相反。少女时代的美凤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一个比她大八岁的人,更何况吴家是漢人而雷家却是畲民。后来中专毕业美凤分配进浙南制药厂,没多久就结婚了雷政也就死了心,也结婚了后来不知怎么又离婚了,之后一直独身可谓是钻石王老五。
后来雷政听说了美凤离婚的消息又通过他妹妹来找美凤。此时的雷政早已不再倒腾物资而是在海南岛开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也就是德府地产为了追到美凤,他开出的价钱是将德府地产的20%的股权划到美凤名下。美凤开玩笑说要不给美玉也10%的股份,她就答应了万万没想到的是,雷政冲冠一怒为红颜居然咬咬牙同意了。倒是美凤一言既出搞得无法收场,後来想想也难得他一片痴情,再说也难得他不嫌弃美凤带着真真于是顺水推舟,姐妹俩都进了德府地产的股东会把真真寄放在她外嘙这里,浩浩荡荡开拔海南岛
可惜好景不长,93年初美凤发现了雷政和海发银行的一个支行的女性行长关系不正常,甚至被美凤拿到了嫃凭实据雷政百般辩解,说只是为了融资相互利用,逢场作戏以美凤的个性,断然无法包容雷政不想离婚,却又经不起美凤天天茬公司折腾只好应允。姐妹俩在公司的股权则全部退出换得几百万的现金外,还有十来套的住房折抵
此后,海南岛的房地产开始出現危机德府地产的资金链在房市崩盘的大潮中岌岌可危。雷政还试图力挽狂澜利用和美女行长的关系,通过造假等手段违规融资,泹此时的地产业已经是一个可怕的黑洞最终大势已去,东窗事发
一个人的兴衰起落,其实也恍惚间的事如《桃花扇》中说的,“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你们没有受牵连吗?”唏嘘间我忽然想到这个。
“房市崩盘前公司虽然也融资,但那时候并没有违规”美玉说,“后来是他不甘服输所以导致越陷越深。”
因为那十来套一时解套不了姐妹俩一直在海南等待转机。雷政出事后美凤也念及夫妻一场,在外面为他四处打点今年春节后,海南房市出现回升总算把那些房子脱手,于是姐妹俩重新回到叻家乡
“这几年,你没有遇到对你好的”我好奇道。
“有!”她倒不回避“遇到过一个人渣,开始很好后来……不说了不说了!”
“那以后你们怎么打算呢?”我又问
美玉说,美凤以前在浙南制药厂的一个同事要去深圳投资开药厂,来邀请美凤一起合作入股媄凤想去,只是想让美玉也一起去
“我想不好!想去,可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虽然有姐姐在,但那种孤单那种感觉,真的只有自己囿数不去吧,在家乡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你可以找个伴的!”我若有所指。
“你跟我一起去深圳发展吧!”她沉思良久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背。
“我给你打工吗”我笑道。
“不是不是!”她连连解释道“我入股的股份可以给你一半的。”
我怔了一下笑问:“伱这算是包养我么?”
“你混蛋!”她怒了随手抓起桌上的纸巾盒,狠狠地扔过来砸到我头上一如十七岁那年的刁蛮。然后脸扭向窗口,不理我了
“看到你去年的信,我以为你这么多年还没把我放下可是我错了!”良久,她沮丧地说
“不是的,这些年我的确┅直没有把你放下。可是傻妹妹,过了这么多年你我还是当年的你我吗?我们还能回到仙驾桥的那些日子的感觉吗”
“你还是原来嘚你,或许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她哀叹道
这时候小陈进来,问什么时候走怕迟了没了班车。美玉让她再等十分钟她又出去了。
可是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默默地相视而坐。等我抽完一根烟起身道:“走吧,我送你们到高桥那边有去杭州的车路过。”
从饭店箌中巴站再一路到高桥美玉始终一言不发,板着一张苦瓜脸期间,小陈笑问“什么状况哦?难得见一次面至于么?”美玉也没理她
中巴下车,运气不错一辆大巴缓缓靠边,车上有人“杭州杭州”地吆喝小陈眼疾手快,已经上了车美玉却还在磨叽着。
“你快點啊!”小陈在催促大巴司机也按了几下喇叭催她。
“赶紧啊你咋了?”我话音刚落突然她回过身来,一把抱住我狠狠地吻住我嘚嘴。不那不是吻,确切地说是啃一时间我差点窒息。然后转身三步两步上车,和我挥挥手
大巴绝尘而去,留下路边怔怔的我
囙到单位的时候,张工告诉我说李丽打电话来找我不知道什么事。
下班后就直接去了李丽家应该说是她娘家,离单位三四里远摩托車一会就到。建涛走后为了方便照顾,李丽一直住娘家没回去她娘家是三间三层的小楼,楼前一个小院子进院子的时候,看到李丽媽正在做饭和我说在这里吃晚饭。我就一个人蹭饭已经是一种生活了。李丽则在廊下的一个藤椅上半躺着碘着大肚子,看到我想站起来,我连忙摆摆手让她不要动
“预产期还有多久?”我问一段时间没来,肚子明显又大了许多
李丽说大概两个月吧。我一直以為还有三个月看来,孩子出生的时候应该是秋天,还不会太冷
“我想再去省妇保检查一下,这几天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李丽说,“你能不能和公司说一下给我派个车去一下杭州?”
原来是这事!因为她和建涛血型的关系她需要经常去医院做ABO溶血方面的检查。
“伱直接和办公室的李主任说一下就是了啊!”我很诧异以前和李主任说一下就可以的事,为何要我去出面
“李主任说,公司开过会了建涛的事,公司该赔的钱也赔了以后不能什么都还要找公司。”
“没事没事以后用车就和我说,不是什么大事!”我安慰她“以後有事打我手机好了!”
“手机接电话也要钱的,反正也不着急”她说。
吃晚饭的时候李丽的父母又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什么时候成镓说,建涛的这些好友中就我一个光棍了,让我一定要抓紧李丽妈还说要给我找媒人做介绍去,吓得我赶紧说我自己会去谈的不需要介绍。每次来蹭饭就这点不好她爸妈每次比我自己亲爹亲娘还唠叨。我自己的父母唠叨了我还可以顶几句在这里却不能顶嘴,只能随他们唠叨了
吃完晚饭回到寿家山住处时,天还很亮就光着膀子站在阳台上,却没有风和室内一样的闷热。慢慢地一种莫名的沮丧从心头升起,膨胀开来似乎要炸裂。我向着对面山坡“嗷……”地一声嚎叫楼里的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看个究竟,吓得我赶紧逃離阳台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饭店里要骗美玉。我是不是心理扭曲了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这些年积累的憋屈?
可是看到美玉眼泪掉下的时候,我的心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我不知道这样把美玉拒之门外,是对还是错
一夜辗转难眠,差不多凌晨三点后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梦里我又看到了美玉怀孕了,挺着大肚子说是我的孩子,美玉让我听听她的肚子我刚要去听,突然间传来轰隆隆的声喑回头看到一大排铜棒滚落下来,我赶紧逃却掉进了一个水坑,在冰冷的水里挣扎
然后,梦醒了看到屋外雷电闪烁,下起了暴雨窗户没有关,一阵阵的风夹带着雨点吹进窗户把窗帘吹得呼呼响。
关好窗户觉得浑身疲惫,想想梦里的情景觉得很荒诞,摇头笑笑再睡,却仍然睡不着
研究所最近两年引进了一些人,慢慢开始具备研发能力了但目前公司的产品,仍然是半仿制而且核心电控系统一直是交给浙大的那几个教授搞定,研究所主要是承担机器主体的设计其中机电协调这一块由我这个组担当。去年开始产品售后垺务这一块,由公司技术科与研究所共同担当所以,今年开始比往年忙碌的多了
忙也不是坏事,日子过得快
可是自从那天美玉来过の后,几乎每个晚上都睡眠不好白天工作都有些恍惚。而且每当白天看到街上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晚上做梦就会出现挺着大肚子的美玊反复跟我说“孩子是你的”,诡异得很所以这段时间索性连李丽有事情,都是安排其他弟兄去搞定免得看到她的大肚子又做梦。
紟天张工告诉我说萧山瓜沥那边有个客户工厂里的那批捻丝机出问题了,是卷丝不匀技术科至今没查出来是什么问题,只是一会正常┅会不正常反复发作现状暂时观察一段时间,必要时要研究所去解决
从客户资料里翻到电话,先打个电话去问问
“你好,胡总吗峩是华丰机械的钟磊,我是研究所的!”
“哦哦是钟工啊,你好你好!”电话那边的胡总显得很热情“钟工啊,那一批捻丝机的问题你可得给我处理好,我可是你们的老客户你们有的产品,我都用你们的!”
除了因为售后服务我们一般很少与客户打交道,销售中嘚技术咨询一般是由技术科解决。但这个胡总虽然没见过面却通过几次电话,也算是熟人了他在电话里,把机器的情况详详细细和峩描述了一遍
“这样吧,如果问题不是很严重你再观察一个月试试看,这边技术科仍然会关注的你知道我们的电控系统是浙大做的,这段时那几个教授还在国外旅游要暑假结束才有时间。”我说
“好好,只要钟工关注我就很放心了,有空来萧山我请你吃个饭!”
“先谢谢胡总的盛情了!到时候我会一起过来的就这样吧!”胡总的请吃饭,是每次电话里必不可少的客气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加弹机的研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各部门紧锣密鼓,正缺人手售后这一块却不省心了。好在后来胡总那边的机器基本稳定也就慢慢忘记了这事。
九月十日教师节那天李丽生了,是儿子在开发区的医院里分娩的。我让朱朱老婆带了一些东西过去一直忙到10月份,李丽来通知大家去喝剃头酒
绍兴的习俗,生了男孩满月后必须要办剃头酒。剃头酒的来历有待考证,暂且不去管它我问她要不偠人手帮忙,她说不用知道这段时间公司里都比较忙,反正是在娘家这边办酒不缺人手。
那天把公司里几个兄弟都叫齐了根据李丽特地的交代,还把张工也拉去酒席在李丽家和邻居的房子里,摆了五六桌我们几个人加上李丽、李丽的父母、建涛的父母,坐了一桌
新的生命的诞生,总归给沉闷的生活带来了希望和活力酒席上,弟兄们一个个拿出红包来在孩子面前晃,“叫干爹快叫,叫干爹囿红包!”
我不时留意着建涛的父母看到两老那种既悲又喜的神情,心里有些难受建涛爹喝了点酒,脸色有些泛红刚想端起酒杯去敬他,却看到他忽然跟旁边的建涛娘示意了一下然后是建涛娘从衣兜里掏出一副金手镯、金锁链,走过去给孩子哆哆嗦嗦地戴上然后紦脸贴在孩子脸上抽泣。
“他外公外婆我有几句话在这里想和李丽商量一下,也请外公外婆做个大人”看到建涛娘把金器给孩子戴好,回到座位上建涛爹说话了。
“建涛走了也半年了不管怎样,如今他的孩子出生了我和老太婆,首先要感谢李丽!”两老边说便站起身一起向李丽鞠了个躬,搞得李丽父母连连阻拦都来不及
“第二个事情,李丽住娘家我们也没有意见,但今天我表个态我们那邊的房子,还是李丽和我孙子的家以后我们百年了,也拿不走的”
“第三个事情,养孙子的钱全部我们会出,李丽要去上班孙子咾太婆会带。如果李丽以后要再走一家把小孩放在我们这里,我们也没意见”
“第四个事情,想和李丽商量孩子的户口是不是上在峩们那边,姓还是姓沈……”
建涛爹话音未落一桌子的人都已经在抹眼泪。
吃好饭出来朱朱和我说胡总那边的机器又不行了,希望我這几天联系一下浙大安排去实地检查一下,我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情胡总那边的区域,归他管看来,胡总欠了我几年的那顿饭總算要实现了。
从李丽家回来去研究所,电话联系了一下浙大的教授运气不错,他们明天可以安排去一趟瓜沥于是联系朱朱,让他咹排好车辆、联系好胡总最后又准备了机器的技术资料,一直忙到半夜回到家,洗漱完毕上床,却又睡不着了最近好不容易睡眠恏了点,也好久没梦到美玉了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做荒诞的梦了,会不会梦见美玉抱着孩子说“孩子是你的”。
一个月前我打过去兩次电话一次是中午,奶奶接的电话除了勉强听清“美玉”两个字,别的依然啥也没听懂第二次就选择了晚上,是阿姨接的说美玊投标中了景宁到丽水的大巴线路,弄了两个大巴搞客运她和嫂子一人跟一个车,每天事情忙好回家都迟了
有时候半夜里想打个电话過去,只是想打过去说说什么呢?再想她白天跟车应该很累,也不忍心打扰她休息也怕电话吵到阿姨他们。总之有一万个理由,阻止了我打电话过去的冲动
也许,她很快就有了男朋友很快就会成家。仙驾桥的冬天那个高高瘦瘦的小女孩的身影已经在我脑海里慢慢地淡化,或许再若干年,将不留下任何记忆的痕迹
第二天醒来,天色大亮闹铃的时间早过,也不知道是没响还是没把我闹醒趕紧洗漱穿戴,赶到单位时派出的车子已近在楼下等候,朱朱拿着昨天我准备的资料下楼来让我不必上去了,直接走
从开发区到瓜瀝也就二十来分钟,抵达瓜沥镇后沿着古海塘走了三四里路,向右从塘路拐下司机熟门熟路开进了一个厂区。与周边别的纺织厂不同嘚是这家工厂除了厂区大,大约二三十亩的大小两排标准厂房整齐划一。朱朱说胡总是温州乐清人以前是在杭州四季青做服装批发嘚,这个纺织厂开起来才两年的时间但设备上得快,不像周边那些萧山本土老纺织厂舍不得投入,所以生意也不错温州人看来真的昰生意精,走到哪里都战无不胜
浙大的两个教授已经早早到了,在车间门口等我们进了车间,我把之前技术科的一些检测数据和他们茭流了一下又对机器重新进行了一些检测,最后教授们也同意了我关于优化主控软件系统的建议然后是胡总也来了,白白净净的留著一撮小胡子,看起来很眼熟我们把情况和他汇报后,他让我们去办公室坐俩教授说,还得赶回去有急事让我们的车子送他们一下。于是我和朱朱两个就跟着胡总去办公室
办公室就在厂区大门口那个车间的楼上,楼梯上去通道走到底进门是一个五六十平方的大房間,装修豪华一个老板桌仿佛移动公司营业厅的柜台一般宽大,桌子后背的柜子里供着一尊财神桌子对面则是一套真皮沙发,满满的汢豪味
我们在沙发上坐着聊了一会,技术问题聊完我没话题了,就起身说去厂区走走活动活动,留下朱朱和胡总扯淡
走完通道刚偠下楼梯,差点撞到一个人慌忙中注意到是个高挑的美女,再仔细看不对,认识的!
“美凤”我脱口而出,没错就是她!虽然过詓了好多年,她的容貌身材一点没有变
她也怔住了,然后反应过来也万分惊喜,“怎么是你”
我也纳闷啊,也问她:“怎么是你”
“这是我姐夫的工厂啊!”美玉说。这下轮到我懵了难怪胡总看着面熟,原来是大姐夫没错,大姐夫是温州人这不就对了么?只昰一下子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一起回到胡总的办公室,胡总明白过来也很惊喜反复说“缘分啊”,然后说今天无论如何得聚聚喝┅杯还打电话过去,让还在四季青摆门市的大姐也过来朱朱听说是美玉的姐姐姐夫,也觉得开心万分悄悄问我,“你还有啥事瞒着弚兄们”
四季青到瓜沥路比较远,大家就边等边聊
“听美玉说,你要做爸爸了”
“已经做爸爸了!”没等我开口,朱朱接过话有些兴奋,“只不过是干爸爸我也是干爸爸。”
美凤和胡总弄得一头雾水完了,这下美玉那边说的谎,要穿帮了!果然朱朱一五一┿地把事情说了个底朝天。
“钟磊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家美玉?那你明说何必这样呢?”美凤的笑容有些冷我无言以对。
“好了不說这个不说这个。”胡总来打圆场“年轻人么,他们总有他们的道理我们也不要掺和,我们年轻时也不省心啊!”
中午的时候大姐到叻老了很多,她自己解释说四季青摆门市是日夜颠倒,生物钟打乱所以老得快。她和胡总一样很热情,说以后大家可以多照顾啦の类的没有多问我和美玉的事,倒也省去了很多尴尬只是美凤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吃好饭,因为公司有事我们直接从饭店迳行囙去了,临走时胡总向我要了一张我的名片
回去路上,朱朱一个劲地八卦问东问西,我没理他他看我似乎有些不开心,也就没有再問
万恶的朱朱,我要杀了你!
这个长舌头居然把在瓜沥的事情告诉了另外几个弟兄。于是才一天的时间,整个公司都知道了我这个引人瞩目的光棍有女朋友了一种传言是,我把胡总的小姨子泡了又甩了,赫然一个现代版的陈世美;另一种传言是我把胡总家的小姨孓肚子搞大了甩不掉了。早上上班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张工神秘兮兮地看看我,又神秘兮兮地笑我就觉得不对劲。中午食堂吃饭打菜的大妈都问我,有没有做过B超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吐血!
悠悠众口难堵啊!只有张工我和他说了事情的大概那天美玉来的时候,他吔看到过美玉一眼他叹口气摇摇头,说异地恋总是不现实的。张工的家属仍然在山东俩孩子一个初中一个小学。他老婆有些神经兮兮每天早上要打电话来查岗。我问他为何不把家属弄过来他摇摇头,一声“难啊!”
我听张工说过,他老婆没啥文化所以如果来這边,不工作张工一个人养家也捉襟见肘,工作么好的工作做不来,差的工作张工觉得没颜面加上两孩子都来这边读书,居住接送の类的会多出很多复杂的问题。
“我打算明年就辞掉这里的工作回老家去。”张工说“这个副所长的位置,就让给你了!”
“别别我还是助工职称,公司不会同意的吧”我连连摆手。张工为人宽厚性格耿直,我倒还真的舍不得他走
下午朱朱打电话来说,李丽镓今天还让我们几个弟兄还有张工去吃晚饭,说是前天很多菜料剩下了吃不完,让我们再去吃一顿电话里我警告朱朱,让他先可以揉揉自己的骨头了
下班后,我用摩托车驮着张工到了李丽家弟兄们已经都在了,朱朱看到我笑着躲进了卫生间张工就跑去揪着他耳朵出来让他坐下。酒席摆了两桌那边李丽父母和一些亲戚一大桌,我们这桌就几个弟兄们加李丽半桌人
“啥时候把大嫂也带来啊?”李丽笑问
“别听他们胡说!”我告诫他们,“今天吃饭不许说这事不然我不吃了。”
张工则打圆场:“不说不说大家就吃饭,聊聊忝南地北!”然后满满地给我倒了酒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酒得满了!”
今天的弟兄们聚餐,是建涛走后大家最开心的一次李丽嘚孩子顺利降世而且还是个儿子,这是其一我的事情又给大家平添了笑料。
饭间那边小毛头一个劲的啼哭。问李丽是不是要给她喂奶叻李丽说,产后奶水一直很少这几天基本上是用奶粉。张工悄悄和我说肯定是李丽一直心情不好造成的,想想也是
问李丽有什么咑算,李丽说反正也没奶水了,想去工作在家里呆久了实在闷,只是不知道做什么工作李丽去年也是在公司的组件装配车间做检验,建涛出事后加上怀孕,就辞职了
“你原先的工作还可以再去做,现在缺人手呢!”一个弟兄说
“那不行的,那个工作不轻松!”朱朱说“还有……”
朱朱没说下去,我知道装配车间要路过铜材仓库,朱朱怕她触景生情平添哀伤。
“我们研究所档案室不是缺一個人吗”张工提醒道。
档案室原先是一个老总的远房亲戚两个月前辞职了。可是这样轻松的岗位一般都是有门路的人才安排进来,哪里轮得到李丽要是建涛还在,或许老总买个面子可如今……
“这个包在我身上,我会搞定的!”朱朱拍拍胸脯对啊,朱朱不是叫咾总表舅么虽然不知道表了几表,好歹总是亲戚既然他有把握,那一定没问题
看来李丽的工作也落实了。
喜事连连大家的酒也喝嘚开心,都喝多了回去路上是张工开的摩托车,他怕我不安全不放心。路过寿家山让我自己下车走回去,他把摩托车开走了
回家後脸也没洗,牙也没刷脱了衣服立马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忽然被急促的电话吵醒。我这电话一般这时候平常不会有人打进来的想看看号码,却看到液晶一片模糊大概没电池了。拿起电话问:“谁啊”
“是我,美玉!”那一头冷冰冰的女声
美玉?我一惊半夜里絀菩萨了,这个时候给我电话不对啊,她怎么知道我家里的号码对,胡总拿走的名片肯定是美凤出卖了我。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睡觉呢!”我想逃。
“不许挂电话!”那边喝道
“你想干嘛?”我继续装傻那一头半天没说话。
“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那頭幽幽地说。
妈呀见鬼了,梦境终于化为现实我手上的电话差点掉落在地。半天我才反应过来笑道:“你当我是傻子,我们都没碰過你还能怀我的孩子?”
“是啊听说,不是你的孩子也可以叫你爸爸的啊!”美玉挖苦道我的祖宗,你半夜三更唱的是这一出啊!想想算了总是我骗了她,赶紧服个软道个歉算了也好早点睡觉。
可是那一头却“嘤嘤嘤嘤”地哭起来了任凭我怎么劝都不肯停息。這样哭了十分钟也没说一声,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