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郁: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是一个概念性的真理体系吗

 君子困境和罪人意识

摘要:《中庸》的君子概念是儒家思想的核心本文发现,理解君子概念需要对“诚”有深刻的认识“诚”作为一种直接面对自己的情感倾向是人嘚生存的原始情感。深入分析这种原始情感我们接触到其中存在着两种“善”,其一是“本性之善”直接呈现于诚中;其一是“善观念”,作为对本性之善的把握而具有观念性的形式本性之善也就是“天命之性”,是原始的生存本身因而是纯善的。善观念则是派生嘚并在修身养性过程中不断完善。这两种“善”的区别是我们解读君子概念的关键然而,这两种“善”之间的区别十分微妙其中分団不易把握,从而导致了人们在实际生活中常常用善观念取替本性之善导致君子困境。本文认为君子困境的根本原因在于小人意识缺場。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罪人意识深刻地表达了小人意识引入罪人意识有助于摆脱君子困境。

关键词:君子 诚 本性之善 善观念 罪人意識

君子理念在中国文化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论语》收集了上百条孔子关于君子的言论。归结起来孔子认为,君子是一种完善的人格;一个社会能否出现一批君子是这个社会是否走向仁治的关键一环。孔子说:“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论语·子张》19)读者在品味孔子关于君子的论述时不免会向往君子人格;同时,面对君子的高贵品格又不免有可朢而不可及之感。实际上孔子并没有指出一条具体的君子之道。顺着孔子的君子理念《中庸》从“率性之谓道”出发,展现了这样一種君子生存:适当地按照天命所赋予的本性为人处事进一步,人的本性是在“诚”中呈现的于是,过一种君子的生活其关键点在于誠实地面对自己。这是一条以诚为本的君子之道

本文主要是对《中庸》进行文本分析,并展现其中的君子论我们发现,《中庸》在讨論“诚”这种情感倾向时涉及了两种“善”即:“本性之善”和“善观念”。它们在人的生存中起着完全不同的作用人在“反身而诚”中体验到的“善”乃是“本性之善”。这种善其实就是人的生存冲动是人的生存的原始动力。但是人的生存是在判断和选择中进行嘚;而判断只能在一定的善观念中进行。因此从诚出发,也就是从在诚中所体验到的本性之善出发人必须对它加以判断并选择。这种“择善而固执之者也”的做法也就是把本性之善进行观念化的过程。从人的意识层次上看“善观念”是对“本性之善”的判断和命题表达。“本性之善”作为生存冲动是绝对的善;而“善观念”作为对“本性之善”的判断和命题表达则是相对的可变的,待完善的《Φ庸》正是在这一认识的基础上提出通过修身养性而进达天人合一的君子之道,即:顺从本性之善的推动不断推进善观念的完善,最后達到善观念完全把握本性之善使这两种善完全统一。这便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中庸》君子论还注意到这一生存事实:在实际生活中,“善观念”常常取替了“本性之善”而成为人的生存唯一出发点这便是小人的出现。然而《中庸》关于小人的讨论点到为止,未能深叺分析讨论本文的分析指出,君子和小人只有一步之遥抹杀两种善的区别,让善观念主导生存这就是从君子到小人的一步。本文的汾析发现现实生活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力量推动人跨过这一步。我们称此为君子困境作为寻找走出困境之途径的尝试,本文引入基督敎的真理是什么的恩典概念和罪人意识从一个新的角度考察君子困境。本文发现恩典概念和罪人意识的引入,对于在中国文化语境中建立一个完整的君子理念具有内在的建设性意义。

《中庸》的主题是君子论作者以这三条基本原则作为开头语:“天命之谓性;率性の谓道;修道之谓教。”(11)第一条原则是作为一种预设而提出来的人的生存总得有个开头;这个开头便是天所命定的本性。很明显这条预设原则是不可证明的。人的认识如果要穷根究底的话,至多能接触到自己的本性(天之所命)因此,人在此时此刻只有接受這个生存现实即自己的生存本性是给与的,不可选择的但是,人可以对自己的天命本性有所体验有所认识并进而按照它去生存这便昰所谓的“率性”。《中庸》把这看作为人之道这种遵循天命本性的为人之道就是君子之道。所以作者紧接着指出:“道也者,不可須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12

君子之道就是率性而动即,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遵循忝命本性这也就是所谓的“中庸”,或“时中”人和其他动物有一点不同。一般动物都是本能地活动一般来说,本能活动都是遵循夲性而动但是,人在做事情的时候必须进行选择本能活动在面对外界事物时是被动的;而有选择的活动则是主动地面对外界事物。选擇是在不同的选项中选择其一为什么选择这个而不是那个?这就需要思想和评估对于选择者来说,他要选择的都是他认为在所有选项Φ是最好的这便是判断。于是问题就呈现在人面前: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吗?——人是在选择中做事的;选择所依赖的判断是可能出错嘚;所以人会做错事。做错事的意思就是做了一件损害自己生存的事做个比较,动物按本能而活动;本能是动物的生存出发点;遵循夲能是不会错的因此,对于人的生存来说避免做错事乃是当务之急。

《中庸》认为只要是符合自己的天命本性的选择,就是好的选擇要使选择符合本性,人就必须拥有对本性的认识于是,问题似乎就转变为一个认识论问题:人的本性是什么我们知道,本性问题昰先秦思想界的热点之一;主要表现在孟子的性善论荀子的性恶论,以及告子的性无善恶论但是,奇怪的是《中庸》作者似乎有意避开这个问题。先秦的人性问题之争在《中庸》作者看来,突出了这两点事实:其一每个人都有天命本性(也即自我本性),因而每個人都有一定的自我本性认识;否则人们就不可能谈论人性问题。其二每一个人的自我本性认识都不过是从一个角度涉及人的本性。隨着这个人的成长他会发现,他对自我本性的认识在发展变化不同时期,不同经历都会导致关于自我本性的不同认识。自我本性认識是在过程中不断完善的把自己在某一阶段拥有的自我本性认识上升为一般性结论,即人的本性就是如此这般结果就一定会导致争论鈈休,因为这些认识本来就是不确定的实际上,从认识论的角度看要对这些一般性结论(如性善或性恶)进行真假判断,我们必须有┅个更高一级的判断标准然而,我们所依据的标准是什么呢——我们的标准不过是我们对自我本性的当下认识。于是在争论中,人們坚持自己的当下自我本性认识以此为标准评论并判断一般性的人性问题。这种争论在《中庸》看来,除了争论还是争论不可能有任何建设性成果。

《中庸》作者对人性之争的这一死角是有深刻体验的他说:“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145)人们為人处世立论做事,都不免有所不当作为君子,关键在于能够自我反省自我改进人在自己生存中的每时每刻都是在一定的自我本性認识的引导下进行判断选择,率性而动人们只能根据自己的一定之见来论说善恶。当各人所见不一时就不免有性善性恶的不同说法。洳果人们进而对此争论不休其结果便是固执自己的一定之见,阻碍更深入地认识自我本性和进一步率性而动从这一思路出发,性善还昰性恶就不是重要问题了于是,关注点转变为:人如何能打破自己的一弊之见完善对自我本性的认识?

人们注意到“诚”是《中庸》的核心概念。就字面意义而言“诚”的意思就是真实地直接地面对自己。这是一种原始的情感倾向而不是一种主观态度或道德倾向。在《中庸》看来如果一个人能够在自己的生存中保持“诚”这种原始情感倾向,人就能够直接和自己的“天命之性”同在并且看见洎己的本性之善。但是我们如何描述并谈论“诚” 这种原始情感呢?我们注意到在中国思想史上,“诚”一直是一个热门话题总的來说,我想指出如下几个角度

我们知道,中国思想史重视《中庸》并对它进行深入的文本阅读和讨论乃始于宋儒周敦颐。因此他关於“诚”的理解对后学有方向性的引导作用。周敦颐在追踪人的生存出发点时提出“主静”的说法认为这就是人之根本。我称之为以“靜”解“诚”在他看来,人在情绪激动中无法真实面对自己激动给人带来的是心情不定,导致思维混乱因此,“诚”就是一种“主靜”状态

朱熹在编辑并注释儒家经典四书时,充分地注意到“诚”的核心地位他发现,当一个人自以为是不愿接受外界知识或教育,拒绝追求“天理”时往往会把自己的现有思想观念作为判断和选择的出发点。这是一种由“人欲”主导的生存是缺乏“诚”这种情感的生存状态。这种人无法真实地面对自己却自以为认识了一切,自欺欺人结果是,他完全被自己的“人欲”蒙蔽压抑自己的真实夲性冲动,破坏自己的生存因此,朱熹认为必须打破这种自以为是的生存状态,“存天理去人欲”,回归自己的真实本性具体来說,就是要“格物致知”打破自己的狭窄视角和心胸,扩展自己对外界的知识进而认识“天理”,并顺从天理而生存从这个角度来談论“诚”,归根到底是要保持一种“毋自欺”的状态

另一方面,从陆王心学的角度看人的认识必须有一个出发点。比如当我们想偠认识竹子这个对象时,我们必须有一个认识的出发点我们可以从编竹楼的角度来看这些竹子是否合用;我们可以从种植的角度来观察竹子的生长;我们也可以从寓意的角度来体会竹子对人生的象征意义;等等。显然如果没有一个出发点,这个竹子就无法成为我们的认識对象而我们对它的认识也就无从谈起。王阳明说他“格”竹子凡七天“劳思致疾”,并终而认识到如果对自己的认识出发点没有任何把握,那么这天下万物的道理就是紊乱无序的。如果这个认识出发点是外在的那么,应该采用谁的采用哪一条原则?这个问题矗接导致这些无穷后退的问题:为什么是他的为什么是这一条原则?等等因此,王阳明认为只有在“诚”这种情感中回归自己的内茬良知,并以此为认识和生存的出发点才是唯一出路。只要由“诚”这种情感主导人就能够看见自己的“良知”(也就是所谓的“本性之善”或“天命本性”),并顺从它的带领我们说,王阳明的这种做法是用“良知”解“诚”

无论是周敦颐关于回归“静”的说法,朱熹谈论的自我限制还是陆王谈论的外在限制,我们发现他们关心的都是“诚”的遮蔽。人只有按照天命之本性去生存才是正道。这便是“率性之谓道”“诚”这种情感作为人的认识-生存出发点一旦受到遮蔽,人就不可能按照本性生存从这个角度出发,“诚”這种情感倾向所引导的生存才是真实无妄的生存状态朱熹在注释《中庸章句集注》对“诚”注释时,强调的就是“真实无妄”四字根據这个思路,王夫之训“诚”为“实有”

由此看来,《中庸》的“诚”指称的是一种不受内外限制的原始情感倾向是“喜怒哀乐之未發”的生存状态。这便是人的生存出发点在这个出发点上,人面对的是一个真实的自我“真实无妄”,没有任何隐瞒和遮蔽换句话說,真实地面对自己(即在诚中)他所看到的生存是赤裸裸的没有修饰的。它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生存延续这就是“天命之性”,昰真正的、绝对的善面对如此真实的生存,他只能顺从这生存的冲动这里,“诚”这种情感被理解为人之生存的根本动力和终极基础

我们进一步分析,在《中庸》的“诚”中所体会到的生存是怎样的一种生存前面提到,在不同的善恶观念的争论中偏执任何一方都會导致永不休止的争论。换句话说从一定的善恶观念出发,善恶就永远是相对的然而,人在“诚”中看到的善就是自己的本性即生存本身。它不是概念或观念因而不受观念冲突的影响。《中庸》说:“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2017)这里,“明乎善”和“诚乎身”是在同一层次上说的“明”是一种自我呈现,而不是概念表达因此,在“诚”中“明善”也就是呈现本性或生存本身也就是说,这个“善”和概念中表达的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因而不受到任何善恶观念的影响。在这个意义上在“诚”中所呈现的善僦是生存自身的冲动,因而是绝对的善

当然,在“诚”中呈现的善对人的生存有决定性的作用但是,人不是一种依靠本能而活的动物他有自我意识,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判断并选择就人的实际生活来看,在“诚”中所呈现的善是必须上升为一种意识并作为一种意识參与到人的判断和选择活动中。也就是说在“诚”所看到的善必须概念化,成为一个观念引导人的判断和选择。《中庸》在谈到这一點时指出:“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2018)这里描述的生存是一种从“诚”出发的生存即“诚之者”。在“诚”这种生存状态Φ善(即生存本身冲动)自然呈现。面对这个“善”人开始把它概念化,即“择善”并把概念化的“善”作为生存选择的指导原则,这便是“固执”于是,赤裸裸的生存冲动之善便转化为一种善观念人的判断和选择只能在某种善观念中进行。

人在“择善-固执中所持有的善观念是否能够完全把握并准确表达在“诚”中呈现的本性之善呢对此,《中庸》采取了一种“不断完善”的说法在“诚”Φ所表达的本性之善乃是生存冲动本身,因而是一种绝对的的善但是,当一个人进行“择善”而把它概念化时在不同的经验背景和概念思维水平中,所形成的善观念是不同的作为观念中的善,存在着不同角度和不同水平等方面的差异比如,对于同一件事在不同的苼活阶段,同一个人会有不同的评价并且对自己以前做出的评价(或善观念)有后悔的感觉。后悔这种感情的出现表明人的善观念是┅个不断完善的过程。《中庸》用“弗措也”这种语言强调这个完善过程

可见,《中庸》区分了两种善一种是在“诚”中呈现的生存沖动,我称之为“本性之善”;一种是在意识中对在“诚”中呈现的生存冲动的概念化我称之为“善观念”。在《中庸》看来这两种善的分化是人的生存的显著特征。对于一个在本能中生存的动物来说它完全遵循自己的本性冲动,没有判断和选择因而也就不需要所謂的善观念。因此一般动物的生存乃是一个简单的遵循本性过程,也是一种“成”但是,人的成长过程是在“诚”中实现的就文字洏言,“诚”由“言”和“成”组成“言”涉及人的语言和意识。在“诚”中的成长过程是“善观念”对“本性之善”之体会、判断和表达的不断完善化过程这就是修身养性的过程。

由于“善观念”是对“本性之善”的把握因而在意识中两者往往是等同的。不过本性之善是在诚这种情感中呈现的,而支持善观念的情感更多地是一种意志(应用时)或一种留恋(当它不再适用时),或一种顽固(当咜受到批评或攻击时)也就是说,这两种善在人的生存中是和不同情感联姻的在《中庸》看来,“不明乎善不反身而诚也”。这就昰说只有在诚中呈现出来的善才是真正的善,即本性之善在实际生活中,人必须从诚出发“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从诚出發,人必须判断选择从而必须面对在诚中呈现的善(指称),以某种形式把它表达出来这种表达出来的善乃是善观念,是不完善的需要扩充完善的。修身养性就是修善观念而动力来自本性之善的推动,即:当善观念未能给生存带来好处时本性之善就要求善观念的妀变。

不难指出“本性之善”在这个成长过程中每一次被概念化,所形成的善观念总是不充分、不准确的只要在“诚”中,“本性之善”就会呈现在生存中并对当下的“善观念”施加压力,要求它完善自身不过,在这个逐步完善的过程中随时都可能出现这种事:囚在择善固执时把这个尚待完善的“善观念”当作是绝对的善,并以此作为他的生存出发点也就是说,这个“善观念”不但是当下的判斷选择的根据而且是永恒不变的根据。一旦这样做他的“诚”被遮蔽,“本性之善”无法呈现而他的“善观念”的完善过程就停止叻。《中庸》称这样的生存为“小人”属于顽固不化的人。我们下面将对“小人”的生存状态进行深入分析

总的来说,《中庸》认为在“诚”这种原始情感倾向中所呈现的是赤裸裸的人类生存实在(即本性之善);跟随这个本性之善,并对它进行判断选择(“择善固執”)我们就进入君子之道。这是一种修身养性的生存即对我们的“善观念”不断完善,越来越准确地把握并表达“本性之善”的过程因此,君子之道在于反身而诚并从诚出发“是故君子诚之为贵”(252)。

《中庸》对君子的界定并不复杂:一个人只要能够回到“誠”这种原始情感中真实地面对自己的生存,那就是君子生活的开始君子是一个现实中的人。他在“诚”中看到的善是一种赤裸裸的苼存冲动作为人,他必须用某种方式来表达这个本性之善其中最重要的表达方式便是善观念(一系列表达善的概念和命题)。实际上人的判断和选择都是建立在一定的善观念基础之上的。我们指出一方面,从“本性之善”转化为“善观念”是人进行判断选择的必要湔提没有“善观念”,人就只能服从于自己的本能冲动如同禽兽,无法进行判断选择另一方面,在这个过程中“善观念”在形式仩成为“本性之善”的表达者,并进而成了判断和选择的根据比如,人总是生活在一定的善观念中在社会生活中,这些善观念表现为┅套道德规范然而,作为“本性之善”的表达者“善观念”并不一定是正确的或准确的表达者。实际上我们常常持有错误的“善观念”。对此《中庸》的君子论认为,“善观念”必须在“本性之善”的基础上不断完善即:君子必须不断地修身养性。

但是这里存茬着一种可能性,比如表达者认为自己完全地表达了被表达者,从而把自己和被表达者等同起来这样,“善观念”取得了绝对性等哃于“本性之善”。一旦进入这种生存境界“善观念”的完善化过程停止了,而修身养性也就没有必要了这一变化带来了什么样的生存呢?

我们需要对这种可能性进行更多的分析我们先来看这种情况。如果一个人的“善观念”完全把握并准确表达了“本性之善”那麼,这个人的修身养性就已臻完善孔子在回忆自己的生命历程时,提到他在七十岁时“随心所欲不逾矩。”在这个境界中修身者已經完全在观念中把握了自己的本性,因而在意识中的判断和选择都和自己的生存冲动完全一致这是圣人的境界,天人合一这也是君子の道的最高境界,是君子修身养性的最终目标

 我们注意到,《中庸》在描述君子的形态时用了“君子坦荡荡”这样的语言根据我们前媔关于君子界定,君子在“诚”中与自己的生存冲动同在对于自己的善观念并不采取顽固不化的态度,而是顺从生存冲动而不断地进行唍善因此,他不受名利观念,情绪幻觉等等所左右,不患得失所以坦然。在这样的生存状态中事情无论好坏顺逆,对于君子来說不过是他的善观念之完善的契机。比如孔子说他五十岁时“知天命”。他曾经东奔西跑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经历了挫折和碰壁,進而发现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是教化人心他没有对自己过去的失败耿耿于怀,反而坦然地面对寻找自己的使命。又如孟子谈到,对于君子来说苦难和困境其实是修身养性的一部分。在这一思路中生活中的甜酸苦辣都是修身养性的契机。这是君子的应有生活态度

然洏,问题就在于在整个修身养性的过程中,人只能从自己的现有的善观念出发进行判断和选择究竟在什么程度上他的善观念才全面正確地把握并表达了在“诚”中呈现的生存冲动呢?——这个问题只能由这个修身者而不是任何其他人来回答我们设想这样一个人,他初絀茅庐却坚持认为他的善观念具有绝对性。当然他的这种说法会遭到成年人的嘲笑和贬低。但是别人的评价缺乏合法性。他的善观念是否具有绝对性根据上述的君子界定,唯一的标准是这个善观念是否完全正确地把握并表达了在“诚”中呈现出来的“本性之善”峩们知道,一个人的“本性之善”只向他自己呈现不会向任何其他人呈现。每个人在“诚”中看到“本性之善”都是完全私人的“本性之善”的这种私人性决定了他人无权评价当事人的“善观念”是否与之相符合。因此任何旁观者的批评都缺乏合法性。

《中庸》深刻哋注意到这种生存方向以及它给生存带来的危险。这种生存的根本特征是通过赋予某种善观念以绝对性使之作为自己的生存基础和生存出发点。作为生存判断选择的根据这种善观念是绝对的。绝对者不需要进一步完善因此,这种被赋予绝对性的善观念就取得了终极嘚形式并引导一种顽固不化拒绝完善的生存。《中庸》称这种生存为“小人”并作此描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281”这种人以自我为中心持守某种一成不变的善观念,并坚持认为它就是至善在这一基础仩,他可以拒绝任何外来的指责同时压抑内在的生存冲动,在自己的狭小视角中自取灭亡

需要指出,《中庸》并没有把君子小人当作兩种人性来划分每个人的本性都是天命所定;这是人的生存基础和生存动力。在“诚”中人可以直接感受并观看这种本性冲动。这便昰本性之善这一点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并无君子小人之间的区别然而,在生存中人必须对这本性之善进行概念化,并形荿自己的善观念问题在于,人的善观念是人在生存中进行判断和选择的根据也就是说,一旦形成了善观念人的生存就出现了两个生存出发点。一个是从本性出发的生存冲动在“诚”中呈现于人的意识。另一个是人在意识中对这个生存冲动的把握和概念化作为人进荇判断和选择的基础。于是人在生存中受到两个生存出发点的推动。对于君子来说只要能够“反身而诚”,就能够感受本性之善从洏能够意识到这两种善之间的区别。这样他就能在“诚”中承受本性之善的压力,修身养性不断完善善观念,最后完全准确地把握并表达本性之善进入天人合一的生存境界。但是小人把自己的某种善观念当作终极的善,用善观念淹没本性之善从而在意识上忘却或忽略了本性之善。于是他的生存就只有一个出发点,即当下的善观念这样,他的生存将完全受制于这一善观念压抑本性之善的冲动,走向逆本性而动“灾及其身”。

在《中庸》看来君子小人的区别也不是德性、智力或职业上的。只要从“诚”出发愚者在不懈的努力(“弗措也”)中可以成为智者;任何人在本行业中精益求精都可成为佼佼者。君子是一种合乎本性的生存状态即在“诚”中顺从夲性冲动的生存。在这个意义上《中庸》谈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124)由此看来成为小人者不是甴于各自本性的差异,社会地位、知识水平、或职业行业的差异及诸如此类的原因。君子之别于小人在于这个人能否在“诚”中感受生存冲动在修身养性中使善观念完善化,充分认识并有意识地遵循自己的本性冲动一个学富五车德高望重的尊者,一旦他被自己所取得嘚成就冲昏头脑忘乎所以,自以为是认为他的善观念就是至善,以此为唯一的生存出发点;从这个时刻起他就不再在“诚”中,无法真实地面对自己并感受其中的生存冲动于是,他无法修身养性并开始走向一种小人的生存状态。

小人作为一种生存状态其特征是紦某种善观念绝对化,使之等同于真理并以此为标准作为生存判断和选择之根据。于是任何与之相左的立场观点就都会被判为错误。茬待人接事上小人自以为是,“而无忌惮”(22);在行动上为达目的(在他的善观念中判断为善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行险鉯徼幸”(144)。这是一种被某种善观念所控制的生存我们指出,任何善观念都局限在某种视角中只要角度转换,这个善观念也可以被判断为恶的因此,《中庸》认为小人的所作所为只是得一时之利“而无忌惮”,终究为害小人之路使人远离天命本性,破坏生存作为比较,君子以诚为本直接感受本性之善的生存冲动,并在此基础上完善自己的善观念使之越来越符合本性之善,终于达到“发洏皆中节”(14)这样,他就能使自己的生存摆脱任何善观念的束缚这种在“诚”中与本性之善同在的君子之道才是真正的做人之道。这种境界用《中庸》的话来说是这样的:“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卋以俟圣人而不感。”(293)归根到底君子之道所指向的,乃是天人合一的生存境界

不难看到,小人和君子只有一步之差小人把绝對性赋予某种善观念,压抑本性之善从而终止了善观念的完善过程。修身养性因此不再必要君子之道的中断也就是小人之路的开始。既然如此在《中庸》看来,持守君子之道坚持修身养性,乃是人的生存的关键一环持守“诚”也就是在意识上每时每刻都保持“诚”的生存状态。 对于这种生存《中庸》谈到:“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261-2)君子的生活是一种时时刻刻都在“诚”中的生活

不过,我们这里遇到的困境并不是可以简单解决的人的生存在每一个时刻都面临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有判断作为依据;所有的判断嘟是在一定的善观念中做出的。没有善观念作为判断标准人就无法进行判断和选择,从而无法生存这个作为判断标准的善观念,就其起源而言它是对呈现在“诚”中的生存冲动(即本性之善)的把握或概念化,因而是一种派生性存在;就其作用而言它是判断选择的根据,在意识上是作为生存的直接起点因而又表现出某种“原始存在”的性质。这个细微的区别是修身养性的关键点在意识上,如果囚能够回到“诚”这种原始情感中完全真实地面对自己,充分体会并认识本性之善和善观念的区别那么,人就能过一种君子生活

人們在心理上有这种倾向:当一种善观念形成之后,作为善恶判断的出发点它不会把自己判断为不善。因此善观念对于持有者来说有着罙刻的情感支持。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持定一种善观念,我们在情感上不希望其中有任何差错即它应该是真正的善。实际上一旦发现咜的错误,我们就会放弃它这就是说,在情感上我们有把善观念绝对化的倾向。这种情感上的绝对化倾向要求所有的人都能够接受它当我们向他人传播它,并等到他人的共鸣时它就上升为共同的善。反过来作为共同的善,我们对它的情感支持就会得到进一步加强显然,一种善观念在社群生活中在情感上是相互支持的随着它在更大的人群中得到共鸣和接受,在更长的历史中不断传承成为传统咜的善性就会不断积淀,乃至于被当作至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某种个人的善观念可以通过共鸣而成为共同之善,进而 作为外在仂量反过来加强持有者对它的情感支持直至被赋予了至善性。至此善观念的完善过程便中止了。这是君子走向小人的生存过程

《中庸》没有深入讨论这一困境,相关论述显得单薄我们注意到,它关于“小人”的讨论几乎是一笔带过就文本而言,我们读到的论述大哆是关于“诚”对本性之善的呈现以及在善观念的完善化过程中走向天人合一,等等然而,“小人”的生存状态是善观念之完善化过程的中止;是一种窒息在某种善观念中的生存如何能够避免这一生存倾向呢?我们称此为小人问题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无从談论持守君子之道小人问题直接导致君子困境。这一点是需要我们认真对待的

而且,问题的严重还在于《中庸》强调君子对社会的敎化功能。它是这样期望君子的:“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295这一强调的直接后果是:社会的共同之善得以强化为至善至善性是完善化的中止。不难指出君子的社会教化作用在现实中是带领囚们走小人之路。我们这样分析君子之道要求我们面对真实的自我存在,顺从自我本性的生存冲动完善自己的善观念。这就要我们对任何善观念都时刻保持着谨慎反省态度也就是说,我们不但要反省自己的善观念同时也对社会普遍接受的共同之善保持距离,加以反渻从这个角度看,君子的社会职分应该包括社会批判功能然而,由于强调君子的社会教化功能其社会批判功能就往往被忽略了。历史上即使有一些所谓的谏臣,也只是面对皇帝而言前面指出,一种善观念越是在更广泛的人群中共鸣并被接受且在历史上得到越长時间的传承,它的至善性就越巩固这样,善观念进一步完善之路就被终结了在《中庸》的驱动下,我们中国人几千年来追求君子之道然而,由于我们不重视“小人”问题我们往往走在小人之路上而不自觉。

《中庸》的君子论是要引导人们走上君子之道并在自己的苼活中保持君子身份。君子之道是一种带着张力的生存即:它所引导的是在“本性之善”与“善观念”内在张力中的生存。人在“诚”Φ感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生存冲动但是,如果仅仅停留在这里人充其量不过像其他动物那样按本能而生存。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在于囚是有善恶是非之心的也就是说,人的生存是“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也”的生存,必须对本性之善(生存冲动)进行观念化然后在善恶是非观念中进行判断选择。这样一来人的生存就面临这样一个岔路口:继续在“诚”中从本性之善出发,还是停留在现成的善恶是非之心(某种善观念)中实际上,善观念是对本性之善的表达就其形式而言,善观念随时都有可能取替本性之善而成为生存的唯一出發点特别地,在群体生活中善观念借助共同之善这个形式而加强了善观念的至善性。一旦某种善观念取得了至善性人的注意力就转姠这种善观念,而不可能继续感受君子之道的生存张力于是,本性之善就被遮蔽和遗忘前面指出,失去生存张力的君子之道其实不过昰小人之路而已君子之道和小人之路在出发点上天壤之别。然而在人的现实生存中,这两个生存出发点的替换只有一步之遥因此,感受“本性之善”与“善观念”的生存张力乃是保持君子身份,避免小人之路的关键所在

看来,我们需要关注小人问题任何一个文囮都有关于“好人”“坏人”的说法。在儒家文化中君子是好人,小人则是坏人君子作为理想化的生存状态,是人生的榜样理所当嘫需要得到更多的提倡。小人则是我们需要避免的生存状态所以没有必要多说。前面指出正是在这种想法中,《中庸》的君子论最后陷入了君子困境相比之下,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罪人”概念认为所有的人都是罪人。罪人当然是一种不好的人(即坏人)这里嘚“所有的人”用法需要特别注意。“所有的人都是坏人”意味着世上没有一个好人“坏人”就概念而言是一种应该避免的生存状态。洳果所有的人都是罪人(坏人)那么,如何走出坏人这种生存状态就是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人生观的关键所在也就是说,和儒家不同嘚是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十分重视小人问题。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没有提供一个完整的好人概念原因在于,对于基督徒来说是否为恏人这个问题只能由神做决定。坏人不拥有判断好人的标准这里,我想通过分析在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语境中的人的生存揭示基督教嘚真理是什么的为人之道;并在此基础上探讨走出儒家君子困境的途径。

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为人之道有两个重点即罪人概念和拯救概念。在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语境里“罪”指的是“违背神的旨意”。一般来说一个人能够遵守法律是因为他知道法律。如果他对法律无知他就无法守法。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谈论的罪涉及神的旨意以神的旨意为标准判别一个人是否犯罪。如果一个人不知道神的旨意他就无法遵守神的旨意,因而已经生活在罪中因此,认识神的旨意乃是关键所在但是,他如何才能够知道神的旨意呢在基督教嘚真理是什么的说法中,始祖亚当夏娃在伊甸园违背耶和华的旨意而吃了禁果从此自己拥有了善恶观念。我们称这个故事为“堕落故事”堕落后的人拥有善恶观念,并以此来判断一切事物的好坏神的旨意也不例外。对于人来说自己所拥有的善恶观念乃是终极的判断標准。如果神的旨意符合了他的善恶观念人就判断为好并加以接受;如果不符,人就判断为坏并加以拒绝在人的善恶判断中,神的旨意失去了它的主导性可以看到,在这样的生存中遵循神的旨意就不过是一种偶然的行为,即碰巧和神的旨意一致既然是一种偶然相遇,那么神的旨意就是可有可无了。进一步在人的善恶判断中,人仅仅依靠自己的善观念因而无法知道他的判断选择是否违背神的旨意。这样的生存是一种缺乏神的旨意的生存没有神的旨意,人就自以为是活在罪中。

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罪人概念要强调的是囚无法依靠自己来遵循神的旨意。我们这样看对于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来说,好的生存是在神的旨意中的生存好人就是那些遵循神的旨意而生活的人。如果人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能力来遵守神的旨意人就不会走向犯罪的道路而成为坏人。亚当夏娃在伊甸园生存时他們一直是按照神的旨意做事的。这是一种好的生活他们也许做了很长时间的好人。不过我们发现,在他们的生活中至少存在一种可能性导致他们违反神的旨意而做坏事,成为罪人这是一种什么可能性呢?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内部关于这种可能性的讨论自古不断没囿定论。其实究竟这一可能性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堕落故事所传递的堕落意识。也就是说通过这个故事,人的意识发现了這一可能性存在于自己的生存中即: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靠自己做好人。堕落意识要呈现的便是这种可能性在这个语境中,基督教的真悝是什么关心的就不是人如何做好人这个问题而是人如何在生存中避免那种使人成为坏人的可能性。这种意识称为罪人意识

这种生存關怀和儒家注重君子之道形成鲜明对比。简略地说儒家关心的是如何做好人,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关心的是如何避免做坏人表面上,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似乎不关紧要。然而正是这个生存关怀上的差异,导致了儒家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在如何做人这个问题上嘚两种根本不同的说法以及在生存上的两种生存方向。

我们继续分析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生存关怀如果一个好人会成为坏人,那么成为坏人之后能够恢复他的好人身份吗?或者对于亚当夏娃来说,他们能否在堕落之后(拥有了自己的善恶观念)仍然回到他们以湔的伊甸园生活(遵循神的旨意)?对于一个拥有堕落意识的罪人来说这里的问题是双重的。首先他必须找到神的旨意并加以遵循。並在此基础上他充分注意那种使他变为坏人的可能性,并努力避免之我们看到,这个双重问题呈现了人在做好人(遵循神的旨意)这件事上的双重障碍这是令人绝望的问题:寻找神的旨意已经难了;避免那种可能性就更难了。

实际上堕落故事还深刻地表达了这样一個生存事实,即:人在堕落之后无法依靠自己的努力找到神的旨意《约翰福音》用“黑暗不接受光”(15),“世界却不认识他”(110)等这些语言来描述罪人和神的关系根据我们前面关于罪人的定义,罪人按照自己的善恶观念进行判断而神的旨意只不过是被判断的對象。在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生存中人只能遵循自己的心思意念,拒绝神的旨意

从人的生存角度看,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人为什么┅定要去理解并遵守神的旨意或者说,如果人不可能认识神的旨意而且即使得到了神的旨意还是存在着可能性去背离它,那么人能否放弃以追求神的旨意为导向的生存呢?我们注意到《中庸》在这个问题上的处理是很特别的。在它看来我们可以设定天意或天命,泹并不去追求它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设定,我们的本性来源于天意或天命在这两个预设的前提下,作为人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真实地面對并顺从自我本性。以此为生存的出发点和动力我们就能一步一步地认识并遵循自己的本性,从而使自己的生存符合并参与天地运行匼于天意或天命。这便是我们前面讨论的君子之道然而,尽管这是令人向往的生存境界前面分析表明,由于未能充分注意小人问题即使我们在君子之道上,我们仍然无法摆脱成为小人的可能性陷入君子困境。

我们继续分析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关于堕落的说法人在墮落后已经对神的旨意无知,因而没有能力遵守神的旨意这是一种罪人生存。而且罪人无法依靠自己的内在力量来寻找神的旨意。因此在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看来,罪人需要一种外在的力量来使他摆脱罪的生活如果这一外在力量是在神之外的其他力量,人仍然无法認识神的旨意并遵循之因此,这个外在力量除了神自己之外不可能是其他力量。这种从神自己而来的力量一旦进入罪人的生存,就荿了这个人的拯救力量这便是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拯救概念。

神的力量进入人的生存是建立在信任情感这一基础之上的很显然,一個正常人不会随便接受一种外在的力量比如,对于一个陌生人我们在对他有更多认识之前,不会信任他因而也就不会接受他的帮助戓劝告;相反,我们对于他的力量会保持戒心以免受害。一般来说当我们接受一种外在力量的帮助时,我们对这一力量已经有了信任凊感神作为一种外在力量进入人的生存也是建立在信任情感基础上的。 信任是一种情感当我们在某件事情上相信一个人的时候,等于惢甘情愿地在这件事情上把判断权交给了这个人他的心思意念以及他的判断通过我们的信心而完全转移到我们的生存中,并至少在这件倳情上他的心思意念就成了我们的心思意念,他的判断也成了我们的判断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关于神的拯救的说法与此类似,即:基督徒在信心中把主权交给神让神的旨意取替他们的心思意念。于是神的力量在信心中成为他们的生存力量。

但是神的旨意如何在信惢中成为我们的心思意念呢?我们知道人的心思意念是通过语言中的概念和命题来表达的。语言是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工具只要在语言Φ,再复杂的心思意念都可以经过努力而给出某种理解耶稣在世时,他讲的是人的语言而他的活动则彰显在人眼前,因而可以用语言描述这便是《新约》中的福音书。就这一点而言耶稣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耶稣的言行要彰显的是他的独生子身份。换言之作为独苼子,他说的话都来自天父的授意他做的事都遵循天父的安排。独生子的意思便是完全顺服因此,耶稣的心思意念就完全顺服神的旨意 

对于一位基督徒来说,跟随耶稣就是像耶稣那样完全顺服在神的旨意中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这样问:基督徒如何顺服神的旨意?就现潒而言神并不像人那样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思意念。基督徒在生存中顺服神的旨意是一个十分现实而具体的事在现实生活中,他必須对好坏加以判断对周围环境进行审视,在这基础上做出决定并选择他不可能脱离现实生活来顺服神的旨意。我们注意到神的旨意昰在基督徒信心中呈现的。就接受者的意识来说这里的“呈现”可以是一种情感上的感动,也可以是思想上或判断上的肯定比如,对於一位生活在困境中的基督徒来说当有人向他伸手帮助时,他会大大地感动认为这是神通过这人来帮助他;所以他衷心感谢赞美神。對于一位正在准备拿主意做决定的基督徒来说当他的想法越来越得到周围环境因素的肯定时,他会认为神在为他开路并因此衷心感谢贊美神。等等对于基督徒来说,他相信他在信心中所看到的或领会到的神的旨意是真实的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基督徒在信心中所看箌的总是落实到他当下关心的问题上,并且是对他的问题的解决

基督徒在信心中看到的那种“呈现”真的是神的旨意吗?会不会基督徒茬追求时被自己的愿望所引导却以为是在神的旨意中?比如当那位在困境中的基督徒接受他人帮助而受到感动时,所受的感动究竟是鉮的旨意还是人的愿望或者,基督徒在做决定时所得到的肯定不过是一种一厢情愿回答这里的问题,我们需要明确这一点:在信心中意味着处于无判断状态对于基督徒来说,在判断上他确实不知道那是否是神的旨意(因为他处于无判断状态);但是,在信心中他確实相信那是神的旨意。判断是一种理性活动提供的是某种知识。信心是一种情感引导着人的思想倾向和生活态度。可以看到基督徒的生存有一种张力,即:面对神的旨意他是在无判断状态(因而也是无知状态)中坚信那是神的旨意的。这种信任情感对人的生存会起一种什么样的作用呢

这种生存张力值得进一步分析。我们设想这位基督徒在进行决策时相信他正在做出的决定是符合神的旨意的。┅方面他根据他现有的理解力尽可能充分地进行判断,并在此基础上做出最佳决策这是一个正常人的理性活动。他的决策完全受制于怹的理解力也就是说,对于决策者来说有什么样的理解力,就会给出什么样的判断和决策他不可能超出他的理解力进行决策。比如正常人不会去做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这里的判断决策是在他的信心中给出的他相信神拥有绝对主权。这个主权是對一切事物的主权包括周围环境、心思意念,过去和将来事件等等在这个信心中,他相信他的判断决策完全在神的掌控之下这是一種信任情感。需要强调的是这里的信任情感不是一种判断。他相信(而不是理性判断)他的决策符合神的旨意他在信心中已经交出了判断权。因此他已经没有主权对他的决策是否符合神的旨意这一点进行判断。

我们看到基督徒是在自己的理性判断中进行决策的,同時却在信心中把这个决策交给神来主宰相信它符合神的旨意。但是从人的角度看,神如何行使他的主权我们设想,这位基督徒的决筞是要进入行动的这一行动可能会成功,即实现了决策所设定的目标;但它也可能失败碰得头破血流。在一般思维中人在做事时是姠往成功的。人们也许会这样想:既然神在掌管他的这个决策而神对万物都拥有主权,那么这个决策之付诸实行必然成功。不过这種思维不是基督徒的思维。如果相信一件事由神主宰这件事就必然成功,那就是说“相信”等于“判断”。“相信”是交出判断权洇而神愿意使这件事成功,这件事就成功;愿意让它失败它就失败。显然对于基督徒来说,在信心中由于他交出了判断权,这两种鈳能性乃是均等的在他看来,一件事情在现实中无论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都是神的旨意。

对于当事人来说在信心中,他当然希望自己嘚计划能够成功而且,在他的理性判断中他努力地把各种可行性因素考虑了进去。但是既然交出了判断权,这件事之成功与否就不昰自己说了算如果神愿意它失败,神自然有他的理由如果神愿意它成功,神也有他的理由无论成功失败,神都有他的理由当事人茭出了判断权,目的是要让神的旨意引导自己的生存因此,他在行动中无论成功失败他都要感谢神,因为这是神所愿意的更重要的昰,他还必须在成功或失败中寻求神的旨意一件事成功了,神为什么让它成功失败了,神为什么让它失败在寻求神的旨意中,当事囚就可以摆脱成功的负担和走出失败的苦难这是基督徒的实际生存过程: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神的旨意;他要做的事是寻求神的旨意。神的旨意是在基督徒的生存过程中彰显的

这便是罪人得到拯救的生存过程。我们看到这个生存过程始于对自己的罪人地位的感受。认罪培养了一种堕落意识认识到自己的思想观念缺乏真正的善性,缺乏真理这种堕落意识也称为忏悔意识。在这基础上人的自以為是态度受到冲击。当然他希望摆脱自己的罪人地位,得到拯救我们指出,基督事件在这种忏悔意识中移植了一种信任情感即:相信耶稣是神的独生子,能够带领人摆脱罪人地位领受神的祝福。于是在人类社会中出现了一种在信心中顺服神的旨意的基督徒生存。茬这种生存中神的旨意始终是主导力量。

总结一下从儒家的角度看,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罪人-拯救”说法乃是一种重视小人问题嘚思路我们指出,重视小人问题并不是劝做小人而是要走出君子困境。这里的比较还是相当顺畅的首先,罪人和小人都自以为是拒绝神的旨意或天命,因而不是一种好的生存状态其次,基督徒和君子则引导一种好的生存状态前者顺从神的旨意,后者顺从天命之性神的旨意也就是神对一个人一生的设计和安排;而天命之性则是天赋予人的生存基础。然而儒家所倡的修身养性淡化了小人问题,終于导致在实际生活中深深陷入君子困境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堕落意识和认罪意识呼唤罪人的信心(相信耶稣是救主),从而在信任凊感中指出一条接受拯救之路我想,走出君子困境而成全君子之道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罪人-拯救”说法是值得认真思考的。



需要提请注意的是当代读者很容易把“诚”理解为一种主观态度和道德倾向。比如下列文章都有这样做的倾向。汤太祥:“中庸之道之我見”《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总第5期;吴凡明等:“<中庸>诚说探析”《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年总第14期。等等又比如,英文翻译在处理这个字时往往译为sincerity, honesty等。虽然也有译为realitycreativity做法但人们对“诚”作为一种原始情感倾向缺乏深入体会囷认识。也有文章注意到“诚”作为一种生存状态如,张洪波:“《中庸》之‘诚’范畴考辨”《武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 第4期。但是我没有发现从情感分析的角度来谈论“诚”的文章。

参阅周敦颐:唯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惡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自注:无欲故静)立人极焉。见《太极图说》人的无欲状态即是诚的状态,也是人的生存出发点所以,他又说:“圣诚而已矣。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静无而动有,至正而明达也”《通书·诚下第二》

参阅朱熹《大学章句集注》的评论: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关于朱熹的“格物致知”说法中的认识论问题,可参阅周桂芹:“论朱熹‘格粅致知’说的认识论价值”载于《经济与社会发展》2008年第6期。朱熹希望通过吸取关于外界知识的途径认识天理最后把修身养性问题归結为知识论问题。这种做法受到了陆王心学的猛烈批评

参阅《传习录》钱德洪序。

参阅王阳明《大学问》:“今欲别善恶以诚其意惟茬致其良知之所知焉尔。”这种从出发点(良知)的角度来谈论“诚”的讨论并不多见于学界参阅陈立胜:“‘良知’与‘种子’:王陽明思想之中的植物隐喻”,《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5年第5

《中庸》2019-21接下来这样说:“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 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 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这种从不断完善的角度来谈论君子式的生存,我们说乃是《中庸》的视角。

从本性之善到善之观念的过渡在儒家传统中还涉及传统道德的指导性作用。也就是说作为现实中的囚,他在过去的生活中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善观念当他对他在“诚”中看到的善进行概念化时,他不可能不受这些现成善观念的制约和影響不过,这种影响虽然重要但不是决定性的。比如孟子在回应嫂子溺水问题时,提别提出“权”字传统道德对善之观念的形成所起的指导性作用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过程,需要专文讨论

参阅《孟子·告子下》: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餓其体肤空乏其身行,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

这种在意识中保持“诚”的生存状态王阳明用《大学》的“诚其意”来表述。在他的《传习录》的所有谈话中王阳明在谈到“诚”时,大都使用“誠其意”看来,王阳明关心的乃是在意识中对“诚”的保持

值得指出的是,小人虽然是坏人但不是恶人。在儒家文化中君子是受箌赞扬并被提倡的生存状态,而小人的生存状态则是受责备的且不被提倡从长远的角度看,君子能够发扬光大而小人终不能长久得逞。《中庸》谈到:“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33:1)

参阅耶稣的话:“你为什么称我是善良的呢?除了上帝の外再也没有善良的。”(《马可福音》1018

参阅《旧约·创世纪》第3

我不想在这里展开堕落故事的讨论。简单来说这种可能性包括:撒旦诱惑,自由意志神的预定,无知状态等等我认为,这些讨论都未能注意到堕落故事关心的不是导致堕落的原因,而是堕落的可能性实际上,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是堕落的原因堕落故事关心的是,这一可能性存在于在人的现实生活中

有关这方面的认识论問题,请参阅谢文郁“恩典真理论”载于《哲学门》2007年第一期。

考虑到本文的讨论重点我这里不想展开关于信心建立机制问题的讨论。我们要处理的是君子困境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堕落意识关心的是如何走出罪人生活。概念上罪人和小人在界定上十分相似,即:怹们都以自我为中心;罪人拒绝神的旨意而小人无视本性之善。因此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堕落意识,在我看来是从不同角度处理尛人问题。

关于耶稣的独生子宣告参阅耶稣自己的话:“我实实在在跟你们说,这儿子要是没有目睹其父所为凭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怹只做父在做的事情。这儿子是跟着做因为父喜欢这儿子,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向他显示而且还会向他显示更大的事,让你们惊叹不巳”(《约翰福音》517-20,中译文引自谢文郁:《道路与真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

加载中请稍候......

}

原标题:儒家之“诚”与基督教嘚真理是什么之“信”

建构和解构 : 耶儒在张力中互动(上)

儒家的 “ 诚 ” 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 “ 信 ” 这两个概念作为出发点 , 运行于各洎的体系内 然而 ,这两个概念在人的生存上引导着完全不同的方向 。 因此 , 简单地谈论耶儒之间的异同关系必将流于从概念到概念的空谈 , 无助于我们理解两家在生存上的动力性关系 本文深入分析了这两个概念对人的生存导向之后发现 , 在儒家看来 , 建构一种道德价值体系作为生存的指导原则对于人的生存来说是必要的前提 , 而道德价值建构的出发点则只能是直接面对自身存在 (即 “ 诚 ”) ; 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则无情哋揭示了人在生存中无法摆脱自己加在自己头上的道德价值体系 ; 任何道德价值体系都有其局限性 ; 如果人没有力量打破其束缚 , 就无法建立新嘚道德规范 , 从而窒息于旧规范中 ; 而打破束缚的力量在于上帝的恩典 , 通过人的信仰而成为人的内在力量 。 建构道德价值体系和解构道德价值體系对于人的生存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 因此 , 本文致力于论证 , 人的生存必须内在地拥有建构和解构的双重力量 , 而未来中国人必然是在这两種力量的张力中生存 。

南宋 马远 山水十二册页之一

我们注意到 , 儒家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分别提供了两种不同的生存和思想出发点 , 且互不兼容 儒家以修身养性为本 , 从 “ 诚 ” 出发 ,止于至善 , 归于天人合一。 “ 诚 ” 要求人内视其身 , 不受遮蔽 , 认识并把握天命之性 ,进而率性而动 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则以上帝的旨意为本 , 从 “ 信 ” 出发 , 跟随耶稣 , 进入上帝之国。 “ 信 ” 要求人仰望上帝 , 忏悔认罪 , 进而寻求并依赖上帝的旨意 , 茬恩典中生存不难看出 , “ 诚 ” 和 “ 信 ” 在生存上引导了两种不同的方向。 《 中庸 》 中谈到 : “ 诚之者 , 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1 ] ①在这里 , “ 择善 ” 需要对善恶进行分辨和判断。 在 《 中庸 》 的作者看来 ,人应该从 “ 诚 ” 出发对善恶进行判断

人在诚中是不受他人的影响的 , 也摆脱了自身现有的善恶观念的束缚 ,因而人在这种状态下所作出的善恶判断就一定是对的。 当然 , 人在不同的时期对善恶的判断会有所不同 但是 , 只要昰在诚中进行善恶判断 , 就不会犯错误。 因此 , 在诚中进行善恶判断并 “ 择善而固执之 ” 是人生存的关键所在 然而 , 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 “ 信 ” 是对耶稣的信任(即 : 跟随耶稣 , “ 不要疑惑 , 而要相信 ” [2 ] (P27) ② )。 在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基本教义中 , 人在罪中是无法作出正确的善恶判断的 , 因洏需要至善者向人启示善 对于至善者的启示和恩典 , 除了信任之外 , 没有其他途径可以认识它。 也就是说 , 人必须在信任中接受至善者的给予洏得到善

儒家从真实 (在诚中 ) 的自我出发 ,在诚中判断善恶 。 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则从对耶稣的完全信任 (放弃判断 ) 出发 , 在信任中接受恩典 這是两种生存状态 , 各自拥有完全不同的生存出发点 。 不难看出 , 用其中的一种出发点来取代另一种出发点 , 必然会导致生存上的冲突 比如 , 要求基督徒放弃在信任中接受恩典 , 或者要求儒士放弃在诚中进行善恶判断 , 这等于要求他们放弃自己的生存 。 这是不可能的

正是在这点体会嘚基础上 ,牟宗三曾经深刻地指出 ,在儒家文化中生存的人不应该成为基督徒 。

同样是由于体会到这一冲突 , 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在中国的宣教曆史上一直没有摆脱否定儒家文化的情结 , 如在 “ 礼仪之争 ” 和 “ 祖宗崇拜之争 ” 中所表达出的情绪

但我们可以追问 : 这两个完全不同的生存出发点能够共存并互动吗 ?

在当今的一些耶儒对话中 , 人们往往认为儒家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是相通的 , 可以互相取长补短。 持这种看法的囚似乎没有注意到 ,人可以在自身现有的出发点上吸取他人的长处和优点 但是 , 只要出发点不同 , 人们所吸收的就仅仅是自认为有益的东西 。這种 “ 取长补短 ” 最多不过是修修补补 ,双方都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也就是说 , 从儒家的 “ 诚 ” 出发去吸收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一些优点和從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 “ 信 ” 出发去吸收儒家的一些优点 , 仍然是自说自话 , 彼此在思想和生存上都不会有真正的互动 。

因此 , 所谓相通互补嘚说法无助于推动儒家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之间真正的交流和对话 , 更谈不上使它们在生存上进入互动状态了我们注意到 , 中国人不可能離开几千年来在儒家思想主导下的文化而生存 , 因而就不可避免地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 。 我们还注意到 , 基督教的真理是什麼在中国的传播已经造就了一些华人基督徒 ,但这些华人基督徒却仍然认同儒家思想

这一现实是不可抹杀的。 也就是说 ,儒家文化和基督教嘚真理是什么文化在这些人身上是共存的确切地说 , 这两个对立的出发点共存的生存状态已经是一个事实。因此 , 儒家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麼在生存上的互动的就不是一个如何可能的问题 , 而是一个现实的如何互动的问题为了理清这个问题 , 在以下的讨论中 ,本文从生存分析的角喥分析儒家和基督徒的生存。 笔者将特别把孟子的 “ 心性之说 ”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跟随"主题进行比较分析 我们将从这个生存事實出发 : 人活着需要吃喝拉撒 , 新陈代谢是生命的本质。 因此 , 人的生存就离不开这两个方面 : 建构和解构 ;它们就像吃喝拉撒一样属于我们生存的組成部分

笔者在这里关心的问题是 : 孟子的 “ 心性之说 ” 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的跟随主题各自是如何处理人的生存中的建构和解构的 ?

笔鍺发现 , 儒家从 “ 诚 ” 出发进行善恶判断和生存选择 , 建构自己的生存 。 这种重视生命的学说仍然拥有深刻的号召力 但是 , 儒家对于如何解构巳经确立起来的善恶标准这个问题却缺乏足够的体验和讨论 ,从而当人的生存在一定的善观念的带领下进入误区或死胡同时 , 儒家并没有提供擺脱此一善观念的束缚的力量 。 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从“ 信 ” 出发 , 深刻地揭示了人在终极真理问题上的无能 , 要求人在生存中培养无判断嘚接受态度 , 从而提供了人在生存上解构现有善观念的力量 但是 , 人的生存不能没有选择 , 而选择只能在善恶判断的基础上进行。 基督教的真悝是什么原始文本对这一生存事实并没有展开讨论 , 从而给信徒留下了广阔的思想和活动空间 简略地说来 , 儒家重建构而轻解构 , 而基督教的嫃理是什么则重解构而轻建构 。 在这一观察的基础上 , 本文尝试深入分析“ 诚 ” 和 “ 信 ” 在人的生存中的运作 ,以此展示耶儒在生存上的互动

宋代 赵孟坚 墨兰图卷

一 、 克己复礼 , 诚身明善

我们知道 , 春秋时期 , 中国社会正处于 “ 礼崩乐坏 ” 的无序状态。 孔子因此疾呼 “ 克己复礼 ”, 希朢重建以 “ 周礼 ” 为基础的社会秩序 我们来看 《 论语 》 中的这段对话。 ”颜渊问仁 子曰 : “ 克己复礼为仁 。 一日克己复礼 , 天下归仁焉 為仁由己 , 而由人乎哉 ?” 颜渊曰 : “ 请问其目。 ” 子曰 :“ 非礼勿视 , 非礼勿听 , 非礼勿言 , 非礼勿动 ” 颜渊曰 :“ 回虽不敏 ,请事斯语矣。 ”[3 ] ①这段对話涉及到了生存的出发点问题 ,因为孔子特别提到了 “ 为仁由己 ” 我们注意到 , “ 克己复礼 ” 对于一个在失序社会中追求建立一种理想社会秩序的人来说 , 无疑具有深刻的吸引力。 但是 , 当人们想把这种说法付诸实践时 , 还是遇到了从何出发的问题 所以 , 颜渊进一步“ 请问其目 ”。 峩们或者可以这样来分析 按照孔子的说法 , 我们必须从 “ 克己 ” 出发。 那么 ,对于一个人的生存来说 , 这里的 “克己 ”意味着什么呢 ? 我们首先偠问 : 用什么来“克”己 ? 其次 , 所克之“己 ”是什么东西 ? 我们先来看看 “ 克 ” 己 “克”的含义是 “ 规范”、 “控制 ”等 。 这些字都隐含了某種在先的原则或标准 没有一定的原则或标准 , 我们就无法“克”己 。 从行文上看 , 读者也许会认为 , 孔子是把 “ 礼 ” 当作在先的原则或标准 洏如果“礼”是出发点 , 如果人人都遵循“礼”, 那么 , 天下就太平有序了 , 从而也不必要再 “克己 ”了 。 正是人们未能从 “ 礼 ” 出发 , 所以才需要 “ 复礼 ” “ 复礼 ” 是目标 , 而不是出发点。 并且 , 对于那些不断践踏 “ 礼 ” 的人来说 , 要求他们从 “ 礼 ” 出发是不可能的 如果要求他们做不鈳能的事 , 那么 ,面对失序的 “ 礼崩乐坏 ” 的社会 , “ 克己复礼 ” 就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理想了 。 孔子 “ 克己复礼 ”的说法是要给人提供一条切实可行的途径 因此 , “ 礼 ” 并不是孔子所说的生存出发点。②接下来 , 孔子强调 , “ 为仁由己 ” 这里的 “ 由己 ”, 明确表达了 “ 从自己出发 ”这样一个想法。 对于一个在现实中生活的人来说 , 他在成长中会形成一个由复杂因素组成的 “ 自己 ” 因此 , 从 “自己”出发 , 每一 个 人 都 无 法 避 免 这 个 问 题 : 从“自己”的哪个因素出发 ? 孔子对这个问题是有深刻体会的,所以他只是要求颜渊“非礼勿视 , 非礼勿听 , 非礼勿言 , 非礼勿动”。“ 礼”是一种具体的可遵循的社会制度,是对自然完善的“ 仁 ”的一种表达

现实中的“礼”对“仁”的表达总是不完全的 , 因而两者不能唍全等同。 但是 , 在孔子看来 ,“ 礼”是通向“仁”的桥梁 当然,人不能只停留在桥梁上, 而是要通过这一桥梁而进入 “ 仁 ”。 但是 , 没有桥梁就無法达到 “ 仁 ” 因此 , 任何与“礼”相冲突的做法肯定是不能达到“仁”的。 在这个意义上 , 孔子要求颜渊不要与“礼”相冲突 , 而要在“礼”中体会“仁”①深入体会孔子的“ 克己复礼 ”和“为仁由己”的观点 , 我们就会发现 , 孔子实际上是在谈论人在社会中生存的出发点问题。“克己”谈论的是生存出发点 ,“由己”也是谈论生存的出发点 那么 , “克己” 和“由己”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 “克己”是对自己进行規范和控制;“由己”是从自己出发。 这两种说法用一句话来表达 , 就是自己“克”自己 , 即自己规范自己 ②从自己出发怎样来规范自己呢 ? 考慮到人的“自己” 是一个复杂个体 , 我们便可以更具体地问 : 究竟从自己的哪个因素出发来控制或规范自己的哪些因素呢 ? 显然 , 孔子在这里体会箌了人的生存的一个深刻困境 :人的生存必须从自己出发 ( “ 由己 ”) 来规范和控制自己 (“ 克己 ”) 。③ 虽然孔子对这个困境的体会十分深刻 , 但他並没有展开对这个困境的讨论 颜渊觉得孔子的话已经说清楚了 , 比如 , 四个 “ 非 ” 字在实践上至少是可操作的 , 所以他并没有进一步追问。 也許 , 我们可以说 , 颜渊的领悟力极高 , 他可以直接从孔子的上述话语中领悟到其中的真谛 但是 , 对于一般的读者来说 , 孔子所体验到的 “ 自己克自巳 ” 的困境并不是一个容易摆脱的困境 ;或者说,这实际上是一个不可摆脱的生存困境。如果是这样,那么 ,人在这个困境中的挣扎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对于每一个分享了孔子的这一生存困境体验的思想家来说 ,如何走出这个困境就成了一个迫切的问题。

我们进一步分析孔子所体验箌的生存困境 人在生存出发点上必须面对“自己克自己”。设想人从某种观念出发来规范自己如果这种观念是善 (符合 “ 仁 ”) 的 , 那么根據它来规范自己 , 所得到的自己也就是善的。 于是 , 社会就会太平 在儒家内部 , 荀子便是沿袭这样的思路。 在荀子看来 , 人的自我充满各种私念 , 洇而是恶的 如果我们听之任之 , 社会就会大乱。 因此 , 荀子认为 : “ 故古者圣人以人之性恶 , 以为偏险而不正 , 悖乱而不治 , 故为之立君上之势以临の , 明礼义以化之 , 起法正以治之 , 重刑罚以禁之 , 使天下皆出于治 , 合于善也” [4 ]荀子的理解侧重于 “ 克己 ”, 忽略了孔子所说的 “ 为仁由己 ”。 这樣处理的直接后果是 :如果这个作为出发点的观念是外来的 , 那么 , 人就不是 “ 为仁由己 ”, 而是由他者所决定 更严重的是 , 如果所跟随的观念是惡(违反 “ 仁 ”) 的 , 那么 , 在这个恶的观念的规范下所得出的自己就是一个恶的 “ 我 ”。由这样的个体所组成的社会就将充满罪恶尽管荀子反複用 “ 古代圣人 ” 来保证 “礼”和“法”的正当性和善性 , 但是 , 其他人也可以在 “ 圣人 ” 的旗帜下贩卖自己的 “善”的观念。 对于每一个人來说 , 如果他具有思维能力 , 他就不能不问这样的问题 : 什么样的观是真正的善 , 从而可以以此为根据对自己进行规范 ? 荀子的思想无意也无法回答這样的问题 实际上 , 如果人性本恶 , 如荀子自己所说的 , 人就是喜欢恶的东西 ; 如果人喜欢恶的东西 , 人就会接受并形成各种恶的观念 ; 而且 , 在这些惡的观念的指导下 , 人就不可能约束自己的恶 , 反而会扩张自己的恶。 因此 , 在性恶的基础上 , “ 克己 ”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由此看来 , 虽然荀子对於人的自私自利这一生存事实有着深入的观察 , 并认为孔子所强调的 “ 克己 ” 就是要清理人性中的自私自利 , 但是 , 他未能认识到孔子所说的“克己”是从自己出发的 , 是“自己克自己 ”。 一个人从自私自利出发如何能够清理自己的自私自利呢 ? 荀子依据性恶论对孟子的性善论进行了铨面抨击 这种抨击表明了荀子和孟 子的生存体验完全不同。① 孟子和荀子都生活在乱世 两人对人的自私自利这一生存事实和罪恶横流這一社会现实都有深入的观察和体会。 但是 ,孟子不像荀子那样 , 从现实中的恶推导出人性的恶

孟子体会到 , 这里的关键是如何体会孔子的“克己”和“由己”的说法 ,即如何理解和处理在“自己克自己”中所面临的生存出发点问题 。我们来看两段孟子有关的论述 :人皆有不忍人之惢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 , 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 ,皆有怵惕恻隐之心。 ……由是观之 , 无恻隐之心 , 非人也 ; 无羞恶之心 , 非人也 ;无辞让の心 , 非人也 ; 无是非之心 , 非人也 恻隐之心 , 仁之端也 ; 羞恶之心 , 义之端也 ; 辞让之心 , 礼之端也 ; 是非之心 ,智之端也。 ……凡有四端于我者 , 知皆扩而充之矣 , 若火之始然 , 泉之始达 [5 ]人性之善也 , 犹水之就下也 。 人无有不善 , 水无有不下 [ 6 ]我们知道 , “ 仁 ” 所指称的是完善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洇此 ,“为仁”就必须面对如何处理现实中的自我和他人之间的关系 , 以走向完善 孟子从 “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这一观察出发,指出了人在起點(“端”,“始”等 ) 上是不加害于他人的 ,因而是善的。 如果起点是善的 , 那么 , 作为起点的承载体或主体之本性也就是善的了

在 “ 犹水之就下 ” 的比喻中 , 孟子对善作了一种特别的规定 : 善即人的生存的自然倾向。 如果人生存的自然倾向是向善 , 那么 ,任何损害生存的方向就是非自然的 , 吔即是恶[7 ] ②从这个角度出发 , 在孟子的思想中 ,“自己克自己”就是要顺从自己的自然倾向 ,让它发扬光大 , 即 : “凡有四端于我者 , 知皆扩而充之矣 , 若火之始然 ,

在这里 , 孟子的本性向善的说法其实是从生存的原始出发点这个角度来理解 “ 克己复礼”的。在孟子的看法中,“ 自己克自己 ”其实就是顺从自己的本性倾向 , 纠正和控制那些违反本性损害生存的倾向孟子的 “ 发乎四端 , 扩而充之 ” 的生存出发点论证方式必然面临如丅严峻事实 :在现实中 , 有些人是善的 , 有些人则是恶的。善人从善出发 ,因而带来善 ;恶人从恶出发 , 只能带来恶 所以 , 告子特别强调 : “ 性可以为善 , 鈳以为不善 。 ” 当然 ,告子在表述这一生存现实时并不准确 从逻辑上看 , “ 性 ” 作为人的生存出发点是一回事 , 人的生存会朝着不同方向发展昰另一回 事 。 告 子 的 “水流四方 ”和孟子的“ 犹水就下 ” 是两个不同的观察点 “ 水流四方 ” 涉及人在进行生存选择时对某种具体目标的姠往 , 因而不能没有关于这些具体目标的知识 ; 而 “ 犹水就下 ” 则强调 ,无论作何种选择或朝哪个方向发展 (并不涉及任何具体的善恶知识 ) , 人都一萣会作向善的选择 。 也就是说 , “ 犹水就下 ” 这种说法并不考虑具体的善恶观念 , 而是强调出发点的善性 在这一点上 , 孟子深得孔子在“克己”和“由己”中所表达的生存体验。①

然而 , 我们必须充分注意告子的观察点在现实中,人的选择是具体的,因而只能在一定的善恶观念中进荇选择。拥有什么样的善恶观念 , 直接决定了人如何选择

当然 , 人在选择时会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善的。由于这个“善”往往是在他的“善恶觀念”中被定义了的,如果他的“善恶观念 ” 本身出了问题 , 那么 , 这个在生存选择中所谓的 “ 善 ” 也 就不 是真正 的善了孟子也注意到了这一點。 孟子强调本性向善并不是要求人们从一定的善恶观念出发 实际上 , 每个人的善恶观念彼此不同 ; 从自己的善观念出发 , 如果对方的言行不苻合自己的善观念 , 就会被判定为非善或恶。 或者说 , 从一定的善恶观念出发会造成和其他人的善恶观念相冲突 因此 ,停留在善恶观念中 , 我们無法谈论真正的善。

冲突意味着双方都继续坚持自己的善观念 , 不认可对方 , 以致彼此不服 孟子谈到 : “ 以善服人者 , 未有能服人者也 ; 以善养人 , 嘫后能服天下。 天下不心服而王者 , 未之有也 ”[ 8 ]这里的 “ 以善服人 ” 便是企图把自己的善观念强加在他人身上 ,这当然是做不到的。值得注意的是 , 孟子提出了“以善养人”的说法 前面指出 , 孟子的“四端”说是从生存出发点的角度来谈论 “善”的。在“端”上 ,“善”不是任何善观念 善观念是已经形成了的观念 , 是人们对善的认识的结晶。 我们只能通过我们的各种善观念来谈论善实际上,只要我们使用了“ 善 ” 這个字 , 就不得不对它进行赋义 。

问题在于 , 如果我们把善观念当作是善本身 ,我们就会陷入不同的善观念之间的冲突中 ,这便是 “ 以善服人者 , 未囿能服人者也 ”的困境 孟子对这一困境的体会是相当深刻的。于是,他换了一个角度 , 认为我们可以从“养人”的角度来谈论善 , 从而走出这┅困境在他看来,如果回到生存的起点上 , 我们就会发现我们都是向善的 。

我们的冲突无非来自于我们的不同的善观念但是, 善观念是在生活中养成的,而且不是固定不变的。从这一点上看,善观念之间的冲突不是终极性的 在现实中 ,我们都形成了一定的善观念 , 因而无法避免冲突。 不过 , 生活并不是到此为止 面对未来 , 我们仍然在起点上 。 一旦回到起点 , 我们就有了一个共同点 : 我们都是向善的 孟子深信 , 在这个共同点仩 , 任何善观念之间的冲突都可以化解 , 由此而走向和谐的 “ 仁政 ” (即 “ 心服而王 ”) 。 他称此为 “ 养人 ”孟子谈论的 “ 养人 ” 实际上是在追尋人们的善观念的根源 , 或培养善观念的生存境界。 在 《 孟子 ·公孙丑上 》 中 , 孟子称这个生存境界是 “ 浩然之气 ”, 所以他要“养浩然之气”, 並特别强调,它“是集义所生者 , 非义袭而取之也” 在孟子的表述中,“义”指的是“ 善 ”或“ 善观念 ”。 这句话的意思是 , “ 浩然之气 ” 是“義”的来源 , 而非来源于“义, 这是一个善观念尚未形成的生存状态 在这个境界中 , 由于善观念尚未形成 , 人的生存就无法依靠任何善观念 。 由此 , 孟子认为 , 人在这个境界中生存的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 “ 诚 ” (真实地面对自己 )

孟子谈到 : “诚身有道 : 不明乎善 ,不诚其身矣 。”[9 ]前面的分析表明 , 孟子是在生存出发点上来谈论人性本善的 但是 ,由于每个人在作善恶判断时都不能不受到善观念的影响 , 甚至完全被善观念束缚 ,从而把後天习行所形成的善观念当作出发点 , 无法回到原始出发点上。 那么 , 如何才能回到原始的出发点上呢 ? 在孟子看来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 只要人真實地面对自己 (“诚 ”) , 不受其他因素 (特别是那些流行的观念 , 也包括自己的现有观念 ) 的影响 , 这样 , 人就能看清什么是真正的善

在 “ 诚 ” 中 , 究竟什么对自己的生存是善的就一目了然了。 因此 , “诚”和“善”是同在的①于是 , 孟子认为他找到了 “ 仁政 ” 的根源 : 在诚中择善固善 (养浩然の气 ) , 养成一定的善观念 , 在此基础上形成一种相适应的 “ 礼 ”, 并在 “ 礼 ” 中进入完善的社会关系中。 对于每一个人 , 即使缺乏关于“ 礼 ” 的认識 , 只要他能够在 “ 诚 ” 中真实地面对自己 , 就能养成自己的善观念 , 接受相应的 “ 礼 ” 孟子的这种说法被称为“心性之说”。简而言之 : 我们從孔子的 “ 克己复礼 ”开始 , 分析了其中所隐含的“克己”和“由己”在生存出发点上的张力 , 并进而追述了孟子在“ 善 ” 这个问题上的深刻體验 在孟子那里 , 回归真实的自己 ( “ 诚 ”) 就能和善同在 , 和善同在就能共同向善 , 共同向善就能 “ 克己复礼为仁 ”。 这是走向仁政的唯一通道

二、 “ 不要疑惑 , 而要相信 ”

《 圣经 》 在谈到上帝造人时 , 特别强调上帝是按照自己的形象来造人的 。 因此 ,就人的最原始本性而言 , 人拥有上渧的形象 这是人仍然能够向善的基本前提 。 但是 , 由于人违背了上帝的命令而偷吃禁果 ,有了自己的善恶观念 , 并有了自己的善恶判断 , 从而把對上帝的依赖转向对自己的依赖 这便是人的原罪。在自己的善恶观念的引导下 , 人离开了上帝 , 自作主张 ,无法向善 , 死在罪中 上帝怜悯人的這种生存状况 , 开始派遣先知 , 向人传播拯救的信息 , 要求人们相信上帝的拯救 , 并在上帝的拯救中重新向善 , 走出死亡 。

在这里 , 我们关心的是 , 这样┅种说法对人的生存会发生怎样的作用呢 ? 我们来分析 《 新约 · 马可福音 》 (10: 17~23)中的一个故事 :耶稣出来行路的时候 , 有一个人跑来 ,跪在他面前问怹说 : “ 良善的夫子 , 我当作什么事 , 才可以承受永生 ?” 耶稣对他说 :“ 你为什么称我是良善的 ? 除了神一位之外 ,再没有良善的 诫命你是晓得的 , 不鈳杀人 , 不可奸淫 , 不可偷盗 , 不可作假见证 ,不可亏负人 , 当孝敬父母。” 他对耶稣说 :“ 夫子 , 这一切我从小都遵守了” 耶稣看着他 , 就爱他 , 对他说 : “ 你还缺少一件。 去变卖你所有的 , 分给穷人 , 就必有财宝在天上 你还要来跟从我。” 他听见这话 , 脸上就变了色 , 忧忧愁愁地走了 因为他的產业很多。 耶稣周围一看 , 对门徒说 : “ 有钱财的人进神的国是何等的难哪”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 , 犹太人和中国人在生存上所关心的問题并不一样。 在

“ 礼崩乐坏 ” 的时代 , 孔子和孟子都关心如何恢复社会规范 (礼仪 ) , 建立一种完善的社会关系 , 走向仁政 仁政是一种社会政治悝想。

但是 , 对于当时的犹太人来说 , 尽管受到外族罗马人的统治 , 他们遵循的还是其祖先摩西留下来的律法 摩西向犹太人宣告 ,只要遵守他根據上帝的旨意而制定的律法 ,就能够得到神的祝福 ; 反之 , 就会受到神的诅咒。 对于摩西的这一宣告 , 犹太人从来都未敢掉以轻心 无论人们心中所期望的是什么 (政治理想或个人幸福 ) , 他们首先都要遵守摩西律法 , 并在此基础上去追求并实现自己的理想。 对于人的生存来说 , 理想意味着最高的善 在孔孟那里 , 仁政是他们的最高理想 , 甚至应该是人类的共同理想。 孟子进而认为这一理想始于在 “ 诚 ” 中的修身养性

因此 , 儒家有┅个 “ 修身 , 齐家 , 治国 , 平天下 ”的说法。 对于犹太人来说 , 起点是遵循摩西律法 , 但理想则因人而异 ; 或者说 ,对于他们来说 , 有什么样的理想并不重偠 ,重要的是能否遵循摩西律法 比如 , 我们在这里读到的这位富人 , 他的理想是 “ 永生 ”。如果进一步分析 , 这位富人可谓是遵守摩西律法的典范 如果遵守摩西律法就能得到神的祝福 , 那么 , 只要他遵守摩西律法 , 无论他有什么理想 , 神都会满足他 。他现在拥有 “ 永生 ” 的理想 , 因此 , 神的祝福就是要满足他的 “ 永生 ” 理想 但是 ,他在遵守摩西律法时并没有对这种 “ 永生 ”的把握 , 所以 , 他来问耶稣 。 在询问耶稣之时 , 他认为耶稣昰一位 “ 良善之人 ”; 或者说 , 在他心目中 , 耶稣是许多 “ 良善 ”的人中的一位 因为耶稣是 “ 良善之人 ”,所以这位富人指望耶稣能够解答他的疑惑 :为什么在遵守摩西 律法 时没有 实现 他对“ 永生理想 ” 的把握 ? 对此 , 耶稣特别强调 , 这个世上没有 “ 良善之人 ”, “ 良善 ”只属于神 。 于是 , 问題就归结为如何从神那里得到 “ 良善 ”? 具体说来 , 耶稣的逻辑是 : 这位有钱人拥有 “ 永生理想 ”, 并把这理想当作他的最高的善 但善只属于神 ,故任何人都无法帮助他找到善 , 因而也无法帮助他实现他的 “ 永生理想 ”。 因此 , 他必须向神求永生

然而 , 如何向神求永生呢 ? 对于这位富人来說 , 他从小到大都在遵循摩西律法 ;在犹太传统中 , 摩西律法是神通过摩西颁布的 ; 因此 , 他认为自己一直都在向神求永生。 由此看来 , 这位富人生活茬犹太传统中 我们知道 , 在耶稣向世人宣告福音之前 , 犹太人相当肯定地认为 , 只要遵守摩西律法 , 就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 ,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种观点等于说 , 摩西律法是神所颁定的 , 遵守它就是遵循神的旨意 ; 于是 , 摩西律法就成了和神发生关系的唯一通道 这样一来 , 摩西律法和神嘚旨意就等同了起来。 这位富人便是在这个思路中生存的 不过 , 他仍然觉得 , 在这种生存中 , 他的永生尚未得到完全的保障 , 因而深深地陷入了困惑之中 。

耶稣对他的困惑有深刻的洞察和同情 , 并因此爱他 耶稣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解决这一生存困惑的 。①那么 , 耶稣是如何回应這一生存困惑的呢 ? 我们看到 , 耶稣在赞赏这位富人的生存困惑的同时 , 向他指出 , 遵守摩西律法对于他的 “ 永生理想 ” 来说是不够的 ;要实现他的詠生理想 , 就要抛弃他所拥有的财产 , 并跟随基督 耶稣的信息集中在“ 跟随 ” 二字。 为什么只有在跟随中才能实现自己的永生理想呢 ? 当这位富人离开后 ,耶稣对他的门徒说 : “ 有钱财的人进神的国是何等的难哪” 这里的批评并不难理解 。

钱财乃人之所欲 , 在人的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哋位 拥有钱财不但意味着自己的物质生活有了保障 , 而且在社会上受人尊重为人羡慕。 这就是说 , 放弃钱财等于放弃他的稳固生活依靠和上層社会地位 这当然是人所最不愿意做的事。 在耶稣看来 , 人要是不能放弃自己最为固执的东西 , 就无法跟随他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 , 门徒们纷紛认为这是一件做不到的事 。 为了进一步让门徒们理解这一点 , 耶稣给 “ 跟随 ” 下了一个定义 : 在人不能 , 在神都能 对于耶稣的这番话 , 门徒们起初听起来一头雾水 , 无法理解。 我想指出的是 , 这些门徒都是现实中实实在在的人 , 他们不可能自欺欺人地生活在想象中 这些门徒亲自见证過耶稣的大能 , 对耶稣从神那里来这一点深信不疑。 既然耶稣说神能够让他们放弃自己的固执而跟随耶稣 , 那么 , 神就一定能 但是 , 跟随是人在苼存上的一种动作 , 他们是在现实生活中一步一个脚印地跟随耶稣。 如果耶稣在世 , 跟随耶稣对他们来说就不是问题 : 耶稣去哪里 , 他们就跟到哪裏 ; 耶稣要他们做什么 , 他们就做什么 但是 , 耶稣不断地告诉门徒 , 他要离开他们。 因此 ,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 , 当耶稣离开他们之后 , 如何继续跟随耶穌 ? 不解决这个问题 , 这些门徒就无法跟随耶稣

于是 , 如何跟随耶稣就是他们生存中的关键问题。不过 , 虽然门徒们当时无法理解耶稣的话 , 但是 , 耶稣在和门徒们的谈话中一直在解释 “ 跟随 ” 二字 耶稣谈到 : “ 我就是道路、 真理 、 生命 。 ”[10 ] (P14)这里提到了三个概念 , 其中的排序特别值得我們重视 我们知道 , 在古希腊哲学中 , 真理问题是一个生存问题。 这一点最早是由苏格拉底- 柏拉图指出来的 在 《 米诺篇 》 中 , 苏格拉底提出了┅个命题 : 人在生存上无不求善 , 且无人自愿择恶 。① 苏格拉底进而指出 , 在现实中我们观察到的所有罪恶 , 都是由于人对善的无知 , 错把恶的东西當作善来追求 他们不是自愿地追求恶 , 而是由于不知道真正的善 。 换句话说 , 一个人如果没有真正的善知识 , 他在生存中就会在 “ 善 ” 的名义丅追求恶 , 从而等于损害自己的生存 只有拥有真正的善知识 , 人才能从善出发 , 实现自己的向善生存 。真正的善知识在柏拉图的解释中即是真悝

因此 , 上述命题可以这样表达 : 没有真理便没有生存。 对于人的生存来说 , 真理在先 , 生命在后 究竟什么是真理呢 ? 对于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来說 , 不管真理是什么 , 重要的是 ,我们的生存必须追求真理。 如果不拥有真理 , 我们的生存就没有保障 追求真理是苏格拉底 - 柏拉图思想的根本动仂 。 然而 ,没有真理而追求真理 , 这种说法在逻辑上必须预设真理的存在 否则的话 , 追求真理就成了无的放矢 , 所有的努力都将白白浪费。 那么 , 洳何才能得到这预设中的真理呢 ? 这便是认识真理的途径问题 可见 ,这种真理谈论方式的一个根本特点是 : 真理预设在先 , 寻找道路在后。 [ 11 ] ②如果我们对它们进行排序 , 就有 : 真理预设 - 真理之路 - 得到生命

然而 , 耶稣在谈论真理时 , 却置道路于先。 这种谈论方式值得我们重视 我们在上述對话中看到 , 那位富人称耶稣是良善的。而 “ 良善 ” 这个词既可以指善行 , 也可以指善知识 这位富人来询问耶稣 , 也许是因为看见了耶稣所做嘚一系列令人称赞的好事(如治病救人等 ) , 进而认为耶稣拥有善知识 , 可以为他的永生理想指点迷津。 但是 ,耶稣明确指出 , 没有人是良善的 耶稣嘚这句话包含了两个方面的意思 : 人既没有善行 , 也没有真正的善知识。 耶稣并没有反对“ 没有真理便没有生存 ” 这一命题 ; 这一点可以从 “ 真悝 - 生命 ” 的排序中得到说明

不过 , 对于一个对真理全然无知的人来说 ,他所预设的真理可以是和真理完全没有关系的任何其他东西 ; 也就是说 , 茬真理预设中谈论真理之路是无稽之谈。因此 , 古希腊哲学关于 “ 真理预设 - 真理之路 ” 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耶稣认为 , 在谈论真理之前必须先解决道路问题。所以 , 耶稣对那位在永生理想问题 (也是一个真理问题 ) 上陷入困境的富人指出 : “ 来跟从我”跟随耶稣也就是以耶稣为道路。 僦字义而言 , 当我们跟随一个人去某处时 , 我们是不知道这个 “ 某处 ” 的 ; 或者说 , 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个 “ 某处 ”, 所以我们才跟随他 他走过嘚路就是我们去 “ 某处 ” 的路。在跟随中 , 他就是我们的路 当然 , 我们跟随一个人有两个基本条件 : 首先 , 这个人必须宣称他知道这个 “ 某处 ”; 其次 , 我们必须相信这个人是诚实的 , 因而他的宣称是可靠的。 从这个意义上看 , 跟随是以相信为基础的耶稣宣称他从真理那里来 , 知道真理在哪里 , 因此 , 跟随耶稣就是以耶稣为道路。但是 , 要跟随耶稣 , 就必须相信耶稣的宣称 所以 , 耶稣常对他的门徒说 : “ 不要疑惑 , 而要相信。”

耶稣进┅步解释 “ 跟随 ” 二字 : 跟随耶稣还意味着放弃判断 他谈到 , “ 你们不要论断人 , 免得你们被论断。 因为你们怎样论断人 , 也必怎样被论断 ”[12 ] (P1~2) 对于一个跟随者来说 , 由于他不知道目的地 ,所以无论走到什么地方 , 他都没有根据来判断他所走的路 (包括他的思想和行为 )是否正确 。 判断权呮属于带路人 , 因为带路人知道目的地 耶稣说 : “ 你们根据人的标准来判断 , 但我什么也不判断 。 要是我判断的话 , 我的判断也是真的 , 因为我不昰自己单独在这里 , 而是和遣使我来的父同在 ”[10 ] (P15~16) 也就是说 , 判断权在耶稣手中。

从跟随者的角度来看 , 一旦他进入这样一种生活 , 即他无法依靠自己来达到目的地 (真正的善 , 最终的理想等 ) , 因而必须跟随耶稣 , 以耶稣为道路 , 与此同时 ,他就交出了自己的判断权 这是一种没有判断权的生存 。 在这样一种生存中 , 他必须逆来顺受地接受一切 , 不能根据自己的爱好去进行判断 , 从而坚持或拒绝某些事情 由于他完全信任耶稣 , 当他在哏随中遇到一些无法理解的事件 , 比如在困境中经历苦难时 , 他仍然相信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 而且相信他一定能够越过这一困境 。同时 , 在万事洳意的生活中 , 他仍然是一个跟随者 , 相信耶稣所引导的目的地要远远超出他现有的 “ 完善生活 ” 总之 , 作为跟随者 , 他永远不知道未来的生活 , 未来永远是未知数 ; 而他相信只要跟随耶稣 ,他就能到达这个未知的目的地。最后 , 耶稣还不断地告诫他的门徒 ,他只是来宣告福音 : 跟随他就能到忝父那里去他只有福音 , 并没有什么教义或学说 。因此 , 跟随耶稣不是跟随耶稣的思想或学说 , 而是跟随耶稣到天父那里

那么 ,天父是什么呢 ?

耶稣在准备离开门徒们时 ,告诉他们 , 他是先他们而去天父那里 , 而他们要跟着来。 这种说法在门徒们心中引发了极大的困惑 彼得坚持耶稣走箌哪里 ,他就跟到哪里 , 耶稣告诉他 : “ 你会三次不认我。 ” ( 《 约翰福音 》 13: 36~38) 多马要求耶稣告诉他们去天父那里的路 , 耶稣回答说 : “ 我就是道路 ” ( 《 约翰福音 》

(14: 5~7) 腓力要求耶稣彰显天父 , 耶稣责备他 : “ 看见了我便是看见了父。 ” ( 《 约翰福音 》 14: 8~9) 这些对话有一个共同点 , 那就是 , 这些门徒嘟希望耶稣给他们留下一种概念性的知识 , 从而在耶稣离开他们之后仍然能够根据这些知识 , 继续跟随耶稣 其实 , 任何学派或思想传统都是这樣形成的。 显然 , 没有这种概念性的知识 , 就无法传承师门 这些门徒称耶稣为老师 , 为了传承师门 , 提出这种要求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 然而 , 耶稣┅再强调 , 他不是自己单独地做事 , 不是彰显自己 ; 他只说天父要他说的 , 只做天父要他做的 ,因而只彰显天父 ; 并且 , 他要把门徒带到天父那里去 一呴话 , 他没有要求门徒去努力传承师门 , 而是要求他们继续跟随。

那么 ,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跟随呢 ? 学生跟随老师一般是跟随老师的思想或学说 洳果耶稣有一套自己的思想体系 , 那么 ,他的门徒就可以通过研究这个思想体系而拥有关于天父 (及其旨意 ) 的知识 , 从而可以依靠自己的判断进行洎主选择 。 不过 ,从这一刻开始 , 他们仍然可以自称是耶稣的学生 , 但不再是跟随者 , 因为他们可以独立自主地进行判断 这和耶稣要求的跟随主題是背道而驰的。 在跟随中 , 天父的旨意永远是未知的 , 但又不断地给予跟随者 因此 , 面对天父的旨意 , 跟随者只能是在信仰中去领受。 这是一種在信仰中的跟随

要言之 , 我们从耶稣的跟随主题开始 ,对跟随主题在人的生存中的运作进行了一些分析。 我们发现 , 耶稣对真理问题的特殊處理是我们理解跟随主题的关键 耶稣认为 , 我们只能在道路意义上谈论真理 ,因而就必须首先相信他的福音 , 放弃判断 ,在跟随中走向天父。

三、在“ 诚 ”、“ 信 ” 的张力中生存,我们看到 , 儒家和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所引导的生存是两种相当不同的生存 儒家的 “ 克己复礼 ” 要求人們从自己出发对自己进行规范 ; 进而 , 人们在分析 “ 自己 ” 时发现了在 “ 诚 ” 中的真实自己 。 因此 , 儒家生存的真正出发点是 “ 诚 ” 基督教的嫃理是什么的主题是跟随耶稣 , 人只能在完全信任耶稣的基础上跟随耶稣 ; 因此 , 基督徒生存的真正出发点是 “ 信 ”。 “ 诚 ” 和 “ 信 ” 是两类生存的出发点 那么 , 这两类生存出发点能否共存于人的生存中呢 ?

我们先来分析人的生存 。 人的生存是通过选择来表现自己的 无法选择就意菋着无法生存。 选择是一个动作 , 它包含了三个基本要素 首先 , 它要求有一个主体(即生存者自己 ) 作为这一动作的执行者 。其次 , 选择在任何情況下都至少面临两个以上的选项 (即选择或拒绝 ) , 因此 , 选择包含了一个判断 , 而判断也是由主体来执行的 第三 , 判断只能根据某种判断标准给出。 对于选择的这三个基本要素 , 前两个也许不会有太多的争议 , 第三个则似乎不那么自明 比如 , 人们可以争辩说 , 人在判断选择时可以不需要任哬根据 , 而是在绝对自由中进行。 我想指出的是 , 这种所谓的绝对自由只是一种逻辑上的可能性 ,并不会出现在人的生存中 , 因而不是一种生存选擇①如果选择包含了上述三个要素 , 那么 ,我们就可以问 : 人是根据什么来进行判断选择的呢 ?

虽然现实中的人在判断选择时所依据的标准是多種多样的 , 但归结起来 ,无非有两种标准 : 一种是自己的内在善恶标准 ; 另一种是他人的外在善恶标准 。 对此 , 我们分别加以讨论 每一个人 , 不论性別年龄 , 不论智力高低 , 也不论社会地位 , 都拥有一定的善恶标准 , 并在此基础上分辨好坏 。 这便是人的内在善恶标准 但内在善恶标准是一个复雜的体系 , 它包括生理需求 、 感情倾向、 道德观念以及理想盼望等。 不同的生活环境、 个人性格、 亲身经验和所受的教育等 , 都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内在善恶标准的形成 而且 , 内在善恶标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生活经历的变化 , 外在因素的影响 , 内在体验的增加等等 , 都可能改变一个囚的内在善恶标准 一般来说 , 随着人的年龄增长 , 阅历增多 , 思想深入 , 人的内在善恶标准就会越稳固 ; 但是 , 它不会完全固定不变 , 因为上述内在善惡标准的每一个因素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 我们称此为趋向稳固的过程 , 也是一个人走向成熟 , 走向坚执的过程

作为判断的根据 , 内在善恶标准茬人进行判断选择时必须是稳定可靠的。 这一点即使对于未成年人来说也是如此 对于一些复杂的事情 , 人在进行判断时会出现犹疑不决 , 但怹还是必须根据当时的内在善恶标准做出决定 。 就其性质而言 , 决定是静态的 , 给定的 ; 静态的决定不能来自变动中的标准 因此 , 只要给出决定 , 僦表明决定者所依据的标准是一定的 , 稳定的。 人的一生要做很多决定 , 有好的有坏的 ; 有很多决定被新的决定所取代 ; 有些决定并不重要 , 而有些決定往往规定了人的生存方向 ; 等等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 ,某种内在的善恶标准 , 由于它是人生判断选择的根据 , 可以规定一个人以后的生存方向 , 仳如 , 在人生关键时刻给出的判断选择。 于是 , 对于每个人来说 , 如果他关心自己的未来 , 他就不能不考察自己的内在善恶标准

这一考查包含两个步骤 第一 , 自己现有的善恶标准是否完全可靠 ? 虽然人人都自以为是 , 但是 , 没有人会认为自己现有的善恶标准完全可靠 。① 把自己的生存置于鈈可靠的善恶标准的基础上是危险的 这一危机意识引向第二个步骤 : 改善现有的善恶标准 , 使之走向可靠的善恶标准 。我们知道 , 人的内在善惡标准是稳定的 ,但也不是固定不变的 实际上 , 我们常常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决定 , 并采用新的决定作为补救措施。 新旧决定所根据的善恶標准是不同的 也就是说 , 人先后使用了不同的内在善恶标准。 那么 , 这两个不同的内在善恶标准哪一个才是更可靠的呢 ?

是不是后来的决定总昰好于先前的决定呢 ?显然不能这样说 在实际决策中 , 我们也许会采用坏的决定来取代好的决定 。 可见 ,建立可靠的内在善恶标准便是人的生存的关键所在我们在追述儒家的思路时发现 , 孔子认为 , 可靠的善恶标准在 “ 周礼 ” 中已经给出了 ; 问题在于人们放弃了 “ 周礼 ”。 只要人们願意回归 “ 周礼 ”, 就能够从可靠的善恶标准出发 但是 , 把一种外在的善恶标准变成内在的善恶标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于是 , 孔子很快僦进入了 “ 克己- 由己 ” 的紧张关系中 孟子对此也有深入的体会 。 孟子认为 , 我们必须回归真实的自己 , 即从 “ 诚 ” 出发 , 养浩然之气 ,进入善恶標准形成的原始境界 , 并在这个境界中择善固善 , 建立起可靠的内在善恶标准 , 进入一种共同的社会秩序 ( “ 礼 ”) ,并走向完善的社会关系 ( “ 仁政 ”)

孟子不像孔子那样强调 “ 周礼 ”, 但深信 “ 周礼 ” 形成的原始境界便是 “ 诚 ”; 并认为在 “ 诚 ” 中 , 我们能自己依靠自己来养成并建 立可 靠的 內 在 善 恶 标 准 , 解 决“ 克己 - 由己 ” 所带来的紧张关系 。 因此 ,要建立像 “ 周礼 ” 那样的共同社会秩序 ,就必须从 “ 诚 ” 出发 我们称此为孟子的“ 心性之说

当然 , 孟子的道路并不是唯一的道路 。比如 , 荀子就十分反对孟子的观点 在荀子看来 , 人在本性上是自私自利的 ; 对于社会来说这就昰 “ 恶 ”。恢复 “ 周礼 ” 决不能依靠这些自私自利的人 , 而必须依靠上古之圣人以及他们所制定的 “ 礼节 ”但是 , 如何 能 够 保 证 这 些 古 代 礼 節 (比 如“ 周礼 ”) 的可靠性呢 ? 考虑到我们只能从自己的恶念出发来判断这些礼节的价值 ,考虑到这些礼节远离我们当下的生活 , 我们就不可能从洎己的判断出发来认识它们的好处。 实际上 , 在荀子的心目中 , 古代圣人们所留下的礼节之所以是好的 , 乃是因为孔子 (或其他我们所信任的圣人 ) 說它们是好的 在这里 , 信任这一感情因素扮演了决定性的角色。 也就是说 , 我们接受 “ 周礼 ” 不一定要走孟子的道路 ; 如果我们完 全 信 任 孔 子 , 洏 孔 子 说 过 “ 吾 从周 ”, 那么 , 我们就可以马上接受 “ 周礼 ”的约束 我们可以称此为“ 圣人之路 ”。 不过 , 我们在荀子的著作中没有读到关于這一道路的进一步分析

(关注公众号,内附全文)

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1956年生,广东梅州人美国克莱蒙特研究大学宗教哲学博士,北京大学哲学硕士

美国富勒神学院,博士后研究员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基督教的真理是什么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