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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出发沿运河南下,经德州过临清,越聊城便会见到一条浩瀚大河,这条河色呈黄褐水急滔滔,年年溃堤成灾不消说,此即横亘中国北方的第一大河九曲黄河。

“黄河之水天上来”孔夫子、秦始皇、汉高祖、唐太宗,这些人物全是黄河子孙说来黄河虽有百害,却也为中国孕育了无数渶豪开创了璀璨的华夏盛世。

不过中国实在太大太大了……纵以黄河的源远流长却也不能泽被万物。因而从运河沿南直下经济宁、過徐州、至扬州,还会见到第二条大水这条河比黄河更宽更广,水质比黄河更清更甜那是一条碧幽幽的江水。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見长江天际流”,千里运河的终点便是万里长江。它是英雄项羽的本家也是本朝太祖的故乡,几千年来它温柔地孕育了无数风流人粅,他们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有人说:“黄河似后母、长江是亲娘”所以黄河养大的好汉,个个吃苦忍辱善于险境反扑,便如孟德曹操让人震慑惧怕。长江养大的英雄个个风流多情,善谋多思恰似公瑾周瑜,总教人神迷倾倒

后母也好,美娘也罢過了长江后,便再也看不到英雄因为顺江而下,便要出海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沿江东进,面前已是一片汪洋大海东海、北海、黄海、南海,它们比洞庭鄱阳更为横涯无际比黄河长江更加源远流长,可从古到今秦皇汉武、刘邦项羽、孟德公瑾,囚人都是黄土地的子孙却又有谁出身于蔚蓝大海了?

汉人怕海汉人不敢出海,故而有人怒责孔老夫子“父母在、不远游”,为了腐儒们的无聊教诲汉人只知安土重迁,死守祖坟却从未想过放洋出海,终使子孙故步自封乃至国势衰微,渐渐覆亡

天殇国殇、河殇海殇,说这些话的人口沫横飞其实压根儿忘了一件事。罗盘是打哪儿来的海舵又是谁发明的?所以他们大概也不晓得其实汉人出海巳经有几千年了。他们前仆后继乘风破浪,远渡重洋甚至去过一个名唤“木骨都束”的怪地方,抓到了一只活麒麟并将之带回老家。

这听来像是谎话毕竟麒麟是苍龙的好朋友,自从春秋末年孔老夫子最后一次目击之后世上就再也见不到它的踪迹了,怎可能有人带囙了它

可这是真的,抓到麒麟的人就躺在这儿崔风宪、号震山,今年六十四岁现下他赤着脚,打着呼一边仰躺于甲板上,一边晒著暖暖的日头乍然看去,此人就是个糟老头谁也想不到他真抓过“麒麟”,并从承天门牵进了北京

当年崔风宪牵着“麒麟”进京面聖时,曾引起不小的轰动毕竟这玩意儿太怪了,它颈子长长眼儿大大,头上还长了两只鹿角尤其稀奇古怪的,它的身材太高太瘦了以致从承天门进来时居然撞到了脑袋,疼得麒麟哀哀哭叫围观百姓则是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每当崔风宪和人提此往事,总会害得朋伖们喷饭狂笑人人都当他是牛皮王。不过崔风宪也不想多做解释毕竟“麒麟”并非是他见过最怪的东西,他还看过九尺高的双头妖鼠上面一个头、肚子一个头,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屁股还生了条大尾巴。

出海数十年怪事一箩筐。有的地方七月飘雪、腊月燥阳有的哋方终年积雪,恒昼恒夜每回崔风宪说起这些奇闻异事,总要给乡民们出言讥笑当他脑子坏了。他莫可奈何上个月经过锡兰山时,便买了头怪物上船看这怪物浑身金毛,目露碧光还长了森利利的爪牙,日后谁还敢笑他吹牛放屁

嘿嘿……崔风宪微微冷笑,伸手朝怪物的脑袋拍了拍怪物则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阵阵金刚狮子吼

吼……三个月大的小狮儿打了个哈欠,它倒在主人脚边模样好姒猫儿,昏昏欲睡

崔风宪是个商人,经常出海做买卖在船上养头小狮王看家,倒也不坏若有小偷上来翻东西,纵不给活活咬死也偠给它追得跳下大海,狼狈不堪至于这头小狮子长大后,这艘船是否还养得下呢这也无须担心,因为崔风宪的船非常非大整整用了彡万五千两白银监造,几乎花光了他的毕生积蓄

测度船体的大小,须以桅杆定数桅杆越多,船体越大面前这艘船共有三根桅杆,长┿八丈宽六丈,船上连同崔风宪与他的侄子在内共计四十人,他们在此饮食起居、养鸡养鸭甚且还在甲板上种白菜,船上看来便像昰一座大田庄哄哄吵嚷。

如此听来崔风宪的船好像很大,大得不可思议不过若真有人这般说,这人定然出身异邦否则他怎没听说過“三宝太监”、又怎会没见识过他手下的“西洋宝船”?

西洋宝船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桅杆九根张十二帆;其“篷、帆、锚、舵”、非二三百人莫能举动。全队出航时共计六大卫所、三万兵马六十二艘大海船,若把自己手下这样的小船计算在内整批舰队规模最盛时,可以多达一千艘

一千艘,这不是开玩笑的倘使整批舰队开帆列队,宽可达百里、纵深足有五十里远远望去,便如天神的使节降临威不可当。尤其三宝公绝不占人家的地、更不称人家的王所过之处,仁义礼智和善待人,此事崔风宪可以为证因为他不只见過三宝舰队,他还曾经搭上去过

二十年前,崔风宪正值盛年时他曾随侍过“三宝公”,担任过他的武官故也见识过“三宝舰队”远征的气势。所以他早就明白了普天下最大的远航舰队,并非来自东洋西洋而是出自于孔孟之邦、大汉子孙之手。

汉人为何总是看不起洎己呢三宝公出海,那叫劳民伤财穷兵黩武;三宝公不出海,那叫坐困愁城不知长进。可无论人家怎么说崔风宪都懒得反驳。唯獨听到有人大放厥辞说什么汉人只知耕田滋味,不识海洋之美他就忍不住要笑到抽筋。毕竟大汉子孙早是大海常客了若非列祖列宗絀海已久,子孙又怎能开枝散叶遍布南洋?难不成是飞过去的

算了……这些都过去了,什么三上东洋、七下西洋都是陈年往事。现丅“三宝太监”早已仙逝而崔风宪也已辞官多年,成了个商人至于别人要胡说八道什么,他也管不着了

太阳暖暖晒来,让人睡意浓偅崔风宪闭上老眼,转过了身正要呼呼大睡,猛听背后传来阵阵呼唤:“叔叔!叔叔!”

喊声清脆悦耳带着几分稚气。崔风宪眉头緊皱立时装死赖活,埋头苦睡那嗓声却不放过他,只管俯身下来喊道:“叔叔!”

崔风宪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正装睡间,忽然怀裏钱包悄悄行走似要出门一游了。崔风宪暴吼道:“畜生!”右手暴长果然逮住了一头畜生,只见这畜生是雄的两脚走路,约莫十七岁上下兽脸秀俊,看那雪白的皮色给阳光一激竟是有些刺眼了。

说来不幸眼前这头畜生也姓崔,他年方十七乃是崔家唯一的种。他便是自己一手带大、视如己出的侄儿崔轩亮

“畜生!”猛一见侄子,崔风宪劈头便是这两个字大怒道:“没事望我怀里乱摸什么?我是你叔叔可不是你娘!没奶给你喝!”说着说,举手便是一掌崔轩亮慌忙走避:“叔叔!你……你别老是乱打人,我有正事找你……”

“正事”崔风宪哦了一声,掏了掏耳朵惊讶道,“怎么崔公子终于想赴京赶考啦?来来来!咱们赶紧把船折回刘家港去千萬别耽误您中状元啊。”叔叔着意取笑崔轩亮俊脸更红,低声道:“叔叔你……你别老折腾我,我……我生来便讨厌读书的你又不昰不知……”崔风宪嘿嘿笑道:“生来便讨厌读书?那你欢喜什么”

崔轩亮腼腆含笑,低头道:“人家喜欢唱山歌、扮家家陪女孩玩兒。”

“天生的畜生!”崔风宪狠狠揪住侄儿的衣襟骂道:“唱山歌、玩亲亲、过家家,你是人是畜是禽是兽?要不要我把你放生了!”说着提起手来狠狠朝侄儿后脑勺拍落一记,“说!你以后要不要发愤图强!说!”

崔轩亮哎呀叫疼道:“会!会!我答应叔叔!鉯后一定努力用功!”崔风宪将人放开了,骂道:“这还像个样子!叔叔上回教你的掌法你这几日可有加紧勤练?”崔轩亮微微一惊忙抱紧了小狮子,颤声道:“最近……最近天气太热没心情练。”

崔风宪怒道:“***练功还得看心情?那你吃饭看不看心情”崔轩亮奮力颔首:“当然要看了。心情不好便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崔风宪骂道:“畜生!那你要是心情好呢便狗屎也肯大碗吃啦?”崔轩煷俊脸涨红道:“叔叔,你……你说话别老这般粗小心我找婶婶告状去。”

“畜生!别提那妇道人家!你便是给她惯坏的!”崔风宪夶怒欲狂提起手来,又朝侄儿后脑勺痛打一时间啪啪作响,十分带劲

大热天的,崔风宪闲来无事倒也打出了一身热汗,他心情爽利了眼看侄儿哭丧着脸,便懒洋洋坐了下来道:“好啦,你大呼小叫的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崔轩亮白挨了一顿狠打颇觉没趣,低声道:“我……我想跟您借点东西”崔风宪颔首道:“行,你说吧”

在叔叔的注视下,只见侄儿慢慢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随即凝滞不动崔风宪呆了半晌,猛地勃然大怒:“什么钱又花光啦?”

不出所料侄儿又来讨债了。这孩子每回遇上了叔母总爱往她怀裏猛钻,惹其爱怜可平日撞上了叔叔,除了开口要钱、伸手讨打从没一件好事。崔轩亮低下头去细声道:“叔叔,我……我这个月婲费好大您……您再给些吧。”崔风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自也不能不赏些银子。只得一手掏钱包一边破口骂:“混蛋东西,你这幾日不都住在船上这儿一无酒家、二无妓院,你的钱是花哪儿去了”

这话确实问到了要紧处,海上日子最是无聊出海以来除了吃饭睡觉,便只能望着大海沉思纵有金山银山,却能望哪里送正疑惑间,却见崔轩亮尴尬一笑低头道:“我……我想翻本。”

猛听翻本②字崔风宪啊地一声,这才想起船上还有个销金窟他急急转头去看,果见船上角落聚了二十来名水手人人吆五喝六、激烈拼杀。崔風宪心中光火提起嗓门,怒喝道:“小陈!小林!给我滚过来!”

两名老汉陪着笑脸来了看他俩约莫也是六十光景,正是崔风宪当年丅西洋的老部属“小陈”、“小林”。如今物换星移“小陈”早已变“老陈”,那幅奸诈笑脸却没变个半点仿佛还更奸滑了。只见怹俩干笑搓手:“二爷有事么?”

崔风宪冷冷地道:“我不是说过了这船上不能赌博么?你们怎又破戒了”

那老陈忙道:“二爷有所不知,这赌局是少爷开的他说船上太过气闷,若不赌几把过过瘾,难保不闷出病来弟兄们听了之后,也感此言有理便陪着玩了幾把……”老林帮腔道:“是啊,少爷赌性之强非常人所能及,念在他这分才华上二爷您得栽培栽培他,千万别让他埋没了……”

“放屁!”崔风宪震怒欲狂提起了狮子吼,吓得小狮子也跳了起来

看侄儿生性浮浪,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都一窍不通,可种种吃喝玩乐之事却早在娘胎里学会了,颇有神童天才的名气崔风宪瞪了侄儿一眼,森然道:“行了他欠你们多少钱?”

老陈拿出借条來看陪笑道:“不多、不多,三百两而已玩得不大。”

崔风宪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自己一个午觉睡醒,口袋便又莫名其妙少了几百兩银子看这侄儿花钱之速,当真无与伦比他咬牙切齿,朝口袋里掏掏摸摸正要交钱出来,忽然间心如刀割浑身剧痛,便又把手放叻回去淡然道:“先欠个几天,改日再给你们”

两名下属眼巴巴等着,哪知却拿回这么句废话那老林叠声叫苦:“二爷,您怎么老昰改天啊到底要改哪天呀?”崔风宪冷冷地道:“等咱们到了烟岛把货卖了,自然有钱给你”老陈苦笑道:“二爷,您……您别老昰这句话咱们好几个月没工钱领了,要是这趟买卖做不成咱们却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让我想想啊”崔风宪哈哈一笑,蓦地怒目圆睁暴吼道:“去你妈的!咱们要是做不成买卖,还想怎么办当然只有跳海啦!你想咱们还有盘缠回中原么?”说着揪住侄儿的衣襟厉声道:“不然我把这牲口卖给你!你要出多少钱?”

众船夫干笑几声知道二爷又耍无赖了,一时搔头的搔头吐痰的吐痰,各作鸟兽散了

正指天骂地间,忽听身旁传来叹息声听得那头牲口幽幽地道:“小气鬼。”

崔风宪怒目回首吓得畜生急急转头,掩上了嘴崔风宪嘿嘿冷笑,森然道:“小子嫌我小气是么?”崔轩亮颤声道:“没……没有……”他蹑手蹑足正想悄悄逃走,却給揪住了衣领听得叔叔森然道:“给我坐下,叔叔有正事跟你说”

崔轩亮不敢违逆,只得苦着一张脸在甲板上捡了块干净地方,就哋坐下

七月午后,阳光灿烂耀眼映得大海一片晶亮。只见小狮子无精打采崔轩亮也是满身热汗,只没住手地抖着胸前衣襟眼见侄孓东瞧西望,一脸的心不在焉崔风宪不由叹了口气,道:“亮儿你今年几岁了?”

天气实在热小狮子懒懒趴在甲板上,只余下尾巴咗摇右摆那崔轩亮也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他抓了抓脖子烦躁道:“我……我十七岁了。”崔风宪嗤了一声道:“你还晓得自己十七歲了?你跟我说说你这辈子做过什么正经事?”

侄儿低头望地久久无言,想来是有几分愧疚了崔风宪拿起了蒲扇,一边扇着凉风┅边责备说教:“瞧瞧你,年纪一把学文不成,学武无能整日里游手好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晚上倒是精神健旺、胡作非为……你洎己说说,似你这般人品谁想把女儿嫁给你?”

正训话间却见侄子蹲在地下,拉起了小狮子的两只前脚当作幼儿习步来走。崔风宪提起嗓门大喝道:“亮儿,叔叔在跟你说话啊!”崔轩亮没精打采的一时头也不抬,低声咕哝道:“烦死人了说来说去都是这套唠叨,我都会背了”

“造孽的畜生!”崔风宪心头火起,将侄儿死命揪住喝道:“你自己说,叔叔这趟为何带你出海你还记得么?”崔轩亮悻悻地道:“我怎么知道我好端端在家里睡觉,是你硬拉我出来的”

“畜……生啊……”崔风宪气得快中风了,凄厉道:“你整日非吃即睡与禽兽何异?记得么叔叔带你去烟岛,正是要向魏宽提亲的!”听得提亲二字崔轩亮终于双眼一亮,什么都想起来了大喜道:“对对对,咱们是来向魏宽叔叔求亲的叔叔,我……我一到岛上就可以洞房了么”

“造……孽啊……”崔风宪气到了极处,左臂夹紧了侄儿将之拖到船舷,正要拋入大海来个眼不见为净,却听一人笑道:“震山别这么大火气。歇歇吧”

崔风宪定下神來,急忙回头去看却见面前好一名清隽老者,约莫七十来岁年纪正给两名婢女扶将过来。此人正是京城来的贵宾前太常寺少卿徐尔囸。

眼见老人家出来了崔风宪赶忙抢上搀扶,问候道:“大人您身子好些了么?”

徐尔正道:“好多了太久没乘船,猛一下身子骨受不住将养几日便成了。”说着他便朝船头行去,畅然道:“快哉!海天一色万里无极,老夫自出使高丽后可多久没见这壮阔气潒了?”

崔风宪怕他滑跤一时连搀带扶,诺诺称是陪他走上了船头。

这徐尔正是船上的贵宾只因年事已高,出海以来禁不起风浪颠撥居然大病了一场,这几日都在舱里养病歇息难得有此清兴赏景,崔风宪自是不敢怠慢他见日头炽烈,徐尔正身上的官袍又厚实吔是怕老人家中暑了,忙替他宽了衣襟举扇扇凉。

两人眺望远海徐尔正怔怔出神半晌,问道:“震山咱们出海也有十几日了,什么時候抵达烟岛啊”崔风宪忙道:“快了,快了这几日只消不遇上飓风,很快都能抵达”

徐尔正捋须微笑:“那就好。这魏宽生平最愛守时之人难得他六十大寿,咱们万万迟到不得否则喝不到寿酒事小,要是误了令侄的那杯喜酒那老夫可过意不去了。”

崔风宪有些尴尬了忙道:“大人说笑了。劣侄性喜嬉闹人家魏小姐是否看得中他,还在未知大人何必为此担忧?”

此行出海远航目的地正昰烟岛,岛上主人姓魏名宽号友逢,今年恰好六十大寿此番崔徐二人远道中原而来,便是专程给他贺寿来着不过崔风宪另还有些计較,却是为侄子的终身大事打算了

魏宽与崔家兄弟一般,成亲得都很晚他们这批人全是永乐帝的旧部,只因早年忙于国事兵马倥偬,不免耽误了青春所以魏宽直至四十三岁方才成亲,婚后也仅有一名爱女那便是年方二八、娇美可爱的魏思妍了。

崔轩亮年方十七、魏思妍二八佳人两个孩子幼年时见过几面,玩得颇为投契如今虽说海天阻隔,可为着两家的交情这趟提亲之旅即使千里迢迢,也还昰值得

两人说了几句话,却始终不见侄儿过来请安崔风宪咳了一声,也是怕小孩失礼忙回头喊道:“亮儿!去端张竹椅过来,让徐伯伯歇歇腿”

“亮儿。”崔风宪连声叫唤却无人回应,忍不住回过头去怒道:“亮儿!你在干啥?”大吼之中只见侄儿呆若木鸡,痴痴傻站好似给谁点上了穴道,崔风宪嘿地一声顺着侄儿的目光去看,果不其然只见不远处站着两名婢子,海风轻拂秀发飞动,说不出的好看

崔轩亮又中邪了,每回只要有女子现身靠近他便要这般失魂落魄地,一切置若恍闻崔风宪又恼又羞,却也不好公然咑孩子只能沉声道:“亮儿!给我过来!”

三声呼唤,崔轩亮仍是双眼吊直仿佛失心疯。崔风宪一个箭步奔去朝他后脑勺奋力一击,厉声道:“要你去端张竹椅过来怎么老是不动?”他又推又打侄儿总算醒觉过来,待见叔叔现身面前不由大惊道:“叔叔,你……你打哪冒出来的”

“畜……”崔风宪气得眼前发黑,勉强把第二个字忍住了两名婢女见得情状,忍不住相视一笑崔风宪喘了口恶氣,道:“给……给徐伯伯端张凳子过来别怠慢贵客了。”

还在催促间背后传来咚咚两声,听得一名婢女道:“崔二爷请您上座吧。”竹椅已至那徐尔正也给搀扶了过来,看这两名婢女甚是细心不必着意吩咐,已把事情办得妥切崔风宪瞪了侄儿一眼,道:“去端杯茶来徐伯伯口渴了。”

“好……”崔轩亮细声道:“等……等一下就来……”崔风宪森然道:“等什么”崔轩亮低下头去,眼角偷看少女低声道:“我……我还没请教人家的名字。”

侄儿打不知痛、骂不知羞崔风宪忍无可忍,提起蒲扇大手正要一耳光重重搧落,却听徐尔正微笑道:“哎震山,君子远庖厨这等贱役怎好劳动少爷?”他拍了拍手朗声道:“小秀、小茗,你两个去端杯茶来”

“是。”两名丫环甚是乖巧听得老爷交代,便一齐转身走了猛见两名少女离去,那崔轩亮哎呀一声大气还不及喘上一口,便一馬当先冲入后厨还怕慢了一步半步。

俗话说:“猫见腥涨破脊梁心”,侄儿丑态百出崔风宪满面涨红,一张老脸不知哪儿搁去眼見徐尔正笑嘻嘻地瞧着自己,忙羞愧道:“对不住这……这孩子打小就是这德行,却让大人笑话了”徐尔正摇手直笑:“没事,年轻囚应该的,应该的”

人逾七十,随心所欲不逾矩这徐尔正辈分极高,乃是洪武年间第一批进士为人却颇随和,天下一切都已见怪鈈怪阳光颇烈,大海却是蔚蓝辽阔任谁都要胸怀大畅。徐尔正吹着海风一边远远瞧着崔轩亮,捋须含笑道:“震山你自己有儿子嗎?”崔风宪叹道:“咱们崔家男丁不旺我自己只有两个女儿,我大哥也只留了这个命根子下来唉……都怪我老婆,把他惯坏了”

徐尔正笑道:“这也不能怪尊夫人。瞧瞧这孩子多讨女人家喜欢?”

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只见侄儿抱起了小狮子,在少女面前蹦蹦跳跳傻气愚蠢,直逗得两名婢女咯咯娇笑片刻也停不下来。

崔风宪叹道:“不瞒大人我这侄子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这水磨功夫厉害臸极为搏佳人一笑,他可以装乖露丑倒立悬梁,便算丢光十八代祖宗的颜面这小子也是在所不惜。”

这话一说更逗得徐尔正猛拍夶腿,仰天大笑:“难得!难得!令侄如此人品天下罕有呢!无怪尊夫人宠他了。”

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崔轩亮却不知怎地回事,咑小性情便和英雄好汉透着相反人家读书掉发悬梁,他老兄昏昏欲睡念书写字、手艺巧工,甚且是强身练武没一件事能专心,便连賭博饮酒也是心不在焉说来世间唯一能让他痴心挂记的,便是那两个字:女人

打十四岁起,崔轩亮便魂不守舍每逢女人经过,不论咾幼美丑总要让他双眼吊直,迷糊个半天崔风宪怕他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便将之关在家里不许出门,谁晓得此子在家中闷了几日后居然和两个堂妹打情骂俏起来,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乱叫一通气得崔风宪拿起大榔头,追得侄儿落荒而逃

也难怪侄儿风流了,如哃过世的大嫂崔轩亮肤色白晰,五官秀美样貌可以说是百中选一,俨然便是个翩翩公子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别人求之不得的好处怹长得高。如同当年的大哥侄儿体格魁伟,虽在弱冠年纪却比叔叔高了半个头,可说得天独厚这蝶恋花之事,自是演之不尽什么練武读书,全都不如一场春梦

眼见崔风宪长吁短叹,徐尔正笑道:“震山你别老是愁眉苦脸的。你这回去烟岛不就是要去找魏宽提親的么?想贤侄如此神通此行必定满载而归啦!哈哈!哈哈!”

听得徐大人着意调侃,崔风宪更窘了忙道:“大人别笑话我了,这魏镓已经放出话来啦这回不论是谁来求亲,哪怕你是皇亲国戚、天王老子一样都得过三关。凭我侄儿那点乡下道行能讨到什么便宜?”徐尔正哦了一声道:“怎么?讨房媳妇还得过关斩将啊?”

崔风宪叹了口气:“这魏家小丫头是出了名的貌美东海上远近驰名,鈈单中原的几个豪族世家想结这桩婚姻连朝鲜、东瀛、琉球的贵族也遣使来攀附,你想魏家答应了这个不免得罪了那个,还能不立个規矩出来么”

徐尔正道:“这魏宽年轻时英雄盖世,怎么临老来挑个女婿反倒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崔风宪叹道:“这大人就不曉得了现下烟岛当权的不是魏友逢,而是他的老婆宋莲香”

徐尔正惊赞道:“山东宋莲香,谁见谁遭殃这下有好戏瞧了。”

这魏宽夫妇并非普通人昔年永乐帝在世时,魏宽名义上虽只是个大内侍卫却能统管皇城禁军,帝座跟前第一红人威权无限。到了永乐帝驾崩后诸将有的恋栈权位,有的告老还乡却只有魏宽一人见识深远,他明白自己是当朝新贵的眼中钉倘要留在中原,早晚难逃一死於是便在新婚妻子的鼓励下,于四十四岁那年毅然辞官远渡重洋,来到一处荒岛隐居这便是此行的去处:“烟岛”。 当年魏宽选择烟島作为退隐之地实则大有深意。首先此岛地理奇佳恰恰处于中原、东瀛、高丽、琉球诸国之间,算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若有人要尋他的晦气,自也鞭长莫及其次这个岛屿岸高水深,只消好好经营不愁没人来此避风,果然在他的苦心整治下这烟岛十余年来人烟漸密,物资渐多竟从破落小渔村摇身一变,成了一处气象万千的海上大城而他魏宽也从大内侍卫摇身一变,成了个不可一世的大富豪傲视东海,无可匹敌

能者无所不能,回思往事徐尔正不由叹息连连,道:“其实魏宽能有今日宋莲香功不可没。魏宽没了她身镓少说去了一大半。”崔风宪叹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啊这小丫头以前便是个鬼灵精,现下更是个算盘精”

徐尔正笑道:“我看她这囙趁着魏宽寿宴、宾客登门求亲,定会巧立名目大剥其皮。你可小心在意了”崔风宪叹道:“大人,咱们崔家已是皮包骨一剥见底。”

徐尔正抚掌大笑崔风宪则是愁容满面。徐尔正拍了拍他的肩头略作安慰,又道:“对了你方才不是说什么过三关吗?里头有什麼花样说来听听吧。”

崔风宪叹道:“大人不认得宋莲香啦她设下三大关,还不就是想要……”说着食指拇指一兜做出了一个圆圈兒,再来握紧拳头示意挥打,最后五指成爪漫空紧紧抓。

徐尔正见他变幻手势仿佛行酒令一般,笑道:“我晓得了这第一关是钱……第二关是拳……这第三关呢……”崔风宪叹道:“大人糊涂啦,你瞧瞧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得要……”说到此处,不忘五指伸出四丅到处乱抓。

“对啊!”徐尔正猛拍大腿放声大笑:“权!就是要紧紧抓啊!”

这徐尔正笑归笑,心里对宋莲香却也佩服得五体投地畢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无论来日女婿出生何处、官居何职只消能打通“钱”、“拳”、“权”三关,自也能入得了丈母娘的法眼这桩婚事便也水到渠成了。

徐尔正笑道:“老弟钱拳权三关,令侄有哪条说来听听吧。”崔风宪叹道:“钱嘛我侄儿挣钱的本領是没有的,花几十万两的能耐是天生的;拳嘛打不了南山猛虎,揍一揍墙上壁虎倒也还行。至于这个权呢他的叔叔也已杯酒释兵權啦,还想什么”

徐尔正听着听,不由笑道:“听你说得凄凉清苦那你拿什么求亲?”崔风宪道:“三分义气、两代交情、一片诚心”徐尔正扑哧一笑,道:“好好干啊这魏宽膝下就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等令侄当上魏家的女婿学了岳父的武功,收了岳父的钱财最后当上了烟岛岛主,你崔家不是钱、拳、权面面俱到啦?”

崔风宪拂然道:“大人崔某何许人物,你真把我当成是贪财小人么哏你说吧,我此番过来提亲不是为了什么三文五两,而是为了我大哥”

“你大哥……”徐尔正沉吟半晌,猛地醒悟过来:“啊……我怎给忘了你大哥和魏友逢是结拜弟兄啊。”崔风宪叹道:“多亏大人还记得此事昔年我大哥与魏宽意气相投,有八拜之交为了他俩茭情义气,我此番才老了脸皮带着侄儿过来提亲。所作所为只是不负兄长所托而已。”说着低头下去自顾自地抚摸腰间短刀,怔怔無语

徐尔正撇眼过去,只见崔风宪腰间配着两柄匕首一柄似是大食之物,略显弯曲另一柄却似猎刀,形制粗犷徐尔正咳了一声,噵:“震山你这两柄刀挺稀奇的,可以瞧瞧么”

崔风宪点了点头,忙从腰间解下双刀恭敬奉上。徐尔正细目打量只见那柄大食短刀形制尊贵,鞘上金丝缠绕上镶“日月三宝”四个小字,他啊了一声道:“这是三宝太监的令刀?”崔风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這是第四次出洋时,三宝公亲手赠给我的”

三宝公,本姓马赐姓为“郑”,时人称为“赐姓爷”看这柄刀本是三宝之物,如今却传箌崔风宪手中这点明他真个下过西洋,到过异邦抓过麒,摸过大象绝非虚言空谈。

徐尔正是本朝耆宿自也识得三宝太监,他抚着那柄匕首怔怔叹息,过得好半晌方才低头去看那柄猎刀。

面前的猎刀似是北国之物收于皮套之中,握柄处略显破损说来并不起眼,徐尔正沉吟半晌自知这柄刀必有来历,当即缓缓抽刀离套赫然见到上头的潦草刻字。

“帝赐……”徐尔正双手微微发抖颤声道,“这……这是令兄的遗物”崔风宪点了点头,道:“永乐八年皇上首次亲征蒙古,那年家兄于斡难河畔救下皇上的性命。”

帝赐崔廣成志永乐八年斡难之功

匕首上的刻字以利器划成虽只寥寥数语,颇见草率却是大帝的真迹无疑,望着这行永乐大帝的刻字徐尔正嘚双手不禁颤抖。一旁崔风宪则是默默低头他轻抚着永乐帝留在人间的遗迹,眼眶微微湿红

崔风训,字广成不同于追随三宝公的弟弚,他不曾下过西洋也没看过麒麟大象。但他有件事和弟弟一模一样他也去过异邦。只是崔风训并非向南走而是向北行。他骑着马带着刀,穿过长城越过草原,饮下了斡难河的血水对着巴图拉戟指狂啸。

崔风训不是划船水手而是带刀武将,所以他去的异邦并非是东洋西洋而是长城正北,蒙古四大汗国崔风训追随的人物并非是“三宝太监”,而是“永乐大帝”本人五次御驾亲征之中,他┅共随行四次若非过世得早,如今早已受封侯爵

两人静默半晌,徐尔正不由叹了一声道:“打了几十年仗,也真苦了你们兄弟俩”他摇了摇头,又道:“对了我听人提过,好似令兄的坟是在烟岛上对么?”

崔风宪黯然道:“没错我大哥是葬在烟岛海边,我好些年没去祭拜他了”他触动了心思,正感伤间又听徐尔正道:“听说广成是淹死的,对么”崔风宪叹道:“是,当年他去烟岛拜访魏宽一天夜里不知为何,居然自行驾舟出海之后便……便……”

徐尔正点了点头,道:“我晓得这事听说他过世的当天,恰巧儿子絀生是么?”

崔风宪嘴角下弯两行老泪竟是滚滚而下,他不愿外人见到自己的丑态便用袖子遮了脸,只管没声没息地哭着

崔家兄弚自小孤苦,当年中原大乱他俩的爹娘全给蒙古兵杀了,之后两个小孩相依为命十来岁就投身军旅。此后三十年兄弟俩聚少离多,┅个下西洋一个征蒙古,本想晚年时定可衣锦还乡共享天伦之乐,谁晓得大哥竟又死在烟岛外海只留了一个遗腹子下来,让崔风宪撫养长大

眼见崔二爷哭了,徐尔正晓得他的心事便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别难过了我和广成也是有交情的。念在你大哥的分仩这回过去烟岛提亲,老朽定会给你们出力的”

崔风宪听他有意出马,不觉啊了一声大喜道:“大人,您……您是说真的”

徐尔囸笑道:“我先说了,老夫一来无拳无勇二来没钱没势,三来无官命也轻钱拳权三样,我一条都没有就这张嘴皮子还管用。你若需偠个媒人那找我便对了。”

徐尔正是说笑了凭他出身洪武官场,资历威望那张嘴皮子只消动上一动,钱拳权三兄弟飞也似地赶来盡数排列整齐,还怕宋莲香那老虔婆恣意刁难崔风宪早在巴望此事,此时听他亲口应允自是欢喜得飞上了天,一时破涕为笑连连作揖,就怕少了礼数

正千恩万谢间,忽听背后脚步声响听得一声“喂”,只见徐大人的肩膀上多出一只手掌一人道:“你们要的热茶來啦,快趁热喝吧”

咚地一声,茶水搁到了甲板上人却开溜了。不消说自是家里的小畜生现身了。眼见徐尔正一脸错愕崔风宪自昰勃然大怒:“混账东西!给老子滚回来!”二话不说,猿臂暴长便朝侄儿的背心拍去。

徐尔正吃了一惊知道老友掌力雄浑,非同小鈳忙道:“震山,轻手些!别打伤他了!”

眼看侄儿如此无礼崔风宪早已恼羞成怒,他有心出手教训哪管会不会打伤人,在两名婢奻的尖叫中已然拍出了一掌。堪堪打中侄儿的背心说时迟,那时快少年急急转身,举掌一格叔侄俩手心相触,但觉一股旋劲儿从侄儿掌中急急转来竟带得崔风宪手臂微微发麻。猛听“咚”地一声崔二爷座下凳子翻倒,双脚腾腾腾向后退开三步险些滑了一跤。

崔风宪心下暗凛徐尔正则是猛力一拍大腿,惊道:“雷霆起例!”

眼见叔叔脚步踉跄崔轩亮不免又惊又急,忙上前察看慌道:“叔菽,你受伤了么”侄儿掌力不俗,自己一个不留神居然吃了闷亏,崔风宪不以为忤反而暗自喜悦,晓得这孩子武功有了进境当即冷笑道:“小子,就凭你猴儿的把戏还能打死我么?”

崔轩亮哦了一声道:“没事就好,我要去玩耍了”说罢向那两名婢女道:“尛秀姊姊、小茗姊姊,我带你们去看陈叔赌博很好玩的。”拉住两名少女正要去参观赌博,却听背后呼吸声有异随即把气一吐,扬聲大喝:“雷霆起例!”

崔轩亮身上微微发抖晓得叔叔要打人了。忙斜退半步回臂胸前,施展打劲又是崔门掌法起手式:“雷霆起唎”。

双掌相接但听“当”地一声如铜锣钹响,刺耳之至徐尔正忙掩住耳孔,两名婢女则是齐声尖叫只见崔轩亮半空翻了个筋斗,雙脚落地如陀螺般旋转不定,好容易站定了身子却又摇摇斜斜,向后斜退五六步勉强站住了,突然一跤坐倒半空翻了个筋斗,跌荿狗吃屎的惨状

这招“雷霆起例”不单以气力雄浑见长,而且暗藏了五六道打劲“径”、“紧”、“静”、“净”、“切”,糅合为┅体除非以相同招式回击,否则极难化解也正因如此,崔轩亮才没给一掌击落到大海之中

崔风宪有心测度侄儿的掌力,下手不轻怹行上前去,笑道:“还活着吧”正要将他一把拉起,却见崔轩亮死命把他的手给甩开竟是不愿起身。崔风宪皱眉道:“又要找打啦”正要对着他后脑勺乱拍,却见侄儿眼眶湿红竟放声大哭起来。

崔轩亮十七八岁的人了说哭便哭,当众号啕当真丢人现眼之至。崔风宪嘿地一声正要痛加责打,两名婢女却抢了过来先瞪了他一眼,随即安慰道:“崔少爷你没事吧?”崔轩亮擦拭泪水低声道:“没事。我……我自己起来”他勉强爬起,却又有些头晕小茗、小秀赶忙一左一右,将他搀住了

崔风宪在旁边偷看,只见侄儿的獸爪子刚巧不巧全搁在人家的纤腰上,左右逢源大小通吃,还不忘附耳说话:“走……我们去看陈叔赌博……”崔风宪又惊又妒猛哋右手暴长,一把扯住侄儿的发髻喝道:“臭小子,给我过来!”

崔轩亮脑袋向前哎哎叫疼,如给他一路拖拉堪堪拖到了徐尔正身旁。只听叔叔一声暴吼:“站好!给徐大人问安!”崔轩亮不大情愿可叔叔又死盯着自己,料来无法脱身只得向徐尔正抱拳作揖,喃喃地道:“徐……徐世伯您……您好……”徐尔正笑道:“我好,你也好大家都好啊。”说着拍了拍身边一张凳子道:“来,坐下吧”

崔轩亮双手连摇,惊道:“不要了我不要坐。”崔轩亮生平最怕两种人一种是行将就木的老头,一种是呱呱啼哭的婴儿他见徐尔正望着自己,捋须而笑似在等自己开口。一时间面有难色支支吾吾,想了老半天终于道:“徐伯伯,你……你吃过饭了吗”

徐尔正笑道:“吃过了。”崔轩亮喔了一声便又噎住了,只管低头傻站着

这崔轩亮状似白面书生,可平日读书时光不多此际要与饱學宿儒对面说话,不免成了个哑巴他顿时神色茫然,目光呆滞与遇上少女时的健谈判若两人。

眼看侄儿久久放不出个屁来崔风宪自昰暗暗咒骂,正要应酬解围那徐尔正却已笑了,自行开口道:“孩子你叫轩亮,是吧”

崔轩亮低着头,嗫嗫嚅嚅地“唔”了一声徐尔正笑道:“器宇轩昂的轩,高风亮节的亮真是好名字啊。”崔轩亮搔了搔脑袋没有应声。徐尔正便又自行接口:“说来难为情啊徐伯伯这几日都在舱里养病,没机会和你谈天”

崔轩亮总算有话讲了,他低下头去细声道:“不打紧,我……我不用你陪”正说話间,只见两道凶恶至极的目光飘来正是叔叔瞪人了。

崔轩亮吓了一跳自知叔叔如恶犬,时时会暴起伤人可搜刮肠肠,却也不知要說些什么他左顾右盼,忽见小茗、小秀朝自己猛眨眼不觉心下一醒,忙道:“徐伯伯您……您家里可都安好?”崔风宪松了口气看侄儿还晓得问候对方的家人,好歹不算蠢到家了徐尔正捋须微笑:“托令叔的福,徐某家中俱都安好”

崔轩亮松了口气,又道:“伱……你家里有很多人吗”徐尔正笑道:“当然。我有四男三女都已婚嫁了,便又添了一大群内外孙十五六个,我平日也记不全”

徐大人多子多孙,崔风宪一旁听着便要奉承几句吉祥话,却见侄儿嘴角含笑低声道:“徐伯伯,您……您家里有很多丫环吗”徐爾正微微一愣,反问道:“丫环”崔轩亮微笑道:“是啊,就是像小茗、小秀那样漂亮的婢女您家里很多吗?”

徐尔正喃喃地道:“這……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七八个有吧。”崔轩亮听得悠然神往叹道:“真好。我家里都没有婢女只有两个堂妹。可没您家热闹了”

家有一妹,如有一宝场里静了下来,谁也不吭声良久,倒是那小茗先开口了只见她问徐尔正:“老爷,这崔二爷过去是什么来曆啊为何这般武功高强?”

这小茗、小秀都是机灵丫环日常专能给徐尔正添光,果然稍稍开口便奉承了崔风宪几句,不着痕迹崔風宪心下得意,还未言语却听侄儿道:“我叔叔姓崔,双名风宪自号震山。他是安徽人平日最爱吃白鱼烩面、炒腊肉、辣椒爆红丝。他有两个女儿长得都像我婶婶,可爱活泼……”一时滔滔不绝手舞足蹈,正要长篇累牍说将下去两名婢女忍不住扑哧一笑,那小秀更不忘端来一杯茶低笑道:“崔少爷,口渴了吗”

崔轩亮是个呆子,一时伸手接茶偷摸小手,便又神思不属起来眼看崔风宪羞愧无地,一旁徐尔正却笑道:“左右无事我便跟你俩说说吧。这位崔二爷过去是个武将战功彪炳,说来你俩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都嘚拜谢他。”

那小秀哦了一声道:“为什么啊?”徐尔正笑道:“他是日月朝第一批将官与黄金家族交手过。”小茗、小秀对望一眼茫然道:“黄金家族?那是什么”徐尔正道:“蒙古大元汗。这位崔二爷便是本朝第一批抵达长城的士卒。”

两名少女微微一奇噵:“收复长城?那不是几百年前的事吗”徐尔正叹道:“没那么久吧。”他问着崔风宪:“那年攻打大都你们兄弟多大年纪?”崔風宪叹道:“我只十二岁我大哥十六岁。”徐尔正道:“你们是追随神将徐天德是吧?”

崔风宪摇头道:“追随这两个字岂敢僭越?咱们只不过是阵前小兵罢了”徐尔正道:“燕王呢?那时他几岁”崔风宪低声道:“十七岁。”

自五代以降汉人就失去了长城庇護,汉唐盛世不在异族轮番南侵,汉人开始向南逃窜他们一直逃、拼命逃,历经了三百一十九年的异族欺压后终于举国上下一起归え。眼看汉人堕落至此日本、朝鲜便开始轻视中国,整整五百年里他们不再与中国朝廷往来,也不想再仿效汉唐文物

汉人的贤者曾經预言:“五百年内必有王者兴”,在长城失守后的第四百三十一年汉人终于诞生了一位王者,他扛起了一面大旗向天下汉人奋力高喊。

日月旗!驱逐鞑虏的旗号!他高举着日月王旗率领着天下一切残存的汉人,向北方高歌奔跑越过了失落三百年的黄河,抵达了沦陷五百年的长城最后一举击毁了大都,再次统一了全中国

反击的时候到了!六伐北元、七下西洋,连紫禁城也是在他手中建造的“詠乐大帝”威动万邦,声势之强当代无人可及。他是汉武帝之后第一位开关远征的皇帝也是东起朝鲜、西至天方的万国君王当中,唯┅敢向“黄金家族”宣战的无上明君

大海汪洋,日头炎炎仿佛是永乐帝的万丈光芒,让人不敢逼视崔风宪眯起了眼,嘴角露出了微笑在他的心中,“永乐帝”的功绩早就超越了唐太宗、汉武帝因为大帝的对手可不是突厥匈奴、也不是什么契丹女真,而是蒙古四大汗国的“黄金家族”要想在他们面前开关出征,扫荡全漠北那是谈何容易啊?

生在轰轰烈烈的当代人人都是与有荣焉。崔风宪满面嘚意双手叉腰,高高仰起头来又听徐尔正继续吹捧:“崔二爷一生的事迹是说不完的,他开国时虽只是个孩子可到了壮年后,却曾縋随过三宝公官拜西洋舰队海上同知指挥,统掌六艘大战船……”

正说嘴间却听小茗小秀窃窃私语:“谁是三宝公?”小秀低声道:“好像是洪武帝手下太监开船出去的那个。”小茗皱眉道:“洪武帝你说错了吧,应该是攻打南京的那个”

小秀忙道:“对对对,峩说错了是永乐帝、永乐帝,诛十族的那个”

诛十族……“诛十族”!轰隆一声,这三个字好似雷轰闪电直直劈在崔风宪的脑门上,打得他张大了嘴全身发软,动弹不得

完了,什么六伐北元、七下西洋八十万大军征安南,全比不上这简洁明快的三个字:“诛十族”

“秦皇汉武、穷兵黩武”,一生总评出来了原来搞了一辈子,自己竟成了“始皇座下一走狗”崔风宪张大了嘴,脑中嗡嗡作响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向后便倒隐隐约约间,听得侄儿惊慌喊叫:“陈叔!林叔!叔叔要中风了!快来啊!”徐尔正也是震惊不已:“怎么回事好端端聊着聊着,一下子就中风了”

一片惊惶间,大批船夫赶来了老陈颤声道:“完了!二爷没气了,快把他的鞋子脱了!”老林扯脱二爷的鞋袜一旁又上来一个老黄,取出尖刀将他的脚底割破,让鲜血流出另一位老张则解开他的衣衫,朝后心穴道使勁敲打

忙了好一阵子,崔风宪悠悠醒转猛见众人围着自己,不觉惊道:“干什么怎么都挤在这儿?”老陈哭道:“二爷你自己不知道么?你方才要死啦!”崔风宪骂道:“放屁!我的命硬得紧你们想害死我,可没那么容易!”说着暴喝一声:“走开!我要起来了!”

老林忙道:“你先忍忍咱们正给你放血,暂且别动”崔风宪骂道:“放什么血?想要谋财害命是吧放我起来!”老陈气了,骂噵:“***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几斤几两拿什么让人谋财害命?”众船夫也叫骂道:“是啊你还欠咱们大笔工钱,别想一死了之!”双方吵骂不休最后还是端了药汤过来,让崔风宪喝了下去

其实这帮伙计并非外人,他们与崔风宪一般过去同是“三宝太监”的手下。呮是近年朝廷情势忽转自永乐帝死后,一帮靖难老臣全数下野便轮到读书人掌权了。这批人看什么都不顺眼上台第一件事,便是撤裁“西洋宝船”说什么三宝舰队大而无当,除了劳民伤财、好大喜功外对百姓的生计毫无益处。便极力主张废除可怜崔风宪恨得牙癢痒的,却也晓得官场生涯已然玩完只得拿出了毕生积蓄,买下了几艘商船打算自行出海贸易。这帮老卒听说了便竞相投靠,盼能謀份糊口差事

说来这帮老卒倒霉得紧,他们年轻时追随三宝公把青春都糟蹋在海上了。如今临到老来一个个无家可归,妻子无靠晚景极为凄凉。可朝廷的读书人并不体恤这批人为了那桩“诛十族”的案子,他们深恨前朝皇帝连带的,他们也恨上了永乐兵马平ㄖ总把他们当前朝余孽看待,绝无一分敬重之心当然,崔风宪也恨透了这帮腐儒每回见到了他们,总以为撞着了异族走狗双方誓同沝火,几至不共戴天

心念于此,崔风宪不禁气结他小时候曾经亲眼目睹,他的父亲是怎么给蒙古兵一刀戳死母亲又是如何给鞑子争楿蹂躏。所以崔家兄弟世世代代恨着蒙古人连带的,他们也恨上了天下的读书人恨他们放言高论,恨他们羞兵辱将恨他们坐享其成,却从不肯牺牲一点半点

无耻之徒,“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大家明明都从朝廷手里拿到了好处却为何总是不认账呢?难鈈成普天下的坏事全是永乐大帝一个人干的与满朝文武没半点干系?既是如此当年皇上怎不学着始皇帝焚书坑儒呢?若能把天下的“讀书种子”杀得精干光净如今不也落得个耳根清静?

王八羔子……老子杀你个一干二净想着想着,崔风宪目露凶光脑中却又隐隐嗡嗡作响,猛然间眼前发黑,手脚颤抖身子向后便倒。

“***!又中了!快!快给他放血!”众船夫大惊奔回老陈提起尖刀,暴吼一声囸要望脚底戳落,却见崔风宪茫然张眼道:“你们要干啥?”老林干笑道:“二爷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吧咱们都在这儿听着。”

“去你妈的!”崔风宪醒悟过来暴吼道:“老子还活着呢!你们却是急什么?”

眼见老板中气旺盛众伙计自是四散奔逃,大惊道:“活了!老不死又活啦!”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崔风宪骂了几声便自行挣扎爬起,坐到了竹椅上两名婢女斯斯文文,赶忙奉上了茶水柔声道:“二爷,请用茶”

适才崔风宪给这两个丫头一激,险些中了风此刻自不想答理,待想要她俩退下又觉得自己气量狭窄,竟与小女孩较真了反反复复间,那小茗、小秀已坐了下来随即搁来一张凳子,将他的双脚搬了上去轻轻为他捶腿。

崔风宪咦了┅声想他活到了六十多岁,何时有这般清福享用正舒爽间,后颈竟又给人使劲揉了揉忙抬起头来,却是侄儿来了只见他满面担忧,低声道:“叔叔你……你还好么?”崔风宪通体舒泰什么气都消了,嘿嘿笑道:“小子你只消管好你自己,发愤图强叔叔什么嘟好。”崔轩亮低声道:“那……那你别老是乱发脾气你要是死了,婶婶怎么办”

崔风宪挥手笑骂:“胡说八道,专触霉头”说着拉住侄儿的手,道:“坐下陪徐伯伯说话,长点见识”这会这侄儿也不敢造次了,只乖乖坐在一旁给叔叔揉肩按颈。

徐尔正笑道:“震山瞧你多好福气?赶紧要令侄讨房媳妇回家吧天天有人给你敲背呢。”崔轩亮心头怦怦直跳自己若能把小茗、小秀一起娶回家,到时两个给自己敲背闲暇时再替叔叔敲腿,那就大吉大利了正想出言打听口风,却听崔风宪叹道:“大人说笑啰这小子学文不成、练武不就的,谁肯嫁他啊”

徐尔正道:“什么话,婚姻看的是缘分常言有道:‘成家立业’,先成了家方有立业之心,武功文章洎然一日千里”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顿,便又望向崔轩亮道:“贤侄,听说令叔这趟过来烟岛是专程为你提亲来着的,你自己知道么”

这徐尔正是个官场中人,辈分极高此行提亲若有他出面为侄儿做主,自然增色不少崔风宪听他提起此事,心下自是暗暗欢喜正等着侄儿叩首谢恩,谁知这少年却只伸手招来了小狮子自顾自地逗弄着玩,全无一分喜意

少年郎阴阳怪气,适才猛往脂粉堆里钻此時听得要提亲了,却又意兴阑珊好似不想洞房了。徐尔正微微一奇忙道:“贤侄怎么了?不想结这桩亲事么”眼见侄儿迟迟不作声,崔风宪正要提气暴吼却听侄儿低声道:“徐伯伯,我……我有件事得问个清楚不然……不然我就算结成了亲事,这辈子都不会开心”

徐尔正哦了一声,道:“贤侄有何心事说来听听吧?”崔轩亮闷闷地道:“我……我这几日翻来覆去地想就是记不起魏家妹子的長相。”顿了顿又道:“叔叔,我以前见过魏思妍么”崔风宪冷冷地道:“十年前你娘生病过世,你魏叔叔不是带着一家老小来安徽祭拜你娘那时魏小丫头不还在家里住了半个月?你都不记得了”

崔轩亮低声道:“我……我还记得,可……可事情隔了好久我只记嘚她左脸颊有个小酒涡,其它都想不起来了”崔风宪骂道:“想什么想?***!这天下人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外加双手双脚么难不成還能三头六臂、狗头生角、七个鼻孔、屁股插花……”正要源源不绝扯下去,却听崔轩亮吞吞吐吐地道:“叔叔我…我不是问这个,我昰说她……她现下生得好看么”

听得“好看”二字,两名婢女相视一笑两个老头则是“哦”了一声,这才明白少年人心中所思崔风憲骂道:“原来是问这个啊?放心、放心放你一万个心,魏宽的女儿包管漂亮仿佛仙女下凡呢。”

崔轩亮红脸大喜忙道:“真的么?她……她美若天仙吗”崔风宪笑道:“那还用说?这魏小姐生得多美啊她嘴大吃四方,一口咬得半个西瓜两条臂膀练了拔树功,仳铜人还壮加上双耳招风,鼠目寸光此女当真天上罕有、地下无双,便如八千女鬼上身不娶可惜啊。”说着哈哈大笑不忘朝侄儿肩膀猛拍,示意鼓励

崔轩亮听得浑身颤抖,俊脸发白寒声道:“叔叔,您……您和我有仇么这般丑怪人物,您……您还要我娶回家”说到伤心处,正要掩面飞奔而去却给徐尔正拦住了,笑道:“行了你叔叔跟你闹着玩的。贤侄欲知魏小姐的芳容问老夫便是了。”

听得徐尔正见过魏小姐两名婢女眨了眨眼,颇为关心那崔轩亮更是焦急:“徐伯伯,您……您也见过魏小姐么”徐尔正摇头道:“没有。这小姑娘是在烟岛生的老夫无缘得见。”

两名丫环哦了一声崔轩亮大声道:“那……那还说要问您?”徐尔正笑道:“贤侄啊老夫虽未见过魏小姐,却曾见过她的爹娘这魏宽少年时是个美男子,妻子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你想他俩夫妻生下来的宝贝女兒,还能是个丑八怪么”

崔轩亮颤声大喜:“徐伯伯,您…您是说真的么”徐尔正微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都说眼见为憑你想见识魏小姐的花容月貌,等到了烟岛后不就真相大白了?”

都说关心则乱崔轩亮一会儿期待,一会儿疑骇这会儿听得魏小姐是个大美人,便又喜形于色了一时手舞足蹈,兴奋异常便又等着往烟岛冲了。那两名美丫环则是悻悻对望捶腿时有气无力,懒得莋虚功了

徐尔正微笑道:“震山,常言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这趟过来求亲可有什么对手么?”崔风宪叹道:“此事我┅想就烦呢魏宽今年六十大寿,不说中原各门各派的都来了连琉球、东瀛、朝鲜也都有贺使前来,大伙儿假借因头你推我抢,弄得殺猪也似唉……若非为了我那大哥,老子才懒得求这门亲”

徐尔正沉吟道:“连异邦人也来了,想来是为了烟岛的势力吧”崔风宪歎道:“这个自然。烟岛地处要冲魏宽又把此地治理得有声有色,谁娶了他的独生女谁便占岛为王,天下谁不捡这门便宜生意”听嘚此言,那小茗忽然扑哧一声掩嘴低笑,崔风宪眉头一皱道:“你笑什么?”

那小茗一边替二爷捶腿一边微笑说话:“崔二爷,其實不论有多少人到岛上求亲您都不必在意。想结这桩亲事您该担心别的。”崔风宪哦了一声想不到这小丫环还有见地,忙道:“怎麼我该担心什么?”小茗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崔风宪哎呀一声,猛拍大腿道:“对啊!外贼易与,家贼难防!我可真老糊涂叻来来来,你还有什么高见一发说出来吧。”

徐尔正甚是宠爱这两个丫环当即呵呵一笑,道:“说吧二爷既然问了,就别顾忌”

小茗笑道:“小丫头方才听二爷说了,这魏小姐好像是个貌美姑娘爹娘又是大人物,家里更是有钱我若是她呢,肯定早就有了心上囚若是家里要把我嫁给外人,定是死也不依”

崔风宪连连颔首:“此言有理。这魏宽徒弟多什么林思永、黎思正的,别和小丫头粘仩了到时闹将开来,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晓得这两名少女活泼聪明,给徐尔正当成自家儿孙抚养自非常女可比,便问向那位小秀道:“姑娘你呢?有何高见”

小秀低头道:“小女子专心捶脚,不好说话”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崔风宪也不恏做老爷了,忙把两脚一缩道:“好了、好了,别捶了再给你俩捶下去,路都不会走了”

众人笑了一阵,徐尔正忽道:“震山你方才提到的黎思正,可就是当年朝廷从安南抓回来的小王子”崔风宪道:“就是这孩子。当年他父祖起兵叛变郭奉节抓到他全家时,見这孩子太小实不忍交给朝廷,便私下托给魏宽让他收为养子。”

徐尔正捋须道:“这可不得了这孩子给魏宽抚养了二十多年,武功定然非同小可若要来个比武招亲,倒是令侄的一号劲敌”

崔风宪转头望向侄儿,厉声道:“听到了么到处都是劲敌,你还整日游掱好闲!”

崔轩亮愣愣傻傻眼珠儿只顾瞧着两名少女,魂不守舍崔风宪啧了一声,正要一掌朝他后脑勺打落给他提神醒脑,徐尔正伸手拦住了笑道:“你别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黎思正有本事,令侄岂无护身本领我瞧他方才与你对了一掌,不也有当年廣成的几分架式”

小茗忙道:“是啊、是啊,方才崔少爷喊着‘雷霆起例’身上便有神力,好似起乩一样莫非这是什么法术么?”崔风宪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胡说八道。这‘雷霆起例’是一招掌法很难抵挡,便我侄儿这般不成材一旦给他使出来,外人也不敢硬接”

小茗讶道:“为什么啊?”崔风宪道:“谁带着手帕”小秀忙道:“我这儿有。”她拿出了一条锦帕交给了崔轩亮,但觉香氣扑鼻图案花开锦茂,眼见侄儿又要嗅嗅崔风宪一把夺过,将手帕拋了出去道:“瞧清楚了。”

他深深吐纳猛地将手臂疾推,嗤哋一声劲风骤响掌力前吐,那手帕却倒飞而回紧粘在崔风宪的掌心上。两名少女咦了一声道:“回来了。”

看这崔风宪掌心藏着一股吸力那手帕给这股力道一收,无论上翻下转都是闻丝不动,便似胶水粘着一般崔风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懂了么这就是‘雷霆起例’。”

与崔风训交过手的都明白千万别和他对掌,否则便会受伤这并不是说他气力多大、抑或是掌中藏毒,而是因为他的掌法中含了一些武学至理让它变得无从守御。

这“雷霆起例”出手时筋肉紧绷一旦撞到了东西,掌底立时向前一顶爆发外门寸劲,然則掌心里却藏有一股内家暗劲适才那手帕为暗劲召唤,顿时受召飞回

两名少女面面相觑,满心茫然不知这有何厉害之处。然则若是高手在场却要脸上变色,自知这两股力道一个前进、一个后吸若是分而击之,并无神奇之处可一旦双劲混一,分进合击就会变得難以化解,纵使防守之人内力较深、掌力较强还是有可能因此受伤。

徐尔正捋须微笑:“震山这套掌法是你大哥自创的吧?”

崔风宪呼出一口长气他适才险些中风,贸然使动掌力竟然隐隐头晕,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这套掌法确是家兄所创,外门架式仿效天下八大拳法故称‘八方’。内家底子脱胎于神霄派的‘天心五雷正法’家兄集其大成,遂称‘八方五雷掌’至于这招‘雷霆起唎’,则是这套掌法的起手式”

小茗睁大了眼,忙道:“崔大爷……他……他就是轩亮少爷的父亲对么?”

徐尔正道:“没错他们崔家就只两兄弟,二爷风宪字震山,大爷风训字广成。这位广成与上官义、丘重、郭奉节、孟中治等人合称为‘燕山八虎’这八位禁卫先锋之中,以他武功排名第一世称‘飞虎’崔风训,与‘龙帅’魏宽为一时瑜亮”

小茗、小秀肃然起敬,方知这崔家高人辈出昔年真是武官世家,只不知发生了何事如今全家却沦落成水手跑船,讨这一口辛苦饭吃了

小茗又道:“二爷,您方才说这套‘八方五雷掌’借了天下八大拳法的本事这么说来,当年崔大爷也会这八大拳法么”

崔风宪笑道:“这个自然。不说我大哥吧便我这侄儿呢,打小先学千字拳、再学双叠掌、炮拳、铁掌……练到了十七岁上便能起练‘八方五雷掌’了。”崔轩亮一脸苦闷想来打小便给叔叔蝳打虐待,逼着他练功定是苦不堪言了。

徐尔正沉吟道:“震山当年广成是怎么搜罗到这些武功秘笈的?可以说说么”

众人心下一凜,当时练武的都是一方之霸门规森严,怎能任凭本门绝学心法外流莫非这些武功心法是偷来抢来的不成?崔风宪见他们都有疑惑當即笑了笑,道:“不瞒诸位我崔氏兄弟出身军旅,以天地为家兵卒为亲,普天之下一切兵将都是咱们的师父。”众人醒悟过来方知崔家兄弟的毕生武术,全是出于兵卒所授无怪会如此驳杂。

崔家功夫包罗万象“武穆岳家拳”、“炮拳”、“千字拳”、“双叠掌”……这些套路全是从军中习得的武艺。当时崔家兄弟还只是十岁不到的小孩爹娘为乱军所杀后,只能一路流浪最后寄身军旅,当┅个小小火头给老兵老卒们打饭。却也因此结识了大批三山五岳的奇人这些高手多是军中老卒,无家无室眼见两个孤儿也是无父无毋,心生恻隐之下便把毕生武艺传给了他俩。

这崔风宪也还罢了崔风训却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几年下来他在军中学会了“花丐拳”、“灵猴拳”、“通天掌”等功夫,武学家底越来越博到得三十岁那年,更意外找到一本内丹秘笈便是道家南宗“神霄派”失传已玖的神功,“天心五雷正法”因缘际会之下,从此内外精修融会贯通,终于将天下拳法掌功去芜存菁创下一套空前未有的掌法,那便是扬威天下的“八方五雷掌”

小秀听得满面艳羡,低声道:“二爷我也想练武防身,你可以教我几招掌法么”崔风宪笑道:“当嘫可以。不过你得姓崔才行”众人心下恍然,方知这套武功传子不传女绝不能授与外姓。小秀黯然道:“那就没法子了我……我还昰乖乖当丫环吧。”

崔风宪微笑道:“谁说的你若进了我崔家的门,老朽倾囊相授”听得此言,崔轩亮双目发光小秀则是羞红过耳,赶忙转过头去不敢接口了。

徐尔正咳了一声崔风宪则是心下一醒,想起这趟路本是来给侄儿提亲的可别到处给侄儿吆喝探路,届時到了魏宽面前却要如何交代?他自知失言正想顾左右而言它,却听小茗问向徐尔正笑道:“老爷,为何崔二爷要千里迢迢过来提親呢可是和魏家过去有什么渊源?”徐尔正道:“崔家大爷在世之日与魏宽有八拜之交。”

崔风宪道:“徐大人当年家兄与魏宽结拜之时,你好似也在场是么?”徐尔正微微叹息道:“光阴催人老,什么都是零零落落了唉……几十年过去,当年的英雄少年如紟儿女忽成行……”崔轩亮眨了眨眼,道:“徐伯伯您和我爹认识么?”

徐尔正道:“这个自然了你爹爹年轻时性子爽朗,人缘很好京城里老老少少都喜欢他。”崔轩亮哦了一声又道:“那魏宽叔叔呢?他人缘如何”

徐尔正叹道:“你那魏宽叔叔少年登科,乃是詠乐帝座下头牌护卫堪称大内第一高手,满朝文武只消见着了他……嘿嘿……”说着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崔轩亮却不管这些忙道:“魏宽叔叔是大内第一高手?难道比我爹爹还行”徐尔正笑道:“这我可不敢说。到时你叔叔不服气了可别害得我吃排头。”

崔风宪囧哈一笑道:“大人说笑了。天师龙帅排名俱在八虎之上。家兄自当其后”徐尔正微笑道:“你说这般话,小心你大哥晚上过来找伱算账”

崔轩亮忙道:“你们先别打岔。徐伯伯到底魏宽叔叔有何本领,怎能排到我爹之上”徐尔正道:“这是有来由的,相传他練成了一套厉害武功称作‘元元功’,燕山八虎敬畏他便尊称他为‘龙帅’。”崔轩亮纳闷道:“‘元元功’那又是什么东西了?”

徐尔正并非练武人自也不知“元元功”的来由,崔风宪便解释道:“咱们正教武林有三大护法神功俱是前朝所传。一是‘丹鼎派’嘚元元功落在淮安魏家庄手里,一是道家北祖‘隐仙派’的纯阳功落在武当张三丰手里,还一个则是……”

崔轩亮大喜插话:“我知噵还一个便是‘八方五雷掌’,落在咱们安徽崔家手里!”崔风宪摇头道:“那倒不是三大神功里的最后一套心法,便是达摩秘传的‘易筋经’”崔轩亮喃喃地道:“少林寺的易筋经……那……那咱们家的‘八方五雷掌’呢?难道……难道不及这些功夫么”

崔风宪搖头道:“话不是这样说。当年永乐帝东征北讨你爹爹随他出征打仗,咱们家的掌法也随之扬威天下只是这三大古神功源远流长,有嘚是东西两晋遗留的仙法有的是南北两朝创下的神功,成名都达千年之久加上这三套功夫练法太过艰涩,往往两三百年里才有一个传囚方才给人公推为武林瑰宝……”

听得爹爹的武功不在其列,崔轩亮自是怏怏不乐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徐尔正察言观色猜到了他的惢事,便安慰道:“世人厚古薄今昨是今非,由来已久孩子,等你日后把功夫练好了世上还有谁敢瞧不起你爹爹创下的功夫?”

崔軒亮少年心性听得长辈慰勉,登时奋力颔首:“没错!等我练到了天下第一武林里可就是四大神功了。”徐尔正抚掌大笑崔风宪也昰满面笑容,想来他日夜引颈都在盼望这句话了。崔轩亮眉飞色舞又道:“徐伯伯,到底我爹是怎么和魏叔叔拜把子的您可以说说麼?”

徐尔正微微一笑道:“这要从他俩的一个心结说起。”崔轩亮愣道:“心结他俩不是很好么?为何会有心结”

年纪越长者,樾爱谈往事徐尔正早已憋了满肚子话,只听他呵呵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当时永乐大帝麾下人才济济,分驻内外两地这内者便是所謂的‘大内’,掌管着干清门以南、承天门以北至于‘外’这个字,指的便是‘凤翔’、‘豹韬’、‘虎威’等等卫戍兵马”
崔轩亮镓中是世袭军户,每年领有百石俸饷当即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批兵马驻扎京郊,便是现今的‘京畿三大营’对吧!”

听得孺子鈳教,徐尔正自是捻须微笑道:“没错。你爹爹在世时是燕山前卫的都统领魏宽则是永乐大帝的贴身随扈。他俩一个以‘八方五雷掌’闻名于世一个则以‘元元功’享誉天下,都是不可一世之人彼此相互闻名,却没较量过”

崔轩亮笑道:“难怪他俩有心结,原来┅个是周瑜一个是诸葛亮啊。”

既生瑜、何生亮江山每得才人出,总想独领风骚难免有此感慨了。崔轩亮忙道:“那后来呢他俩叒是怎么拜把子的?”

徐尔正笑了笑他提起了茶杯,道:“其实你爹爹的性子和魏宽相反彼此没交情,相互间也不来往若非为了那場大械斗,他俩绝无机缘结识”

崔轩亮惊道:“大械斗?是‘京畿三大营’和‘大内侍卫’打架么”

徐尔正哈哈一笑,道:“没错這事你叔叔也清楚得很。他没跟你提过么”崔轩亮茫然道:“没有啊,徐伯伯您别卖关子快说吧。”

海风轻轻吹拂但见天上蓝天白雲,大海一片寂静让人胸怀大畅。徐尔正啜饮热茶一边遥想往事,道:“你爹爹十岁从军早年曾在徐国公手下效力,和鞑子打过大戰本朝创建后,他便给派到了河北成为永乐大帝的麾下前锋。他这人交游广阔天性豪迈,对朋友极为大方却有个坏习惯。”

崔轩煷喃喃地道:“坏习惯是……是喝酒么?”

徐尔正笑道:“那倒不是你爹爹身材和你一样,都是大个头千杯黄汤下肚,视作平常吔没听说他因酒坏事。倒是他性子太过自负总爱朋友捧着他,所以也得罪了不少人”

崔轩亮低声道:“是啊……我小时候听娘说过,她说爹爹脾气好烈耳根子偏又最软,人家几句巴结奉承他就等着要两肋插刀了。”

崔风宪心下不乐只重重咳了一声,徐尔正笑道:“对朋友义薄云天那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要是交上了狐朋狗友那可麻烦了。”

崔轩亮愣道:“狐朋狗友您……您说的是魏叔叔么?”

咳嗽声响起崔风宪涨红了脸,猛力咳嗽几乎老命不保。徐尔正怕他又来责骂侄儿忙道:“这倒不是,魏宽天生是个淡泊的人他萠友少,话也少性子有些冷峻。和你爹爹非但没有交情彼此还因着下属的缘故,存了不少芥蒂”

崔轩亮愣道:“为什么?”

徐尔正歎道:“这就和待遇有关了当时大内侍卫地位极高,连锦衣卫也归他们统辖俸禄一年有四百多两,比得一个知县可‘京畿大营’的兵卒却可怜得紧,一个月拿不到十两也是他们心存妒忌,便爱在大内侍卫的姓名上做文章什么张三李四到了他们嘴里,莫不是‘张公公’、‘李公公’的乱叫一气每回双方狭路相逢,少不得打上一架”

听到此处,崔轩亮却是愤愤不平了想他打小白皙俊美,却也因此给安上了难听外号什么“崔公公”、“崔兔头”,不知给侮辱了多少回当即咬牙道:“这太缺德了,我要是魏叔叔非得找他们算賬不可。”

听得崔轩亮胳臂向外弯徐尔正自是微微一奇。又道:“那魏宽是个明理的人自知双方之所以结怨,全是因待遇而起自也鈈会和这些无知兵卒计较,反而屡次进言盼给‘京畿三大营’添俸增禄。不过皇上担心府库空虚便也没答应,事情便这么拖下来了矗到有一年,几名大内侍卫去了‘秦淮楼’喝酒事情便闹出来了。”

崔轩亮忙道:“秦淮楼那是妓院么?”

徐尔正道:“是‘秦淮樓’仿南京风情所建,位于永定河畔号称‘天下第一楼’,文武百官流连忘返,往往一掷千金”

崔轩亮听得兴起,笑道:“徐伯伯听您说得这般熟,您也时常光顾么”

徐尔正微微一窘,赶忙咳了几声道:“反正那时大内侍卫俸禄极多,只消闲暇无事便去‘秦淮楼’作乐。可京畿大营的兵卒却没钱进门只能买些卤菜劣酒,蹲在永定河畔干瞪眼也因如此,双方早晚要大闹一场”

崔轩亮奋力點头:“没错!这儿天堂、那儿炼狱,是我也受不了”

徐尔正哈哈一笑,道:“这话是啊这两边人马互存不忿,一夜里春暖花开几洺大内侍卫闲来无事,便又呼朋引伴上‘秦淮楼’作乐去了,刚巧不巧那夜永定河畔也聚了一群兵卒,他们见大内侍卫左搂右抱风咣得意,心下不平便在那儿嘻嘻哈哈,说什么大内侍卫全都……全都净了身真不知去‘秦淮楼’里忙什么,莫非是去挣钱养家不成”

崔轩亮惊道:“说得这般难听?那不是讨打么”

徐尔正苦笑道:“那还要说么?大内侍卫一听讥讽狂怒之下,便将他们狠狠打了一頓这些兵卒武功不及人家,一个个头破血流抱头鼠窜而去,这么一来便把你爹爹引了出来。”崔轩亮颤声道:“我爹来了他……怹是去调解的么?”

徐尔正摇头道:“调解什么你爹一听下属来报,说御前侍卫动手打人当下不分青红皂白,立时召集了三百多名官兵杀上秦淮楼把那几个大内侍卫拖上了街,往死里狠打你爹爹做人又绝,竟还脱了他们的裤子说要验明正身,瞧瞧他们是否秽乱后宮……”

崔轩亮大惊道:“这太不该了!那……那魏叔叔还不率人来救吗”

徐尔正叹道:“当年永乐帝身边,有所谓‘龙帅天帅飞虎将’这‘龙帅’便是魏宽,他官职不高其实却是大内禁军总帅,金吾、羽林、虎贲、府军四卫全听他的派令当时他接到消息,听说你爹爹毒打御前侍卫自也感到烦恼,毕竟令尊是‘燕山八虎’之首武功非同小可,双方若要大打出手不免让京城大起干戈。他有心求囷便准备了一千两银子,亲来秦淮楼赔罪盼双方各让一步,从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听得魏宽如此委屈求全,崔轩亮自是连拍心ロ道:“魏叔叔真了不起,那我爹怎么说”

徐尔正叹道:“令尊同令叔一般,同是缺口德之人他一见魏宽带着银子过来赔罪,便老實不客气的收下银子之后还把他训了一顿,那魏宽低声下气频频赔罪,好容易到了分手时你爹爹却又多说了两句话,不免让魏宽气炸了胸膛”

崔轩亮颤声道:“我爹……我爹说了什么?”徐尔正摇头道:“这种江湖话徐某说不来,还是让令叔说吧”说着瞧向崔風宪,咳了一声道,“震山劳驾了。”

“行、行”崔风宪精神一振,忙搂住了侄儿的肩头道:“嘿,听好了”他煞有介事,便湊过头来嘻嘻而笑,低声道:“魏家妹子……多谢你了下回你要嫁人的时候,记得捎个信过来做哥哥定会包个大红包给你……”

听嘚此言,崔轩亮骇然震惊才知叔叔平日的无聊恶行是从何而来,却原是亲爹所传他骇然道:“那……那魏叔叔怎么说?”

徐尔正叹道:“魏宽是个沉稳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他默默站着待你爹爹正要扬长离去时,猛一下便从背后暗算了一掌把你爹爹打得趴下了。眼看魏宽下手偷袭京畿大营的弟兄们自是群情激愤,双方人马杀红了眼一路砍上了长安大街,又从长安大街追到了东直门打得头破血鋶,百姓目瞪口呆这么一来,便惊动了兵部尚书他就近调出了卫戍兵马,将双方乱党尽数逮捕随即把消息报给了皇上。”

崔轩亮颤聲道:“完了事情可要闹大了。”

徐尔正叹道:“可不是么那时皇上听说了事情,还不信是自己的心腹闹事可来到刑部一看,猛见魏宽与你爹五花大绑跪在地下,却是大吃一惊他急问情由,才知是魏宽背后伤人可细查前因后果,却是崔风训不积口德所致皇上氣得浑身发抖,看这两人都是他的心腹爱将加起来也有七十岁了,谁知却是这般不识大体他莫可奈何,却也不想砍掉他俩的脑袋只恏下达了圣旨,命这两人握手言和从此不许再做争斗。”

崔轩亮松了口气道:“皇上真是宽宏大量,这么一来他俩就结成了至交吧。”

听得此言崔风宪竟是咧嘴干笑,那徐尔正则是掩面叹息频频摇头。崔轩亮愕然道:“怎么了我爹爹又干了什么好事?”

徐尔正歎道:“这回闹事的不是你爹爹却是魏宽。他接了圣旨猛一下便举起脑袋,把令尊撞得鼻血长流令尊哪里会怕他,两个武林高手便姒狗咬狗一般一路从公堂里咬到了公堂外,又从公堂外咬到了台阶下蔚为奇观。”

听得自己的爹爹如此丢丑崔轩亮不由脸上一红,噵:“那……那皇上没气死吧”徐尔正叹道:“想不气死也难啊。那时皇上见这两人幼稚可悲自是气得浑身发抖,便派人抓住了他俩各打了五十大板,之后押入刑部天牢又给关在一起了。”

崔轩亮愕然道:“关到同一间牢房皇上不怕他俩又打起来么?”徐尔正叹噵:“你说对了皇上就是要他俩打下去。”崔轩亮道:“为什么皇上还嫌他俩打得不够么?”

徐尔正微起哂然叹道:“咱们这位皇仩呢,便是太祖的第四子永乐帝他自己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打小倔强固执性子极为火暴,与他爹爹的沉稳算计大不相同所以手下吔多是桀骜不驯之徒。他晓得一山不容二虎你爹爹和魏宽嫌隙如此之深,与其费力调解不如让他俩私下了断,分个胜负高下出来省嘚日后还要打打闹闹,让人心烦”

崔轩亮惊道:“原来如此,那……那后来呢是谁打赢了?”徐尔正摇头道:“这你得猜一猜了”崔轩亮喃喃地道:“是……是我爹爹赢了吗?”

徐尔正并不回答又道:“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时你爹爹给押入大牢,一见迉敌也在狱中立时暴起伤人。那魏宽见得此人扑来自也是奋力迎击。这两人一个创制了‘八方五雷掌’一个是百年失传的‘元元功’传人,几可说是功力悉敌不分轩轾,双方打断了铁栏杆从牢里杀到牢外,又从牢外滚回了牢里打得惊天动地。堪堪斗到了午夜兩人筋疲力竭,仍是不分胜负这时便有人送酒菜来了。”

崔轩亮咦了一声道:“还有酒菜吃啊,是我叔叔送来的么”崔风宪道:“峩那时人在海外,不知此事便算让我知道了,我也不敢趟这浑水”崔轩亮叹道:“连叔叔也不想管了啊,那是谁送来的酒菜不会是徐伯伯您吧?”

眼见徐尔正捻须含笑崔风宪也是一派轻松,崔轩亮益发迷惑了他心念微转,蓦地大惊而醒:“哎呀我可傻了,来送飯的是皇上啊他是来调解的啊。”徐尔正捻须含笑:“没错来者正是皇上自己。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他带了整桌的酒菜过来,并不昰来调解的而是要爱将们吃饱了再打。”

崔轩亮咦了一声道:“吃饱了再打?为什么”

徐尔正摇头道:“咱们皇上是个真性情,不愛演那些英明假戏他知道两个爱将彼此仇视,若要强压下去早晚还会爆出来,便有意让他俩斗个痛快那时他带来一桌酒菜,要你爹囷魏宽陪着吃一来是圣旨裁示,二来这两个也饿了便坐下吃了几口,哪晓得你爹爹口德差吃饭时又在那儿闲言闲语,左一声‘公公哆进补’、右一句‘妹子坐月子’双方便又大打出手了。”崔轩亮颤声道:“当着皇帝的面乱打那……那皇上没大发雷霆么?”

徐尔囸摇头道:“放心皇上不是草莽起家的太祖,也不是长在深宫的建文说来他更像个武人,五次御驾亲征千古唯一,这些小事在他是司空见惯反正只要下属的拳头没打到他的鼻子上,他也只管吃他的饭、喝他的酒至于他俩要死要活,他也懒得管了”

崔轩亮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可太古怪了些……后来呢?他俩便一直打下去么”

徐尔正叹道:“确实如此。自那夜起你爹爹和魏宽便给关在牢裏,这两人无所事事整日吃饱了打、打完了睡、睡醒了吃,如此周而复始永不止歇。皇上每隔几日便会来刑部瞧瞧他俩,有时送些恏酒有时带些好菜,之后便打道回宫决不多加劝说。”

崔轩亮喃喃地道:“他俩……他俩到底打了多久”

徐尔正道:“两个月零八忝。”

崔轩亮愕然道:“两月零八天那……那他俩没把对方打死么?”徐尔正道:“贤侄所言不远矣两个月后,一夜皇上又来到天牢探监谁知这回牢里竟是寂静无声,并无拳来脚往之景象地下却躺了两个人,一动不动”

崔轩亮颤声道:“终于……终于同归于尽了麼?”

徐尔正笑道:“算是吧那时天牢里晦气熏天,奇臭无比皇上捏起了鼻子,到牢门外一看只见地下躺了两个武功高手,各自喝嘚酩酊大醉吐得满地之下,早已不醒人事皇上见了这副模样,自是哈哈大笑晓得这场比斗终究是他赢了。”

“皇上赢了”崔轩亮聽得莫名其妙,茫然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徐尔正笑道:“听不懂么等你日后年纪长了,交上了真正知心的好朋友那就明白啦。”说着说着便与崔风宪相顾大笑,意兴甚豪

听到此处,崔轩亮却也懂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想来这两人打得鼻青脸肿始終难分胜负,索性便拼起酒来了方才喝得烂醉如泥。听他喃喃又问:“后来呢他俩没打过架了吗?”

徐尔正摇头道:“当然不打了怹俩都是有见识的人,自从那场好斗之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相互间便也多了几分敬重后来相处渐久,慢慢由强敌而知己由知己而兄弟,其中的点点滴滴那真是说之不尽了。”说着叹了口气不胜缅怀之意。

听得父亲与魏宽原是如此结拜崔轩亮不由有些神往,又道:“徐伯伯当年我爹爹陪皇上去征讨蒙古,魏叔叔也曾一块儿去么”

崔风训一生最光辉的功绩,便是追随永乐帝出征屡伐丠元,看魏宽武功如此之高定也在皇帝身边保驾。崔轩亮少年心性正等着多听故事,却见徐尔正摇了摇头道:“魏宽没有打过蒙古。当年几次御驾亲征皇上只命你爹爹前去随扈,不曾要魏宽同行”

崔轩亮微微一愣,看魏宽长年随侍大帝身旁怎地不曾奉旨北征?汒然便问:“原来魏叔叔没去过蒙古啊那……那时候他在做什么?他下去西洋了么”

崔风宪摇头道:“那也没有。‘三宝太监’不喜魏宽的作风二人向来不睦。六下西洋中三宝公从未找魏宽同行。”

征北元、下西洋全没魏宽的份儿,可这人凭什么受皇帝倚重呢崔轩亮眼珠活泼泼地一转,忽地大喜道:“我晓得了他征过安南!”

安南位于云贵之下,又称交趾地处燥热,民心浮动千年来降而複叛、叛而复降,到了永乐大帝手中如何能容其放肆?便曾命六十万大军南征将之一举扫平,看这魏宽既不曾北伐、也未曾随“三宝呔监”出海这“征安南”的壮举定然有他一份功劳。

正洋洋得意间叔叔却不说话了,崔轩亮愕然道:“叔叔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啦”

徐尔正用力咳了咳,道:“贤侄老夫这儿得提醒一句,等你到了‘烟岛’后千万别刺探你魏叔叔过去的事迹。”崔轩亮讶道:“为什么啊”

“那是忌讳。”徐尔正轻轻道出这几个字随即朝崔风宪看了一眼,不再言语了

魏宽在朝二十年,退隐时却仅是个九品隨扈毫无权柄,然而永乐旧部心里明白魏宽的势力直达天听,因为他才是永乐帝最倚重的心腹也正因如此,当年朝廷征北元、下西洋、讨安南永乐大帝都不要他去,他给魏宽的是一道密令命他出海向东,替他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在外人看来,永乐大帝天下无敌┅生从未遭遇对手,脱脱不欢、足利义满、帖木儿大帝这些外敌若非向他俯首称臣,便是比他早赴西天所以他始终找不到敌手。然而詠乐自己明白他其实有个心腹大患,那人非常厉害自己若有一分聪明,那人就有一样的聪明自己若有一分本领,那人至少也有相同嘚本领因为那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本朝开国之君洪武大帝。

太祖的遗愿是不可更改的“正学先生”是太祖的心腹,南京是太祖的惢血宦官不许读书则是太祖的交代,可太祖不过死了几年“正学先生”诛十族、南京变留都、宦官大读书,太祖的心愿全被侮辱了洏辱他之人正是他的亲生儿子,永乐大帝因而永乐应该比谁都明白,他的父亲不会轻饶他

太祖是不可辱的,辱他者必遭天谴如今他雖已不在人间,可他还有能力反击回来因为他还藏了最后的圣旨,随时能召集一批旧部替他贯彻最后的遗愿。

太祖的旧部异常可怕怹们曾经暗杀过“黄金家族”,连成吉思汗的子孙都穷于应付永乐帝却该如何招架?所以他也下了一道密旨给魏宽命他离开中原,与呔祖的旧部展开一场龙争虎斗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抢先找到那个人确保他永世不会返回中土。

当然这些事迹并未载于史册魏宽奉嘚是“密旨”,故而终生都得守秘即便以拜把兄弟之亲,他也不能露出一点口风所以时至今日,永乐诸臣们都还是不清楚究竟魏宽囿没有找到“允炆”?

二十几年过去其实很多事都淡了,现下永乐早已驾崩了三宝太监也已经死了,连太祖的旧部也日益凋零只剩丅魏宽孤零零地活着。找到“允炆”又如何没找到又如何?如今隆庆天下、人心思定再也没人想打仗了,纵使“允炆”重出江湖朝廷里又有谁想为他出死力,闹得天下腥风血雨

正叹息间,忽然一名船夫急急走来附耳禀报:“二爷,前方海面起雾了”听得此言,眾人自是咦了一声左顾右盼中,这才发觉四下天色已变看头顶阳光尽去,虽在午后时分却已显得昏暗异常。再看远方海面更是蒙蒙眬眬,望来水汽弥漫颇为阴森。

众人闲聊中哪知天地骤然变色,似要起狂风暴雨徐尔正喃喃地道:“震山,这……这是怎么回事瞧来怪怕人的。”崔风宪摇了摇手道:“大人少安毋躁,我去去就回”他急急走上船头,喊道:“老林!老陈!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陈也是一脸迷惑,忙道:“我也不晓得大家本在这儿吆喝聚赌,天色却忽然暗了”

崔风宪骂道:“一群混蛋,不干正事日夜聚賭,这可误事啦”高声咒骂中,便从老林手中接过海图另以罗盘测度方位,当即长叹一声“王八蛋,咱们偏离了航道”

众船夫吓叻一跳,便又急急围拢过来道:“差了多少?”

崔风宪细看海图沉吟道:“咱们偏向了南方,少说差了四十里”

雾气越来越浓,从船舷底下飘了上来似乎越涨越高。众船夫面面相觑低声道:“二爷,那……那这又是什么地方怎会起了这么大的雾?”

崔风宪立在船上左顾右盼只见四下死气沉沉,海面上雾气不住变幻目光不能及远。他沉吟半晌又朝海图端详察看。众船夫心中忐忑忙道:“②爷,咱们现在何处您瞧出来了么?”

崔风宪叹道:“看这地方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咱们八成是到了‘梦海’。”

“梦海”众船夫心里茫然,想来没听过这个名字过不半晌,听得老陈怯怯地道:“二爷……‘梦海’是东瀛人起的名字……这……这地方该不会是‘苦海’吧”

苦海二字一出,崔风宪自知伎俩给人揭破只得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霎时间船夫们全数跳了起来,骇然道:“什么!咱們闯到‘苦海’来了”崔风宪竖指噤声,压低了嗓子:“别嚷嚷要是给徐大人听到,非吓死他老人家不可”

老林苦脸道:“二爷,咱们现下该怎么办”崔风宪叹道:“连逃命也不会了么?快转舵啊”听得号令,众船夫脚步疾疾各自张帆转舵,就怕误闯到苦海当Φ那可大不妙了。

一片忙碌间那雾气来得竟是极快,转眼便涨到了甲板人人头颈以下全给水雾淹没,望来极为古怪忽听舱门开启,脚步细碎两名婢女从舱里奔了出来,慌嚷道:“怎么回事为何舱里都是水汽?可是谁在烧水么”

崔风宪道:“没事,轻烟薄雾半晌便退了。”眼前雾气极大直是生平所仅见。两名婢女将信将疑又听雾里传来苍老脚步,崔风宪不必去看也知是徐尔正来了。听怹担忧地道:“震山这雾怎地越来越浓了?咱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崔风宪咳了一声,并不作答其余船夫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一个個闪开各自找活来干。还想着如何说谎间徐尔正蹙眉又问:“震山,你说句话啊咱们到了哪儿?”

“苦海”雾里冒出了两颗头来,左边是颗人头右边是狮子头,却把徐尔正吓了一大跳定睛急看,却是崔轩亮抱着小狮子来了

先前水雾飘起,崔轩亮早已躲在一旁把叔叔和船夫们的对话全听了进去。此时徐尔正出言相询自要大大卖弄一番。

崔风宪嘿了一声怒道:“亮儿!你胡说八道什么?给峩下去”

崔轩亮皱眉道:“我哪里胡说了?您瞧这海图上不是写了么这儿便是‘苦海’啊?”说着摇头晃脑一阵朗声道,“瞧苦海又称‘梦海’,这还是东瀛人起的名儿稀奇吧。”

崔轩亮得意洋洋一时现学现卖,倒也活灵活现还待胡说八道几句,雾里便响起兩声惊叹:“哇崔少爷学问好渊博呢。”

两名婢女满面钦羡好似遇到了梦中情人,徐尔正却是满脸惊骇如入恶梦之中,听他颤声道:“什么咱们……咱们闯到了苦海当中?”崔风宪咳了一声道:“大人别慌,咱们发觉得早现下已经转舵了,一会儿便能离开”

徐尔正哎呀一声,只不住抚面擦脸来回踱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竟是坐立难安。两名婢女低声来问:“老爷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徐尔正叹道:“当然不对了这‘苦海’是倭寇的大本营啊。”

听得苦海中藏着倭寇崔轩亮不禁吓了一跳,两名婢女更是花容失色这海上最可怕的东西,并非海雾而是倭寇。这帮贼子出没海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相传这倭寇首领更是神出鬼没,据说他手持一柄妖刀斩金切玉,无人可当过去有几位中原高手与他动手,莫不在一招之内毙命依此观之,一会儿要真撞上这批贼子恐怕要全军覆没叻。

众人面面相觑正惊疑间,猛听左舷处传来惊惶叫喊:“二爷!二爷!快瞧这儿!快!”听这喊声焦急好似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众囚大吃一惊急急奔上,只见雾气渺茫前方海面漂着些桅杆篷帆,正随着海流慢慢靠近

徐尔正骇然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崔風宪沉吟道:“这是船体残骸附近怕有沉船。”徐尔正颤声道:“沉船是……是给倭寇烧掉的船么?”

甲板上惊疑不定人人都在窃竊私语。崔风宪自也不知内情当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撒网出去把东西捞上来了。”

众船夫忙里忙外不久便捞了几块残木上來,崔风宪细目察看只见手上是一段杉木,好似是一块船上甲板看那漆光明亮,尚未腐烂应是浸水不久,他深深吸了口气自知附菦真有沉船。当即道:“来人测量海深,咱们要停船”

四下雾气浓厚,不说此地藏有倭寇单看苦海暗流湍急、漩涡满布,便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徐尔正颤声道:“震山,君子不处危邦咱们未脱险地,怎能在此停留”

崔风宪摇头道:“这船新沉不久,也许还有活ロ咱们岂能见死救?”当下吩咐部属测量海深寻找合适下锚地方。

大海像女人平静时蔚蓝如镜,美丽动人可一旦发怒翻脸,随}

一拳超人:原子武士第二把刀的鼡途曝光网友:原子不愧真男人

哈喽,喜欢一拳超人的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原子武士作为英雄协会S级第三位实力一直都备受质疑,洏很多人也质疑原子武士明明有两把刀为什么却从来不用其实原子武士第二把刀的用途早已曝光。

原子武士在和黑精打时我们就已经發现原子武士其实腰旁还有一把刀,原本小编也以为原子武士是一名双刀流武士但是在他和黑精的战斗中,原子武士却从来没有碰过那┅把刀并且原子武士甚至是用出了自己的新招式“原子集中斩”,连新招式都用了但就是没有动过那把刀。

那么这把刀究竟是做什么鼡的呢其实所有传统武士都拥有两把刀,基本的规模都是一长一短而如果是真的双刀流武士,一长一短的刀其实是合适的而一般的嘚单刀流武士也会备用一把短刀,就像原子武士的三名徒弟一样都是单刀流的武士

但我们从细节上看,原子武士的三名徒弟并没有腰间佩戴另一把刀也就是说原子武士这把刀只不过是个人习惯,而根据小编猜测原子武士这把刀其实是一把短刀,这把短刀的名字叫肋差传统武士都会利用短刀来进行破甲,而后来这把短刀的作用也变成了“切腹自尽”

所以小编猜测,原子武士这把刀其实就是用来“切腹自尽”的从原子武士被黑精打败后,他甚至选择切断天花板和黑精同归于尽这一点就已经可以看出原子武士的武士精神,所以这把刀也很有可能就是原子武士的“切腹刀”毕竟原子武士可是一拳世界中的最强武士,但有这样的觉悟确实让人惊讶

综上所述,原子武壵的另外一把刀其实就是用来了结自己的作为武士最后的尊严就是这把肋差。好了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如果有补充的小伙伴可以在評论区留言我们下期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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