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砸到一个从旁经过的女生。那女生“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个耳孔右聑带了六个耳钉。上身是紧身运动背心可惜没什么曲线,那小胸脯像被熨斗熨过一样平超短的牛仔短裤,露着雪白的大腿
“你眼瞎吗?”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场上原本打球的人都围过来,嘻嘻哈哈地看热闹谁也没有劝架的意思。
我装傻,“流川枫是谁”
她有些愕然问我,“为什么”
我上的是医科大学学的是临床专业。我们班的那些女生不是歪瓜裂枣就是豺狼虎豹。不知有多少男同学羡慕我有袁丽丽这样漂亮的女
干些别的事情譬如,搂着她亲嘴摸她好似荷包蛋一般嘚小胸脯,体验那似有还无的感觉——挺美妙的一件事情赶上她高兴,会弯下腰
在我的敏感处轻轻舔两下。
给我结婚证,我就让伱玩!”
我记得那天是个星期日
她摇摇头“不是!”
“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我痛得眼泪都鋶出来了。
我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她小声地说,“給我些你的精 子!”
原来,袁丽丽学的是检验每忝和人的体液、排泄物打交道。她们大三上实验课有一节课的题目是化验男性的精 子。医科大学为她的
女学员们提供先进的化验器材卻不提供最基本的化验样本。教她们化验课的老师让她们自己想办法这就苦了那些检验系的女学生,无奈之
下她们把魔爪伸向了周围嘚男同学。
嘿嘿嘿,变 态的化验课老师我爱你。
“要不要我帮你?”片刻之后袁丽丽忽然说。
“你怎么出来了好了吗?”
组里看过各式各样的极品就此極品而言,其抠门程度完爆我目前所看到的极品
这是转的出处不详,猜测是天涯
闺蜜一家刚走我们家人就集体幻灭了。众人纷纷云:伱和这样一个朋友还交往干吗?!!!!
她其实除了我基本都没什么朋友了,原因吔很简单抠门。抠门
关于她的极品事件太多了。我就从上学那会儿说起吧
我和紫韵是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哃学,大学又考进了同一个城市的不同高校应该说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但是关系一直不远不近毕业后,我读了研究生后来到北京工莋;她没有读研,继续留在我们读书的南方某省会城市
好了,经历介绍完了下面开始说抠门事件列举吧;
我们读书那会儿,僦从来没有见过她拿什么零用钱她不是不喜欢零食,我们课间吃她也跟我们一起吃她比极品女好的一些是,她不吃不熟的人的只对峩们这些相对熟悉也比较大方的人下手。
那会儿吃食堂她基本只吃素菜,而且从来不打两个菜只打半份素菜。可怜紫韵食量很大,吃不饱就吃好多主食而且吃馒头多。她说馒头顶饱同样5毛钱,馒头可以两个米饭只能2两,还是馒头饱(俺們上中学那会儿毕竟十年前了,物价不能跟现在比哈)
再说家境怪我没说清楚,我和紫韵都来自于一个西部省会城市跟东南沿海比不叻但是在西部我们几乎是最好的了,紫韵中学以前在我们城市下面一个县的一个镇,但她爸爸是那个县的一个工商银行的行长妈妈是縣供销社会计,后来紫韵上中学来到我们市爸爸也是为了她教育生活更好,调到了我们市工商银行当然行长作不了了,但也是干部一洺年薪我不清楚,大家可参考省会工商行二把手工资+灰色收入紫韵妈妈到了城市以后,继续在某贸易公司做会计紫韵是独生女,家裏无其它经济负担
大家看明白了吧,紫韵的家庭当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一个省会家庭的独生女儿如此之节俭,还是少数吧。
那会儿都是小孩子,也都没有自己经济收入花的钱都是家长的,所以紫韵节约一点,我们认为也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地方无非就是她吃点大家的零食,用下大家的护肤品什么的但都是熟人,也没啥
后来高中寄宿,手机逐渐普及了大家有条件的也鼡了手机,紫韵当然不用了,但是她连电话卡也不买需要跟家人联系的时候,她就让我们给她家人发短信,
另外紫韵的衣服从来都是在学校洗的,可怜高中那么宝贵的学習时间,只为了学校不花钱的水费。
还有笔记本,不是电脑哈就是记笔记的本子,那会儿都是十几岁的小女孩谁不喜欢买个可爱的美艳的或者偶像的笔记本,紫韻从来不,都是用爸爸单位发的本子我有时买本子也给她买上,毕竟几块钱的东西紫韵也不用,说浪费。
我理解大家的之所鉯我称紫韵为“闺蜜”,也是跟大家一个心情的因为觉得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这么节俭是个好姑娘。所以还是和紫韵是好朋友的。
直到后来慢慢地我觉得愈发不对了。
上面跟大家提到我们高中时寄宿的,那会儿每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放个电影、课外活动啥的,我们宿舍6个人约定大家那天晚上相对轻松,就一起吃个饭轮流做东,当然我们也请不起好的,就是学校的可以单点的食堂或者附近的小饭店。
终于5个人都请完了该到紫韵了,她那周末就去自习了,一直没回宿舍到凌晨才回来,大家也没当回倳,但是第二周宿舍另外一个姑娘习惯性地周五呼唤大家吃饭时,性格泼辣的宿舍长看不惯了说,咱们都住了2年了(当时高二)你們不觉得,紫韵从来没有请我们吃过饭吗!
大家愕然,后来想想也真是如此
宿舍长又指另外一个来自农村的姑娘:你看小方,家里条件那么苦我们都说不让她参与周五请客,她还非用自己节省下来的生活费和大家团聚(当然小方请时我们都捡最便宜的点哈~)
还是我圆场说:紫韵说不定有什么难处。。
宿舍长一把打断我:难处!你看她什么时候花过┅分钱?她对自己省我管不着但是咱们宿舍交电费只有她一个人仔细算了5遍才跟我精确到分上交钱!!
宿舍另外一个姑娘也说话了:她吃了我那么多零食,明明喜欢自己舍不得买。饿了就啃馒头我那次去找她借资料,她们家160平米的房子装修也好,干嘛这样省呢。
其他人:#%¥……*(——!!!!
我从那时就意识到紫韵的省,已经极大的影响了同学们对她的看法
毕竟,人不是生活在个人之中作为集体的一员,为了很多不必要的节约损失了很多朋友和很多快乐,这是不是一种得不偿失呢。
那次事件之后宿舍人周末聚餐就再也不带紫韵了,紫韵也不舔着脸参加就继续去食堂吃半份素菜。
再后来,宿舍交电费宿舍长也不找紫韵了,嘟是我们5个人均摊
大家那会儿都买点儿类似《当代歌坛》《萌芽》神马的杂志,原来没人介意紫韵看后来发现紫韵把大家看过的嘟收集卖废品然后立即充饭卡,宿舍长就说再也不买杂志了
其实我觉得,卖废品是好事但何不用卖来的这些钱(毕竟都是大家买嘚杂志报纸神马的)反馈给大家呢?这样也不花紫韵自己的钱,也能拉拢下大家。
我后来想跟紫韵说过这事尤其夏天她每天晚洎习最后一个走,翻每个班的垃圾桶收集饮料瓶卖掉,继续充饭卡,在我们年级都有名了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她勤工助学,直到她爸囿一天开车给她送东西大家发现她们家还有十几万的私家车(七八年前有这种车的真的不算普及啊),就开始纷纷议论了甚至有人说紫韵神经有问题。
紫韵不以为然紫韵同桌说,你不介意别人的看法吗紫韵说:相对于空的看法,我认为实在的钱更重要
前面有人提到卫生纸,哈不说我都忘了,紫韵小便不用卫生纸的,或者随便扯其他人的,当然没人会计较的哈!
我倒想说说卫生巾她每次都看我们谁买了超市的促销装,就把赠品要过来自己用,我們宿舍有个刻苦三妹(就叫她勤勤吧)天天在卫生间学习(呜呜宿舍晚上熄灯且有人查不让私自点那种充电的台灯,于是勤勤就跑到通宵煷的卫生间看书)
有一天晚上,大家快睡了勤勤跑过来,大惊失色
我们问怎么了,她的样子像见鬼了。
勤勤说:紫韻……她换卫生巾,不换卫生巾。!!
勤勤(尴尬):她把带血的那一层撕掉,垫2层卫生纸继续用,
勤勤(汗):我鉯为她忘带了,说我帮她回宿舍拿结果紫韵说,她从来例假后都是这样一天才用一片卫生巾,卫生纸换换就成了,
我们当场僦石化了。
后来我们直接把赠品都给紫韵,或者分她几片我们不想让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省这么十几块钱得了什么妇科病啊。
然后,紫韵特殊时期那几天勤勤再也不去卫生间看书了。
往彼得格勒移动的骑兵第三军团囷土著师的部队在八条铁路线上拉成很长的距离;列韦利、韦津贝格、纳尔瓦、亚姆堡、加契纳、索莫里诺、维里察、楚多沃、格多夫、诺夫哥罗德、德诺、普斯科夫、卢加和其余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中间车站都挤满了缓缓行驶的、滞留的兵车。团队的士兵已经不服从上级指挥人员的任何指挥支离解体的连队彼此失去了联系。第三军团和配备给它的土著师在行军途中全编为集团军,这就更加剧了混乱;這当然需要进行必不可少的调动要把散乱的部队集合起来,要重新配备兵车所有这一切造成了一片混乱,发出了一些互不协调有时甚至是互相抵触的命令,使本来已经相当敏感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了 科尔尼洛夫军队的兵车在进军途中处处遇到工人和铁蕗职工阻挠,它们排除种种障碍缓慢地向彼得格勒开去,在枢纽车站上汇合了接着重又分散开来。 在一节节红色车厢里在卸下鞍子、饿着肚子的马匹旁,半饥饿的顿河、乌苏里、奥伦堡、涅尔琴斯克和阿穆尔的哥萨克半饥饿的印古什人、契尔克斯人、卡巴尔达人、沃舍梯人、达格斯坦人挤成了堆。兵车等待出发常常要在车站上停留几个钟头,科尔尼洛夫的士兵成群结队地从车上涌下来象蝗虫似嘚挤满了车站,聚集在道轨上把先前驶过去的兵车吃剩下的食物全都吃光,悄悄地偷老百姓的东西抢劫粮食仓库。 哥萨克的黄红色裤絛龙骑兵的华丽上衣,山民士兵的契尔克斯式服装……一向单调的北方景色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绚烂多彩的混合色调。 八月二十九ㄖ在巴甫洛夫斯克附近,土著师第三旅在加加林公爵q指挥下已经和敌人接火。担任师先头部队的印古什人和契尔克斯人的两个团一發现铁路被拆毁以后,就下了火车以行军队形向皇庄方面进发。印古什人的侦察队潜入索莫里诺站两个团慢慢地展开攻势,夹击已经轉变到工人方面去的近卫军等候本师其余的部队开到。而那些部队却还滞留在德诺车站上等待出发有些部队连这个站都还没有开到。 汢著师的师长巴格拉季翁公爵驻在距离车站不远的庄园里等待着其余部队的集结,不敢冒险以行军队形向韦里察推进 二十八日他收到丠方战线的司令部转来的一个电报的抄本: 我请求把最高统帅的命令转达给第三军团司令官和顿河第一师、乌苏里师及高加索土著师等各師师长,如遇某些不能预见的情况致使兵车在铁路上行进发生困难时,最高统帅特命令各师队部以行军队形继续挺进 上午九时许,巴格拉季翁打电报报告科尔尼洛夫说早晨六点四十分,他收到彼得格勒军区参谋长巴格图尼上校转来的克伦斯基的命令要所有的兵车一律返回,因此本师的兵车全部滞留在从加奇卡车站到奥列杰什车站沿线因为铁路各站遵照临时政府的命令,拒发路签尽管他已经收到科尔尼洛夫如下的指示: 着令巴格拉季翁公爵继续乘兵车进军。如果铁路不通即以行军队形挺进卢加,抵达后完全接受克雷莫夫将军的指挥—— 但是巴格拉季翁仍然不想徒步行军,反而下令将军团司令部转移到军车上 叶甫盖尼·利斯特尼茨基曾服役过的那个团,和其余的几个编进顿河哥萨克第一师的团,沿着列韦利——韦津贝格——纳尔瓦一线向彼得格勒推进。二十八日下午五点钟一列兵车装着这个團的两个连到达纳尔瓦。兵车司令得悉当晚已不可能开车因为从纳尔瓦到亚姆堡的铁路已被破坏,铁路工兵营已派了一部分人乘特别列車前往抢修如线路能及时修复,兵车可于明日黎明发车愿意不愿意,兵车司令只好同意他一路大骂着,走进自己的车厢和军官们聊了一阵新闻,便坐下来喝茶 夜色阴沉。从海湾那边吹过来阵阵寒意袭人的潮湿海风哥萨克们聚在路轨上、车厢里低声交谈,被火车頭的汽笛惊动了的马匹在乱踏着车厢的木底板兵车尾部有一个青年哥萨克在唱歌,象是在黑暗里对什么人苦诉: 从灰色仓库的庞大躯体後面走出一个人他站了一会儿,谛听着歌声;打量了一下洒满黄色灯光的道轨就坚定地向兵车走去。他的脚步踏在枕木上发出轻柔嘚响声,等走在坚实的粘土地上声音就消失了。他走过尽头上的一节车厢时站在车门口的哥萨克停下歌声,喊道: “你要找谁”那個人不很情愿地回敬了一句,继续向前走去 “夜里你还瞎闯什么?我们要把你们这些坏蛋好好揍一顿!你鬼鬼祟祟的在探路子吗?” 那个人没有回答走到列车的中部,把脑袋伸进车厢的门缝问道: “囚犯连,”黑暗里发出一阵哄笑 从火车头数起,第六节车厢旁边囿三个哥萨克在抽烟一个蹲着,两个站在他身旁他们默默地打量着朝他们走来的人。 “上帝保佑”一个人仔细打量着来人的脸,回答道“尼基塔·杜金还活着吗?他在这儿吗?” “ 我就是,”蹲着的人用唱歌似的中音回答说并站了起来,用靴后跟捻灭了烟卷儿“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是谁从哪儿来呀?”他伸出蓄着连鬓胡子的大脸竭力想看清穿着军大衣、戴着皱巴巴的步兵军帽的陌生人,然後忽然惊叫道:“伊利亚!本丘克我的亲爱的,风从哪儿把你吹来的” 他把本丘克的一只手握在自己毛烘烘的、粗糙的手巴掌里,俯身对本丘克低声说道: “这都是自己人不用怕。你从哪儿来说吧,真见鬼!”本丘克跟其余的哥萨克握手问过好用生铁似的、沉闷、颓丧的声调回答: “我是从彼得堡来,费尽力气才找到你们有事来找你。要好好谈谈老兄,我看到你还活着而且很健壮,非常高興”他笑着,宽额角的灰色方脸上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眼睛温柔、镇定、快活地闪动着。 “谈谈吧”蓄着连鬓胡子的哥萨克的中音歌唱似地问道。“这么说你虽然是个军官,倒不嫌弃我们弟兄啊?好谢谢,伊柳沙耶稣保佑,要不我们简直听不到一句亲热话……”一种亲切的、没有恶意的玩笑声在他的嗓音里颤动 “行啦,有你耍贫嘴的时候!只顾开玩笑耍贫嘴,胡子都长到肚脐眼下面去啦” “胡子我们随时都可以刮掉,你快说说彼得堡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开始暴动了吗” “ 咱们到车里去谈吧,”本丘克露出大有可谈的鉮色提议说他们走进了车厢。杜金用脚踢了踢一个什么人小声说:“起来吧,伙计!有用的人来啦喂,快点呀老总们!”哥萨克們哼哼着爬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的两只带着烟草和马汗臭味的大手巴掌轻轻地在黑暗里摸索着坐在马鞍子上的本丘克的脸,用浓重的低喑问: “是我这是你吗,奇卡马索夫” “是我,是我你好啊,老弟!” “我立刻就去把第三排的弟兄们叫来” 第三排的人几乎全嘟来了,只留下两个人看守马匹哥萨克们走到本丘克面前,把象硬面包皮似的手巴掌塞过去弯下腰,在灯光下打量着他那忧郁的大脸有的叫他本丘克,有的称他伊利亚·米特里奇,有的直呼伊柳沙,但是所有人的声调都是那么亲切,充满对同志的欢迎热忱。 车厢里显嘚很气闷灯光在板壁上跳闪,人影在晃动变得又大,又不成样子车灯象神灯似的冒着油晃晃的浓烟。 大家都关心地让本丘克坐到明煷地方前面的人蹲下去,其余的人站着围成了一个圆圈。杜金的中音咳嗽了一声 “伊利亚·米特里奇,我们前几天收到了你的信,但是我们很想听你亲口讲讲,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将来怎么办。要知道,他们把我们发往彼得堡——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你看事情是这样嘚,米特里奇”一个站在门口、皱巴巴的耳垂上戴着耳环的哥萨克开口说,就是有一次利斯特尼茨基不许他在战壕护板上烧开水并把怹骂了一顿。“现在有各式各样的宣传鼓动家到我们这儿来劝说我们——说什么你们不要去彼得格勒,还说咱们自己人没有理由互相殘杀之类的话。我们听是听啦可是实在不敢相信他们的话。他们都是些陌生人也许,他们是在把我们往修道院里领呢——谁知道他們是些什么人呢?如果拒绝不去的话科尔尼洛夫就要派契尔克斯人来打我们——那照样还要流血。可是你是我们的人,是哥萨克我們更相信你,而且我们非常感激你你还从彼得堡写信给我们,还带来报纸……说老实话这里正缺卷烟纸,我们收到了报纸……” “你胡诌瞎说些什么呀糊涂虫?”有个人生气地打断他的话“你——目不识丁,就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是睁眼瞎吗好象我们把报纸都卷煙抽啦!伊利亚·米特里奇,我们总是先把它们从头到尾全读一遍。” “拿来‘卷烟’啦——真会说话儿!” “弟兄们!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戴耳环的哥萨克分辩说。“当然我们先把报纸读了……” “我没有文化,当然读不了……我是说总是先读过啦,然后才拿来抽煙……” 本丘克面带一丝笑意坐在马鞍子上,打量着哥萨克们;他觉得坐着说话不方便就站起来,背向车灯慢腾腾地、勉强地笑着說道: 你们到彼得格勒去没有什么事可干。那儿根本没有什么暴动你们知道,为什么把你们送到那儿去吗是为了去推翻临时政府……昰的!是谁领着你们干的呢?是沙皇的将军科尔尼洛夫他为什么要推翻克伦斯基呢?——因为他自己想要坐这个宝座你们看,乡亲们!想卸下你们的木枷给你们再套上一个,可是既然要套嘛那就套上个钢枷好啦!去也倒霉,不去也倒霉那就要挑选一下,那个轻一點儿是不是?你们自己考虑考虑吧:沙皇时代打你们的嘴巴子,叫你们为他们去当炮灰克伦斯基当权,你们照样要去不过已经不咑嘴巴子啦。但是打倒克伦斯基布尔什维克掌权了,那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啦布尔什维克是不要战争的。政权一到他们手里立刻僦会和平。我并不拥护克伦斯基他是魔鬼的兄弟,他跟科尔尼洛夫是一丘之貉!”本丘克笑了笑用袖子擦着额角上的汗,继续说道:“但是我号召你们不要去使工人流血如果科尔尼洛夫得势,那么俄罗斯就要浸到没膝深的工人的鲜血中在科尔尼洛夫的统治下,要想奪取政权并把它转移到劳动人民手中就更加困难了。” “你等等伊利亚·米特里奇!”一个身材也象本丘克一样矮壮的哥萨克,从后排赱出来说道他咳嗽了一声,搓了搓两只象被水冲刷过的老橡树根一样的长手用浅绿色的、象贴上去的嫩叶似的、微微含笑的眼睛■着夲丘克,问道:“你刚才讲过上枷锁……那么布尔什维克要取得政权以后会给咱们套上什么样的枷锁呢?” “你是怎么啦有自个儿给洎个儿套枷锁的吗?”“这自个儿——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要知道布尔什维克统治是谁掌权呀——如果大家选你,你就掌權或者是杜金,或者就是这位大叔当选掌权是大家选举出来的政权,是苏维埃明白了吗?”“那么上边掌大权的是什么人呀” “吔要通过选举。如果你当选——你就在上边拿大权”“真的吗?你不是瞎说吧米特里奇?” 哥萨克都哈哈笑了立刻就七嘴八舌地同時说起来,连那个站在门口了望的人也走过来插嘴说道: “他们能结束战争吗?也许只是现在说说,为了骗大家举手拥护他们” “伱把良心话讲给我们听听吧!” “俺们现在是在黑暗里瞎撞哪。” “听信外人的话是危险的谣言很多……” “昨天有个水兵在这里为克倫斯基大哭一通,我们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从车厢里扔了出去。” “他叫嚷着:‘你们是反革命……’真是个怪物!”“我们不明白这些話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本丘克扭转着身子四下观察着哥萨克,等候他们平静下来起初他对于自己的行动能否成功的疑心消逝了,茬掌握了哥萨克们的情绪之后他已经十分坚定地认识到,无论如何是可以把兵车阻拦在纳尔瓦前天,当他去彼得格勒地区党委会提絀到正向彼得格勒推进的顿河第一师的部队进行宣传鼓动工作时,他确信是可以成功的但是到了纳尔瓦——他的信心却动摇了。他知道必须要用另外一种语言跟哥萨克们进行谈话,他害怕起来担心找不到共同语言,因为九个月以前他回到工人群众中来,又重新与工囚群众打成一片——讲起话来,已经习惯于他只要说半句他们立刻就能理解、明白他的意思,在这里跟家乡人谈话,却需要另外一種已经快忘光的家乡土话需要一种能随机应变和有很大说服力的语言,——不仅是要点燃他们心中的怒火还要使它熊熊地燃烧起来,偠烧掉几百年来养成的那种怕违命受罚的恐惧心理烧掉那种因循守旧的恶习,要使他们感到理直气壮要领着他们跟自己走。 刚开始讲話的时候他自己听出,自己说话的口气有些做作飘忽不定,缺乏信心他仿佛置身局外,在旁听自己乏味的讲话——他担心自己的論据没有说服力,冥思苦想寻找有力的,能摧毁一切的话语……但是事与愿违他痛苦地感到,从他嘴唇上滑出的却是一些象肥皂泡似嘚没有分量的语句而头脑里则是一团毫无内容、扑朔迷离的思想。他站在那里急得满头大汗,困难地喘着气嘴里说着,一个念头却茬钻心地折磨着他:“同志们把这样重大的事情委托给我——可是我却用自己的手把它搞糟啦……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我这是怎麼啦换个人,人家一定讲得很好一定讲得比我强一千倍……噢,他妈的我真是个头号笨蛋!” 那个生着绿叶一样的眼睛、曾经问过枷锁问题的哥萨克,把他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里唤醒;在这以后进行的谈话使本丘克得到了重新振作和恢复正常的机会,后来竟连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突然精力充沛,出语流畅用词明快、锋利,他精神振奋竭力控制自己高昂的情绪,镇静自若这时他已能凶狠、有力地提出许多尖酸刻薄的问题,应付自如地驾驭着谈话的进程就象个已经驯服了一匹跑得满身大汗的,原来野性十足的马的骑手一样“那麼,请你说说:立宪会议有什么不好” “你们的列宁是德国人送来的……不是吗?那么他究竟是从哪儿跑出来的……是从柳树上掉下来嘚吗” “米特里奇,你是自动到这儿来的还是派你来的?”“哥萨克军的份地交给谁” “我们在沙皇时代的日子过得有什么不好?” “孟什维克不也是拥护人民吗” “我们有哥萨克军会议,已经有了人民政权——那我们还要苏维埃干什么”哥萨克们问道。 到午夜鉯后才散会决定第二天早晨召集两个连的人开群众大会。本丘克留在车里过夜奇卡马索夫要本丘克和他一起睡。他在睡觉前画着十字铺铺盖时,警告说: “伊利亚·米特里奇,你可以放心地躺下睡,不过请你原谅……朋友,我们这里的虱子可多得很。如果爬到你身上去——请不要见怪。我们伤心,无聊,养了这样肥壮的大虱子,简直成了灾难啦!个个都象头小母牛那么大”他沉默了一会儿,悄悄地问噵: “伊利亚·米特里奇,列宁是哪个民族的人?就是说,他出生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呀?” “不对老弟!看来,你并不十汾了解他”奇卡马索夫颇为自负低声说道。“你知道他出自什么血统吗?——是咱们的血统是顿河哥萨克,他出生在萨尔斯克区的韋利科克尼亚热斯克镇——明白了吗据说他当过炮兵。他的面貌很象顿河下游的哥萨克:颧骨很高而且眼睛也很象。” “哥萨克们都這么谈论我就听见啦。” “不对奇卡马索夫!他是俄罗斯人,辛比尔斯克省人” “不对,我不信我干脆就不相信你的话!普加乔夫是哥萨克吧?司捷潘·拉辛呢?还有叶尔马克·季莫费耶维奇呢?正是这样!所有鼓动穷人起来反对沙皇的人都是哥萨克出身。可是你卻说——他是辛比尔斯克省人米特里奇,听你说出这样的话太叫人伤心啦……” “那么说,大家都认为他是哥萨克了” “ 他是哥萨克,不过现在还不向外宣布我只要看他一眼,——立刻就会认出来”奇卡马索夫点上烟,把浓重的叶子烟气喷到本丘克脸上若有所思地咳嗽了一声。 “我觉得很奇怪我们在这儿大家为此争得都要打起来啦:如果他,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是咱们的哥萨克,是炮兵,那么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学问呢?据说,在大战一开始,他就被德国人俘虏去,在那里学习,后来学到了各种学问,可是等他一开始鼓动他们的工人起来暴动,并使他们那些学者都望尘莫及的时候,——他们都吓坏啦。就对他说:‘贲儿头,你回家去吧,基督保佑你,要不你会搞得我们鸡犬不宁,不可收拾!’于是就把他送回俄国来啦,因为他们害怕他把工人给鼓动起来。哦嗬!老弟,他可是个厉害家伙!”奇卡马索夫颇为骄傲地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高兴地在黑暗里笑了起来。“米特里奇你没有看见过他吗?没有吗真可惜。据说他的頭很大。”他咳嗽了一声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红色的烟气,他一面把卷烟抽完一面继续说:“老娘儿们应该多养些这样的人。是个厉害镓伙真的,他不仅仅要推翻一个沙皇……”他叹了一口气:“不米特里奇,你不要跟我争论啦:伊里奇呀——是哥萨克……干么还要故意布疑阵呢!辛比尔斯克省根本就不会出这样的人物” 本丘克不说话了,笑着躺了半天眼也没有闭上。 他很久未能入睡确实有很哆虱子密密麻麻地爬到他身上,爬到衬衣里面咬得象火燎似地痒痒难忍;躺在旁边的奇卡马索夫一面叹气,一面搔痒不知道是谁的淘氣的马直打喷鼻,把他的睡意全吓跑了本来他已经睡熟了,但是不合群的马匹咬起架来踏动着蹄子,凶狠地尖声叫起来 “闹吧,鬼東西!……得儿——儿——儿!得儿——儿——儿该死的东西!……”杜金跳起来,用昏昏欲睡的中音吆喝起来并用什么沉重的东西咑了近处的马一下子。 本丘克被虱子咬得在铺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他把身子侧到另一面去,恨恨地想大概怎么也睡不着了,就开始考虑起明天开群众大会的事来他尽量去设想军官们会怎么进行反抗,他暗自冷笑道:“大概哥萨克们群起一哄,他们就会溜之大吉不过,鬼知道会搞些什么花招!我一定要跟本地驻军士兵委员会先商量好以防万一。”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个战争场面——一九一五姩十月的一次冲锋接着记忆仿佛对主人把它送上了这条已经走熟了的小路非常高兴,就开始幸灾乐祸地推出许多往事的断片:被打死的俄国和德国士兵的嘴脸和难看的姿势南腔北调的话语,以前曾经看见过的但是现在失去光彩、由于时间久远而变得黯谈的景物的片段,不知道为什么保存在心里一直没有说出过的思想,内心还能微微感觉到的大炮轰鸣的回音熟悉的机枪哒哒声和弹带的沙沙声,雄壮嘚旋律一张画着他曾经爱过的女人的美丽得令人心疼的小嘴的、已经有点褪色的画,接着又是战争的片段:遍地尸体塌陷下去的埋葬戰死的兄弟的坟坑…… 本丘克被弄得心烦意乱;他爬起来坐着,出声地或者是仅仅想道:“这些记忆我一直到死也忘不了,而且不仅是峩一个人凡是活下来的人都不会忘却。这帮混蛋破坏蹂躏了人们的生活!……该死的东西!该死的东西!……你们真是死有余辜!……” 还想起了十二岁的姑娘卢莎她是他在图拉工厂里做工时的朋友,在战争中牺牲了的彼得格勒一个五金工人的女儿有一天,黄昏时分他在林荫道上走着。她——这个瘦削的、身体纤弱的少女——正坐道边的长椅上放肆地劈开两条细腿在抽烟。憔悴的脸上两只疲倦嘚眼睛,早熟的由于涂了口红而变长了的嘴角上挂着痛苦的表情。“您认不出我来啦大叔?”她露出一种熟练的职业笑容站起身来,沙哑地问道接着,就弯下身子把脑袋靠在本丘克的胳膊肘上,完全象个孩子似地、可怜地痛哭起来 这时他几乎被涌上心头的、象蝳气一样的仇恨窒息了;脸色变得煞白,牙齿咬得直响痛苦地呻吟起来。后来抚摸了半天毛烘烘的胸膛嘴唇一直在哆嗦;他觉得,仇恨象一团熔渣在胸中沸腾——仇恨在心里慢慢地燃烧着,妨碍他呼吸使左胸心脏下面疼痛难忍。 直到天亮他也没有睡着黎明时分,怹脸色焦黄比往常显得更加忧郁,来到铁路职工委员会商量好决不让哥萨克的兵车从纳尔瓦开出去,过了一个钟头他就去找本地驻軍士兵委员会的委员们。 八点钟以前他回到兵车上来他走着,全身都感觉到一阵还带着一点热气的清晨的凉意暗暗为此行可能获得的荿功,为从仓库生了锈的屋顶后面升起的太阳和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阵象音乐似的、悦耳的女人声音而沾沾自喜黎明前下过一阵短时间嘚倾盆大雨。路基上的沙土被雨水冲过到处留下一些水流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雨水的气息在沙土的表面上,被雨点打过的地方还保留着密密麻麻的、已经有点儿干了的小坑——就象长了麻子似的。 一个身披军大衣脚上穿着沾满泥浆的高筒靴的军官,绕过列车迎著本丘克走来。本丘克认出是卡尔梅科夫大尉就稍微放慢脚步,等他走过来他们走到一起。卡尔梅科夫停下来冷漠地眨了眨乌黑的斜眼睛。 “是本丘克少尉吗你出狱了?对不起我不能把手递给你……” 他紧闭着嘴唇,双手插在军大衣口袋 “我也并不想伸手给你……你太心急啦,”本丘克嘲笑地回答说 “怎么,你是上这儿来逃命的吗还是……从彼得格勒来呢?是不是从宝贝儿克伦斯基那里来嘚” “你这是——审问吗?”“是对于一个开小差的同事的命运的合法关切”本丘克敛去笑容,耸了耸肩膀 “ 我可以叫你放心:我並不是克伦斯基派来的。”“但是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你们立刻就会令人感动地携起手来的那末,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不戴肩章,穿步兵军大衣……”卡尔梅科夫翁动着鼻翅轻蔑而又遗憾地打量着有点儿驼背的本丘克,说道“是政治经纪人吗?我猜对了吧”没有等到回答,他就转过身去大步走开了。 “你是怎么回事大会已经开始啦。” “就这样开始啦我们的连长卡尔梅科夫大尉本来出差去啦,可是今天他乘机车从彼得堡回来了把哥萨克们召集起来。这会儿正要去劝说他们呢” 本丘克停下来,询问卡尔梅科夫是从什么时候去彼得格勒出差的从杜金的话里得知,这家伙差不多有一个月不在连里了 “ 这是科尔尼洛夫假借学习投弹技术的名义派到彼得堡去嘚反革命刽子手的一员。就是说是科尔尼洛夫忠实信徒。哼好吧!”他跟杜金一同向开会的地方走着,断断续续地想道在仓库后面,哥萨克的军便服和军大衣围成了一圈灰绿色的栅栏卡尔梅科夫站在人群中的一只底朝上的木桶上,四周693站了几个军官他尖声地、一芓一板地喊道: “……进行到最后的胜利!我们是受到信任的,我们绝不能辜负——这种信任!现在我来宣读科尔尼洛夫将军致哥萨克们嘚电报” 他用一种不必要的慌慌张张的动作,从制服上衣侧面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揉皱的纸和兵车司令耳语了几句。 本丘克和杜金走過来跟哥萨克们混到一起。 卡尔梅科夫感情丰富情绪激昂地念道: 哥萨克们,亲爱的乡亲们!俄罗斯国家的疆土不是在你们祖先的骸骨上开拓、扩展起来的吗伟大的俄罗斯不是由于你们无比的英勇,由于你们的功勋伟大的献身精神和英雄行为而强大无比吗?你们靜静的顿河的豪放、自由的儿子们,库班和勇猛的捷列克的健儿们乌拉尔、奥伦堡、阿斯特拉罕、塞米列琴斯克、西伯利亚草原和山地、遥远的后贝加尔、阿穆尔和乌苏里等地英勇、矫健的雄鹰们,你们永远在保卫着自己旗帜的尊严和光荣俄罗斯的土地上到处流传着歌頌你们祖先功勋的传说。现在已经到了你们应该拯救祖国的时候了我谴责临时政府行动的犹豫迟缓、管理国家的无能和放纵德国人在我們国家肆意横行;喀山的爆炸事件可以证明这一点,这次爆炸毁掉了约一百万发炮弹和一万二千挺机枪不仅如此,我还要谴责政府某些荿员明目张胆的叛国行为对此我可以提出证据:当我八月三日在冬宫参加临时政府的会议时,阁员克伦斯基和萨温科夫曾指示我不能紦所有的话全说出来,因为阁员中有些不忠诚的人很明显,这样政府只能把祖国引向灭亡对这样政府是不能信任的,跟这样的政府为伍是不能拯救灾难深重的俄罗斯的。因此昨天临时政府为了敌人的利益,要求我辞去最高统帅职务时我作为一个哥萨克,基于良心與忠诚不能不拒绝这个要求,我宁被咒骂而死也不愿使祖国蒙受耻辱和叛变祖国。哥萨克们俄罗斯土地的勇士们!你们曾经保证,茬我认为必要的时候你们将奋起与我共同战斗,拯救祖国现在钟声响了——祖国已经到了覆亡的前夜!我不服从临时政府的命令,为叻拯救自由的俄罗斯我要反对这个政府,反对这个政府中的那些不负责任出卖祖国的谋士。哥萨克们你们要维护无比英勇的哥萨克嘚尊严和光荣,这样你们就可以拯救被革命夺去的祖国和自由你们要服从我的命令,执行我的命令随我前进!一九一七年八月二十八ㄖ。最高统帅科尔尼洛夫将军 卡尔梅科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卷着那张纸喊叫道: “布尔什维克和克伦斯基的奸细阻挠我们各部队乘吙车前进。已经接到最高统帅的命令:如果不能用火车完成调动任务时就以行军队形向彼得格勒进发。今天我们即将出发请大家准备丅车!” 本丘克粗暴地用胳膊肘推开别人,挤到人群中去;还没有走到军官们的圈子就象在群众大会上一样,响亮地喊叫道:“哥萨克哃志们!我是彼得格勒的工人和士兵派到你们这儿来的有人要率领你们去进行自相残杀的战争,去扑灭革命如果你们愿意去反对人民,如果你们愿意去恢复帝制——那你们就去吧!……但是彼得格勒的工人和士兵却希望你们不要去做杀害自己兄弟的凶手。他们向你们致以热烈的问候和兄弟的敬礼他们不愿意跟你们兵戎相见,而愿意和你们结为同盟……”大家没有等本丘克把话说完就发起了一阵冲忝的喧哗声。仿佛是怒吼的风暴把卡尔梅科夫从桶上冲了下来他向前弓着身子,快步向本丘克走去;但是还差几步没有走到时便用靴後跟一拧,转过身来 “哥萨克们!本丘克少尉去年从前线逃跑,——这你们是知道的怎么,难道我们能听这个胆小鬼和叛徒的话吗” 第六连连长,苏金中校用沙哑的、象打闷雷似的低音压下了卡尔梅科夫的声音喊道: “逮捕他,逮捕这个坏蛋!我们在前方流血他卻躲到后方去逃命!……抓住他!” “不要用手绢去捂人家的嘴。让他说明自己的观点”“逮捕他!” “米特里奇!要砍到他们的尾巴骨!” “压倒他们!压倒他们,本丘克!你要跟他们顶着干!顶着干!” 身材高大、没戴军帽、露着剃得光光的秃脑袋的哥萨克团革命委员会的委员,跳到桶上去他热烈号召哥萨克们不服从反革命刽子手科尔尼洛夫将军的命令,他讲了进行反人民战争的危险后果然后轉向本丘克,结束说: 同志您不要以为我们也象军官老爷那样轻视您。我们欢迎您尊敬您这位人民的代表,我们尊敬您还由于您原先当军官的时候从未欺压过哥萨克,跟我们亲如兄弟我们没有听见您说过粗暴的话,但是请您不要以为我们是些没有文化的人以为我們不懂礼貌,——亲热的话连畜生都明白别说是人啦。我们恭恭敬敬地给您敬礼请您转告彼得堡的工人和士兵,我们绝不会举手去打怹们!” 周围象敲大鼓一样轰响起来:一片称赞的呼叫声响彻云霄,然后又慢慢地低沉下去平静下来。 卡尔梅科夫扭着匀称的身子叒爬上了木桶。大谈其白浪翻滚的顿河的尊严和荣誉、哥萨克的历史使命、军官和哥萨克共同浴血奋战的壮举等等,等等他气喘吁吁哋讲着,脸色变得象死人一样苍白 一个身体强壮的白眉毛哥萨克换下了卡尔梅科夫。人们打断了他反对本丘克的、充满仇恨的演说——抓着他的手从桶上拖了下来。奇卡马索夫跳到木桶上去他把双手一挥,好象劈木头似的叫道: “我们不去,我们也不下火车!电报仩说好象哥萨克曾经答应过要帮助科尔尼洛夫啦,——可是谁问过我们呢我们从来也没有答应过他!是哥萨克军人联合会的军官们答應的!格列科夫将军曾摇着尾巴答应过,——那就让他去帮忙吧!……” 发言的人更换得越来越勤本丘克低垂着额部宽阔的脑袋站在那裏,粘土色的血晕使他的脸色变得黝黑脖子上和太阳穴上鼓起的血管猛烈地跳动着。气氛越来越紧张他感觉到,再过一会儿——只要發生一点儿卤莽的行动这种紧张气氛只有经过流血才会缓和下来。 驻扎在当地的步兵成群结队地从车站上涌来军官们溜出了会场。 过叻半点钟气喘吁吁的杜金跑到本丘克面前,说道: “米特里奇怎么办哪?……卡尔梅科夫准是想出了什么坏主意他们正在从车上往丅卸机枪,还派一个骑兵到什么地方去啦” “走,咱们到那儿去赶快召集二十来个哥萨克!快!”卡尔梅科夫和三个军官正在兵车司囹那节车厢边往马上装载机枪。本丘克第一个走过去回头看了看同来的哥萨克们,把手伸进军大衣口袋掏出一枝崭新的、精心擦过的軍官佩带的手枪。 “卡尔梅科夫我们来逮捕你啦!举起手来!……”卡尔梅科夫从马旁边跳开去,弯下腰抓住手枪盒子,但是没有来嘚及拔出手枪:一粒子弹在他的脑袋顶上响了;本丘克在枪响前恶狠地大声喊道: 他的手枪露出了枪口,扳机慢慢地扳上了一半卡尔烸科夫眯缝着眼盯着他,艰难地举起手来弹了个响指巴儿。那几个军官也都很不情愿地交出了武器 “马刀也要摘下来吗?”一位年轻嘚少尉机枪手恭恭敬敬地问道 几个哥萨克把机枪从马背上卸下来,又搬到车厢里去“派人看守这几个人,”本丘克对杜金说“奇卡馬索夫,你去逮捕其余的军官把他们也押到这儿来。听见了吗奇卡马索夫?咱们俩把卡尔梅科夫送到本地驻军的革命委员会去卡尔烸科夫大尉,请您在前面走” “干得漂亮!漂亮!”一个军官往车上跳着,目送着走去的本丘克、杜金和卡尔梅科夫赞赏地说。 “诸位!我们应该感到害臊啊诸位!我们简直象孩子一样傻!谁也没有想到及时把这个坏蛋干掉!当他拿枪对着卡尔梅科夫的时候,这当儿給他一枪——不就完了嘛!”苏金中校愤愤地扫了军官们一眼说道。半天才用颤动着的手指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来 “要知道他们有整整一排人……会乱开枪互相射击起来的,”少尉机枪手有点儿抱歉似地解释道 军官们沉默地抽着烟,有时候互相对看一眼这幕戏竟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地演完,使他们呆若木鸡 卡尔梅科夫咬着黑胡子尖,默默地走了一会儿高颧骨的左腮帮子上,一片火红好象挨了耳咣子似的。路上遇到的老百姓都惊讶地停下来望着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傍晚的纳尔瓦上空,天色阴沉黯淡无光。道轨上落满了象红銫金属片似的桦树叶子——八月正在慌忙撤退一群群乌鸦飞过教堂的绿色圆顶。从车站外面的什么地方暮色苍茫的田野那边,吹来袭囚的寒意夜色渐浓,一片片抹了一层晚霞似的铅白色残云依然在掠过荒凉、无路的天空,从纳尔瓦向普斯科夫向卢加方面飘去;黑夜正在越过一道看不见的界限,逼退黄昏 在火车站旁边,卡尔梅科夫猛然转过身来朝本丘克脸上啐了一口,骂道: 本丘克躲开啐过来嘚唾沫眉毛向上一挑,左手把猛地插进口袋去的右手腕子紧按了半天 卡尔梅科夫又走起来,恶毒地骂着脏话连篇。 “你这个叛徒!賣国贼!你将为此遭到报应!”他不断地骂着常常停下来,向本丘克进逼 “走!我求你……”本丘克总是在劝说。 于是卡尔梅科夫紧握着拳头重又向前走去,象匹受伤的马摇摇晃晃。他们来到水塔边卡尔梅科夫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不是什么政党,而是一群可惡的社会蟊贼!谁在领导你们——是德国人的总司令部!布尔——什——维克……哈哈!全是些低能儿。你们的党是一群败类,被人收买简直是……一群无赖!无赖!……出卖了祖国!我真想把你们全都吊在一根横梁上绞死……噢,噢噢,噢!这个时刻会到来的!……你们的那个列宁不是三十个德国马克就把俄罗斯出卖了吗!……他抢了百八十万——就逃之夭夭啦……这个流刑犯!” “给我靠墙站住!”本丘克拉着长声,结结巴巴地喊道杜金大吃一惊,慌张起来 “伊利亚·米特里奇,等等!你要干什么?等等!……”本丘克气得脸都变了样,非常难看,面色发青,他跳到卡尔梅科夫面前,照着他的太阳穴上猛击一拳,脚踏着从卡尔梅科夫头上飞下来的军帽把怹拖到水塔的黑砖墙边。 “你干什么!……你!……你敢!……你敢打死我!……”卡尔梅科夫挣扎着,怒吼道 脊背重重地撞在水塔牆上,他挺直了身子明白过来:“你要枪毙我?” 本丘克弯下腰去手忙脚乱,使劲往外拔手枪因为扳机挂住了口袋里了。 卡尔梅科夫向前迈了一步迅速扣好军大衣上的全部扣子。“开枪吧狗崽子!开枪吧!你看看吧,俄罗斯军官是如何从容就义……我就是临死……” 子弹砰的一声打进他的嘴里沙哑的回声在水塔后面一阶一阶地盘旋升向高空。卡尔梅科夫在迈第二步的时候就踉跄了一下左手抱住脑袋,倒了下去身子弯成一个很陡的半圆形,然后把几颗被血染黑的牙齿吐到胸前甜滋滋地吧咂了一下舌头。等他的脊背挺直贴箌潮湿的石子上,本丘克又打了一枪卡尔梅科夫抽搐了一下,翻身侧卧象一只睡着的鸟,把头扭到肩下发出一阵短促的呜咽声。 在苐一个十字路口上杜金追上了本丘克 “米特里奇……你这是干什么,米特里奇……你怎么把他打死啦?” 本丘克紧紧地按着杜金的肩膀用坚毅的目光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非常安逸、但有些疲惫地说道: “ 不是他们杀死我们就是我们杀死他们!……没有中间的道路。要血拼到底你死我活……明白了吗?卡尔梅科夫这类人就必须象对付毒蛇一样把他们消灭、镇压。对那些为怜悯这些毒蛇而流泪的囚也要开枪……明白了吗为什么要流眼泪呢?要硬起心肠!变成凶狠的人!如果卡尔梅科夫掌握了政权的话他会嘴里叼着香烟,把咱們打死可是你……唉,你这个爱哭的好心人!” 杜金的脑袋摇晃了半天磕打着牙齿,不知道为什么两只穿着褪成红褐色皮靴的大脚也莫名其妙地乱踏起来 他们俩沿着寂静无人的狭窄街道沉默地走着。本丘克偶尔回头看看乌云在他们头顶低空的黑暗中翻滚着,向东方湧去昨天的雨水洗过的一弯新月,象只澄绿的斜眼睛从一小块八月的天空窥视着人间。近处的十字路口上一个步兵战士和一个肩上披着白色头巾的女人紧挨在一起站在那里。战士抱住那个女人把她往自己怀里拉着,在低声说些什么她却双手撑住他的胸膛,脑袋向後抑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嘟囔说:“我不信!我不信,”接着就压低声音娇滴滴地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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