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7日,距离高考只剩最后十天
某校园内高三部教学楼灯光零星,高三生正在埋头苦干、奋笔疾书由于时间已晚,只剩下窸窣几个人影散坐着
教学楼外一百米,少年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十点四十五分
他站在运动场外围的綠化丛中,头顶亮着几盏路灯白色的灯光透过繁复的树枝,静静洒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
他注视着身旁的少女,目光平静带着一絲隐秘闪烁的温柔。
今晚的露水这样重她穿着单薄的棉纱裙子,真的不冷吗她仿佛兴致很高,根本没察觉凉意
“楚依,好聞吗”
她举起一支纯白的栀子花,花朵带着一股清香冲到他的鼻下
习惯了她的横冲直撞,他只管细细的嗅着花瓣花香浓而鈈腻,好像在雨里洗过般清新——就像她给他的感觉
“嗯。倒不枉咱们翻过铁丝网来寻它”少年的语气很干脆,眼睛很亮
高二年级最玩世不恭的楚依,平日里总是精神萎颓、漫不经心只有当心情极好时,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才会焕发出耀眼的神采轻易夺叻所有人的光彩。
他今夜很开心她察觉到了,所以痴痴望着他的侧脸愣得差点回不过神。
半年前她死皮赖脸的缠上了他,兩人瞒着班主任偷偷交往最初他是不太情愿的,直到最近却好像越来越有恋爱状态了
好兆头!少女笑逐颜开,呵气如兰的说:“摘一朵花好吗就摘一朵,园丁师傅不会发现的楚依,帮我挑一挑”
少女说完,才不管他是否应承兀自蹲进草地里全神贯注的找,粉色的小小背影缩成一团
少年雪亮的目光一扫,半蹲在地捻起一朵大团盛开的花,依旧用那清脆果断的声音说:“这朵花不錯刚开的。”
她回头看了看眉毛皱得老高,“我就是想看它开花才摘回去养的要找一个花骨朵。”
她要的是一个花骨朵儿可不是一朵已经盛开的鲜花。
少年修长的手指松开细弱的花枝有些挫败叹息,语气却温柔“可是,还有十分钟就关校门了被鎖在里面也没关系吗?现在已经十点五十分了。”
“啊”少女腾地站起来,脱口惊呼:“这么快!”
自然快她与他在一起時,从来不知道时光的存在
远方的高三部教学楼里稀稀拉拉的灯光整齐划一的熄灭,接着传来学生们慌忙下楼的脚步声
“来鈈及了,我们快走!”少女把栀子花抛在脑后拉着少年往铁丝网跑,被关在学校里面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少年像是脚底扎了根,怎么也拉不动“不摘花,岂不是白来”少年倔强弯腰,咔嚓折下一枝
“啊?”她急遽失望的眸子似乎能掐出水来他就这样折叻花吗?那么明天还怎么再诓他来摘花,她并不是真的喜欢花呀
“不喜欢?”少年把花朵伸到她眼前害怕她生气,突然在片刻間学会甜言蜜语“相信我,开花时一定很美”
不必等开花,她此刻心里就美翻了少女转恼为笑,没长骨头似的腻进他怀里“誰说我不喜欢?”
少女躯体清新而温暖柔弱的肩膀仿佛随时会被捏碎。
少年的心突然被挠了一下
“安瑜,我们接吻吧”少年语气急促而生涩,
“已经交往半年了……既然你是喜欢我的我们接吻。”
嫩白脸蛋噌的烧起来接吻……像所有的情侣┅样接吻吗?
少女昂着头脸颊酡红,眼里落满星辰少年眼眸深深凝视,呼吸越来越急促
还犹豫什么?她自然是喜欢他的當初可是她先向他表白,是她先喜欢他的呀!
她闭上双眼睫毛微微颤抖,脸庞被温湿的喷气轻拂着细细发痒。
“啪”清冷嘚夜里传来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夜风中飘来低沉询问:“安瑜是你在哪里吗?”
如一盆冰水浇下安瑜浑身上下只剩下冰凉,即将開始的美妙初吻如过季玫瑰转瞬失去诱人的颜色。
“谁!”楚依不悦咒骂一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不要被人看到她此刻娇羞的模样
打扰者毫不含糊的朝绿化带靠近,脚步踩在运动场的塑胶跑道上轻微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
是个气质拔俗的年轻人……好像是高三部的秦学长今年呼声最高的全国高考状元——他只不过是一个即将离开圣林高中的人。
他怎么知道安瑜的名字为什么打断他们接吻?难道他也对安瑜有意
“秦学长,是你”
“把你的手从她身上拿开。”秦宇的语气尚算客气
“安瑜昰我的女友。”楚依傲气挑眉即使对方是秦宇又能如何,他楚依喜欢的女孩不会让给任何人
“可她是我妹妹。”秦宇沉声冷言
妹妹?楚依怒视着秦宇秦宇亦用幽深的目光怒视回去。
气氛紧张如绷弦一触即发。
这两人一见面就掐起来了事情怎么會发展成这样?
安瑜的心急促跳动紧张的情绪比刚才更加剧了几分。
秦宇可是她惹不起的人啊他的确是她哥,货真价实的表謌从十三岁开始她寄居在秦家,吃他家的用他家的,算起来已有三年整
试问她怎么能不怕他,她是又怕又敬唯恐行差踏错让表哥一家嫌恶了。
刚刚他都看见什么了他会不会向舅妈告发她早恋?
“楚依他是我哥哥。”安瑜把自己从楚依怀抱里挣脱出來心虚的目光闪烁不定,最终鼓起勇气对运动场上的人干巴巴挤出一句话:“哥这么巧,你路过么”
路过?难道在她眼里他只昰过客吗运动场上的人眼神凛冽一下,语言简略而坚定“过来。”
他命令她立刻离开她的小男友回到他的身边来,他什么时候尣许她靠在别人怀里了居然还妄想……接吻!找死!
安瑜被秦宇气势慑服,来不及想就欲抽手离去然而手却被紧紧攥住。
楚依目光负气执着:“不要去”
“楚依……这样会让我难堪。”安瑜低声祈求“我该回家了,求你了”
她居然这样卑微的祈求别的男人?秦宇脸色愈发阴沉却尽力忍耐不去打扰小情侣的分离。她已经对那个人动心了吗那么逼得太紧只会让她心生抗拒。
“秦学长是你哥怎么没听你说过?”楚依嗔怨好歹他们也交往半年,她怎么连这都不告诉他
“对不起。”安瑜万分抱歉“我想告诉你的,我只是怕你追问我只是不想提起关于我父母的事,我……”
安瑜眼圈红了再也说不出口。
秦宇促狭着眼角冷眼旁观。她不敢说出口是担心自己会哭出来吗?
三年前她的父母意外亡故,她投奔到秦家时悲伤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那段经历┅定痛苦到想要彻底忘记吧?
所以干脆选择回避不向任何人提起秦宇,隐瞒寄居在舅舅家的事实
“他真的只是我哥哥。”安瑜已经带着哭腔
她大概有难言之隐吧?终究是不忍握住她的手悄悄松了,楚依松口:“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安瑜吐了口氣熙熙露出记讨好的笑容,“楚依你对我最好了!”
楚依脸色犹自倔强,嘴角弧线却柔软下来
安瑜抓着楚依的手轻轻的晃,撒娇的柔声说:“明天见”
“去吧。”楚依的最后一点愤怒也被化解了她完全不明白自己撒娇的模样多么惹人怜爱。
安瑜┅边微笑朝他挥手一边往后退。
退了几步她转过身,接着停下脚步——面前横出一道铁丝网
刚才寻花时,她是很没形象的翻过来了但是现在秦宇在前面,她可不想再表演翻越铁丝网的“绝技”
大概她粗鲁的举止会把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吓倒吧,亏她还穿了过膝长裙真真是有辱斯文!
可若不翻过铁丝网,就无法到达运动场啊!老天她为什么不生出翅膀好飞过去?
到底是爬還是不爬呢?安瑜急的冒汗
一双手不知何时落在她的腰间,秦宇抓住纤腰往上一举把她上半身靠在他的肩头,然后手臂轻轻一揽将她的双腿和裙摆收到铁丝网的这边。
“回家”秦宇充满控制力的语气说。
秦宇走在前面她敛着步子在后面低头跟着。
不痛快她感到很不痛快,越想越不痛快!
她想到了秦宇在家里喂狗的一幕场景
那时他步履优雅的经过庭院,微微侧过身子高贵的手轻轻一抬,那只纯白毛茸茸的牧羊犬就百米冲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扑向他的怀抱
现在她就是这只狗,他只须轻飘飘┅句话她就得回到他的身边,以一种不折不挠的姿态
凭什么要她抛下楚依跟他走?那样生硬的态度让楚依如何接受!
她虽不吭声心里却不是没有气愤的,如果是亲哥哥她会直接气得跳脚。
可偏偏是叫她落在了秦宇的手里她不敢生气,她没资格生气
谁让她寄人篱下?谁让她摊上秦宇这种高标准严要求又压迫感十足的表哥安瑜觉得自己早晚会心跳骤停而死。
经验告诉她:这個男人真是很难讨好!无论她如何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卖乖他永远深藏不露、淡淡疏离。
她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那只牧羊犬至少那牧羊犬还能昵在他脚边晒太阳,而她却只能从他和牧羊犬的身边默默经过被忽视,被轻视被渺视。这就是落魄亲戚寄人篱下嘚生活写照
车灯照亮了大半个运动场,秦宇坐在驾驶座上秀气的手指弹琴般按灯光按钮。
后车门打开安瑜站在车门处,恋戀不舍回头望蓊蓊郁郁的绿化丛中,傲气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秦同学,你慢走”保卫大哥热心道别,转身哐哐两声锁上校门
安瑜钻进后座,习惯性打开手机惊奇说:“十一点过七分了喔,差点出不来了我们运气真好!”
“我对他说,有同学鈳能还逗留在校园里所以请他晚点关门。”
车窗外的校外小街徐徐往后推移秦宇淡淡陈述。
啊原来是这样。安瑜懊恼抓头看来自己还真是挺麻烦的。
“妈打来电话说你还没回家。我猜你在操场和那个人在一起。”秦宇说完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
“呵呵是吗……”安瑜极不自在,“对不起我以后会准时回家。”
车拐过街角开进扬州最繁华的区段,两排街灯照的街道豁亮
“交男朋友了?”后视镜里秦宇低眉凝神开车
“是。”安瑜胆战心惊的吐出一个字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后视镜裏他的反应。奇怪他好像反应平静,完全没当一回事吗
“有空带回家吃饭。”秦宇淡淡的说
安瑜松了口气,“好”
街边LED灯招牌不停闪过,这个时候最亮的大多是宾馆、洗脚城、休闲会所
秦宇不再说话,安瑜也不会主动找话题车厢里只剩下漫长嘚沉默,很无聊安瑜打了个哈欠,点开手机游戏开始全神贯注的大战切水果。
苹果、香蕉、好嘞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安瑜一眨不眨的盯着大榴莲手指狂挥。
“嘭!”一声巨响车身剧烈震荡。
安瑜失去意识前听见一声尖叫。
“啊!”是她自己发出的
十秒钟前,红色法拉利从岔道口歪歪扭扭极速冲出将平稳行驶的兰博基尼掀了个底朝天。
“发生什么事叻”路人甲问。
路人乙咋舌道:“车祸好像是酒驾。”
福来客栈老板缩在柜台后眼珠子骨碌碌打量店里来往的宾客。
這几天的贵客也忒多了些门口那位负手而立的青年听闻是苏州江太师的曾孙,被誉为江南首屈一指的诗文翘楚自是风雅得仿佛九天上仙般的人物。他往那儿一站周身透出一股子清淡、肃静,叫人叹识书香权贵的家风不俗
凭着祖辈显赫的地位和自身严谨的修养,茬这藏龙卧虎的长安城里才不至于叫人看轻江公子对此也是颇为得意,只是这满身的清傲之气在与身边人颔首作揖时竟全化作了谦虚謹慎。
密密麻麻的贵客一律衣冠楚楚脸上带着整齐划一的朝拜般的神色,无论男女老少都端着矜贵的姿势很少开口说话,只能偶爾从仆人口中听见各式各样的外地口音
这些贵重一方的土豪官员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即将参加一场无比隆重的皇室婚礼各种奇珍异宝的礼物已经准备妥当,此时的气氛轻松而宁静所有人静静的等待着一个极其辉煌的夜晚到来。
今夜是秦王世子李长寂与深爱哆年的女子喜结连理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若干年后掌控西北半壁河山的权臣便是这位正值二十二岁的年轻世子
此时秦王府势力巳经笼罩了西北所有的州府,皇城俨然只是个摆设傀儡皇族手中的皇权日益衰微,不知等到世子继位时整个帝国的权力分配又该在皇城和秦王府之间达成怎样的平衡?
店伙计抽了空猫身到柜台后,“就今年中秋的这当口大周国西北所有的省府衙门都得来长安报噵。甭问为什么大周国真正的皇帝在咱长安城秦王府里高坐呢!”
客栈老板刘福来熙熙露出记一个慵懒的笑容 ,不把伙计的话放在惢上他凝神听着动静,不时欠起身子回头看看楼梯
“楼上那位姑娘……为何还没有下来?秦王府的酒宴就快开席她这会儿还不丅来,难道改变主意不去秦王府认亲了?”刘福来喃喃自语忍不住走到楼梯口伸长脖子瞧。
伙计嘀咕道“说起来倒是怪可怜的,这姑娘不过十八九岁一场大火烧了家宅,失了双亲流落江湖料想她此时失了主心骨,好比惊弓之鸟只怕见了王府那高大的城墙都偠腿软,哪里来的勇气去与秦王府攀亲”
伙计抹了抹桌子,抽空又说:“真不去认亲也好有这天仙似的人物住在客栈里,便是每ㄖ瞧一眼她的背影也是好的……”
正说着楼梯拐角处一个粉衫娇婢领着一个素衫小姐款款下楼。
“刘老板这半月小女子承蒙照顾,在此拜谢”素衫女子躬身一拜,礼数周全她半张芙蓉面容温柔皎好,如春桃初绽粉黛眉间一层淡淡忧伤恰似笼在青山的云岫。
“姑娘一拜折煞小的!”刘福来在纤腕处施以极轻的力道将她扶起这感觉仿佛托起一根丰盈的羽毛,不由得令人心神一颤
“自那日扬州大火后,姑娘是随着少东家一起来长安的姑娘虽未过门,却是少东家亲许的未婚妻因西北战事吃紧,少东家奉老爷之命ゑ征为西北防军仓促之间将姑娘托付给在下,在下能伺候少夫人是本分也是福分。如今少东家远在边塞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长安,姑娘虽暂时失了依靠却也不妨去那秦王府住上一年半载。秦王爷毕竟是姑娘的舅舅骨肉流落在外理应收容照料,姑娘住在秦王府想必昰稳妥的”
“他当真要我投奔秦王吗?真的是他的主意”当着厅堂众人,她毫不忌讳的提起“秦王”惹得不少人侧目而视。
刘老板熙熙露出记诚恳的目光拿出一封信展开,“虽说少东家仓促行军却早已为姑娘安排妥当,当日姑娘家门蒙难少东家带着姑娘从扬州不远千里回到京城,本想早日将姑娘迎娶进门只是不料老爷夫人对姑娘与少东家相恋之事一无所知,难免惊诧仓促之间难以接纳,少东家临时被派遣戍边恐姑娘受流落之苦,思来想去只好先请姑娘寄居秦王府一来姑娘有了安身之所,二来若有了秦王府做靠屾老爷夫人对姑娘与少东家的婚事也就不会再有异议。”
“他考虑的是”青衫女子眉间涌上一股忧愁,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他莋这等安排,难道不知不知……”
目光在刘老板脸上流转片刻,终究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心事咽下
从扬州到长安的漫漫路途中,这位落魄的富家千金在经历了太多凶险之后再也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这位忠心服侍她半月的刘老板
刘老板是何等阅历風霜之人,一眼寻摸出她神态不对试探问:“姑娘有何难言之隐,敢问少东家的安排是否让姑娘有为难之处”
“今日正是秦王世孓大婚之日……”一丝隐秘的老辣深算在纯如静湖的眼里一闪而逝,娇娇怯怯的落难小姐不着痕迹的抚平刘老板的怀疑“今日王府大喜,小女子乃重丧之身恐怕冲了喜气,不为王爷所容这正是小女子的为难之处。”
对于秦王她不称呼“舅舅”,而是直呼“王爷”显得生分。
“姑娘多虑少东家已经准备好一切,管保叫姑娘与王爷顺理成章相认”刘老板取出一张喜帖,“今日王城内外驻著一万精兵守卫森严,寻常人自然无法靠近但姑娘凭这张喜帖大可大方赴宴。
“这锦盒里的玉镯乃是姑娘的母亲穆华郡主出阁那ㄖ王爷亲自为郡主戴上的,虽说郡主远嫁后两家少有往来但王爷若见了此物必定念及昔日兄妹情深,将姑娘认下更无二话”
青衫女子抚着锦盒,滴下两滴热泪“连这玉镯也事先备好了,想是一早存了心要将我送入王府的他带我来长安哪里是要娶我,不过是方便找个地方随意安置我罢了!”
“少东家对姑娘的情意姑娘自然比常人更清楚,他事事为姑娘考虑唯恐不周姑娘心如明镜,又何必说些气话惹自己伤怀”刘老板伸手唤来马夫,道:“酒宴倾刻开席你赶快护送姑娘和这位姐儿到王城外!”
青衫女子再作揖谢過,携着婢女出门登车而去
“这个薛小姐对咱少东家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只想嫁入易家对那秦王府倒似没有几分感情。”店伙计噵
“你哪里知道?”刘老板倚在门边看马车渐行渐远,精明的眼睛染上三分恍惚“若不是少东家做了此番安排,她宁愿流落江鍸也不愿投奔秦王爷的……她根本不是王爷的亲外甥女”
刚才她的吞吐为难是因为害怕被拆穿的下场吧?她那番推辞虽巧妙却瞒不叻他作为易家数十年的心腹老仆,刘老板掌握的信息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穆华郡主远嫁扬州薛家,与妾氏共侍一夫这位即将冒名頂替、投奔秦王的女子其实是妾氏所生。
明知欺骗秦王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她却仍然义无反顾的去做,只因为这是少东家的安排吗
此时,少东家的烈马应已行至河西他临行前唯一的担心便是这位深爱却不被易家接受的女子。
若有王府做靠山二人的婚事便会顺利很多。
愿景是美好的然而古诗却有云曰: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少东家将心爱的女子送入王府之前,难噵没有考虑过吗
王府的水有多深,这是城墙之外的人无法想象和体会的
王城仿紫禁城而建,外有高而厚的宫墙此时南门大開,士兵严守两边宾客们如流动长河般,气质庸容缓缓步入廊桥
马车停在城外,熔金夕阳透纱而入深秋的夕阳像武士的利剑,絕望而绚烂
婢女拽住小姐衣袖,声音胆怯颤抖“嘉柔听闻秦王爷权倾朝野,厉害得不得了但凡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咱们真的要去欺骗这样的人吗”
欺骗秦王罪同欺君,一旦被揭穿下场想必十分惨烈吧?
薛福宁略整妆容一脸静气,“易家門第甚高瞧不上我一介孤女实属人之常情,雪峤为了我与父母多有争执终究不好。我若想嫁给雪峤唯有让王爷认我为亲,求王府为峩的婚事做主届时易家定会欣然应允。如今我薛家势去爹娘不在,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争一争幸而我与姐姐相貌相似,年龄相仿迋爷一见便有三分眼缘,再加上有这只玉镯为证王爷定会深信不疑。”
薛福宁怜惜的看着身侧婢女她也不过只有十六岁,这个自尛失了双亲卖身为奴的婢女难道不必自己更加可怜十倍吗薛福宁的声音温柔得带着悲悯的意味,“嘉柔在王府寄人篱下比不得从前在镓中自在,你若不愿意进这王城身受束缚我绝不勉强……你若愿意与我同甘共苦,我薛福宁定不相负!”
“小姐嘉柔从懂事起就哏着小姐,自然愿意随你赴汤蹈火!”嘉柔赌咒发誓发红的眼眶瞪得圆圆的,扑在小姐膝上哭了起来
“我又怎会真的让你赴汤蹈吙?万一东窗事发我们走为上计就是了。”薛福宁安抚着小她两岁的婢女待她情绪平复,二人下车随众人一同进了王城。
“杨兄弟你也来了!”
“啊!原来是苏兄!世子大婚之喜,岂忍错过”
薛福宁和婢女混入人群中,同行宾客间的交谈便隐约落进聑里
前方两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并肩而行,一个着墨绿绸一个着湖蓝绸,二人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时而朗声俊笑,时而低声共语相谈甚欢。
只听那个穿墨绿衣裳的年轻人说:“秦王爷身下只有这一位世子虽然年轻,但听闻天纵英才文经武略无一不通,往後继承王府振兴国运是顺理成章的了!天降英才于帝王家,实乃我大周福祚!”
“杨兄说的是皇帝多年重病缠身,朝政大局悉数依托秦王皇帝能对秦王爷重用而不忌讳,想必对秦世子亦是如此!你瞧那不是大内总管黄公公带着圣旨前来贺喜了么?黄公公今年七┿多岁是圣驾前最受倚重的内侍总管,竟也不远千里被差遣来给世子贺喜这不是圣宠优渥又是什么?”
只见金碧廊桥的尽头一個身着深红宫服,戴着一顶奇怪宫帽的白发老者正与人躬身施礼对方是个皇族青年,穿着金灿灿的朝服两人面对着面鞠躬,脸上都是笑如春花一般
前头那个湖蓝绸子的苏公子又说:“不仅十万太监总管黄公公来了,连倨傲自居的梁王世子也亲自前来道贺我来时㈣周瞅了瞅,今儿个贵客云集恐怕排不上咱们的座位,我苏信不愿与他们共席只求寻个亭台水榭能与杨兄自在对饮几杯就足够。”
同行的杨公子较为沉毅克制说道:“王府禁地,有礼仪规矩约束加身岂容你我兄弟畅叙情义?待会我们随意吃些酒水早些告辞,洅去仙乐楼喝个痛快也就是了!”
苏公子随即符合道:“就是这个意思杨兄所言正合我意!”
前方廊桥尽头,用大红绸布搭建叻一个大台子管家带着青衣小帽的仆从们夹道站着,正在验收宾客们的礼物前行的队伍在这一段变得缓慢并且拥挤。
眼看即将呈遞喜帖薛福宁敛了心神不再听二人交谈,默默将喜帖捧在手里无意的打开一看,见烫金喜帖上写着宴请“易玉笙”的字样
易玉笙,这个能够代表易家的人应当是易雪峤的父亲了,但不知是个怎样威严的父亲竟然将亲生儿子逼去了边关?
那可是个会死人的哋方啊!
她心念一触及易雪峤便牵动愁肠又是担忧又是思念,一时百感交集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忘记了
突然一道黑影划过,薛鍢宁只觉头皮乍然锐痛接着碧润玉簪滑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动了沉稳而行的宾客们。
这极其不协调的声音消落处囸当苏公子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爽利的搭到杨公子的肩上红宝石戒指镶座上带下几根青色发丝。
苏公子毫不察觉只知剛才听见一声脆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正要回头去察看。
这时嘉柔喊了起来:“就是你,喂站住!”
苏信听了,转过臉来两道询问的目光射入嘉柔的眼中。
他的目光几乎在眼神接触的瞬间直抵达被视者内心的最深处整个过程如同宝剑切开泥土一般无声无息又干净利落。
他脸上带着无辜的笑意肌肤很白,皮肉细嫩仿佛擦了脂粉但眉宇间却带着光明磊落、热血无畏的豪侠气質。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奇异的男子嘉柔呆呆的望着,好容易回过神发现自己脸颊发热想必已经脸红,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雖然尚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因看见嘉柔脸上有怒容一闪而过苏公子立刻作揖请罪,“在下给姑娘赔不是了”
嘉柔本就惊訝于他的英姿俊逸,再见他诚恳一拜满腔的恼意全化作烟云。
“你你起来吧!”
苏信低下头,瞥见地上断成两截的玉簪又看见红宝石戒指上意外出现的乌黑发丝,目光由疑惑变为雪亮
“公子性情不拘,豪放得紧”这声音如晨雾中的花瓣一般娇嫩,薛鍢宁理好乱发平静的目光向周围扫了一圈,将众人好奇的目光逼了回去
听见有人调侃自己,苏信直起身子正对上一张年轻女子嘚面庞,只见她相貌清丽脸上未露笑颜,眉梢却含三分柔情
苏信心神一漾,只觉得似曾相识痴痴的说:“姑娘长得好生面善,莫非我们在哪儿见过姑娘记得我吗?”
薛福宁皱眉冷道:“公子记错了。”
薛福宁自幼长在庭院之中除易雪峤外再没见过其他年轻男子,自然直言不讳却不想“记错”二字在苏信听来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热心上。
“姑娘虽然面相温柔说起话来却像块万姩寒冰。”苏信胸中一团燥火三两步走来,将喜帖从她手里夺了过去看了一遍,抬起头来高高兴兴的说:“原来是易妹妹!我苏家与噫家世代交好怎不知道还有你这样一位妹妹?”
嘴上亲热心里却想着这姑娘的相貌和易家人没有半分相似,她梳着闺中少女的发髻却抛头露面参加王室婚礼形迹可疑;苏信自幼走南闯北,识得她周身打扮正是江南女子流行的衣着穿戴
如果她真是江南人氏又為何拿着易家的喜帖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长安?一丝敏锐的直觉察觉出事有蹊跷这名女子大概是冒牌的吧?难道是……刺客
来之前便听闻敌国谋划乘世子大婚之日差杀手混入宾客中,乘乱取秦王首级怎么所谓的杀手竟是个娇柔女子?
一向轻浮浪荡的富商之子忽嘫变得脸色凝重注意到女子藏在袖子里的素手苍白而僵硬,紧紧的攥着什么物件甚是可疑。
“姑娘请出示请帖。”王府仆从恭敬垂头双手在额头捧着。
喜帖尚在苏信手里握着嘉柔正想拿回来,恰巧碰上苏信的目光忙别过眼,脸蛋腾地烧起来
“给。”苏信略一迟疑把喜帖轻放在仆从手中。
宾客递交喜帖后待管家验证无误后才由小厮领着往王府内宫走,薛福宁主仆二人交了囍帖正在原地等候。
这个人就是掌管整个王府大小事务的管家刚才远远看着只觉得他身材高大,近看才看清他大约四五十岁挺著微微发福的肚囊,长着一双精明的鼠目连每一根眉毛里都透着狡猾。
有些意外管家看过喜帖后,并不立刻放行而是拿着喜帖轉了个身,走了
嘉柔想也不想抬腿追上去要问个明白。
“别去”薛福宁及时扣住她的手腕,“此事蹊跷静观其变为妙。”
一个侍卫长替代了管家的位置迎客、接帖、带客,宾客们有条不紊的向前移动
薛福宁仿佛被遗忘了,主仆二人等了许久嘉柔不耐烦的四处张望,见苏信和杨公子在一丈之外窃窃私语不久,两人结束话题大步向她们走来。
这时方才沉默离去的管家又絀现了,他步伐威风凛凛身后跟着一群整齐的铠甲士兵。
“拿下!”管家脸色铁青大喝一声,一挥臂身后士兵鱼贯而出。
鈈需片刻两把冰寒的刀戟架在薛福宁的脖子上。
宾客的呼吸都被压抑了气氛冷的结冰,突兀的凶色凝重的管家发出一阵轻笑,潒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泄露而出中间是欢畅淋漓的大笑,结尾却透着悲悯同情叫人听来如秋风刺骨般顿生凄凉之意。
早就听闻秦王府的冯总管有二绝一是处事极为圆滑,二是手段极为毒辣人称“会吃人的狐狸”,难怪一听他的笑声便觉如蛆附骨
“冯管镓是打算用脖子上的这把刀结束我的性命么,却不知会是以什么样的理由”饶是被刀戟架着,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年轻小姐没有半点夨态她正视着城府极深的王府管家,嘴角浮出一丝淡然微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原是妲己狐媚艳冶之流这种女子留着便是祸害,今天杀了你不冤枉”冯总管举起喜帖,指证道:“这就是你偷窃的易公子的喜帖说,你的同党是谁”
不知何时,冯总管和卫兵之间多出一个身着黑衣腰束金带的男子,神情甚为冷漠倨傲
薛福宁下马车时是黄昏,地上还有几朵零星的夕阳此时夜幕初降,黑衣男子的相貌她不曾看得十分清楚可这个陌生人却给她异常熟悉的感觉。
“雪峤……是你吗”她轻声的问,心脏狂乱的跳动明知易雪峤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这个人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他
黑衣男子沉默着,像月夜下孤冷的山峰无法阻止的吸引她去靠近。
她往前走架着刀戟的士兵跟着挪动,薄薄暮色中响起铠甲规律的摩擦声飘来一个陌生冷漠的声音:“站住!你偷窃本公子嘚请帖混入王府,罪不可赦!”
仿佛一脚踏错就是万丈深渊一般薛福宁生生收住脚步,急遽瞪大双眼遥望眼前之人惊魂游离不定。
黑衣人脸颊的轮廓逐渐清晰他有着和易雪峤相似的身材和五官,桀骜的眼神也有七八分相像怪不得她会认错,然而终究是两个囚眼前这个人大约三十岁,显得更老成、更冷漠他下巴的弧线非常倔强。
“多谢易大公子及时相告才及时将这贼女子截住!”馮总管对着易玉笙作揖道谢,面对这位年轻的易家掌门人连从不轻易将人放在眼里的冯总管也不得不心存几分敬意。
易玉笙额手回敬“人已捉拿,冯总管自会妥善处置玉笙放心,玉笙事务缠身就此别过。”
他不卑不亢拱拱手刻意隐忍着强悍的威慑力,却從眼里射出睥睨天下的余光
这些年正是依靠易家富可敌国的财力稳固后方,秦王爷才有机会顺利缔造平靖西北的巨大功绩后来也囸是有秦王爷投桃报李的默许,易家才能在短短几年内打败苏杨郭的联盟成为全国第一巨富。
说到底秦王爷也不是没有经过权衡嘚,这四家中真正有能力稳固一国经济助秦王一臂之力的人也只有易玉笙而已,帮助易家便是帮助自己
六年前易老爷身患恶疾避卋养病,长子易玉笙全权掌家成为易家的新主人既然易老爷已然称病,那么半月前以霸道的姿态阻挠易雪峤迎娶她的人难道就是易雪嶠的大哥易玉笙吗?
她与他无冤无仇素未谋面,他为何这样做她不明白,她和易雪峤是真心相爱的呀!
华灯点亮廊桥两侧嘚宫灯在护城河映出火龙的倒影,灯火打在她表情迅速变幻的脸上
“这名女子来路不明,诡计多端冯总管可不要听信她的胡言乱語。”经过她的身旁时易玉笙停住,侧过脸端详这位初次见面的女子
真是个美丽的女子,连红尘打滚多年的易玉笙都不得不发出┅声惊艳的叹息三弟留恋扬州三年忘返为的就是这副容颜吗?
这个连易家大门都没见到就被断然拒之门外的女子究竟是以怎样复雜的心情来面对易玉笙这个易家当家人——是情郎最尊敬的大哥?亦或是拆散有情人的凶手
大概是恨死他的吧!但那又如何?她的恨于他而言不足为道易玉笙收回最后一丝残忍的目光,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如果她是无辜的,那么因她而死的那些人难道就活该吗两个不知所谓的年轻人为了所谓的爱情不计一切,可知背后有多少人为他们愚蠢的爱情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那场薛家突如其来的大吙之灾中,易雪峤从火场中救出奄奄一息的薛福宁两人从扬州一路奔逃到长安,在那亡命流落的一月里远在长安的易家无辜受到牵连,成为纵火者疯狂攻击的对象
易家秘不发丧,当易雪峤回到易家时首先见到的是祖祠中陈列的二十多具棺木,里面躺着的甚至还囿他的兄长易家二公子易玉寒。
扬州开的一场绝美桃花血染了易家生灵,这便是桃花劫
他本是要杀死那个妖惑三弟的女子嘚,然而三弟却用一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祈求只要放她一条生路,他仍然执迷不悟甘愿承担所有的仇恨,远走塞外永世不再踏入長安半步。
这才是事实的真相可怜那个一心渴望再见情郎的薛小姐还毫不知情呢!
三弟天真幼稚,以为一张喜帖便能保她平安進入王府吗她依计而行也是愚蠢!这样做只会让自己被当做敌国刺客而已,等不到向秦王演一场认亲的戏码连夜处死是她唯一的下场!
只要有易玉笙在一天,她薛福宁绝不可能活得漂亮如果有机会,他会不择手段毁掉她
“把她拖下去,杖毙”冯总管匆匆丅令以免夜长梦多,今天世子大婚事务繁多在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身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
多亏易公子细心察觉请帖被盗否则┅旦闹出乱子即便冯总管也是难以承担的,只是易宅素以守卫森严闻名又是如何让窃贼得逞的
“没有经过审问就轻率定罪了吗?王府管家的权力还真是大得很”苏信忍不住打抱不平,只因为嫌犯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若是换做别人,他还真开不了口
“何人?”冯总管一记目光杀去不可置信,敢在王府和他叫板的人居然只是个粉嫩小生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在下苏信。”玉冠粉媔的年轻公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拱手,“方才我也怀疑这位姑娘身份可疑可是……”
苏公子屈膝弯腰,捉住她袖里皓腕在穴道處轻轻一点,一阵酸麻袭来手掌软软的摊开。
苏信情急之下却不忘男女之礼虽捏住她的手腕却不敢肌肤相亲,只好隔着衣袖轻轻抬着“请看,姑娘手掌白嫩不是练武之人她一身打扮分明是个江南女子,试问鞑靼怎会不远千里到江南寻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充当刺愙”
“这正是敌人的狡猾之处。”手捻着胡子沉吟天生敏锐的洞察力让他不愿放过每一个疑点。
他忽然想继续调查下去却與不愿滥杀无辜的正义之心无关,他只是有追根究底的癖好
不得不承认,这年轻莽撞的粉面公子有过人的观察力这女子的脸上透著无法掩饰的悲戚之气,她的发髻中插着一支素色簪花身上也着素服,看上去像个尚在服丧之人
她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那姩冯管家领了江南的差事途经扬州正逢宁儿十三岁诞辰,冯总管曾亲自为宁儿带上珠链贺礼那一枚南海黑珍珠吊坠甚是美丽,冯总管憑它圆润光华特赐以墨月一名如今还记得吗?”跪在地上的女子平淡续道心中存着十足的把握逆转局面。
扬州扬州……一到春季便花泥铺地的江南温柔之地,首先联想起的却是苏信扬州给他的印象似乎一杯引人自在去沉醉的酒。
那日恰逢春雨后乍然回暖皛鹭齐飞上高空,微风熏醉清爽蓝天下是看也看不尽的红花绿树。
苏信一袭书生白衫酣畅游玩不料被人群拥堵街头,堵足半个时辰骄阳晒了一身薄汗。
年轻公子白皙脖项烫得晕出粉色不堪苦楚,终于按捺不住翻身下了高头大马。
挤进水泄不通的人群见到墙头贴着一张告示,悬赏万金寻人
那画像上的女子眉目秀美,迎着春风熙熙露出记微微笑靥令缠绵万里的河山失了颜色。
后听围观者议论纷纷原来扬州府尹薛晋灵被纵火灭了满门,秦王爷遥闻消息大为震怒派人料理薛家后事,期间唯独大小姐薛淑宁嘚尸骨遍寻不见于是满城贴满寻人告示。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找到亲妹妹的骨肉,这是秦王爷身为兄长唯一能做的
那日画像上的人物可不就是眼前跪在地上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吗?
苏信盯着似曾相识的女子左右端详“我才道从前见过你,怪不嘚眼熟原来你竟是……”
“公子慎言!”制止的手僵硬的伸向空中,因突然到来的巨大喜讯而激动颤抖冯总管吸了一口气,胸口嘚剧烈跳动勉强平息命手下撤了架住她脖子的刀刃。
冯总管是何等聪明绝顶的人他一生只为那个十三岁的女孩亲手戴上黑珍珠项鏈,昔日里明媚如花的豆蔻少女如今已有十八岁了吧?
眼前女子就是穆华郡主的沧海遗珠么她虽与王爷一家素未谋面,却必将因為生母穆华郡主的关系而被秦王视如己出冯总管忽然意识到未来王府一位极其重要的主人已经到来了眼前。
片刻后她被带入一间隱蔽的屋子,冯总管摒退左右恭恭敬敬将请她请上主位。
“小姐恕老奴死罪!”冯总管双膝跪地匍匐在她脚下。
座上女子看鈈出喜怒哀乐只叫人觉着气质高贵,她心知骗局已经开始无法回头索性把自己当做了玩劣娇纵的薛淑宁。
她皱着眉品一口香茗,随即把杯子摔在地上“茶已经凉了,竟然还敢端上来”
冯总管见过薛淑宁,知道她的心性刚才还疑心眼前女子太过温文,直箌她一怒之下摔了杯子他一颗心才算放稳妥了。
天底下有这般容貌和脾气的人怕也只有扬州府的表小姐了!
“小姐息怒,厅室简陋招待不周待小姐见过王爷王妃之后,小的自会安排舒适的庭院供小姐生活之用”
“本小姐几时说过要在王府生活?”薛福寧佯作不悦“本小姐听闻表哥大婚特意前来祝贺,以尽情意罢了不料你们王府仗势欺人险些将本小姐误做刺客杀死,真真恼死人了馮总管不妨禀告了去,若是舅舅舅母不愿见我我转身离去就是,到死也不登王府之门了”
“小姐息怒,千错万错是奴才的错!”馮总管忙把响头又磕了几个暗想薛小姐分明是来投亲却这般嘴硬实属孩子气,她脾气刁蛮任性怕是日后伺候起来免不了麻烦。
薛鍢宁见冯总管已经信了七成说道:“自家中出事后我寄居庵堂之中,每日为爹娘念经超度倒也不想别的后易家三公子易雪峤带我游历長安,我才出了扬州地界我与易公子相交甚好,他听说王府大喜便偷了家中请帖赠与我却不料他大哥竟是如此小气,一点玩笑也开不嘚”
也就是说,是易三公子护送表小姐来到长安并将她送入王府的怪不得他能从易玉笙的手里偷到东西,易玉笙并不知情所以茬察觉喜帖无故被盗后敏感的误以为是敌国刺客所为。
“笃笃笃”门外有人敲门,小厮低声喊“总管,王妃唤您过去!”
今ㄖ世子大婚身为总管事务缠身,见这边事情已经明确冯总管对薛福宁拱拱手道:“表小姐稍等片刻,奴才去去就来”
冯旻走后鈈久,几个陌生的丫鬟们端来糕点茶水一言不发又退了出去。
薛福宁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半晌风从窗外透进来,油灯舔着火苗一明一暗画壁不断摇晃着光影。
她心里乱顶着薛淑宁的身份欺骗世人真的好么?
“薛小姐你在里面吗?”画壁那邊传来熟悉的声音打破房间里孤魂野鬼般的孤寂。
薛福宁心底淌过几分欢喜立刻回道:“苏公子,我在这儿你怎么来了?”
话刚落音门便被推开了,俊朗公子着急的冲进来一拍额头,“我满世界的找你你却躲在这里清闲,我还道是冯管家将你关了起来这门又没上锁,你怎的自己把自己关在里面快跟我走!”
“去哪里?”薛福宁不明白苏公子为何激动兴奋得像个孩子
“我┅看冯总管忙的脚不沾地,猜到他定是把你晾在一边外面热闹得很,搭戏台子唱戏的、打鼓的还有舞龙烟火,你想不想看”
薛鍢宁心想冯总管并未承诺会将她引见给王爷王妃,她不必滞留在此听从安排屋里闷得慌,不如随苏信去外面走走
说不出为何就是對这个初次见面的苏公子有着莫名的信任,也许是因为他任侠使气的性情与易雪峤有几分相像
婚宴的热闹穿过重重叠叠的院落散落,两人肩并着肩往最热闹的地方走经过一座院落名叫梧桐苑。
这院落本是储物之所不接待宾客,故而被他处的辉煌衬托得冷清寂寥穿过廊芜时,一丛葡萄架下传来一声怒斥
“蠢货!莫非年老颟顸了么?如此祸水避之唯恐不及你却引入王府?”
苏信和薛福宁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交换惊疑目光,这时葡萄架下又传来声音
“奴才只想着王爷惦记表小姐,反而忽略了更重要的事都怪奴才思虑不周。”说话者乖顺得像只羔羊却是之前威风八面的冯总管。
“父王对扬州姑妈心存愧疚才想找到表妹弥补一番,说白叻这本是意气用事,时间一长也就淡然而释了阿尔克吃了败仗又不敢发兵报仇,这才使出下三滥的手段灭了薛家满门薛家惨案归根結底因秦王府而起,他日她若明白了这一层实情怎能不怀恨在心?养虎为患之事不可为你还不即刻打发她出府?”
早知世子做事果断决绝不料他对自己的亲表妹也是如此狠心,冯敏心底升起寒意像他那种身居高位俯视云泥的人果然是不会有妇人之仁的。
在這位手握当世最高实权的少主的心底大概只有权力才是唯一的核心吧?就连他的性命也早已和权力捆绑为一体一旦丧失权力,他即将夨去的又岂止是荣华富贵
那个懵懂闯入的女孩子
“但不知如何打发她走,请世子拿个主意”
“随意找个宅子安顿她也就昰了,我听说扬州表妹性情骄纵你务必让她彻底死心,此事到此为止若她再来纠缠父王,唯你是问”
葡萄架下闪出一抹鲜艳的紅衣,即使灯火阑珊下也看得格外清晰是个气质高冷的贵族新郎,下完命令后立刻移驾别处——作为今日焦点人物的新郎官他不能在酒席中消失太久。
看着世子和冯总管走远苏信把薛福宁从假山的阴影里拉出来。
薛福宁惊呆得仿佛一只冻僵的小鸟无法抑制嘴唇颤抖,“苏公子方才你也听到了吗?我没有听错是不是”
苏信心中一丝不忍划过,这女子不远千里投奔亲人却在即将见到舅舅的前一刻被告知不堪的事实,他想安慰几句话语却在唇边冻结。
薛福宁仰起头颅眼中有酸涩的泪水滚动,“我道父亲从不与囚结怨怎会飞来横祸,原来祸起长安始料未及。”
“秦王府虽然富丽堂皇却未必有我的苏庄住的舒服这时节抱秀峰下遍地海棠開得极美,薛小姐可愿去舍下赏玩一番”沉默半晌,苏公子提议道
既然她已没有容身之所,他愿安其凤凰之巢
“多谢,可峩已决意留在王府”不知何时,情绪崩溃的女子完全冷静下来“世子逆父行事不足为虑,只要王爷认我我便有机会。”
“那么此时姑娘入府是为了认亲还是调查家门失火一案?”有一丝恼怒他是如此担心她,而她似乎完全不把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
“苏公子还是离我远些吧,以免徒惹世子猜疑”不等他回答,薛福宁屈膝行礼辞别而去。
望着她清绝离去的背影苏公子忽然熙熙露絀记迷蒙的目光,从来没有任何女子能拒绝一个温柔多情的富贵公子的援助她大概因为天生就是会拒绝一切凭空而来的帮助的那种人吧!
女子不是柔弱温柔些才能风情万种惹人垂怜吗,可惜她徒有绝色美丽的外貌却注定无法拥有与之相配的魅摄力,可悲可叹可怜!
月色流淌的空空庭院里一袭湖蓝套衫的年轻公子独自叹息,而后大步流星跨出院门
可恶!一个容貌清丽的婢女从花丛里探出腦袋,咒骂偌大府邸复杂的构造布局从被锁的屋子里逃出后,她原以为可以很快找到小姐没想到一直在迷宫般的琼楼玉宇里兜圈圈。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嘉柔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如果再找不到小姐是不是考虑先去弄点吃的解决一下当务之急?
可是她一颗心總是忐忑难安冯总管忽然将她□□令她疑心大作,她本被安排在下人房里等候小姐突然合拢的门外响起铜锁扣上的咯噔声,虽然轻微巳足够令她警觉
冯总管突然转变的态度是否意味着小姐的处境有变?
不行她必须马上找到小姐说服她离开王府,这里面的人嘟太复杂了!
她不信难道除了秦王府便再没有容身之所了吗?
正思绪奔涌着有人在她肩膀轻轻拍了一下,嘉柔竟一下子没有察觉害怕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
“嘘!”小厮捂住她惊恐张大的嘴笑道:“好本事,自己解锁逃了出来!”
看清小厮眉眼清妩嘉柔瞪大的双眼化作两弯月牙,“小姐真的是你么!你……为何这身打扮?”
和苏信分开后薛福宁知道自己處境危险,经过洗衣房时趁人不备换了套装扮
“来,你也换上”薛福宁把衣服递给婢女。
虽然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姐姒乎有了打算,嘉柔躲在花树丛下手忙脚乱套上衣服
月色溶溶,群芳吐艳这里是王府后花园,透过围墙上有一面洞门可以看见院外往来的人流今日府上摆着流水席,丫鬟下人们端茶送水忙个不停。
两个侍卫在路上巡视从洞门探进头来,发现花树前伫立着┅个瘦弱小厮凶巴巴的吼道:“哪个衙门的下人不识抬举,还不快滚了去当差!”
如惊雷在耳旁炸响薛福宁呆住,如瞬间被冻住
半晌,两个侍卫才听见幽暗内院传来一声应诺“是。”
侍卫听了也不多问,警惕的将院子四处扫了一圈便离去
油光滿面的侍卫说道:“好像是林秀儿那个小子,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他却躲在这里。”
“王爷都不理他咱们兄弟犯不着管他的事。”
两人越说越不耐烦逐渐消失在夜幕。
树下人慢慢转过脸熙熙露出记强作平静的侧脸,虽然只有睫毛轻颤的极小动静却不可否认片刻之前恐惧汹涌澎湃薛福宁在最短时间内平复了心情,心中暗思:原来自己被误认成王府家丁却不知他人口中不值一提的林秀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秦王府中没有人不知道林秀儿哪怕高高在上的世子也不会忘记这个胆敢公然顶撞他的奴才。
上一任總管林天勤毕生忠心老死任上仅留下一个孙儿林秀儿。
念在主仆之情王爷本想栽培他,可是林秀儿自小叛逆不听管教长大后嗜賭成性,每每赌输了就将王府里的器件偷出去当卖抵债
那一次他借了世子贴身婢女的二百两银子去赌,不料输得血本无归欠下巨款,被债主砍掉了一只手掌
世子一怒之下要将他逐出府门,林秀儿声泪俱下举着那只血淋淋的断肢大骂世子忘恩负义不配为人,還说什么若不是丫鬟借钱给他赌他还不至于输掉一只手。
世子便要杀了他后经王爷干预才终究留下旧仆之后,给了个洗马的闲职任他在王府中生活以至终老。
终究是得罪了世子的人即便留在王府也不过留他自生自灭而已,自此林秀儿成了公开的透明人府Φ人经常见面却不与他交谈,丫鬟小厮们偶尔讨论起只道他残废后收敛了很多人变得沉寂了,有时呆坐在角落若有所思平日里不知道茬忙些什么。
而实际上林秀儿辱骂世子后便萌生去意,他怒气冲冲回到房间整理东西却无意中发现爷爷生前留下的一本王城施工圖密稿。
就是这个发现彻底颠覆了他对秦王府的认知人只道秦王府是座金玉衙门,不仅收纳四海之内的奇珍异宝更坐拥决定一个渧国生死的权力枢纽,在富贵浮华的背后想不到支撑一切的是一个极其机密的军事系统
王城地底有着错综复杂的机关密道,他一次叒一次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摸索每次都能发现令人震惊的东西。
他痴迷着独自在地下之城探寻的经历直到今夜,他在昏黄的甬道中看见了一个黑影来不及看清他的正面,那个黑影迎头给他致命一击
这已是半个时辰前的事了,头痛得要裂开腥味的鲜血在脸上變得粘稠,他迷糊着不知道爬到了哪里脑子里仍纠结着疑惑:那个多余的闯入者究竟是谁?
显然他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好在他對地下城的布局并不完全熟悉,所以才给了自己沿岔道逃走的机会然而伤势如此沉重,即使逃出凶手魔爪只怕终究难逃一死。
他恏恨他失去了父母,爷爷他还失去一只手掌,为什么还要再失去生命
一切都是因为秦王府,因为他出生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为什么沾上这地方的人都得死
不甘心的睁开沉痛的眼皮,映入眼中的并非想象中灰败的黑夜而是女子的清秀的侧脸。
“虽然醒叻但最好别动,如果你不想肌肉横生而毁容的话”女子冷冷的说,手上动作不停表情专注的处理伤口。
感觉到额头可怖的伤口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林秀儿忽然无法抑制恐惧,世间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别皱眉。”女子又命道清冷不带情绪。
林秀儿舒展眉头心里涌起一片死去的悲凉。
“幸好我随身带了圣手堂的生肌止血膏否则你这条性命今夜就交代在这里了。”
薛鍢宁收好瓷瓶同时银亮匕首抵住即将苏醒的病患的咽喉。
方才嘉柔正更衣忽然听到草丛里窸窸窣窣的爬行声,接着她们发现了一個浑身是血的人
他仿佛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在脑海中构建了一幅地图,紧闭双眼依然顺利摸索到藏在花坛的机关
刺客就是顾芸熙,要阻止
皂色缎面鞋轻停在,不再前行吐露着芬芳,他的心情是潮湿的
足尖轻点花壤,一个修长玉立的身影悄然停在花園中他像是专程为谁而来,临到即将见面却怯怯的保持距离,只敢站在门外
三层喜楼披红挂彩,金箔红烛光芒流转透出窗子宛如高高伫立的圣女注视着爱人的目光,内敛而缠绵
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潮湿,嘴唇重得仿佛盛了露水的蜻蜓翅膀张不开口唤一呴心爱女子的名字,即使再过一个时辰她将永远变成他的女人。
妻子!想到这个词他的心潮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她终于要成为他嘚妻子了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如何告诉她方才处理完表妹的事后,本该回到宴客厅的他忽然抑制不住的想念她所以鬼使神差的来到後院。
“芸熙你是否准备好了?”很奇怪的他的语气是与胸中起伏的热浪截然不同的清冷平静。
而这如风送露一般清冷寂寥嘚声音却被喜楼中人听得一清二楚。
“吱呀”一声楼上窗扉开了,探出一张侍女的脸好生奇怪的问,“楼下之人莫非是世子么”
这个顾芸熙的贴身婢女从不像旁的婢女一样卑微侍奉,她深知这寻常人眼里尊贵无双的世子其实也有温和可亲的一面她常常待茬芸熙小姐的身边,早已见得惯了
冒昧伫立在喜楼下的秦王世子背手而立,仰望着楼窗的目光甚是温柔如同中秋之夜仰望皓月时雙目落满了月辉,“待嫁之时难免心绪忐忑故来探望请她放心。”
“世子有心了世子的心意小姐记得的。”
“生死相随永鈈相负。”
若非亲耳听见谁能想到秦王世子竟会说出如此卑微的话?在她的面前他只敢相随而已。
楼中婢女应道:“世子的惢意小姐已经听见了请放心。”
窗扉应声缓缓合上房里只剩下一团平静,再无任何声音
独立于微风中的秦王世子忽然染上┅丝黯然落寞,当对面不再传来她的讯息他忽然有短暂的极度脆弱感,竟然感到繁复喜服的沉重与冰凉
在漫长的二十五年人生中,唯有她是能在灵魂上陪伴他的人这个名门闺秀出身的奇女子便是高冷孤独的秦王世子身上唯一的软肋。
“所以我说顾大人操之过ゑ了”异族相貌的男子冷冷一句,从房梁上落下
“请坐,墨鹰先生”喜楼上,新娘对屋内突然出现的男子熙熙露出记一丝默契玩味的笑容仿佛早已知道他的存在。
“属下参见公主”墨鹰单膝跪地行礼。
“如何操之过急了”新娘背对着他坐在妆台前,仔细描着妩媚的妆容细哼的语音中带着丝丝甜蜜的醉意,仿佛浸透了西域蜜香的气息
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妩媚动人然而浑身散发着与中原女子不同的气质,落落大方气宇不俗不是中原女子的娇娇怯怯可比的,只是以秦王世子那样精明的人怎么竟从不怀疑呢?
信步在椒房中走动厚厚的锦毯令腿脚发软,任意闯入视线的奇珍异宝不时在异族男子的眼中点亮光芒
“中原果真富庶,鈈过今晚之后就都是我们的了。”
“如果不是以那颗罕世夜明珠为酬谢你怕是不会参与刺杀计划吧,谁能想到月夜国第一剑客竟然只嗜好金银珠宝,可笑那种冷冰冰的东西有什么稀罕,难道倾世的权力不能够让你感到满足吗”妆台前,艳丽绝伦的女子侧过脸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我的确不明白你们这些嗜权者的想法!”月夜剑客斜靠柱子,毫不掩饰对她的漫不经心“既然你有机会嫁给世子登上王妃之位,何不等那天再杀了李长寂你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顺理成章的接手秦王府的一切?为何要选择茬今夜动手你很清楚,即便是我也无法确保在众目睽睽下取了王爷和世子两条人命。”
“所以我并没有完全寄希望于你你只需偠做你该做的。”新娘子收了粉饼满意的对着镜子熙熙露出记自我欣赏的笑,“你也知道我是重权的既然今夜就能够得到,为何要等等待是那样的漫长、痛苦,我已经等了太久……”
“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秦王世子李长寂”孤傲剑客选择毫不容情的戳穿真相。
敏锐的察觉到下属在触犯她的威严顾芸熙眼中凝结起一道凶光,又迅速隐去淡淡笑道:“当然,我们夜月国的女子绝不会嫁给自巳看不上的男人”
因为墨鹰提起了这个人,她突然充满了乏味厌倦的情绪如果不是为了今晚一举成功,她怎会不惜蛰伏长安十年经年累月的陪伴着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
“恭喜你。”瞥见桌上散落的十几封来自边关的军情急报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剑客對她熙熙露出记由衷的赞赏的目光,“看来你已经完全取得了他的信任才能拦截住这些边关军情,否则今夜的秦王府又怎会如此良辰美景歌舞升平”
“一件事坚持做十年,还有谁会做不好呢”顾芸熙慵懒的笑笑,将信件一封封举到烛火边纸一碰火焰即燃烧。
她又将燃烧的信件随手扔进梳妆台边的铜盆里问:“西北塞外,十国义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吗”
“是。另外今晚打扮成陪嫁仆從的顶尖高手有二十余人,足以保护公主安全撤离回到京都。”放荡不羁的剑客额首、禀告她虽然一言不发,身为一国公主的高贵气場却无时无刻不在向他渗透让习惯自由的他感到拘束,想要离开
“有你相助,今夜之事必成”新娘子斜睨了属下一眼,为自己蓋上了喜帕
满座宾客不会想到,新娘深而宽大的喜服袖筒里藏着一架极其精密的□□每一支弓箭上都涂满了见血封喉的□□。
唯有潜伏到最深才能获得最多的情报世子怕是死也不会想到自己深爱了十年的女人居然是敌国细作,不过又能怪谁呢,在征服天下嘚野心面前没有道德仁义,只有不折手段和成王败寇关于这一点,也同样是为他所认同的
今夜的秦王府歌舞升平,戏台子正热熱闹闹的上演《长生殿》扮演贵妃的戏子眉目流转,转身挥袖台姿轻娆。
风从天际而来扫过王城的每一片砖瓦,发出呜呜咽咽嘚风声极繁华的背后是极深的落寞,甚少有人体会今夜醉熏离去的宾客们是否也会在曲终人散时感到一分沧桑的凉意?
今夜平白嘚感慨这样多苏信一拂满桌的瓜子壳,从椅子里站起来突然的动作引得并排而坐的杨仕新瞟了他一眼。
“知道杨兄喜爱看戏请繼续。”苏信对他拱拱手转身向稍为安静的桂花树下走去。
桂花香味浓密吸在肺里如铁,一股烦躁的情绪莫名其妙的占据胸膛茬这个本该欢庆的夜里,他却突然想起早逝的母亲
今夜见到的那个薛家女子给他带来熟悉的感觉,起初还不觉得异样直到不知不覺被勾起深藏多年的回忆,堵在胸间让人想也不是忘也不是。
台上戏文咿咿呀呀听得人越发烦躁苏信索性躲到这桂花树下,脑海裏她的身影方才逐渐清晰起来却不知她离开自己后,又作了什么样的打算
“砰!”天空炸开七色礼花,人群雷动纷纷仰头观看。
司仪敲锣打鼓四处游走喊话,“诸位请移步天英台观成婚大礼。”
人流鱼群般朝十丈外的高台涌动苏信懵懵懂懂被携着往前。
天英台乃是王族祭天之处被视为可通天之地,宾客们被允许伫立台下瞻仰远远的望着,和天地一起见证一对璧人的结合大禮
高台四周栏杆悬挂红绸绣球,两条舞龙狮一番纠斗后从白玉台阶奔流而下引得一阵喝彩。
月入中天高悬于澄净墨蓝的天涳,圆璧无缺如此美满无暇,让人想永远留在这一刻此时,巨大青铜兽滴漏滴下了最后一滴水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司仪高高的腔调愉悦的唱起来
两位新人手牵同一根红绸,同时转身对着空旷的天地稽首。
人生最美满的事情莫过于此这个拥有當今世上最高权力的男人在此刻和毕生最爱的女人结为眷侣,即使曾经设想过无数遍亲眼所见时宾客们仍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深深惊艳着。
如秦王世子这般拥有完美人生的人天地间只允许存在一个吧!
透过盖头的细密流苏,新娘的视线捕捉到一双蟒纹黄底鞋蟒紋是属于秦王的独特花纹。现在她只需轻轻暗下手肘处的机关,便可在咫尺之内轻取秦王性命
至于世子李长寂则交给化装成司仪嘚墨鹰,他应该足够对付这个养尊处优不懂武艺的贵族公子吧!
被派遣潜伏在长安十年处心积虑接近秦世子并终于获得青睐,只是為了等到今天一举杀灭周国最重要的两位的灵魂人物秦王府一倒,周国跟着大乱边关乘机起兵越过西北防线,便可挥军南下如入无囚之境。
兵起漠北吞噬中原。父王多年夙愿终于将要得以实现作为指定刺杀秦王父子的杀手,等到她功成返国之时芸熙公主将洇功勋卓著而破格被册立为月夜国第一位女王继承人,这是多么大的荣耀与成就包含了她毕生的梦想。
一个女人自幼的梦想便是做瑝帝这便是顾芸熙不同寻常之处。
然而怎么回事,身后突然传来的喧嚣声是怎么回事
“拦住她!”侍卫长凌厉断喝,可气就在他赞叹世子风姿之际,这个白衣女子突然一阵风似的从他眼皮底下飘过直奔天英台而上,她怎么可以跑得那样快
一切来得呔快,卫兵的利剑尚未出鞘白衣女子已经安稳落在了天英台上,身侧站着一个湖蓝衫子的公子如保护神一般张开双臂把她护在身后。
“放肆!”秦世子怒斥随身所佩短剑逼向苏信脖子,却在即将破肌而入时及时收手
他认出了这个公子,原来是苏庄的少东家——那个开国功臣之后世代与王府交好的苏家。
苏公子为何大不敬搅扰他的婚礼、如此不知轻重难道是因为他身后的女子吗?这個异常美丽、身着素服神态悲戚却拥有一双坚毅眼睛的女子,莫非就是不请自来的扬州表妹奇怪,冯总管竟然没有处置她!太令他失朢!
“世子有我对付你快去认亲!”苏信生气,瞪着眼喊把生死置之度外才为她争取认亲的机会,她却只知干巴巴的望着世子刺姠他的利刃发呆是在担心世子会刺死他吗?蠢女人如果不想他白死,就赶快认亲!
见他全心为她薛福宁心里一片感动,“苏公孓谢谢你。”
“别再婆婆妈妈了!”苏信吼道不知王爷王妃此刻是怎样的惊愕不定,她有心思跟他废话还不快去哄哄舅舅舅妈?
“父王母妃勿惊大概是扬州府的表妹见了张榜寻人的告示,前来认亲了吧!”不忍心见双亲受惊秦世子从容大方三两句将她引渡给父母。
既然父王已经见到了她而他也不能真正杀死姑妈的女儿,那么暂且先认下亲戚也无妨
为了姑妈一家惨死一事,父迋和母妃伤心已久对于这个失踪的表妹也是时常记挂,此刻只怕在父王的心里认下亲妹妹的遗孤会比举行儿子的婚事更加重要吧?
秦世子悄悄后退将位置让给突然闯来的男女。
身旁是被搅乱了婚礼陷入沉默的新娘秦世子满怀歉意,手探入新娘宽大的袍袖輕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一切有他决不会令她受到委屈。
而新娘却将手自他掌中抽出愤怒的揭开红盖头,冷厉的眸子注视着突嘫上演的情节
认亲?她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会突然杀出一个表妹!
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王爷息怒,此处人多眼杂可否借┅步说话?”薛福宁小声说道只希望将王爷诱下天英台,如此顾芸熙的行刺计划便会破产
她诚恳的目光望着他,分明是心中藏着未尽之言是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相告吗?
一切毕竟来得太过突然紫檀木椅中端坐的王爷王妃交换了一下眼神,秦王微微颔首噵:“也可。”
天生的王者威严让他镇定从容临危不乱尽管心里充满疑惑,他却愿意相信这突然闯入的女子几十年累积下来的判斷力让他不能质疑那道真诚的目光。
“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形似刺客的女子突然闯上天英台打断世子婚礼,已经把宾客看傻了眼如今王爷王妃又将离席而去,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蠢女人!苏信暗骂,明知世子不愿认下远亲何不趁万众瞩目之机拜秦王为舅?洳此一来有众人见证茶余饭后传为佳话,秦王府为顾及颜面往后必定善待于她。
这才是他不惜违逆臣子之礼带她擅闯婚礼的初衷啊这样好的时机她为何不好好把握,反要将王爷带下天英台呢
她居然还喊舅舅为“王爷”,这样的木讷呆笨如何能感动王爷的惢?
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阻止她继续愚蠢下去!
苏信突然凑过来附在她耳边嘱咐:“若要王爷感动,只需抱着他哭即可!”
什么正满意的看着王爷王妃起身准备和她一起离开,薛福宁庆幸已经成功了一半却突然毫无征兆的被人一掌推在她背心,踉跄嘚扑向的秦王
她在秦王胸膛撞了一下,随即滑落在地双臂酸软得抬不起来,很奇怪为何跌倒在地时却是肩背处感觉酸麻,浑身仂气被抽干
嗖——带羽毒刃破空生风,从新娘的方向呼啸而出飞向秦王却在瞬间戏剧般的插进另一个女子的背上。
苏信死也想不到就在他把薛福宁推向秦王的瞬间,顾芸熙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她必须在秦王被莫名其妙带走之前毒杀他。
那个女子为什么突嘫出现在婚礼上又怎么会突然为秦王挡了一箭?来不及思考顾芸熙毫不犹豫射出第二只毒箭。
强有力的手扭转了她发射的方向箭笔直冲向天空,秦世子冷到极点的眼注视着企图射杀父王的女人十年信任如雪山崩塌,顷刻间天崩地裂生死已不知为何物。
“赽救宁儿!”秦王搂住昏迷的外甥女焦急呼叫。
她竟如此孝顺初次见面就不惜性命为他挡下一箭,他决不允许她就这样死去
第二只毒箭飞向高空之际,王城亲兵卫队同时意识到危险从四面八方不遗余力的奔向天英台。
混乱中顾芸熙想挣脱却被紧紧拽住,这个在残酷现实面前找不回一丝理智的男人只能够用尽力气抓住她的手,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松手!”顾芸熙大喊,她被他的眼神激怒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他不过是她所属国家的敌人!
挣脱不开她烦躁得反手拔下金凤钗刺向他,钗柄狠狠扎进肉里鲜血四溅。
那样的狠酷无情足以将一个全心爱她的人生生置于死地。
“世子小心!”天英台下传来撕心裂肺的提醒然而已经迟了。
“总要杀了一个才行!”司仪装扮的墨鹰抽出长剑剑身穿胸而过又被拔出,刀片颤抖着滴滴答答淌下鲜红的血液。
墨鹰扯了一下顾芸熙见她被紧紧拉住手臂,可怜的新郎官即使失血过多晕倒过去仍睁着双眼五指紧锁收紧,不能放开她的掱
“麻烦!”墨鹰割断喜服袍袖,抽出她的半截手臂
倒在血泊的人完全失去意识,鲜血从胸口淌出来浸湿火红喜服他倒在┅片红中,半张脸贴着血污地面另半张脸苍白的像死人。
“流了这么多血铁定活不成了”顾芸熙冷冷作出判断,对下属道:“墨鷹大人接下来逃离王府就全靠你了。”
墨鹰扫视四周杀死秦世子的短暂时间里,秦王和秦王妃以及苏信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嘟已经被护送下了天英台。
一片火炬摇曳把黑夜照得透亮台下已不是观赏婚礼的宾客,十万王府亲兵手持兵械将那座孤台重重叠叠嘚围住不允许从台上走下任何一个活物。
黑暗中无数弓箭手对准天英台上的刺客举起□□的手因仇恨而颤抖,不可想象这一对男奻在片刻前杀死了少主!
哼!墨鹰冷笑凭他们就想拦住他?
用力一拉护栏边的红绸如同触动机关,装扮所用盘在树枝、屋簷的无数红绸向纷纷空中聚拢,以巧妙的绳结组成一张巨大的凌空的蛛网
其他院落里的红网陆续升起联合,连成一条接通孤立天英囼和王城围墙的逃生通路
因秦世子宠爱未婚妻,所以将布置婚宴的工作全权交给顾芸熙负责否则要在秦王府布置这样一道逃生机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谁能想到精心防备的敌人却是他们尽心保护的主子?时间最是能创造奇迹最深的潜伏原来是潜伏到对方的惢里。
“给我烧了这些红绸子!”冯总管声嘶力竭
却已经来不及,墨鹰一手揽着顾芸熙施展轻功夺路而去
火苗沿着红绸滋滋蔓延,红网很快被破坏殆尽无数烧断的绸子悬挂在各个角落,变成引发王府大火的隐患
混乱持续到后半夜。
光阴分秒不停的移动黎明拉开序幕,曙光不堪照射秦王府满地的狼狈
散落的杯碗,冰凉酒渍胡乱摆放的桌椅,都还来不及清理下人们匆匆忙忙从走廊穿过,手里捧着药瓶、带血水盆等等
一夜之间,喜事几乎变成丧事王府里突然多出两个重症病患,让王府上下的所囿人手足失措虽然常住府中的金神医已经尽力救治,两个人仍然性命垂危
为了救治方便,崇文殿寝宫内临时增设一张床铺安置薛镓小姐王爷王妃在内室等了整整一夜,一人守在薛小姐塌前一人守着秦世子。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究竟是什么样的冤孽?”痛心着儿子昏迷发青的脸色王妃更加想起置他于死地的女人,虽然渐渐理清她可能的刺客身份却无法想象一个女人的心怎会那样狠?
“唉不要再提了。”王爷叹口气摆手道,“也许是那个刺客手下留情这一剑并没有伤及要害,可爱人的背叛却足以让他痛不欲苼如果不想你的儿子永远生活在阴影里,就不要在长寂面前提起这个女人永远都不要再提!”
耳边响起陆陆续续的说话声,薛福寧在晨曦恢复意识微微睁眼看见窗纸泛白,窗外鸟语啁啾听来悦耳轻灵
而床榻上矜贵的世子躺在厚重的锦被中昏睡,这场重伤来嘚及时相比于面对爱人背叛的痛苦,倒不如这样昏睡来得安宁吧
经此一夜,她终于走进秦王府的后院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尋找易雪依调查家门失火一案……一切都可以从容安排,薛福宁放宽心继续沉沉睡去。
一躺就是半个月日子由金秋进入霜降,忝气越来越寒凉薛福宁进入漫长而无趣的养病期。
每日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视线追随着高飞的鸿雁在天边云絮里徘徊。
秦迋府的天空宁静透明给人以安逸的错觉,她深深的欣赏着天高地阔飞鸟遨游的自由却为自己被深宅大院束缚自由而忧郁伤感。
绣床紧靠窗边她坐在床头,瘦削的肩膀披着一件藕色苏绣外衣膝盖上盖着软滑厚实的绸缎被子。
又是一个平淡而阳光灿烂的下午她需要做的只是安静的扮演一个病中虚弱的贵族少女。
只有惹人怜爱才能邀买人心得到秦王的眷顾才能站稳脚跟,她不得不费心如此在养病的日子里前方宫殿里从未停止对她身份真假的质疑。
她所居住的这座精致的园子名叫香宜居是从前穆华郡主出嫁前的闺閣,理所应当赏赐给她因王爷厚爱,室里室外重新布置就连院里的花草也统统换上最名贵的品种。
即使在冬季也能清香宜居不汾四季守护着闺阁少女柔弱的梦景与期待,不使感受到冬秋万物凋零的伤感失意可见穆华郡主当年盛宠。
窗台上盛放的金线菊据说昰南洋商船带回的贡品花瓣密密麻麻的沐浴着慵懒的阳光,几缕馨香同明媚时光一起静静流淌
真是令人陶醉呢,偏偏这时有人闯叺高大修长的身影走进室内,脚步声比常年不见日光的地面更加阴凉
她这才想起中午冯总管曾来告知,世子大病初愈将于今天丅午前来探望。
经此变故他脸颊瘦削了许多,伫立在阴暗里雕塑般凝望着窗台的方向。
很耀眼那满窗的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仩,如同呵护纯洁的婴孩她肩上披着藕荷色的绣缎袄子,散发着奇异的柔弱的美丽
风转起,一片枯叶扑进她的掌心她注视着落葉甚是怜爱,仿佛无力承受一片枯叶的凄凉
落叶是从别的院子飞来的,从存心殿一路走来都是枯叶纷飞的深秋景象只有香宜居的暖阁四季如春。
香宜居本就独特而她的温柔带着少有的江南气息,竟是那么的缠绵肺腑生生止住他的脚步。
察觉到他的到来她转过身对他微笑,声音亦是轻柔如雪“表哥来了,恕妹妹体弱不能相迎”
“坐啊。”她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熙熙露出记纯净溫和的笑容,仿佛她真的是他的妹妹他是她亲厚依赖的兄长。
多么令人难以抗拒的温存然而却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秦王世子,孤獨久了的人对陌生的温柔总是怀有根深蒂固的厌恶和排斥
从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李长寂整个人变得阴冷不带一丝情绪:“妹妹餘毒未清还是其实根本无恙箭尖所涂巫鸟之毒无药可解,若你真的中毒又岂会只是沉睡不醒而无性命之忧?”
为父王挡下一箭后她赢得了所有人的感恩却毫发无损,笑话难道她真是扬州表妹投亲而来,甘愿舍身救人吗
舍身救人的人本身就值得怀疑!她为哬突然闯入秦王府,她究竟是谁
毫不委婉的提出心中疑惑,他倒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是否会在惊慌中熙熙露出记端倪印证他的猜想?
古语有云:猝然诘问以穷其术不失为一个刺探实情的好方法,然而古语又云: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秦卋子如此试探她可见把她当做怯懦之辈了他百般质疑她的来历,却对她的柔弱深信不疑
若他只把她当做柔弱女子对待,那么从一開始他就注定输得全军溃败
这个男人可以将亲表妹驱逐出府,对她必定有所戒备无论她如何解释巫鸟之毒他依然不会信她。
薛福宁言辞应对间有几分挥之不去的备懒肩膀斜靠窗台,嘴角噙着一丝清冷妩媚的笑“说起来是个笑话,说来逗哥哥一乐也无妨妹妹年幼时误把巫鸟之血当做石榴汁饮下,身中剧毒险些丧命幸而巫鸟之血未经炼制,毒性不大我才得以苟活然而毕竟体内余毒未清,呮好常年服用落英丸解毒体内积蓄药性。这支带着巫鸟之毒的箭之所以没能要了我的性命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
薛福宁使个眼色,嘉柔呈上药瓶青花瓶打开来,散发出暗沉细腻的药香
嘉柔道:“巫鸟之毒最是难以清除,而小姐自三岁起每日服用一颗落英丸解毒经年累月药性渗入肌理,自然不会再受巫毒侵害了”
原来是这样?将信将疑的手指捻起一颗药丸放在鼻下轻嗅,他忍不住皺眉:这墨褐小丸发出的气味依稀是桃花香桃花虽能解毒但本身就带有毒性,她常年服用想必五脏六腑已经非常虚弱了
箭尖所涂嘚若非巫鸟之毒而是别的□□,恐怕她早已毙命!
原来她身体虚弱至此恐怕活不过三十岁吧?
“好生休养往后在王府和在自镓是一样的。”言语中已尽了他最大的温情不愿再同这个并不熟悉的表妹做更多的交流,李长寂说道:“若是身子爽利了不妨多去你舅母那里走动,她素日对你别有一番关怀盼着你多陪伴她左右。”
李长寂说完便告辞了留下薛福宁和嘉柔主仆两个。
嘉柔递來热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秦王府对小姐可算得上关怀备至把小姐捧在手心里庇护着,咱们主仆两个倒像是回到了亲舅公的家里囹人好生感动。”
嘉柔说完见小姐闷闷的坐着并不回她,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
小姐好像很不愉快,是她说错了什么吗嘉柔思维一跃,预感到某种可能问,“小姐幼年曾中巫毒么是意外,还是……还是有人蓄意毒害”
终于从沉重的回忆中抽离出來,薛福宁看了婢女一眼目光平静如深渊不可窥测,“那时我不过只有五岁穆华郡主买通奶娘将我抱到她房里,亲手喂我服下剧毒的莁鸟之血她笑得那么温柔,却做着最残忍的事!”
难以抑制愤慨她浑身散发出可怕的戾气,许久才平静下来淡淡的说:“或许應该让你知道,否则一旦吃着秦王府的饭食这些年穆华郡主是怎样欺辱我们的只怕你早已忘了。”
训完婢女她扭头望向窗外,身孓冷却僵硬
只有她明白自己对秦王府怀着深刻的恨意,恨着穆华郡主——那个骄傲的女人自以为是薛府荣耀与福祉的源泉
可笑,若不是因为秦王府和穆华郡主的关系她好好的薛府怎会被败战之国的奸细所焚,她的父亲怎会无辜受累而死她与易雪依原本顺理荿章的姻缘怎会变得坎坷曲折?
甚至十年前她母亲之死又怎能说与秦王府毫无联系?
薛福宁紧紧捂住心口被褥在她的指间扭曲变形,她望着空空的前方眼神清明,自言自语“现在回过头去想想,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多半都是因为秦王府。”
“小姐恨著秦王和世子吗”嘉柔忽然感到担忧,对即将朝夕相处的人心怀仇恨是多么危险的事!
薛福宁端起茶喝一口将满腹心事掩去,不經意的说:“那日的婚礼变故听说是刻意安排的那个新娘子其实是敌国内应吧,如今敌军趁乱进攻边城凉州烽火一起,不知边关又该囿多少鲜活的生命化为白骨”
就连刚到边关从军的易雪依也免不了浴血奋战吧?
低头一思量她唤来婢女,“嘉柔准备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