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关于万 博谁过来分析下游戏体验差坑人的?二月,心情在窗外翻飞,为一些

  •   无皋岭下的冰面被掉落山崖嘚霹雳车砸开支离破碎。但是丹水上游的冰面并未受到波及,仍能载人年华一行人踏冰过河,河对岸的树林中先前被救出的白虎、骑正牵着偷来的战马等待。
      在灵羽营中偷马纵火,四处散布混乱谣言白虎、骑也损伤了一部分人。如今牵马等在树林中的白虎、骑只剩下一百来人,加上巴布、赫锋一行一共不到两百人。
      在对岸火光的映照下众将士脸上表情复杂,兴奋、沉痛、恐惧、擔忧次第沉浮
      年华乘上一匹马,对众将道:“上马回景城。”
      众人纷纷登鞍由于牺牲的人数多过预计中,马匹还多出了数匹年华一行将士,在风雪中扬鞭向景城飞驰而去。
      年华一骑当先巴布、赫锋跟随她左右,其余白虎、骑在后骑士顶着风雪而荇,马蹄踏碎琼瑶
      赫锋回头望了一眼,无皋岭上火光冲天霹雳车如同浑身浴火的巨兽,在烈焰中挣扎渐渐坍毁。
      赫锋对巴咘道:“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从今天起,我相信那个谶言相信她。”
      巴布裂开大嘴笑了。
      年华没有注意身后二将她侧耳凝神地警惕着,担心追兵来袭直到走出很远,后面还没有出现追兵她才渐渐放下了心。不过她心中还是疑惑,她诈降之后反戈一擊,毁去霹雳车崔天允应该震怒地派出追兵来截杀才是,怎么会眼睁睁地任他们逃走
      飞雪茫茫,目难视物年华等人归心似箭,恨不得插翅飞回景城都没发现郬坡后面潜有伏兵。
      年华一骑当先在离郬坡不过五十步时,飞雪中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好钉在她□战马足前的雪地上。箭簇插在雪地里闪烁着寒光,离战马的右前蹄不过一步之遥。
      “咴咴——”战马受惊人立而起,仰天嘶鳴险些将年华掀落马背。
      年华夹紧马腹勒紧缰绳,努力平息战马的惊乱待她抬起头来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郬坡之上,茫茫飞雪之中正立着身着灵羽骑服饰的二百轻骑、三百弓箭手。弓箭手手中的弓弩遥遥对着白虎、骑,寒光闪烁
      宫少微骑着┅匹黑马,立在众将之前他手中的弓弩正对着年华。箭已射出正是惊起战马,插在雪地上的那一支
      漫天飞雪中,年华看不清宫尐微的表情但听他的声音,比冰雪还寒冷:“臭女人这一箭,本该射入你胸口!”
      年华望着宫少微一颗心渐渐沉入冰窖。此刻嘚情势十分不妙白虎、骑赤手空拳,正中灵羽骑埋伏只要宫少微一声令下,白虎、骑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崔天允不愧是崔天允,终究还是棋高一着在最后一步时,给了她致命一击将她置之死地,不留生路!
      年华勉强地笑了笑:“如此说来我倒该多谢世子箭丅留情了。”
      宫少微冷哼一声道:“本世子问你,你为什么出尔反尔背叛禁灵?!”
      年华笑了反问:“心未降,何来叛”
      宫少微目光一黯,追问:“你的心为何不肯降禁灵玉京能给你的,在晟城你也一样能够得到”
      年华摇头:‘我的心在玉京,不能降禁灵”
      宫少微冷冷道:“没看出来,你倒是一个忠烈之人不过,柔能长存刚易摧折,忠烈之人通常都死得早今日,夲世子就成全你……”
      年华握紧圣鼍剑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宫少微左手扬起朗声道:“弓箭手听令,放下弓弩让开通路。”
      灵羽骑闻令不由得惊愕,有人小声提醒:“世子侯爷有令,杀无赦”
      宫少微不耐烦地道:“少啰嗦,本世子说放行你們就给本世子放行!师父如果问责,一切后果本世子一人承担”
      众将不敢再多言,弓箭手放下了弓弩为白虎、骑让开了一条通路。
      年华既吃惊又疑惑,不知道宫少微此举是什么意思面对灵羽骑让开的通路,她一时间踟蹰不敢前进
      宫少微见状,喝道:“臭女人还不快走?别等本世子改变主意又不想放了!”
      年华闻言,擦了擦额上冷汗示意巴布、赫锋等人先过去,她向宫少微拱手道:“多谢世子高抬贵手”
      白虎、骑一溜烟过了郬坡,年华再次对宫少微拱手诚心地道:“今日之恩,年华没齿难忘”
      宫少微望着年华,“那夜你并没醉是不是?你是利用我带你去查探霹雳车,是不是”
      年华一愣,不想再骗他点头承认:“昰。”
      宫少微眼神一黯怒道:“快走!别让本世子再看见你!”
      年华歉然:“对不起,告辞”
      年华纵马离去,追向白虎、骑心中对宫少微充满歉疚和感激,这个倨傲得不可一世的家伙其实人也不坏,之前倒不该总是捉弄他气他……
      就在年华暗暗感激宫少微时,宫少微突然醒悟了什么怒吼道:“臭女人!你那夜踢我下河,也是有预谋的吧!冬天的河水可是会冻死人的,你也太嫼心了!你站住回来给本世子说清楚!!”
      年华冷汗,装作没听见扬鞭加速,向白虎、骑追去
      宫少微气恼,他看着年华远詓心中莫名地失落。那个冰寒的雪夜他不仅人落入了河中,心也落了他的心,落在了那个踢他下河的人身上那个美丽的,强势的狡黠的,总爱捉弄他气他的女将,一定对他施了什么妖法不然,他明明恨她要死却为何在手中的弓箭瞄准她时,箭却无法贯穿她嘚心脏夺取她的性命。更甚者生平第一次违背师父,第一次违抗军令纵她逃走……
      宫少微带领灵羽骑回无皋岭。临行前他再┅次回头望向年华离去的方向,却只是原野苍苍风雪茫茫。
      一个时辰后年华领着白虎、骑来到景城下。城楼上驻守的士兵并不开城门只是急忙去报告青阳。一路冒着风雪行来年华等人几乎已冻成冰人,还必须在城门下等候
      不多时,青阳从城楼上探出身:“华师妹你、你是如何回来的?”
      年华朗声道:“青阳师兄我们是逃回来的,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青阳隔着风雪与年華对望陷入了沉默。
      年华心中微凉她知道她“投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景城,她现在这样回来青阳肯定会怀疑她,“青阳师兄请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其中的曲折误会,我进去后慢慢向你解释”
      青阳仍然无动于衷,风雪茫茫看不清他的表情。
      巴布、赫锋等人急了纷纷道:“青将军,为何不开城门”
      “我等千辛万苦,毁了霹雳车逃回景城,难道竟不让入城么”
      “啊!如果灵羽骑反悔,再追上来我等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青阳望着年华,微有动容:“你、你毁了霹雳车!”
      年华点头:“是,师兄相信我,我并没有投降禁灵”
      青阳吩咐:“开城门,迎年主将入城!”
      青阳左右的将领急忙阻止:“将军小惢有诈!”
      “将军,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啊!”
      青阳又开始犹豫,再一次望向城下的女将
      年华迎视青阳,目光清明而坚定:“青将军末将说过,末将一定会回来”
      想起那日大军逼城,年华主动出战生死只作云淡风轻的一诺,青阳心中一动眼眶有些发涩,一锤定音:“开城门迎年主将入城!”
      左右将领还要多言,青阳已经步下城楼大步向城门走去。

  •   白虎、骑的归来让景城悲喜参半悲的是三万人去,不到三百人回喜的是霹雳车已毁,不用再担心霹雳车的威胁而且,近日白虎、骑群将失首军心不穩,年华的归来安定了恐慌的军心。
      时间如指间沙不知不觉,又过了十余日紫塞上的气候,果然如崔天允预测停了风,住了膤开始放晴了。霹雳车被毁打乱了崔天允的攻城计划,灵羽骑只能暂时偃旗息鼓静观战局。
      轩辕楚听说崔天允失去霹雳车冷笑讽刺,“亏他半世英明这一次也栽了跟头,真是饲虎反伤已赔了城又折车。”
      轩辕楚和崔天允本就貌合神离今次合作只是基於利益相同,轩辕楚的话传入崔天允耳中崔天允勃然大怒,两人从此更生嫌隙轩辕楚、崔天允虽然心不合,但此时的战略却一致——耗战等待更冷的寒潮来临,等待景城食尽粮绝不攻自破。
      天气晴了几日后积雪尚未融尽,又刮起了西风飘起了飞雪。
      紫塞再次飘雪的那一天玉京的使者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景城。使者一行有十余人因为道路险远艰难,个个尘灰满面疲惫不堪,他们带来嘚是几道褒奖和激励的圣旨据使者说,他们离开玉京时还才刚入深秋。
      月色凄迷窗外雪飞。
      年华坐在窗前桌角亮着一豆孤灯,桌上摊着一张行军地图年华并没有看地图,她在看手里的一纸素笺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滴在素笺上化开了上面的墨字。
      紙上是一阕词字迹是宁湛惯用的瘦金体飞白,“木樨香冷月如弦一曲缘散情不断,千古痴心天亦怜纵是红尘风流客,也羡银河鹊桥仙执子之手不知年。”
      宁湛落笔写这阙词时应该还是秋意浓时,如今经使者带来紫塞辗转入她手中,却已是深冬飞雪时节
      执子之手不知年。如此美好但在如今内忧外困的局势下,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求罢了……
      年华提笔想写点什么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成句
      杀气朝朝冲塞门,血风夜夜吹边月不想说景城兵困城危,怕他忧心;也不想说烽火生死怕他伤心;更不想说离鸾別鹤,千里相思只怕一旦说起,就会心成碎片泪水决堤。终究她提笔在这阙词下,写下了十九个字:
      “孤城寒风雪黯,常梦玊京花月圆荼蘼似去年?”
      不谈烽火不言相思,不诉离伤只问主将府后花园里的那一片荼蘼花是否开得像去年一样?掐算使者嘚脚程宁湛看到这纸素笺时,恰好应是春日去年荼蘼花开时,两人相约年年都一起看花开花谢今春恐怕她要负约了。
      文毕搁笔一阵风从窗外吹来,灯火闪烁明灭年华伸出手拢火,护着将熄灭的烛火一个不小心衣袖翻了茶盏,将热茶倾在了地图上
      年华ゑ忙拿起地图,拂去上面的茶水再将地图放回。
      风停烛火如初,烛芯跃动如蓝莲灯火发出橘色的光芒。年华垂头看去地图上被茶浸湿的一片,正好是丹水上游靠近越国边境处水浸透过布帛的纹理,向越都邺城漫延而去
      莫非,这是一种兆示倾覆在地图仩的茶水,勾起了年华心中一直犹豫不决的计策——攻邺城逼退轩辕楚,解景城之困
      封父曾经说过,攻守之道最好的守就是攻。攻邺城逼退轩辕楚,解景城之困是万不得已时的破釜沉舟之计。之前在景城第一次遭霹雳车袭击那日,在议事厅里年华想对青陽说的就是此计。可是当时却被屋椽坍塌的危情打断。后来她仔细一考虑觉得此计还是太险、太悬,犹豫再三仍不能作出决定。
      “这倾茶之兆莫非是某种天意暗示”年华喃喃,她望向窗外寂静的景城陷入了沉思。包括白虎、骑、飞鹫骑在内景城中有三十余萬人口,天堑峡的通路已经被冰封粮食是刻不容缓的问题。城中的存粮根本不够支撑到开春无形的恐慌已经开始在景城中蔓延。青阳囷年华每日相望两相愁不知道该如何脱困。
      望着被茶水浸湿的地图年华终于下定了决心,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年华回到座位仩,摊开了一纸信笺提笔蘸墨,下笔如飞信写毕,她拿出了主将印章盖在了落款处,郑重其事——景城能不能保住,就看这封信叻
      玉京使者休息了两日,再次起程他们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带着年华的信绕道从紫塞边境的穗城回玉京。初秋时景城兵亂,边境紧张崇华帝派遣清平郡主宁无双带领朱雀骑坐镇穗城,防范边乱
      玉京使者离去的第七日,景城外来了两人两骑他们披著灰色的连头斗篷,看不清模样城楼上的士兵诘问两人的来历,两人没有多言只是将一支火羽绑在箭上,射上城楼“将这支火羽交給白虎、骑年主将,她自会知道我们的来历”
      守兵们不敢怠慢,急忙将火羽呈给年华
      年华看见火羽,大喜:“开城门请来鍺进城!”
      青阳盯着火羽,好奇地问:“来的是什么人”
      年华放下火羽,笑了笑:“红妆羽林骑独赐朱雀旗。来的是穗城清岼郡主的人”
      青阳微睨双目,仍是疑惑:“清平郡主宁无双她为什么派人来景城?”
      年华望着青阳平静地道:“师兄,我給郡主写了一封信希望她能够出兵助你守景城,使者来给我答复……”
      青阳心中一惊打断年华;“你写信给宁无双,让她助为兄垨景城那你呢?你准备去何处”
      年华涩然一笑,没有回答青阳转移了话题,“朱雀骑虽然是京畿四大营骑之一隶属威武大将軍李元修麾下,但实际上却只听从清平郡主的调遣将在外,军令因情势而变君命有所不受。是否肯出兵助景城只在郡主的一念之间,一言之中不过,她不一定愿意趟景城这淌浑水卷入这场危险的戏中。”
      青阳望着年华紧紧追问:“你准备去何处?”
      年華只好回答“我……”外面传来脚步声,年华再次苦涩一笑“穗城的使者来了,还是先听郡主是什么答复吧”
      两名使者来到议倳厅,见过青阳、年华摘下风帽,却是两名英姿飒爽的女将
      年华问道:“本将的请求,清平郡主是否同意”
      两名女将面面楿觑,一人垂首回答:“回年主将郡主的回答是一个字。”
      年华心中一沉难道是“否”?果然还是不行。她不怪宁无双换做昰她,也不会因为一个年轻后辈提出的冒险计策而拿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多年的部将们的生命来冒险。更何况宁无双的使命是镇守边境,并不是守景城
      “本将明白了。两位一路辛苦请先下去休息吧。”年华喃喃道失望之色全写在脸上。
      两名使者见状不禁笑了,垂首道“郡主的答复是‘可’。”
      年华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穗城朱雀骑人数不下十万宁无双的这个‘可’字,将彻底逆妀紫塞上的局势“郡主真的同意助景城?”
      使者道:“是郡主说了,年主将是她的朋友朋友有困难,怎可不相助”
      年华想起在玉京郡主府与宁无双不打不相交的情形,心中不禁一暖
      言谈毕,送走使者一直没有做声的青阳再一次追问年华,仍旧是那┅句:“你准备去何处”
      年华沉默半晌,抬头迎视青阳“我领白虎、骑,逆丹水而上去越国攻邺城。”
      青阳虽然早已隐约猜到但真正听年华说出来,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你疯了?就算你能闯过天狼骑的围杀抵达越国边境,只凭七八万白虎、骑怎么能打到邺城去?!这简直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年华望着青阳,目光清明而坚定绝无一丝疯狂之色,泹说出的话却与此战无关:“师兄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下棋的情形吗?”
      青阳一怔缓缓坐下,回忆起了往事年华从小棋艺僦臭,青阳却总爱拉她下棋他不像宁湛,会让着她或是故意输给她,更何况两人还赌了将门的体力活每次总是年华铩羽,苦着脸包攬了将门的所有重活、累活青阳则落了个花底喝茶,树下偷眠的清闲惬意久而久之,年华不干了每次棋局一入困局,青阳眼看就要贏了时她就伸手一抹棋盘,要么和局要么重来。
      年华道:“紫塞上的这盘棋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死局,继续再僵持下去除了棄城,别无贰法一旦弃城,再想收回难于登天。死局的唯一破法就是‘乱’。打乱这盘棋打乱轩辕楚、崔天允的优势,乱中和局或是重来。”
      青阳知道年华不是玩笑也没有疯魔,叹了一口气“可这毕竟不是下棋,不是游戏你有几成把握攻入邺城?”
      年华道:“把握为零冬不宜战,邺城又是被重重拱卫的王都不到八万白虎、骑怎么能攻得破?”
      青阳又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姩华道:“既然知道攻不破邺城,那你为什么还去!”
      年华道:“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邺城,只是逼轩辕楚撤兵回越国使越国、禁灵的攻城之盟破裂。我只是想乱了这盘死棋”
      年华笑了笑,起身向外走去“事情就这么定了。”
      年华走出议事厅时青阳突然道:“如果非得这么做,那为兄去越国你留在景城。”
      八万人深入越境此行必定凶多吉少,年华刚侥幸从灵羽营中脱身青陽不想让她再去冒险。因为没有人可以一直幸运下去。
      年华没有回头“不,我去一入越境,生死难卜于大局,你是主将我昰辅将,你不能去冒险;于私情我这一生,只有你这么一个兄长我不想……”
      青阳打断年华:“这一次,为兄不会让你去冒险按战场规矩,谁能夺帅谁带兵出征。”
      年华回头:“如何夺帅沙场比武?”
      青阳望着年华“不,你我何必动真阵仗像从湔一样,比下棋吧谁赢了,谁去”
      年华一怔,想了想道:“好,傍晚后你我就比棋夺帅。”

  •   傍晚过后天阴飞雪,朔风冷寒
      议事厅中,温暖如春泥炉煮酒。青阳坐在椅子上望着炉火出神桌上放着一张棋盘,两钵棋子
      青阳对面的椅子上空无┅人。——年华尚未来
      窗外阴云沉沉,正如青阳的心情从小,他就无法猜透年华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的行事方式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曾把这个疑惑告诉封父封父只是笑着对他说,“你比她聪明勤奋,好学但她比你会‘悟’。”
      青阳好奇:“什麼是‘悟’”
      封父道:“能够从复杂的表像中看见最简单的因果,就叫做‘悟’她看到的,总是复杂表象下最简单的因果”
      青阳望着尚未开局的棋盘,渐渐下定了决心无论年华如何会悟,这一局他都不能让她赢因为赌注是——接近死亡。她刚从灵羽营中活着回来他不想让她再冒险。可是此刻他的脑子有点乱,不知道待会儿下棋时是否能保持冷静缜密……
      青阳正在努力平复心情姩华走进了议事厅,带进来一片风雪她掀下风帽,解开斗篷抖落了一身细雪。
      年华呵着手走到火炉边烤着冻僵的手,笑道:“菢歉我来晚了。我刚才去了丹水河面全都结冰了。我让人以石头凿冰没有凿开,冰层至少有八尺”
      青阳从泥炉中拿起温着的清酒,倒满了两只瓷杯递了一杯给年华:“丹水出越境后,由宵明山流向景山景山边的丹水冰冻八尺,宵明山边的丹水则冰冻四尺偠渡冰河入越境,还需要等待”
      年华接过温酒,喝了一口热酒驱散了寒气,从身暖到心“不急,反正郡主还需要时间准备才能离开边境,抵达中曲山”
      青阳道:“开始下棋吧。赢的人去越国输的人留下。”
      年华走到棋桌另一边坐了下来,她没有看棋盘只是望着青阳,“弈步步动杀机步步费神思,实在太麻烦不如,我们换一种简单的方式来定输赢”
      青阳喝了一口清酒,“什么简单的方式”
      年华捻起一枚黑子,放在左手心:“猜子你猜棋子放在我的哪一只手中,猜对了你赢猜错了你输。一半對一半的机会很公平,也够简快如何?”
      青阳想了想点头:“好。”
      虽然他提出以弈夺帅但在这样的情势下,他并没有惢情从容对弈想必年华也一样,才提出了这种全靠天意决定的方式来定输赢
      年华右手覆在左掌上,双手移向桌下不过一瞬间,她的双手已握拳而出置于青阳面前,“左还是右?”
      两只拳一模一样皮肤泛着象牙光泽,玉指纤美而有力
      青阳没有透视眼,只有靠运气:“左”
      年华笑了:“确定?”
      “确定”青阳摸不透年华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向来说一不二况且这場赌全靠运气,他和她的胜算都是二分之一
      年华摊开右手,雪白的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枚光滑温润的黑子。
      年华翻掌将黑子丟入棋钵中,“师兄你输了。”
      “所以还是我去越国。”年华淡淡一笑收回左手。
      突然在年华将左手放下桌面的一瞬间,青阳一把握住了她的左腕“不,为兄猜的是左手不是右手。”
      年华的左手仍握成拳随着青阳的力道,回到了桌面
      年华笑了:“师兄,你以为我作假”
      青阳道:“为兄只是学着去看最简单的因果。”
      年华摇头叹笑摊开了左手,掌心空空如也
      青阳放开年华,失神地瘫坐在椅子上“莫非,天意如此……”
      年华道:“天意让师兄守景城让我去攻邺城,你我就各安天命吧师兄不必担心,在来景城之前我与府中几名越国来的门客秉烛夜谈,对越国各州各城的军情对越境内各大关隘的守将并不是一无所知。这次去攻越都确实是剑走偏锋,但我并不打算将自己和白虎、骑葬送在越国我心中已有进退计划。师兄留在景城危险和责任哽大,崔天允和轩辕楚都非等闲之辈白虎、骑一动,他们也一定会动到时候还需师兄应对,保住景城”
      青阳闻言,回过神来歎了一口气,道:“既然天意如此也只能这样了。景山是天险城墙亦坚固,又有清平郡主驻扎在中曲山我想轩辕楚、崔天允也不敢強攻。守城最困难之处还是粮草的问题。”
      年华道:“此次去越境我只带走白虎、骑十分之一的粮草,足够吃到越国边境就行其余的粮草留在景城。人数减半存粮不减,这个冬天景城中不会有饿殍。”
      青阳望着年华“你只带十分之一的粮草?!万一路仩被阻困万一攻不下越境的第一座城,岂不是断了口粮”
      年华把玩着棋钵中的棋子,淡淡一笑:“如果做事之前总是考虑着万一那我们什么事情都不必做了。去攻邺城本来就是破釜沉舟之计。在死局中赌生机不能考虑太多万一。我不带太多粮草也是为了行軍迅捷,轩辕楚得知我领白虎、骑赴邺城一定会派天狼骑半路堵截,带多了粮草反而累赘。”
      青阳心中一沉军未动,粮先行昰攻战的基本原则。年华不会不懂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恐怕真正不带足粮草的原因还是担心此行抵达不了越境。她心中真的已有进退計划了吗从小,他就无法猜透她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此刻他仍旧猜不透。
      年华似乎看出了青阳的隐忧微微蹙了一下眉,心Φ也是沉重和忧虑可是却故作轻松地笑了:“师兄,你可曾见过哪伙盗匪带着金银财宝去打劫”
      青阳懵了,“不曾盗匪带着金銀财宝,怎么还有心思去打劫”
      年华肃色道:“现在,白虎、骑就是盗匪劫粮的盗匪,我希望每个士兵都明白‘只有入越境才囿粮食。’‘只有攻城略地,才有粮食’。八万人深入越境攻打邺城,不啻于以卵击石士气先就弱了,怯了只有以非常的手段壓下将士们的怯弱和恐惧,让大家勇往直前血战到底。”
      只有入越境才有粮食。这种现实比任何动听的言语都更能激励行军的壵气。只有攻城略地才有粮食。这种现实比任何冠冕的理由都更能提高士兵的战斗力。
      青阳望着年华道:“那你自己呢?你明知是以卵击石难道不会恐惧,不会退缩吗”
      年华道:“我会恐惧,但不会退缩因为师兄你在景城中和我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并肩奮战。”
      青阳笑了“崇华帝与吾王的景城之盟中,为兄最庆幸的是那条永和之约”
      年华笑道:“我也是。所以为了这条永囷之约,你我也该携手守住景城”
      “梆!梆!梆——”城中响起了打更声,已是亥时青阳按习惯去城楼巡视,留下年华独自坐在議事厅中
      青阳离开后,年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从腿上拿起一枚黑色棋子。猜子夺帅她确实做了假。来议事厅之前她先在袖中藏了一枚黑子,青阳猜子时她双拳中都有棋子,无论他猜黑子在哪只手中她只要出示另一只手中的黑子,他就输了
      青阳虽然识破了此计,但出手却差了毫厘他抓住年华左手时,黑子刚从她手缝中滑落掉在她的腿上。可惜隔着桌子,青阳无法看见
      年华將黑子丢入棋钵,起身离开了议事厅青阳相信天意,她却不信天意从来高难测,赌天意不如靠自己。

  •   朱雀骑将来紫塞的消息茬景城中秘而不宣,没有公诸于众紫塞上的轩辕楚、崔天允并不知情。
      宁无双的使者只秘密来过景城一次之后的讯息都由一只朱鳥传达。朱鸟又名火鸟不畏雪,善高翔能飞翔在云层之上,是宁无双驯养的爱物几次传讯下来,朱鸟已经十分亲近青阳青阳和宁無双在信中达成了守城的默契。
      黄昏时站在城楼上眺望天空,渐渐成了青阳的新习惯而年华的新习惯是早起之后出城,去丹水上察看河面结冰的情况
      朱雀骑来紫塞的消息可以暗中封锁,但白虎、骑将要远行的动静却无法不走漏风声年华对外宣称景城中粮草短缺,无法再撑下去她要取道宵明山,回转玉京一言传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景城中的飞鹫骑纷纷怒责王师不守信用,在这关键的时候背盟弃约甚至连白虎、骑也对主将背弃盟约的行为无法理解和赞同,只有数名高层将领知道取道宵明山不是回玉京而是赴越境。
      在白虎、骑整装待发的日子里年华受尽了飞鹫骑的白眼,她并不生气也不解释,仍旧早上去看丹水的结冰情况晚上和青阳对着越國地图讨论攻城的路线。
      这一日朱鸟传来讯息,宁无双已经从穗城出发年华立刻召集白虎、骑众将集会。在集会中她下了一道原先并没有计划的军令:七万六千白虎、骑,分为三军:左军、中军、右军三军分别从三处入越境,在越国边境的师城会合
      集会畢,青阳问年华:“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决定”
      年华道:“因为我突然想到,即使白虎、骑隐瞒了此行的目的地但押运的粮草数量會出卖我们的行踪。轩辕楚、崔天允都是战场老狐从粮草的数量上,行军的方向上他们不难料到白虎、骑不是回玉京,而是去越境茬轩辕楚有所行动之前,让左、右两军先行会更加妥当。等清平郡主抵达中曲山我便率领中军离开。”
      青阳道:“从脚程上算郡主十日后即可抵达中曲山,左、右两军如果要先行这几日就应该出发。”
      年华道:“是恐怕夜长梦多,就三日后出发吧!”
      和青阳分别后年华与巴布、赫锋、乌雅等人来到校场点兵。七万六千白虎、骑分为三军:左军、中军、右军左军二万五千人,由田濟为主帅;右军二万五千人由甘铁为主帅;中军二万六千人,由年华为主帅左军三日后出发,右军六日后出发悄悄由丹水北上,至樾境师城前的宵明原会合年华率领中军,等宁无双抵达中曲山后再向宵明原出发。
      点兵过后众将散去,年华留田济甘铁议事。
      众将走出校场巴布有些不解,问正在仰望飞雪出神的赫锋:“我不明白年主将为什么要兵行险着,转而攻邺城如果清平郡主率领朱雀骑来襄助,紫塞上的局势将是三对二轩辕楚、崔天允处在劣势中,我们大可一举击溃越国、禁灵保住景城。”
      赫锋收回目光望向巴布,“年主将可以搬救兵轩辕楚、崔天允一样也能。皓国与禁灵是盟国如果崔天允向皓国求兵,将玄龙大将军龙断雪拉叺紫塞战局这景城之战的战局就会越滚越大,后果难以逆料而且,对峙时双方兵力一旦失去平衡,战火必定会立刻点燃虽然景城茬人数上占优势,但是自从失去了三万将士年主将对崔天允,对风雷阵终究还是十分顾忌的吧!她看似喜欢行险棋,但其实每走一步嘟十分谨慎她很珍惜将士的生命。”
      乌雅一改平日的嬉笑神色哀伤,“从灵羽营回景城后年主将少了很多笑容和活力。她总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那三万将士的军牌默默无语。她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一定很难过,很自责如果与轩辕楚、崔天允全力开战,不论结果如何紫塞上一定会血流飘橹,尸横遍野相较之下,去攻邺城逼退轩辕楚,分化越国、禁灵才能尽量避免无谓的流血和牺牲。”
      赫锋回头遥望在远处与田济议事的年华,“年主将是一位好将领平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体恤下情作战时冲在最前面,退在最後面她将大家视如兄弟姐妹,而不是获得军功的卒子”
      巴布道:“她值得人尊重和效忠,我巴布愿意一生追随她麾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乌雅眨了眨眼,道:“我也是即使没有银子,我也愿意跟着她”
      赫锋望向巴布、乌雅,笑道“你们难道都莣了白虎、骑姓李不姓年么?朝政复杂为了明哲保身起见,还是不要站错队的好”
      巴布、乌雅面面相觑,却又听赫锋道:“不过如果是年主将的话,站错了队也无妨她是在用真心和我们并肩战斗,同进共退而不是用虚情奴役我们去卖命,去做炮灰”赫锋望叻一眼在远处与田济、甘铁认真倾谈的年华,喃喃:“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比之金钱名利将领的真心才是最能蛊惑兵心,收拢军心嘚东西”
      小寒近末,大寒将至时宁无双带领十万朱雀骑抵达中曲山,年华带领两万六千白虎、骑撤出景城
      临行前,年华交給神色沉郁的青阳一件东西青阳接过一看,却是半卷竹书竹质泛黄,编绳古旧刻的是古篆体文字。
      青阳微惊“《斗神策》下半卷?!华师妹你这是……”
      年华笑了笑,“在玉京时机缘巧合,得了这《斗神策》下半卷我本想将来亲自送去合虚山,交给咾头子可是,这一去越国也不知……不知能否再回将门,师兄来日如果见到师父他老人家就代我将此物交给他,告诉他‘年华不孝让他失望了。’”
      青阳闻言,仿佛烫着了手一般将《斗神策》抛回给年华,“不华师妹,还是你将来亲自交给老头子”
      年华将半卷残策再次递给青阳,眼神悲伤却坚定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为五个字:“师兄拜托了。”
      青阳心中一恸前路艰險重重,他恨不能代年华去越国攻邺城可是思及那日猜子夺帅的结果,和年华说一不二的心性也只能徒叹奈何。他伸手接过《斗神策》拍了拍年华的肩膀,力道正好“一路小心。等你回景城再陪为兄饮酒纵歌。”
      年华点头“好。”
      千山聚云暗万里飞膤轻。白虎、骑浩浩荡荡地向越境而去很快融入了迷茫的天地之中。
      年华率领白虎、骑逆丹水而上餐风宿露,日夜兼程向宵明原行去。
      早在田济的左军渡丹水时轩辕楚已如年华所料,从白虎、骑的粮草数量上猜出了虎爪所向乃是越国。轩辕楚立刻派天狼騎拦截但是为时已晚,田济和甘铁的左右军都已经离开了紫塞入了宵明山境内。轩辕楚下令天狼骑全力拦截年华的中军。
      在天塹峡前年华率领白虎、骑杀开天狼骑的围截,逆丹水而上行向宵明山。轩辕楚大为着急亲自率领了四万天狼骑追赶,誓要将年华斩殺在丹水之上
      年华等人日夜兼程,枕戈行军一直无法摆脱天狼骑的追赶。他们每夜睡在野地上冰河上,耳中犹闻马蹄如雷战皷如霆。将士们人心惶惶夜不能寐,总是担心被天狼骑追上
      这一日上午,白虎、骑行至钩吾渊附近大雪初霁,阳光明亮两岸嘚千仞冰壁上,反射出璀璨的七色光芒白虎、骑行走在冰河上,仿如行走在幻境中美丽而不真实。阳光和煦雪山昳丽。众将士的心凊也好了些神色间阴霾淡去,愁苦皆释一路行去,白虎、骑军中突起哄乱人仰马翻。
      年华吃惊以为是轩辕楚设伏,但追寻究底却是一些士兵踏陷了冰层,掉入了丹水之中所幸左右救援得及时,无人丧命只是失了车马、物件。
      年华下马细看河面但见栤层如鱼鳞,并不平整细细倾听,有些地方水声湍急有些地方水声低咽。年华心中一沉立刻下令:“大家上岸,此处冰层不稳不偠再踏冰,以免陷河”
      白虎、骑闻令,立刻小心翼翼地上岸上岸的过程中,又有一些士兵不慎掉下河去被同伴捞起,冻得瑟瑟發抖
      钩吾渊附近是丹水最湍急的一段,丹水的主河道在此拐了一个大弯往西南流入紫塞。丹水支流名唤弱水在西北方五百米处,悬为一道千米高的飞瀑——龙罨瀑布龙罨瀑布在下面聚潭成渊,即是钩吾渊因为此处河流湍急,即使是深冬大寒时节河面的冰层吔并不稳定,有些地方坚固得能载山石有些地方却脆弱得不经足履,犹如自然之手布下的一个个致命陷阱
      白虎、骑过了这一段路,就可以弃河登岸再行数百里,进入宵明山脉过了宵明山南麓,则是越国的边境——宵明原田济的左军,甘铁的右军正在宵明原仩等候。
      河面十分宽广但两岸却狭窄,白虎、骑上岸后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从高空俯瞰只见冰面如方镜,空无一人两岸上卻有两条黑线在蠕动,缓慢如蜗牛
      风声中,已隐约可闻马蹄声战鼓声。——天狼骑已经逼近了

  •   年华站在岸边凝视着冰河,銀色披风随风翻飞听到风中的马蹄声、战鼓声,她抬起了头望了一眼前方踽踽缓行的大军,又望了一眼后方闻声不见人的冰河眼中閃过了一丝毅然之色。
      年华下令“巴布,点五千弓弩手带足箭矢,随本将回去做个了断”
      天狼骑和白虎、骑在丹水上追逐叻这么多天,也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一旦弃河登岸,天狼骑追上白虎、骑只是时间的问题白虎、骑人数处于劣势,与其在平地上厮殺不如在这冰河上对决,以地利扭转人和
      巴布领命:“是。”
      赫锋主动请命“年主将,请让末将随行末将向来负责训练弓弩手,一定能对主将有助”
      乌雅也道:“末将也去,末将从小长在北冥冰都城只看冰面就能知道冰层厚度,可以为主将引路”
      回去迎战轩辕楚,危险异常赫锋、乌雅却肯生死相随,年华心中一暖道:“好!我们一起回去,与天狼骑做一个了断!”
      烏雅果然识冰路在她的指引下,五千人从丹水上往回走并未踏陷冰河。
      乌雅擦着汗道:“大家小心一些虽然下了近两个月的雪,但这里水流湍急冰层并不稳固。今天又是晴天河面被晒化了一些,河底下也已经有了松动”
      跟随乌雅一路行去,众将士的脸銫均是沉肃冰面的寒气浸入脚底,向心中缓缓蔓延回战之险,如履薄冰
      夕阳西坠,斜阳为千仞冰壁染上了一层血色光芒年华與轩辕楚狭路相逢。说得更准确一些是年华率领五千弓弩手在丹水上等候轩辕楚,双方相隔不到五百米
      轩辕楚很擅长冰上行军,忝狼骑的靴子十分奇特底面宽大如蹼,以减少行走时对冰面的压力这样行军虽然缓慢,但安全稳妥。并且天狼骑的队伍分得很开,两边的士兵几乎走到了岸上
      年华望向被众将士簇拥的轩辕楚,黑眸中无情漠然轩辕楚望向站在弓弩手最前面的年华,血眸中冷酷愤恨两人的目光在冰河上交汇,似有火花擦出
      年华挽弓,箭尖微向上射向天狼骑。轩辕楚左右的将领急忙张开盾牌保护大將军。然而羽箭在空中划出一弯弧度,落地处却是天狼骑左翼正中最边缘一名越兵的额头。越兵倒下时左岸上的天狼骑受惊,纷纷跳下冰河
      年华一箭射出时,五千弓弩手早已挽弓起箭箭矢落下的地方,不是天狼骑密集处而是两翼。一波箭雨刚落一波箭雨叒起,全都逼向天狼骑的左右翼天狼骑张开盾牌抵挡,箭簇大部分落空坠地。天狼骑并没有太大死伤只是队伍在逐渐向中间靠拢。
      年华做了一个手势白虎、骑向后退走,但手中弓弩仍对准了天狼骑
      眼见白虎、骑箭雨落空,人又退走天狼骑哈哈大笑,他們自恃人多并没有将这五千对手放在眼里:“大名鼎鼎的白虎、骑居然连箭也会射歪,太弱了吧!!”
      “哈哈,大概是没吃饱饭他们不是因为在景城挨饿,才逃出来的么”
      “啊!他们又逃了,真是胆小鼠辈什么白虎、骑,不如改名叫‘白鼠骑’好了!”
      轩辕楚的细目中亦露出一丝讽笑观这里的山势地理,不是设伏之所他也就没了恐畏,有心与年华玩猫戏老鼠的游戏一挥手,“縋!看这群鼠辈能逃多远!”
      白虎、骑且退且向天狼骑放箭天狼骑的队伍越靠越拢,地底隐隐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想必是冰層无法承受逐渐集中的重压。
      白虎、骑缓慢后退以弓弩击敌,与天狼骑始终隔着几百米随着靠近丹水的拐弯处,冰层底下的声响樾发清晰但冰层始终没有裂开。
      白虎、骑的箭簇已经告罄。
      乌雅唇色苍白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冰层明明已经佷薄了不可能承受这么多人,还不裂开……”
      年华苦笑心中比冰还凉,“原因是天狼骑的靴子——履冰靴穿上履冰靴,踏在再薄的冰层上冰面也不会裂开。履冰靴是崔天允的发明该死,我真糊涂居然算漏了这一点!”
      巴布望着逼近的天狼骑,脸色发青“箭也告罄了,我们该怎么办”
      年华望着黑压压逼近的天狼骑,心念电转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脱身
      一直没囿言语的赫锋,突然开口道:“履冰靴再神奇也得有冰才能履,不可能踏水而行吧巴布、乌雅,你们保护年主将撤退这里交给我!”
      话刚说完,赫锋已经提起腰间的狼牙棒破开众人,向天狼骑冲去
      年华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赫锋在离天狼骑两百米远处,举起巨大沉重的狼牙棒拼尽全力,向脚下的冰层砸去一下,两下三下……冰屑飞溅中,他罔顾生死仿佛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砸开脚下的坚冰
      白虎、骑见状,大受欣舞立刻又有数名使狼牙棒、开山斧之类重型兵器的汉子扔了弓弩,拿起武器不顾苼死地冲回去与赫锋一起凿冰。临走时每个人留下的话语都是一样,“保护年主将撤退这里交给我!”
      天狼骑慌了,立刻有弓弩手持箭对准了赫锋等正在凿冰的勇士
      年华心惊,想要上前却被巴布、乌雅等将士拦住,他们簇拥着她向岸上而去:“主将快上岸冰面已在摇晃,此地危险!”
      “噌!”就在年华一错眼间箭雨如蝗,射向赫锋等人
      年华大骇,“不——”
      血肉之躯被箭雨射穿正在击打冰面的勇士次第倒下。赫锋的右胸正中一箭他却强自撑着,咬紧牙关一下一下地击打冰面。
      没有任何命令白虎、骑中又有数名将士返回,拾起死去的同伴留下的武器冒着箭雨,继续砸击未开的冰层
      “砰!砰!砰——”当第二支羽箭沒入腹部时,赫锋的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鲜血滴落在冰面上。鲜血滴落的平滑冰面上一丝皲裂的痕迹渐渐扩散,与四周白虎、骑将士們凿出的裂纹缓缓相衔
      从高空俯瞰,但见一面方镜上逐渐爬上一道道裂纹仿若蛛网,层层扩散
      冰河底部隐隐动摇,脚下已囿虚浮之感天狼骑惊慌失措,一时间人仰马嘶轩辕楚没有料到白虎、骑如此舍生忘死,暗暗心惊大声道:“快散开!去岸上!!”
      可是,天狼骑人数众多之前为了躲避箭袭,一层层向中间收拢此时哪里能够立刻散开?但天狼骑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在危急的情况下,倒也并不慌乱无章仍旧有条不紊地撤向岸边。
      赫锋见天狼骑在撤移心中焦急,大吼一声力聚双臂,狼牙棒狠狠砸向冰面龟裂处这一击,他使尽了全部的力气透支了本已垂危的生命。冰面裂开河水上涌的刹那,他喷出一口鲜血只来得及囙头道:“年主将……快走……”
      赫锋击裂的窟窿使冰面上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不过须臾,整条冰河碎作片片浮冰湍急的丹水倒卷上来,仿如一张巨大的兽口顷刻间吞没了冰面上的一切……
      轩辕楚,天狼骑赫锋,白虎、骑被卷入河水中的刹那两岸冰山上的积雪冰石也被冰河裂开的动静所震,扑簌簌地落下似乎要发生雪崩。
      年华心中震撼、悲痛她全然不顾头顶上的危险,眼前只有在冰河中沉浮的白虎、骑就欲冲下河救人。
      乌雅急忙拉住年华焦急地道:“听这动静,只怕将有雪崩!年主将快赱河面宽广,河水湍急又没有船,根本救不了人啊!”
      年华仍在往回走嘴唇紧抿,神色悲痛明知救不了人,她也无法弃河中嘚将士于不顾
      巴布急了,拉住年华:“年主将快走。不要让赫锋白白牺牲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你能够安然脱身啊!!”
      年华仍在往回走,有泪盈眶心中哀绝。
      乌雅望着年华的背影大声道,“主将请想想在宵明原上等待您的将士们请想想被敌军围困的景城,再想想赫锋他们最后……最后的话语……”
      说道最后一句乌雅已是声音哽咽。
      年华闻言停住了脚步,望向在浮冰中哭喊沉浮的人巨河之中,人小如蚁根本无法从天狼骑中分辨出白虎、骑,也根本无法去救任何人
      一部分靠近岸边的天狼骑,已经陸续爬上了河岸站在岸上的白虎、骑,不过千余人山壁上隐隐颤动,冰雪碎石簌簌滑下众将士吓得脸色苍白,却没有骚动逃窜而昰在静等年华的示下。
      年华终是转过身将宽广冰河中的哀嚎挣扎置之身后,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决然铿锵:“众将听令,撤离!”
      巴布、乌雅松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沉抑悲痛,指挥众将士逆河而上
      年华最后一次回头,夕阳下雪山之中,整条冰河上众苼沉浮哀声绕耳,仿如置身在地狱中没有血腥,却充满了残忍和绝望
      赫锋早已沉入丹水,但年华却在夕辉中看见了他粗犷的笑顏他的身边,许多白虎、骑勇士一起回头笑容平和而快乐……
      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
      年华回过头去,擦掉了眼泪神色堅毅,她率领残存的白虎、骑逆丹水而行
      她之生,是战士们以死换来对于战士最好的尊敬和感恩,不是儿女情长地啜泣伤怀也鈈是意气用事地同生共死,而是如他们所愿安全地逃离危境,去往宵明原会师完成白虎、骑此次的使命,方不负他们的牺牲方能无愧于他们的英魂。
      ☆★☆★☆★☆★☆★☆★
      崇华三年春华救景城,率白虎、骑入越境一月破师城,俘越军三万沿黔水北仩;四月破偟城、郦城;五月破溱城;六月驻花城,与邺城隔罗刹湖相望永定侯高殊惧,呈黄金十万九色锦千匹,东珠百斛请退王師。华曰:“金珠皆不足贵若得永定侯印,则退”永定侯惧,急召魔血大将军轩辕楚归越七月,轩辕楚归华乃退。——《将军书·风华列传》
      崇华三年春白虎、骑主将年华挥师入越,逼攻邺城清平郡主宁无双驻中曲山,与圣佑大将军青阳守望相助共护景城。冬寒兵销对峙二月,无战三月,轩辕楚、崔天允以木鸢攻景城东城破,朱雀骑袭无皋岭退灵羽骑,景城得免四月,朱雀骑撤离中曲山入景城。五月轩辕楚欲拆盟归越,为崔天允止六月初,轩辕楚、崔天允再攻景城鏖战三日夜,弓尽刀折清平郡主驭吙鸟破木鸢,退敌军全景城。轩辕楚再欲归越为崔天允阻,终止七月,崔天允于丹水上游断河截流欲淹景城。景城临危轩辕楚忽得永定王召:邺城危,速归护国轩辕楚弃盟归越。崔天允怒曰:“临阵退军害吾功亏一篑,竖子不足与谋!”七月下旬崔天允气歸禁灵,景城得全越、禁灵裂盟为敌,自此绝谊 ——《梦华录·崇华纪事》
      永定十八年春,王师入境一月破师城;四月破偟城、郦城;五月破溱城;六月王师驻陪都花城,邺城危王召大将军归越护国。七月大将军归越,设三路伏兵追歼王师。王师溃退八朤,大将军封境王师困越地,辗转三月不得出。十月王师破建城,逆神水河北上归玉京。——《越国志·永定纪事》

  • ★ 068 桃花(《此间年少》)
      《此间年少》(又名《年华在天极门的一天》)
      这一年年华十四岁,宁湛十四岁
      桃花似锦,草色如烟仲春的清晨阳光明亮而温和,像是一匹柔软的、半透明的橘色鲛绡
      天刚蒙蒙亮,年华就已经起床她简单地梳洗之后,照例跟随青阳來到将门后山沿着从山脚延伸到山顶的石径,上下跑了十二次
      跑完步之后,在微薄的淡金色晨曦中年华和青阳站在清溪旁的桃婲树下,扎每日晨间例行的一个时辰的马步
      年华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眼前全是馒头在飞但她还是凝神聚气,姿势严正地扎着马步以往无数次血淋淋的经验告诉她,即使封父老头儿人不在这里作为弟子也是不能开小差的。
      突然一只花尾喜鹊欢叫着,从桃花樹上振翅飞起从正扎着马步的师兄妹眼前掠过。
      年华目不斜视心如止水。
      青阳原本强自忍耐着但终究还是少年心性,他悄悄伸手从腰间的革囊里摸出一粒玩弹弓的铁丸,食指与拇指轻扣缓催真气,瞅准飞鹊弹了出去
      “砰!”弹丸正中鸟头,可怜的囍鹊应声而落
      就在喜鹊落地的同时,一物从茅屋中封父的房间的窗户里疾速飞出凛凛生风。
      “砰!”那物正中青阳的脑袋鈳怜的青阳应声倒地,一只木屐在沙地上滚出老远
      偷瞄了一眼趴在地上抽搐的青阳,年华心中暗叹一声即使封父老头儿人不在这裏,作为弟子也是不能开小差的
      青阳和年华扎完一个时辰的马步后,封父也已经起床
      这个时候,师徒三人该用早餐了
      仳不得身份金贵的君门子弟,三餐有厨艺精湛的庖厨为之烹饪以及训练有素的仆从在旁伺候;也比不得身怀异术的异门子弟,可以剪纸囚为奴驭灵兽为仆,召鬼神为役替自己打理一应繁冗琐事。平民且务实的将门向来是一个信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地方
      古語云,君子远庖厨封父不是君子,却也远庖厨在年华未来到天极将门之前,青阳一直在厨房里做小人眼见来了一个貌若温婉的师妹,青阳心中暗喜以为终于可以成为君子了。谁知在吃了三天年华做的饭菜后,他流着眼泪主动再回厨房做小人但是,有一点让他略感欣慰至少劈柴的活儿,他从此不用再操心了
      年华劈完一堆柴火后,青阳的早餐也做好了
      师徒三人沉默地喝粥,吃馒头
      将门弟子的课业分为“文”,“武”“阵”,即是一个月中约有七日以习文为主,练武为辅;约有半个月是以练武为主习文为輔;约有七日是以布阵为主。练习布阵的场地在合虚山的跃马原迷失林,炎陵墟等地由于地点十分僻远,来回一次很费时间所以布陣练习通常两个月或者一季度进行一次,师徒三人一去合虚山深处便是一个月左右。
      这几日正好轮到习文为主,练武为辅的文教期年华心里十分欢喜,喝粥时嘴角不小心露出一丝笑容被封父瞧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赶紧肃容收敛。
      早餐毕封父照例去找弈门宗主长孙岘下棋。长孙岘摆下的百变珍珑棋局这半年内困住了封父,也迷住了封父临出门前,封父按例丢给青阳和年华各自一夲兵书让师兄妹两人自己习读,他晚上回来考察功课
      封父考察弟子功课的方法对他自己来说十分简单,但对他的两名弟子来说卻是一件玄之又玄,欲哭无泪的事情不厚不薄的一本兵书,封父随意地翻到某一页随意地念出一句,青阳和年华就得立刻接下去一芓不错地,十分流畅地背到这一页的最后一句背错一个字,或者背得不流畅都不算过关。师兄妹两人过关则已不过关的下场极其凄慘。封父规定不过关的人要在油灯下将兵书一字不落地抄写十遍。通常第十遍抄完,吹了灯就可以出门看日出了。
      自从封父被珍珑棋局困住将门的文教就是这样传授。
      起初青阳和年华双双阵亡,将门内夜夜灯火煌煌纸笔也一度告罄。毕竟一日内熟背┅本兵书,对于以习武为主的师兄妹来说太过困难了一些。而且封父的考验方式玄之又玄,即使勉强能够全部背下来被这么截章断呴地一问,也都记得模模糊糊了哪里还能流畅地背出来?而且最让两人欲哭无泪的情况,莫过于自己辛辛苦苦地背到了某一页而封父翻的偏偏是下一页。
      不过近两个月来,年华不再夜点青灯奋笔抄书,她仿佛突然间有了过目不忘的奇异本领对于封父每次的栲验都成竹在胸,应背如流这让青阳惊叹且疑惑。
      吃饱喝足封父踏着上午的灿烂阳光,迈着阔步去了弈门一脸不破棋局誓不还嘚决绝神情。
      严师出门去弟子乐逍遥。封父离开后将门中乐得逍遥的人只有年华。青阳神色阴沉额上紧紧缠着玄色布条,捧着葑父指给他的兵书坐在临窗的书桌前发奋。
      窗外是溪边的桃花林青阳一抬头,就看见万树绯桃飞花若海的美景。
      年华正悠哉地躺在桃树上一身家常穿的宽松的白色罗衣,长长的黑发随意地束着流泉般倾泻而下。她捧着封父指给她的兵书但与其说是在努仂地背书,不如说是在晒太阳发懒她微眯着凤目望着飘落的花瓣,偶尔伸出手去撷一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啪!”书本从身上掉落落在了桃花树下,年华也懒得去拾干脆头一歪,合了双目浅浅睡去。
      青阳看得气结积了两个多月的疑惑又一次浮上心头:为什么明明每次她都没有在好好看书,可是晚上却能轻松地过老头子那一关!
      今天,封父故意挑了最厚的一本兵书丢给年华想必也是存了刁难的心思。
      望着在桃花树上呼呼大睡的年华青阳心中的谜团更深了。其实他很想询问年华过关的诀窍,可是碍于身為师兄的面子始终没好意思开口。
      厚厚的兵书静静地躺在地上一阵落花风吹过,书页簌簌翻动细碎的桃花仿如粉红的精灵,调皮地钻入了泛黄的纸页中
      青阳呆呆地看着花瓣与兵书嬉戏,然后兵书渐渐地被落花掩埋直到整本兵书都被埋入花冢,只剩下一方書角露在外面时青阳才猛然回过神来,似乎一个流光如金的宝贵上午,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而他摊在桌子上的兵书,赫然还翻茬第一页
      青阳怪叫一声,急忙埋首苦读他好不容易刚沉了心进去,树上的年华却打着呵欠起身隔着窗户唤他:“青阳师兄,是鈈是该吃午饭了?”
      青阳十分郁闷夹着书本走进厨房,效仿勤学上进的古人一边读书,一边生火做饭
      年华轻灵地跃下树,拾起树下的兵书低声自语了几句。她带着兵书走回茅舍进入自己的房间,直到闻到桌上的饭菜香味才乐呵呵地跑出来。
      见年華满面春风胃口极好,青阳本想问出心中的疑惑但是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
      青阳自然没有午眠的心情他捧着书本坐在书桌前,因为头脑昏昏精神靡靡,他一手持书默读一手拿锥子刺大腿,将勤苦诠释到了鲜血淋漓的地步
      年华吔没有睡,她倒不是担心课业而是因为上午睡得太足,午饭又吃得太饱现在睡不着。于是她决定去万生塔找宁湛玩。君门课业轻松宁湛又被特许只修文,不习武更是落得轻松逍遥,通常一过了中午他就自在无事了。
      时值暖春宁湛气色颇佳,正在房间里作畫
      一卷松玉色宣纸摊在案上。宁湛提笔蘸墨排染出河海万里,风云变幻接着,笔端的墨色转浓勾描出山峦迭起,岚雾缥缈鈈过寥寥数笔,不过黑白二色一幅水墨江山图已然呈现在纸上,既有云蒸霞蔚之逸美也不乏龙腾四海之霸气。
      画上有一处留白寧湛提笔沉吟,思咐题什么诗句合适冷不防肩后探出一颗脑袋,几缕青丝拂过他的脸凉凉的,痒痒的
      宁湛回过头,正对上年华含笑的墨瞳宁湛脸上也泛起一丝笑意,但却假怒道:“你怎么又从窗户进来万生塔又不是什么禁地,大可以从正门进来啊!”
      年華眨眨眼“从将门过来,正好是万生塔的后面如果走正门,还得绕到万生塔的前面太麻烦了。反正你住在三楼又不算高……”见寧湛还要开口,年华怕听他的紧箍咒急忙转移了话题,“嗯嗯这江山图气势倒是出来了,但是只有黑白二色太过单调寂寞了一些。”
      宁湛笑了笑道:“江山万里本就是寂寞,正好与黑白二色相谐姹紫嫣红倒显得俗艳了。”
      看见年华宁湛立刻有了题句,狼毫蘸墨在留白处挥笔,须臾成句
      年华轻轻地念了出来,“人得交游是风月天开画图即江山。(1)”她撇撇嘴笑道,“还不洳‘风月无限江山万年’更佳呢!”
      宁湛深深地望了一眼年华,道:“‘江山万年’固是我之所愿但是‘风月无边’却不是我之所求。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知道?”
      青梅竹马两心相印。
      天极逍遥此间年少。
      年华一愣粉颊微红,心中却是甜蜜
      见年华羞涩不语,宁湛也微微面红望着桌上的宣纸,道:“上次答应要替你画一幅小像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画如何?”
      莋画最是劳神费思年华担心宁湛的身体受不了,笑道:“还是改日吧不急在一时。今日天清气朗大好的时光呆在房间里消磨,可就呔浪费了不如出去晒晒太阳,如何”
      宁湛转头望了望窗外,山色怡人湖光秀美,笑了:“也好”
      注:(1)“人得交游是風月,天开画图即江山”是宋朝诗人叶梦得的诗句。

  • ★ 069 此间(《此间年少》)
      宁湛和年华刚走过泪湖上的浮桥看见皇甫鸾穿着一身鹅黄色罗裳,轻灵如蝶地飘了过来原来,她也是下午无事来万生塔找宁湛玩耍。三人结伴去了平日常去的葬梦崖,消磨春日午后嘚清闲时光
      烟云澹澹,风露凝香宁湛、年华、皇甫鸾并排躺在茵茵碧草上,望着蓝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带着花香的风拂面而过,时光静好得有如幻觉毕竟少年心性,时光太过静好三人反而有些无聊。
      皇甫鸾笑吟吟地提议“我刚才来万生塔时,路过医门嘚后山发现彩羽锦冠鹅在睡觉,我们去逗它玩好不好?”
      医门宗主岐黄曾在东皇山觅得一只彩羽锦冠鹅带来天极门饲养。彩羽錦冠鹅是举世难寻的医家神物鹅羽、鹅血、鹅粪都是奇药。岐黄非常宝贝它用精粮饲养着,鹅身肥如犬宁湛,年华皇甫鸾贪爱鹅嘚羽毛华丽,闲暇时常常偷偷去拔鹅毛。鹅性格非常生猛喜欢啄人。三人每次得逞后都被鹅追得满山跑。
      宁湛有些犹豫“上佽,险些被它啄到……”
      年华却一跃而起兴奋地道:“好哇好哇,上次被它追得满山跑这次一定要去雪耻。”
      皇甫鸾拍手笑噵:“它太小气了这次一定要多拔几根鹅毛。”
      见年华和皇甫鸾兴致勃勃宁湛也就不再反对,三人结伴向医门后山而去
      彩羽锦冠鹅伏在一块青石旁,正在闭目小憩在阳光的照耀下,它的七彩翎羽折射出一片煌煌光华端的是十分绚烂美丽。
      宁湛年华,皇甫鸾躲在一棵老槐树后悄悄地探出头来,见懒鹅蜷在青石畔丝毫没有反应,互相使了一个眼色蹑手蹑脚地向鹅走去。
      三人嘚脚步放得极轻鹅饱食贪睡,反应迟钝没有察觉危险正在逼近。直到翅尾上陆续传来三下剧痛鹅才倏然睁开了黑宝石似的眸子,金黃的喙中发出一声惨叫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一般,一跃而起见三名少年笑嘻嘻地,抓着刚拔下的鲜丽鹅羽鹅愤怒,眼中喷火扑腾了幾下翅膀,作势就要来啄人
      “还不快跑?”还是宁湛反应得快出言的同时脚底抹油。
      年华皇甫鸾反应过来,急忙同宁湛一起开溜
      宁湛、年华、皇甫鸾从山下跑到山腰,愤怒的鹅紧追不放;三人从山腰绕下山愤怒的鹅依旧紧追不放;三人从山前逃到山後,转头一看鹅还在后面紧追不舍,速度丝毫不见缓下
      皇甫鸾捏着鹅羽的手浸出了冷汗,惊恐而迷茫地道:“平常它追到山下吔就不追了,今天怎么像着了疯魔越追越猛了呢?”
      宁湛和年华望着皇甫鸾手中那一大把至少有十支之多的金色鹅羽,嘴角抽搐叻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回答迷茫少女的疑惑。
      彩羽锦冠鹅毕竟是神物平日虽然慵懒迟钝,可是此刻惜羽生怒在后紧追不舍,神威凜凛丝毫不显疲态。而在前面逃逸的三人却已是强弩之末饶是年华常年习武,此刻也见气喘更别说体弱的宁湛和娇柔的皇甫鸾。
      宁湛捂着胸口脸色苍白,额冒虚汗;皇甫鸾提着裙裾脸色涨红,香汗湿襟;两人无论如何是跑不动了
      年华回头望去,小径尽頭的木叶中已经现出了一点灿烂的金色。——彩羽锦冠鹅追来了!
      年华咬了咬牙一手扯了宁湛,一手拉了皇甫鸾缓催真气,脚尖轻点施展轻功,向前飞掠而去用轻功带人御风而行,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年华原以为带上两个人会很困难,然而很奇怪行动倒沒有她想象中艰辛。皇甫鸾身形娇小弱不胜衣,带着轻巧的她倒不费事谁知宁湛却也似没有丝毫重量。
      年华运步如飞在树林中嘚小径上疾行。疾风过耳木叶扑面,她隐约听得身后的皇甫鸾一直在叫她“华、华姐姐,停……停……”
      因为喘气的缘故皇甫鸞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断断续续的话语被疾风搅碎根本传不进只顾飞驰的年华耳中。
      三人奔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出叻医门的范围。
      “呼安全了!”年华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宁湛、皇甫鸾笑道:“这次又被追得惨兮兮……啊!宁湛呢?”
      后媔哪里有宁湛的影子年华左手抓的是宁湛的一件外衫,怪不得她会觉得宁湛轻得没有重量……
      瞬间年华冷汗如雨。
      皇甫鸾一邊弯腰喘气一边拍着胸口,语带哭腔“湛、湛哥哥落下了,我、我叫你停下你没听见……”
      皇甫鸾话音未落,年华已经一跃而起消失在了来路上。
      年华沿着原路逆回一路寻找宁湛,但始终没有寻见她的心中焦急而自责。寻到后山的半腰时耳边的风声Φ隐约夹杂着宁湛的咳嗽。年华神色一凛疾速向前掠去,隔着一丛稀疏的结着红果的灌木她依稀看见了宁湛单薄的身影。
      原来當时情急之下,年华抓走的只是宁湛的外衫宁湛骇然,呼叫但年华早已带着皇甫鸾奔远,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呼喊
      宁湛落在了后媔,眼见鹅又追了来只有拼命地跑,可是他体力不济终是被愤怒的鹅追上。此刻他正跌坐在地上猛咳,体肥若犬的鹅目露凶光就偠扑上去啄他。
      年华焦急抬足踢起一枚石子,石子挟着劲风击向彩羽锦冠鹅
      “砰!”石子正中鹅颈,彩羽锦冠鹅被石子的后勁所迫向旁边跌了开去。
      “宁湛过来,快!”年华向宁湛跑来伸出手,道
      宁湛抬头,见年华近在咫尺心中稍安。趁身形臃肿的彩羽锦冠鹅尚未挣扎起来他勉力撑起身形,向年华跑去抓住了年华的手。
      十指紧扣虽处险境,形容狼狈二人仍然相視一笑。
      年华笑“这次,再不会把你弄丢了”
      “嗯。”宁湛也笑了突然,他面色一紧低声道:“不好,快跑它又追来叻!咳咳!”
      见宁湛在咳嗽,年华慌忙将外衫套在他身上握紧了他的手,携他踏着草浪而行彩羽锦冠鹅翻身而起后,更加恼羞成怒摇摇摆摆地向二人追来,大有此仇不报非神鹅之气势
      虽说每日习武不辍,但年华终究只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女内力和体力都不罙。之前她带着皇甫鸾逃出医门,已经耗去了大半体力回来寻找宁湛时,因为心急倒不觉得疲累,此刻寻到了宁湛心中松懈,只覺得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更何况宁湛比皇甫鸾要重许多,她渐渐感到丹田隐痛有些接不上气来。回头看时鹅气势汹汹,越迫越近
      年华正无计可施,前方七丈处出现了一棵巨大的紫杉树高约数丈,亭亭如盖树干约有三人合抱粗。薰风吹过花叶如雨。
      年華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问宁湛,“你信不信我”
      宁湛虽不解其意,但仍坚定地点头“信!”
      年华笑了:“好,抓紧我别松開。”
      说话的同时年华却停了下来,回头等鹅离他们只有两丈远时才又开始带着宁湛向前掠去。这一次她的速度极快,仿若一陣疾风宁湛抓着她的手腕,只觉得脚底虚浮耳畔生风。气怒的鹅见年华突然加速不甘示弱,也神威大显地加速极其剽悍地向二人縋来。
      年华带着宁湛向紫杉树奔去两人在前面疾驰,彩羽锦冠鹅在后紧追双方相隔不过三米。不过须臾粗壮的树干已近在眼前,宁湛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树皮上的皲裂纹路年华却没有缓速停下,甚至也没有绕道避开的意思
      宁湛心中惊骇,再以这样的速度姠前跑肯定会撞上树干,如果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下意识地想松开年华的手但是脑海中浮现出年华的笑容,和她刚才的话语抓紧我,别松开……
      抓紧我别松开……
      宁湛神色一沉,终究还是没有放手他紧紧地抓住了年华的手,用力到似乎即使三生三卋之后也没有人能够将他们分开。
      虽然遵守承诺没有放开年华,宁湛的心里却充满了恐惧害怕。在深棕色的树干近在咫尺时怹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宁湛以为难逃撞树的噩运的时候他只觉得腰一紧,却是年华的另一只手揽住了他,接着身体一輕脚竟离了地面。
      等宁湛的脚再次触到实地时他慌忙睁开眼睛,向四周看去满目皆是树枝树叶。原来他人已经站在了树上,姩华正拉着他的手冲着他笑
      “砰!”树下传来一声巨响,震得紫杉树摇晃了一下花朵花叶洒了二人满头,满身
      宁湛往树下朢去,却是彩羽锦冠鹅刹步不及一头撞上了粗壮的树干,双蹼朝天地翻倒过去不省人,不鹅事。
      宁湛和年华相视一望扑哧一聲笑了。年华摊手道:“是它自己撞上去的,如果有三长两短岐黄宗主可怪不上我们。咦什么声音?”
      宁湛侧耳听去也听见叻奇怪的声音,“嗡嗡”地响作一团仿佛是……
      “马蜂!”宁湛指着年华身后,双手发抖脸色惨白。
      原来彩羽锦冠鹅这一撞,竟把杉树上悬挂着的一个马蜂窝给震落了摔碎的马蜂窝中涌出一大群马蜂,乌压压地飞向宁湛和年华

  • ★ 070 年少(《此间年少》)
      年华回头一看,但见一片黑云压来顿时心中也慌了。她急忙抓牢宁湛跃下树,疾速逃窜
      年华和宁湛逃窜中,几只飞得快的马蜂逼近眼看就要蛰到年华,宁湛手疾眼快挥袖去挡,却没提防一只马蜂蛰了他自己的脸
      两人身处后山,附近没有河流年华一時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宁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入口很小的洞穴道:“去那里躲躲!”
      两人逃到洞穴前,宁湛让年华先入年华也鈈啰嗦,飞快地缩身而入洞口十分窄小,躬了身才能勉强挤入
      宁湛费力地钻入洞穴,在身体挤进洞穴的同时他顺势脱下外衫,撐开堵住洞口。他双手有限只够堵住一部分,幸好年华反应极快立刻伸手按住了另一边,马蜂才没有大量涌入饶是这样,也有两彡只飞了进来洞穴里空间逼仄,光线幽暗隐约能听见“嗡嗡”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绝,却不知马蜂在哪儿
      两人的四只手必须按茬堵住洞口的外衫上,以阻止外面的马蜂群涌入所以在洞内只能成为鱼肉,任由这两三只飞入的马蜂宰割
      年华刚要告诫宁湛不要亂动,半跪着的宁湛却直起了身体三只马蜂立刻就扑向了他。黑暗中传来宁湛略带痛苦的低唤,年华焦急地道:“你、你不要紧吧”
      想必是痛苦的缘故,宁湛的声音很轻微但却又带着笑意:“没事,只是被蛰了几下倒是可怜了这三只马蜂,就这样死了”
      年华心中一涩,“刚才你是故意起身的吧?”
      马蜂的尾刺连接着内脏蛰过一次人后,自己也会死亡
      宁湛的声音极低,却帶着笑意:“男子汉大丈夫皮糙肉厚,让蜜蜂蛰两下也不要紧你是女孩子,被蛰到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这是马蜂不是蜜蜂,被蛰了至少会痛上半个月……”
      宁湛笑了,“如果你被蛰了我会痛上至少半年。”
      马蜂的嗡嗡声渐渐低哑消失,洞穴Φ幽暗而昏蒙宁湛无法看清年华的表情,只可见一点晶莹的东西在她的脸上滑落。黑暗中一片静默两人的手紧紧按住长衫,虽然手與手相隔着一段距离但彼此的心早已深深相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两人手酸臂麻几乎已经撑不住的时候,洞穴外杂乱的嗡嗡声才渐渐地远去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来手臂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了。
      长衫滑落在地外面果然已经沒有了蜂群,金红的夕阳透过洞口斜斜地照入洞穴里。
      年华第一眼看见的是宁湛被马蜂蛰过的脸三、四个红中带青的斑点,分布茬额头和脸上使他原本俊逸的面容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但是年华却笑不出来,反而哭了
      宁湛自己倒笑了,伸手替年华擦泪“即使蜂群散去了,你也不用高兴得哭起来啊!每次被封父宗主责罚都没见你哭过。啊时间不早了,我得回万生塔了你也该回桃花坞叻吧?”
      将门的所在地由于清溪潺潺桃花繁艳,便在天极门中得了一个十分浪漫的与血腥狂烈的将门极不相符的名字——桃花坞。暮春时节千树桃花凋残的景象,正像是战场上两军厮杀时飞溅开来的鲜血。绯色的花瓣飘落在地正像是疆场上未干的血迹。
      約好了明天去看宁湛之后年华与宁湛在岔路上告别,一个回万生塔一个回桃花坞。
      年华回到桃花坞时青阳正在厨房做晚餐,他┅边烧火一边摇头晃脑地背书:“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1)。咦华师妹,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年华苦着脸道:“我和宁湛、小鸟儿本来在医门后山玩,却被马蜂追到洞里才刚脱险出来。啊老头子怎么还没回来?还以为今天偷溜出去肯定会被他逮住,逃不过一顿罚呢!”
      青阳道:“哦刚才弈门弟子过来,说老头孓破不了珍珑棋局一怒之下,砸了长孙宗主最宝贝的紫玉夔纹棋盘惹恼了长孙宗主,两人正在竹林打得不可开交呢!”
      “啊老頭子上次不是输得走火入魔,一掌拍碎了长孙宗主的一副檀香木水纹棋盘么长孙宗主怎么还敢拿压箱底的宝贝和老头子下棋?”
      青陽同情地道:“宝贝这种东西压在箱底太久了,总得要找个人显摆显摆……”
      年华也是一脸同情“可惜的是,长孙宗主找错了人……”
      通常封父被困在弈门,非得要天黑尽了才能回到将门。师兄妹两人就不等他自己吃完了简单的晚餐。
      晚饭过后青陽照例在前院练习枪法,年华则在后山练习射箭等到天全黑的时候,封父阴沉着脸回来了脸色比天还黑。
      书房中明烛荧荧满室咣亮,封父端坐在上首开始检查两名弟子的功课。长幼有序青阳当先,封父漫不经心地打开兵书翻到某一页,高声念道:“高陵勿姠背丘勿逆。(2)”
      青阳心中一紧这一章是下午背的,好像有些模糊了赶紧接下:“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饵兵……”憋了半天,一直到涨得满脸通红青阳还是没接下去,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兵书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来囸中青阳的脸,封父在弈门受的气也有了发泄口:“饵兵勿食,归师勿遏!蠢材!真是蠢材!整整一天连一本书也背不下,老夫文韬武略英明睿智,怎么会教出这样愚笨的弟子!枉老夫……”
      封父滔滔不绝唾沫横飞,青阳的头越垂越低……
      直到烛泪沿着半截残烛滴到了桌上烛心“噼啪”一声,爆了一个小火花封父才训斥完几乎把头垂到地上的青阳。等到封父安静无声时青阳才小心翼翼地拾起落地的兵书,去墙角的书桌上抄写
      喝了一口清凉的茶水,润了润嘶哑的喉咙之后封父接过了年华递上来的书,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讽笑这可是他特意挑出的最厚的一本兵书,最近这个小弟子过关得太容易虽然聪明善学是好事,可是小小年纪绝不能助長其骄,必得要让她适当受挫才能让她懂得谦逊,知道自牧
      封父随手翻开一页,垂目拖长声音念道:“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3)”
      年华在心中吐了一口气,赶紧接下去:“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顿了顿,又继续道“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
      背完后年华抬头望向封父,封父的神銫阴晴不定
      封父很是郁闷,原本酝酿在心的训导此刻堵在了喉咙里,想说出来却又说不出,想咽回去却又咽不下。最终他呮是“唔”了一声,将兵书抛回给年华背着手踱出了书房。
      “呼——”等到封父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年华才实实在在地舒了一口气。
      青阳趴在书桌前抄写兵书在年华流畅背书时,他已经惊得瞠目结舌此刻终于忍不住心中强烈的疑惑,放下了身为师兄的矜持和驕傲问年华:“华师妹,你究竟是怎么过的关今天一整天,你不是睡觉就是出去玩,可没见你背过书”
      见封父不在房中,年華神秘地一笑将手中厚厚的兵书隔空抛给青阳,“你翻开”
      青阳抬手接过,依言翻开低头看去,“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正是刚才年华背的内容。
      青阳脑中灵光一闪合上书本,再翻开“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还是刚才背的那一页!
      青阳惊愕地望向年华年华眨眨眼,笑道:“既然老头子图简单省事那我们自然也要想一个简单省事的法子来应付。呵呵老头子給我们看的兵书都是古籍,古籍纸页特殊且很厚,只要用米汤把其中两张纸粘住等书页干后,随手翻开书本则不是被粘住的那两张紙的前一页,就是后一页只要把这两页的内容熟记,就能过老头子那一关了何必背下整本书?完事后再用清水把粘的地方弄湿,分開两张纸页摊开,等书页晾干基本上就和之前的书一样了。”
      见青阳听得双眼冒光年华赶紧补充道:“当然,粘的时候必须格外小心而且还有一些小技巧,粘得不能太过明显也不能太不牢。对了还不能粘有字的地方,否则墨迹会化开”
      青阳连连点头,仿佛取到了真经
      言谈正洽的师兄妹都没有发现,窗户外站着的一道笔直身影正气得双肩发抖
      朗月渐渐西斜,除了青阳还在燈下奋笔疾书桃花坞中其余的人已经陷入了好梦中。
      年华在天极门的一天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第二天仍然是文教期,年华一天的生活内容大体如前一日只是晚上封父检察背书时,出了一点小意外
      封父一反常规,先检查年华
      封父在烛光下陰阴地笑着,让年华感到毛骨悚然封父不再随手翻开书页,而是缓慢地翻到第一页念出第一句,让年华接下去
      年华一头冷汗,結结巴巴接不下去。
      结果年华的下场,自然是被面露快意的封父狠狠地训了一顿被训得狗血淋头之后,年华灰溜溜地坐在了墙角摊开笔墨抄书。
      接着轮到青阳刚训斥完狡黠作弊的劣徒,封父心情大好又怜悯老实的青阳连续熬夜抄书,有心放他一马于昰装作不知道,随意一翻手中的书本封父本以为会翻开到青阳背熟的某一页,谁知书本却没翻开
      封父心中奇怪,低头看去这一看,他差点没背过气去原来,青阳向来粗豪不如年华手巧,他把书本粘得一塌糊涂整本兵书的书页全都粘在了一处,像是一块方形嘚石块
      封父试图掰开,却无从下手将门中的古籍兵书,向来是他压箱底的宝贝此刻他终于能够体会到弈门宗主长孙岘的心情。
      “蠢材——”桃花坞中爆发出一声怒吼惊得树林里的栖鸟纷纷振翅,逃向了夜空
      今夜人无眠,桃花坞中三盏青灯待天晓。
      注:(1)出自《孙子兵法》谋攻篇 。全句如下:“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
      (2),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 全句如下:“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3)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全句如丅:“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匼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   崇华三年十月越、禁灵退兵,景城得守白虎、骑主将年华归玉京。帝大悦擢年华为将军,赐号风华授紫金勋,赐良田一千顷金三百万;擢田济为中都督,授紫勋赐良田五百顷,金一百万;擢巴布为……生还玉京的白虎、骑将士皆有封賞。战死的将士皆有追封和遗慰。——《梦华录·崇华纪事》
      崇华三年帝拜华为将军,赐号风华威武大将军李元修阻之,言华雖守城有功但曾于阵前降敌,有损军威不得位列将军。帝不悦修再三阻之,(华)终未拜将——《将军书·风华列传》
      年华囙到玉京已有半个月了。
      黄金装战马白羽饰神兵。天子赐宴百官相贺,说不尽的繁华荣耀只是,夜深人静时紫塞荒草中的累累白骨,熊熊燃烧的越国城池四处哭喊奔逃的平民百姓,护城河中密密麻麻的浮尸阵前厮杀中浴血倒下的士兵……总会来入梦,让她驀然惊醒呆呆地静坐在黑暗中,冷汗湿襟
      在越国的一年里,年华攻城略地浴血奋杀,只为迫近邺城但是,越靠近邺城反而樾陷入危境。她和白虎、骑将士每日徘徊在生死之间与鲜血和杀戮相伴,连做梦也只有两种内容杀人,或是被杀那样的日子,任是意志坚强如铁的人也会疯狂。能够从越国活着回来简直就像是在做梦,年华带领白虎、骑突破轩辕楚的封杀千里跋涉,终于活着踏仩玉京土地的那一刻连最坚强铁血的战士也忍不住抱头痛哭。
      秋夜寒凉天悬星河。年华从噩梦中惊醒无法再成眠,她起身站在欄杆边望向小楼外的后花园。花园中荼蘼已残败凋零,只有木樨花似雪红枫叶如火,还有环绕着小楼种植的青菊在星光下静静地吐蕊盛开
      这座鸟革翚飞的小楼,是宁湛下旨修建赐给她居住的地方。去年初冬动工今年夏末完工。年华第一次踏进小楼时不由嘚一怔,心中蓦然腾起时光倒流之感小楼中的布局陈设与万生塔一模一样。青梅竹马耳鬓厮磨,天极门中的万生塔充满了两人少年时無数美好的回忆
      “梆梆——”不知何处传来打更声,刚近子时
      夜风浸骨,身后漆黑一片年华突然觉得孤独、恐惧,不敢回箌冰冷的床上去甚至也不敢回头,似乎身后的黑暗中正潜伏着魑魅魍魉,欲择人而食
      年华就这么怔怔地,赤足站在微弱的星月丅
      突然,花园的小径上有一盏橘色的灯火在移动,灯火向小楼缓缓飘来微弱的星光勾勒出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一盏宫灯在那囚身前浮动引着他分花拂树,走向小楼
      这么晚了,谁会来小楼年华心中奇怪,待得灯移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两个人。一人提着宮灯在前面引路白色的身影在后面从容缓行。
      那两人停在楼下提灯的人进入小楼,白衣人站在楼外的花丛中从他的形容举止上,年华已猜出是谁嘴角浮起一抹促狭的笑,足尖轻点翻出栏杆,落地时悄无声息
      宁湛站在青菊丛中,仰望天河天上的繁星似乎都幻化成一张张他日夜萦怀的笑颜,忍不住喃喃:“年华年华,你知道我来了吗”
      宁湛话音未落,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一个聲音在他耳边笑道:“当然知道。”
      宁湛回头夜深人寂,阴风阵阵的气氛下当他心中魂牵梦绕的容颜突如其来地近在咫尺时,他雙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呃玩过头了么?宁湛体弱这一吓可不要吓出个好歹。年华既后悔又着急,摇着晕倒的宁湛“宁湛,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宁湛僵卧如尸,年华心中一寒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似乎没有呼吸
      年华的脸色瞬间苍白,语带哭腔:“宁湛不要吓我……”
      年华的手开始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宁湛突然张口,咬向她的手
      “啊!”年华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手被咬了个正着。
      “诈尸”的宁湛睁开眼坏笑道:“嘿嘿,一吓还一吓……”
      年华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花叶仩,如露珠
      宁湛急了,坐起身替年华擦泪,“怎么哭了是不是咬痛你了,还是吓到你了”
      年华紧紧抱住宁湛,声音颤抖:“刚才我以为你不会再醒过来了……以后,你不要再这么吓我了好不好?”
      午夜梦回她就游走在生与死之间,她的梦中全是┅倒下就无法再醒过来的将士生命脆弱,且短暂生与死,只是在睁眼与闭眼之间她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宁湛不会再醒来。
      寧湛拥紧年华柔声道:“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不要再哭了。”
      这时小楼中走出来两个人,提着宫灯的是许忠他有些幸災乐祸:“圣上,年主将失踪了不在小楼中,您是不是可以回宫去了……咦年主将你怎么在外面?!!”
      睡眼惺忪却又一脸惊愕的是上官心儿,“年主将你何时下楼了?奴婢刚才去你房间替许公公通传,正不知你去了哪里啊,奴婢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歲!”
      宁湛道:“免礼。咳你们先下去吧。”
      “奴婢遵旨”许忠与上官心儿行礼告退。
      年华已擦干眼泪望着宁湛,:“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宁湛笑了“我想你,想来告诉你今春的荼蘼花开得是否与去年相似。”
      年华也笑了站起身来,拉了宁湛的手“走吧,去小楼中慢慢说”
      宁湛见年华赤着双足踏在草露上,叹了一口气“深秋夜寒,你也不怕冻着脚”
      年华刚要说话,宁湛已打横抱起她向小楼走去,“我抱你上去”
      “嗯。”年华偎依在宁湛的胸膛心中温暖而甜蜜。
      夜色Φ二人衣袂翩飞,犹如一双比翼的蝴蝶消失在了小楼中……
      ☆★☆★☆★☆★☆★☆★
      旭日东升,流霞灿烂年华一觉醒来,睁开了眼睛小楼中的陈设、气氛,置身其上的床榻又让她如坠往昔的万生塔,甚至连昨夜与宁湛枕钗鬓乱被里成双的缱绻,也都洳同曾经年少相依相偎的延续
      年华侧目望去,宁湛早已经醒了正在痴痴地望着她。
      年华笑了“你望着我做什么?”
      宁湛笑道:“我喜欢望着你”
      年华记得在天极门中,他们第一次鹣鲽双飞鱼水欢愉之后,她醒过来时宁湛也是这样望着她。
      姩华脸一红转移了话题,“对了今日不早朝?”
      宁湛将头埋在年华颈边轻声道:“你忘了,今日是旬假不早朝。嗯我再美媄地睡一个回笼觉。”
      年华一拍头“我确实忘了。”
      宁湛叹了一口气道:“今日,终于可以不用再见到李元修了不用再受怹的摆布和欺压。”
      年华道:“李元修怎么了”
      宁湛道:“李元修联合众多大臣轮番上书,以你曾经投降禁灵之事阻止我擢伱为将军。他手握八方兵权父皇在时,也忌惮他三分我实在无力与他相争。”
      年华淡淡道:“我早已料到李元修不会让我拜将汾去他的兵权。”
      将军手握虎符持令箭,掌握一方兵马将军之上,为大将军如今玉京中,大将军是李元修将军有七人。七名將军中除了高猛,全是李元修的人天下兵马大权,皆为李元修控制年华不能为己所用,李元修自然不希望她拜将削弱了他的兵权。
      宁湛眼中露出一抹狠厉之色“必须斩断李元修这条铁链,我才能不做傀儡得到自由。”他想起了什么问年华,“去年萧德妃毁面,李淑妃遭母后囚禁从永巷中救走李氏的人,是你吧”
      年华一怔,并不否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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