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之刃无尽深处回廊怎么过120层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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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人读过异形之无限进化小说
目前仍在拼命写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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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玄殇一声冷笑手中长剑弹起,准确无误地落入背后鞘中微微俯身,真气瞬间凝聚双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击去!
  断喝声中,一股浑厚霸道的真气透入土Φ周围被落叶覆盖的山岩顿时隆起数道极速前进的裂痕,如冥池之中怒龙狂啸飚向八方。
  刹那间谷中土崩石裂,枝碎叶飞伴著几声清晰的惨哼,方才借自在无相法隐遁的数人被逼破土而出冲向半空,同时提身转气身化猛鸷,陡然扑向下方
  便在此时,所有人耳边响起极低极柔的叹息叹息声中,一抹玄色身影轻轻一漾便穿入漫天刀光纯阴真气幻化冰丝,万道清烁明美的流光随那幽冷玄色飞绕炫舞,由玄而白纯粹的颜色充盈天地忽地光华大盛,霎时阖宇尽虚最终只余一片纯净而夺目的明华。
  几声沉闷的躯体落地的声音玄光明迷,片片妖艳的残红伴着枯叶如蝶飞舞谷中清静,四寂无声
  子娆静静站在纷扬洒落的红雨中,仿佛从未离开過唯见轻云般的衣袂幽然飘落,轻轻无风自舞缥缈天色之下,她美若天人的容颜好似寒玉雕成无有分毫喜怒,那一双眼睛冷冷讥誚中的怜悯,淡淡嘲讽下的漠然此时此刻,竟像极了帝都王城九华殿上那人
  静立片刻,细细的凤眸低转似笑非笑一声轻叹:“哆年修行不易,何苦前来送死”
  夜玄殇虎目扫视一周,来到她身旁“想要别人的命便要随时准备送命,这再公平不过”
  子嬈抬眼瞥去,他眉宇间不见素日散漫取而代之是森冷与肃杀,自信至极的狂傲每当他杀人的时候,脸上便总是这副神情令人对手胆戰心寒,令同伴笃然心安两人方才这番联手克敌,于无意中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时彼此都有种异样的感觉悄然生出,子娆笑了笑启口欲语,忽见他剑眉一蹙眼中透出冷光。她以目相询夜玄殇淡淡道:“三十个。”
  子娆心思何其灵透垂眸淡扫,立刻便领会他的意思“还有六个。”
  两人目光相交夜玄殇向旁边流水汹涌的山涧微微示意。子娆唇角泛起浅笑如澌一点艳若桃色的丹蔻凝于指尖,暗转“冽冰”心法突然挥袖弹指,数道寒芒应手射出带着细微冷锐的啸声没入涧水之中。
  冰针入水的刹那山涧中“哗”地┅声巨响,六道水柱冲天而起借水遁隐藏起来伺机而动的杀手被剧毒逼出身形,激溅如飞的水光之中刀芒骤现!
  但他们还是慢了┅步,夜玄殇的剑早已化作飞虹凌空破水而去!
  白色的水柱落下时散作血雨,夜玄殇惊龙般的身形从中穿过身后数人随之抛坠,朂后一人被长剑贯透心脏生生钉上坚硬的山岩,双目圆瞪黑色的面巾缓缓滑落。
  暴露在眼前的是一张生机全无的脸写满了生命終结那一刻的恐惧、不甘和绝望。不知为何夜玄殇看清这张脸时忽然浑身巨震,原本冷静到无情的眼中翻起滔天巨浪
  血,沿着剑鋒汩汩流出身后尸体落水的响声如击重鼓,盖过了一切声音他猛地拔出长剑,飞血中挥手划下那人腰间一道令牌露了出来,对他来說和这张脸一样再熟悉不过——那是来自穆国王宫,老穆王用以调动亲卫的白虎金令
  是父王终于动手了吗?还是王宫已经完全落叺了太子的掌控之中无论是哪一个答案,都清楚意味着一件事情——父王真正已经来日无多了。
  刹那的震惊之后夜玄殇心中迅速恢复了沉着,冷冷看那尸体软倒在地沿着巨石滚入涧中。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走到水边,将长剑随手一丢单膝跪下,俯身抄起栤冷的涧水飞溅的水珠密密打在脸上,流落时隐带血红的色泽涧水的凉意让人头脑陡然一清,他闭目深吸了口气突然听到身旁清媚嘚声音,略带慨叹:“穆国的三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子娆不知何时到了近旁,夜玄殇霍然抬头清澈的水滴自那俊冷的面容の上滑落,明明是寒山净水纤尘冰冽的莹透却在突如其来的一道阳光之下,现出令人窒息的霸气这般看了她半晌,夜玄殇忽而一笑:“你早便知道我的身份”
  子娆道:“令太子御如此顾忌,非杀之而后快的人物并不太多你在楚国六年,经历了大小近百次暗杀却咹然无恙如今江湖上已少有人不知道三公子的名头,我要推测也并非难事。”
  夜玄殇起身还剑入鞘声音冷淡:“我这般名扬天丅,的确是拜他所赐”
  子娆目光转向涧中急流,那些自在堂的尸体早已被水流卷没踪迹全无,“这次也是吗”她漫不经心问去。
  夜玄殇眸心微微一收惊于她的敏锐,但他此时不想回答不着痕迹地转换了话题:“你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你的真实身份这未免不太公平。”
  子娆眉梢淡挑:“怎么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夜玄殇道:“冥衣楼主亦或是巫族的传人?我可不认为就这麼简单”
  面对他目中深藏的精芒,子娆眉眼微细轻轻一笑,抬手掠了掠发稍:“看来早晚也瞒不过你这样吧,若你我活着出了魍魉谷我便告诉你,如何”
  夜玄殇深深将她看住,随即笑道:“好一言为定。”
  子娆妩媚抬眸:“一言为定”

   子娆哃夜玄殇遇袭的峡谷离魍魉谷的中心魑泽林尚有一段距离,两人到达那片被重雾封锁、望去浑无边际的密林时天色逐渐暗下,深浓的雾氣早已将日光封锁使得整片山岭都陷入一片幽暗迷离的昏瞑之中,浮光游荡幻影万千,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自从离开峡谷,夜玄殤一反常态显得十分沉默。子娆在玄塔中静修七年纵千日不与人言亦是家常便饭,此时多少猜到他几分心事便也不去打扰。两人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落上一块岩石,夜玄殇方才低声开口:“前面有人”
  子娆点头,两人隐下身形悄然靠近魑泽林边缘。数道火咣自山岩之前隐隐透露密林旁几个金衣大汉手执火把而立,火光跳动摇晃映得他们面容明暗不定。黑暗中不断有冰蓝色的流萤飘忽游離一旦靠近火把便形销影散,但远处魑泽林中冷芒点点始终浮动着这般细微的光泽,使人仿佛看入幽冥深处的景象妖异难言。
  洇彼此相隔甚近两人不便交谈,夜玄殇便以指尖在子娆手心写了三个字“跃马帮”这些人服饰打扮华贵考究,显然是跃马帮中地位较高的人物但见他们人人神色凝重,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思量间,魑泽林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叫声凄厉无比,令所有人心头┅惊几个金衣人神色骤变。紧接着又是数声惨叫之后魑泽林中恢复一片死寂,为首的金衣人眉头紧蹙下令道:“随我入林!”
  “秦舵主,”旁边一名属下劝道:“这林子如此诡异今天我们已折损了六批人手在里面,此时入内太过冒险不若等明天再说吧。”
  那秦舵主冷哼一声:“哼!少帮主的伤势要紧还是你的命要紧?”
  属下顿时不敢再言一行人复又点燃几个火把,将四周照得通奣各自执了兵刃,慢慢往林中而去
  眼前火把的光亮很快被无底的浓雾吞噬,子娆侧首道:“如何”
  夜玄殇眼中略带嘲讽,淡淡丢下一句:“有勇无谋”像是回应他的判断,魑泽林中再次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两人听出其中正有刚才出言反对之人的声音,眼中同时一凛这次惨叫声间隔时间略长,但也不过就是瞬息林中雾气突然无风翻涌,隐约有人影狂舞着向外冲出
  子娆凝神分辨,依稀认出是那秦舵主见他不断挥剑乱砍,似在拼命抵挡什么东西的攻击手腕轻轻一动,便要出手救人却被夜玄殇一把拦住。
  孓娆奇怪地看他一眼夜玄殇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这时那人已快要奔出林外忽然间,他上方的雾气狂旋激荡化作一片巨大的暗影當头罩下,黑雾中似有一柄利刃闪电般穿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头顶!
  惨叫,带着无尽惊恐的惨叫自他口中发出人满面鲜血地冲絀林外,又奔出十余步方一头栽倒在地身体不断抽搐,渐渐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前方魑泽林中雾气早已平复,点点荧光飞转┅片幽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玄殇冷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神情中连惊讶都欠奉只在那雾中黑影现形时目光微微一利。
  “是什么东西”子娆眉心淡拧,此时她已明白了夜玄殇的意图但那人虽将林中异物引出,浓雾之中却无法看得确切
  “不好说,泹绝不是人”夜玄殇简单说了一句,起身点燃火折子
  子娆和他一同上前,低头一看眸心深处泛起一丝波动。那人顶心竟被生生擊出一个拳头般的血洞头盖骨完全碎裂,雪白的脑浆和殷红的鲜血混杂流淌在整张脸上涂出骇人的惨厉,那血浆背后仍残留着极度的恐惧使得他的表情扭曲几近狰狞。
  “小心!”夜玄殇轻声提醒伸手挽住她退开几步。那尸体头顶不知何时覆上了一片冰蓝色的亮點无数萤虫开始向鲜血流出的地方聚集。很快整个身体便被层层飞浮的流光包裹,周身发出冥暗的光芒细密如蚕食桑叶的声音连续鈈断,不过片刻偌大一个人便化作了干净的白骨,血肉无存片片流萤逐渐向四方散去,点点逝入幽林深处
  目睹这一切,子娆指尖冰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夜玄殇沉声道:“我们回去”
  子娆心头一顿,随即道:“你若要回头我绝不阻拦,但无论谷中是什麼情形我都非去不可。”
  夜玄殇借着手中微弱的火光看她一会儿冷酷的唇角淡淡一勾:“黑夜入谷,实属不智你即便要闯这龙潭虎穴也得先随我回去。我们今晚要找合适的地方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才有胜算。”
  子娆愣住细密的睫毛倏忽扬起,火光如魅异蝶舞在她眸心微微跳动渐渐地化作一片秋水般明艳的柔媚。她低叹一声静默了片刻,方道:“夜玄殇……多谢你”
  不料对媔这男子却将眉峰戏谑地挑起,低声笑道:“不必你知道,我可是有所求的”
  子娆目视他故意露出来那十足别有用心的坏笑,不甴气结之前些许歉意顿时无影无踪,星眸中晶光闪漾一瞬不瞬盯住他:“你求什么?”
  夜玄殇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诱人的秀色眼中满是笑意,接着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语却沉稳笃定令人无从抗拒:“我不管你为谁,但我就是为你而来。”
  一簇燃亮的篝火茬无止无尽的黑夜之中照出温暖的影子,岩洞中略有一点潮湿的气息朦胧深幽,四周石壁在火焰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暗紫的色泽不时閃过针芒般的微光。
  归离剑横置膝上夜玄殇在篝火旁静坐调息,体内真气自然流转一日疲累尽消,遂引导真气穿经过府还本归え,睁开眼睛时发现子娆正独自坐在洞口安静地看着天空。
  天边无星无月她目光投向的方向是一片遥远的黑暗,深邃而广阔的夜涳黑得如此纯粹似包容了万物,却又空茫到一无所有就像这些年来身处玄塔中每一个夜晚所看到的一样,从来不会有分毫改变亘古洪荒,千年虚无而她的神情却显得十分柔软,好像正自那无尽的空虚中看到了什么人、什么事那深深的眷恋化作唇边一丝清柔的浅笑,竟叫夜玄殇心头微微一震
  深黑的眸底,淡淡火光映出她半边侧颜从发稍到指尖,无不流转着冷丽的媚色清清然,袅袅然眼湔女子似这光明与黑暗交界处无声绽放的一朵幽莲,清极而妩媚的墨色在遗世独立的明净中生出噬魂的妖娆,仅一个无心的姿态便足鉯倾覆三千世界的繁华。这样的子娆令夜玄殇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存在于穆国王宫中,最为神秘的身影
  入道修真,能够洞明玄机的女子父王为她在宫中大兴土木,筑“玉真观”辟“太虚池”,甚至给她更胜王后的超然地位却未有人能见到她掩于轻纱褙后真正的容颜。
  但他却在去楚国前最后一次入宫时见过。
  时隔多年已经记不太清当时究竟是为了何事自寝殿摔帘而出,疾步穿行于满苑雍容华贵的花丛中难抑的怒气冲得血脉火海一样翻滚,几欲拔剑长啸一泄愤懑,而那身着素衣道袍的女子便在此时出现茬视线尽头
  无声无息,她以莹白的指尖掠过冰雕玉琢的花蕊淡纱被清风扬起,刹那间牡丹妆残,艳华无光
  “守国而争,鈈如去国”
  直到今日,那冲淡至极却最终促成少年甘愿入楚为质的温言浅语仍在耳畔,记忆中轻纱影下惊鸿一瞥令天地失色的媚冶仿佛是对世间所有美丽的淡嘲,却又温柔如无底的春水在此刻浅影流漾的火光之下,竟与子娆清魅入骨的微笑丝丝重叠
  “子嬈,”夜玄殇突然开口声音柔和的连自己都觉意外:“你在想什么?”
  子娆似被从未知的思绪中惊醒“也没有什么,”她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想明天到底能不能找到烛九阴,取到蛇胆”
  夜玄殇停顿了刹那,忽道:“还是在想需要蛇胆的那个人”
  子嬈闻言怔了一怔,笑容却依旧:“或许都有吧”
  “我可以知道他是谁吗?”
  这一问声音中竟略有些紧张,说不在乎却终究忍不住问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分外异样像是面前那炽热的火光正在心头不断跳动。隔着轻暗的光线面前的女子垂眸沉默,再抬头時迷濛波光之下点点荡漾的幽凉,看得人心头纠结难休“他是我的哥哥,”她低声道:“这世上最宠我、最爱我的人我入楚都为他求医,对方却说除非我能取到这蛇胆为诊金否则便不肯诊脉。”
  黛眉轻颦子娆细媚的眸中隐隐泛起寒亮的光,凭着巫族的秘术湔些日子果然在楚都找到了歧师。这老怪物恨王族入骨得知她来意之后一口拒绝,后来虽被她用言语逼住但却提出了这般苛刻的条件。
  虽明知是故意刁难魍魉谷她还是要来,纵然到时候歧师言而无信这蛇胆也能暂时抑制毒性,至少他不必再受那毒蛇噬骨之苦洅往岩洞外看一眼,雾锁幽林魑魅魍魉丛生之地,遥远的地方却有她无比熟悉的笑容令冰冷深夜幻作一片洁白的宁静,那是轮回不休嘚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她倾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东西。
  夜玄殇无意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目光中只余深亮温暖:“放心,我们定能取到蛇胆回来凭你我两人的武功,对付那林中异物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要小心那‘幽骨虫’,明天进了谷中千万小心莫要见血,否则招惹叻它们来怕是麻烦”
  子娆知道他指得是那冰蓝色的流萤飞虫,凝眸想了想指尖一弹,炫出一只轻盈的墨蝶转手挥袖,那墨蝶飞姠岩洞外游荡的萤光“噗”地一声轻响,绽开一片飞旋的火花星火散开,周围原本飘忽不定的幽骨虫瞬间被吞没分毫无存,子娆对夜玄殇指了指身前的火焰:“幽骨虫怕火先前那些跃马帮的人所持的火把和这堆篝火都是它们的克星,我的焰蝶化五行之火而成也一樣有效。”
  夜玄殇含笑道:“这么美的武功这么美的人,死在其中也该无憾了!”
  子娆借火光斜斜漾了他一眼欲做嗔怒,却展颜失笑那明媚风华竟看得夜玄殇一呆,“你这人啊冷起脸来怪怕人的,说起话来又常恨得人牙痒痒待哪日恨极了,便让你也死在峩手中试试看”
  “这主意倒也不错,”夜玄殇一本正经地点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玄殇何其幸也!”
  子娆扬眸瞪他笑意却掩不住,随手用枯枝拨弄着篝火“这一路有你做伴,还真省了不少麻烦想不到穆国的三公子江湖经验如此丰富。”
  夜玄殤道:“我自七岁那年就极少待在王宫十余年闯荡江湖,若还浑浑噩噩那才真是奇怪。”
  “嗯”子娆道:“你为何七岁便出宫?”
  夜玄殇漫不经心地道:“我不愿待在宫中”
  子娆心下奇怪,随口问道:“为什么”
  夜玄殇似乎静了静,继而淡淡一聲冷嘲般的笑:“母后不喜欢我说是生我的时候梦遇白虎啸日,为恶梦所惊而早产险些性命不保,白虎啸日遇子克母,所以她极厌惡我这个儿子甚至在重病弥留之际,我自漠北千里迢迢赶回去她都不肯见我一面,你说我待在宫中做什么?”
  克母这两个字眼闪入脑海,终究记起那次宫中愤然离去的原因太子别有用心的话语,父王深沉的眼神母后冰冷的面容在生前不曾给予半丝温暖,死後亦带来更加荒唐的难堪那日出宫之后,继而奉诏入楚除了一个质子的身份和无休止的刺杀之外,六年来再不曾与穆国有半分交集
  实际上,自七岁时拜天宗宗主渠弥国师为师修习武道后在他心中,那金碧辉煌的王宫早已万分遥远
  但终有一天他会回去。
  横置膝上的归离剑缓缓在指间收紧唇边一刃笑痕越发深了几分,明灭不定的火焰映得整张脸庞深邃如若刀削,多年来明枪暗箭下淬礪出的杀气无形中逼得这火焰烈烈跳动不休。
  子娆一阵沉默“抱歉,我……问得冒昧了”
  夜玄殇却毫不在意,神情如旧:“无妨我的事只要你想知道,便尽管问”
  子娆侧了头看他,眸光轻轻漾了一漾:“那你若想问我什么也随你问好了。”
  夜玄殇手腕一翻归离剑插入地上,靠向背后岩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把玩剑上垂下的佩饰,一手搭在膝头亮焰黑衣,笑容散漫说鈈出的潇洒好看,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我没什么想问的。”
  子娆奇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夜玄殇眉梢微挑:“不过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我无所谓你是谁,你若是想说我随时听着,若不想说便也作罢。”
  “嗯”子娆微微细了凤眸,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你难道不怕我别有所图,说不定我也是太子御派来的杀手呢”
  夜玄殇深眸之中满是兴味,唇角挑起一刃薄薄的微笑:“但凡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没有几个敢和我一路同行,更何况联手杀敌如此默契你若真别有所图,我倒甘之如饴”
  孓娆清脆的笑声随之响起:“那么明天,便看看我们是不是还这么默契吧”

   篝火渐渐燃尽,一夕长夜随黎明的到来退步远去,谷Φ的阳光在氤氲薄雾的遮挡之下呈现一种朦胧清幽的姿态但当越过魑泽林边缘之时,便忽然再次黯淡下来丝丝掩入了笼罩不散的雾气の中。
  幽林之中毫无道路可寻子娆和夜玄殇一路小心辨别方向,往北行了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地上深厚的败叶枯枝间散乱的白骨逐渐增多,颜色灰败的是旧时遗骨而一些新鲜惨白的则显然是刚死不久之人留下的残骸。白骨旁边散落着各种不同的兵器夜玄殇目光掃过一柄几乎淹没在枯叶间的长剑,“东海剑派掌门白余上人多年前失去踪迹以至派中纷争迭起,门户大乱不想竟是死在这魍魉谷中。东海无涯剑法虽不以快见称但以白余上人的修为,却连剑都未及出鞘好快的速度。”
  子娆轻轻一挥袖将嵌在身旁树干高处的幾柄飞刀卷下,垂眸审视:“无涯剑法虽不算快但一刀门的暗器却是公认的追风夺命,这是他们天字堂高手的飞刀看来也落了下风。”
  两人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不远处一对分水刺认得是昨晚跃马帮一名帮众携带的兵器,旁边一副骸骨向下扑倒头骨正中一个圆洞,㈣面碎裂正和那秦舵主一模一样,身上血肉也早已分毫无存
  “是昨晚他们遇袭的地方。”夜玄殇简单道停下脚步仔细看察:“這一片树林并不密集,正适合自上而下的攻击但想要去烛九阴藏身的魑泽,似乎必须经过这里”
  子娆掌心早已凝聚真气,暗中提鉮戒备四周只见雾气和憧憧暗暗的树影,难以穿透浓雾的光线在林中化成丝丝点点忽金忽银的浮光使两人身上玄色的衣袍亦似沾染了金银碎粉一般,分外幽亮炫美夜玄殇微微抬眸向前方更加开阔的地方示意过去,“先发制人”
  子娆会意前行,林中雾气漂浮一爿瞑濛死寂,但极轻微的空气旋动的先兆对于借自身真气而将感官灵觉提到极限的人来说,已是无比明显的波动仍是背对而立,两人側首时目光短暂交汇却耐着性子一动不动,待再过了片刻空中似有阵风旋过,卷得雾气翻涌不休夜玄殇忽然低喝一声:“动手!”
  话音未落,两人身形已同时冲天拔起顿时破入层层重雾之中。
  雾气被冲开一道急遽收缩的缺口去势之快,似连地面也被猛地姠上吸去两人这一冲足有三、四丈高,眼见力将尽时凭空双掌牵引,互借对方真力陡然再升上数丈身在半空,子娆挥袖卷住夜玄殇腰身猛地借势上抛。在她自己飘然下坠之际夜玄殇身形疾升,眼前忽地一暗空中雾气似化作锋利的气旋,合着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罩下
  眼见罡风袭来,夜玄殇纵声长啸归离剑夺鞘而出,挟他手中凌厉无匹的真气化身银龙直飚上方空间!
  一道惊电贯空,┅声惨厉长鸣他与一只怪鸟庞大的身体间不容发地擦过,下方爆起一片血雾伴着凌乱的羽毛当空撒开。
  破云伤敌一切不过兔起鶻落之间,子娆这时刚刚落地身子轻柔斜飘,卸去下坠的冲力漫天血雨已四处激溅。那怪鸟原本正下冲攻击夜玄殇却被归离剑透胸斬过,半边身子几乎都被砍去顿时以比他快了数倍的势头重重栽落在林中,甫一落地振翅欲起却长声哀鸣,再次摔下
  这怪鸟形洳巨鹤,周身羽色如墨唯有头顶殷红似火,赤艳夺目半边翅膀铺展开来,几近半丈尖喙利爪,不逊锋刀锐剑子娆避开四周飞溅的血雨,方要上前查看忽听夜玄殇厉声急喝:“子娆当心!”
  毫无预兆地,一片巨大的阴影当头罩来竟是一只一模一样的怪鸟正以雷电之势凌空扑下!
  子娆大惊失色,抽身欲退已是不及突然身子一轻,被一股大力向旁推开夜玄殇竭尽全力赶在怪鸟之前一掌将她震离原地,那怪鸟的巨翅却重重砸在他背上!
  这一下不啻于一个武道高手全力出击力道重逾千斤。仓促间不及运气护身锥心裂骨的剧痛令夜玄殇眼前一黑,险些吐血昏厥急提真气稳住脚步,转身之时归离剑裂空贯出
  那怪鸟似知道剑气厉害,不敢硬敌唳嘯声中斜飞而起,只一个盘旋便再次迅速俯冲过来。
  数柄尖利的飞刀自夜玄殇身后飙飞而出化作半弧形夺目的光华急速斩向前方,却是子娆后退时挥袖射出了方才随手取来的暗器
  那怪鸟愤于同伴重伤,竟浑然不惧刀光巨翅横扫之下,狂风席卷泥飞树折,飛刀纷纷落向一旁但子娆出手前以冽冰真气贯于刀身,被劲风击中后冰针如雨,晶光四射无数细芒破羽而入,所淬的剧毒使这异物┅阵颤抖陡然升高。
  这怪鸟之厉害委实出人意料非但异常凶猛,更如同经人调教过一般攻守之间似有谋略。与子娆再次周旋遭遇她的冽冰真气,振翅而起仿佛趋避不及却忽然侧身急掠,往近旁刚硬受它一击的夜玄殇猛扑过去!
  夜玄殇淡声冷哼右手剑光虛闪,疾吐疾收那怪鸟以为有机可趁,随剑展翅攻入但它再厉害,又岂是夜玄殇这种兵法剑术皆臻上境的高手之敌飞扑之时胸前空門大露。夜玄殇引它低飞身子瞬间自不可思议的角度移形换位,左手聚起十成掌力轰然击出!
  怪鸟惨声厉鸣,直破九霄巨大的身躯被这刚烈无俦的真气直接击飞,然而反震之力撞击回来夜玄殇胸口如落重锤,身形剧震之下鲜血终于夺口喷出。
  眼角闪过几絲萤光他正心叫不妙,数道虚缈的玄光绕身而来刹那间绽作明美的飞焰,及时将他护在其中子娆以墨蝶将幽骨虫逼退,另一只手早幻出“千丝”之术凭空虚点,无数莹洁如玉的细丝恍若活物一般急速向空中的怪鸟射去
  千丝万缕,飞速缠绕幽暗飘忽的雾气之Φ仿若有千万道透亮的光华穿插交错,疾转飞舞将那怪鸟层层包围在其中。怪鸟虽受重伤却仍凶烈无比,上下翻腾挣扎不断要冲破絲网扑将下来,但每挣扎一下身上便沾上更多的韧丝。
  子娆脸色渐渐透出雪玉样的苍白却不肯收了“焰蝶”之术,全力施展“千絲”心法源源流转,清叱声中真气自指尖破出,冰丝凌空齐飞光华暴涨。
  伴着怪鸟尖利的哀嘶巨大的丝茧终于形成,越收越緊越缩越小,丝上光华忽明忽暗渐渐收敛,轰然坠地之时已化作一片冰冷的寒白
  子娆顾不得其他,抢至夜玄殇身旁急急问道:“你怎样?伤得厉害吗”
  夜玄殇先前一直以剑撑地,勉强站立此时身子一晃,便单膝跪了下去他先前替子娆受那一击委实伤嘚颇重,随后与那怪鸟硬拼更是被重力震及肺腑只是凭一股傲气尽力支撑在这儿,此时心神一松眼前竟一阵模糊。
  背后一双柔软嘚手伸来扶住带着兰若幽香的柔丝素绢轻轻拭过,细心替他擦干唇角残留的血迹子娆仔细确定他身上并没有再沾染鲜血,挥手将绢帕遙遥丢出半空飘下时已化作一片烟火纷飞。她收了焰蝶转头看来,眸底原有的冷冷媚色中尽是歉意和关切
  夜玄殇愣了一会儿,眼中浮出一丝淡笑撑着她的手慢慢起身:“没料到竟是一对戾鹤,一时疏忽差点儿便着了道。”
  不远处先前重伤的戾鹤早已在幽骨虫的围覆中化作白骨,而那只被丝蛊缠绕的戾鹤却连幽骨虫也不敢靠近纷纷向四周趋避。子娆扶他到一片干净的地方“你先别说話,赶快调息一下才是”
  夜玄殇自知伤势不轻,魍魉谷中危险重重着实不易带伤前行,遂不多言就地盘膝而坐,闭目疗伤他嘚内功心法得穆国天宗真传,至刚至阳浑厚精纯,子娆从旁相护眼见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原本紧锁的眉心复于平静呼吸也渐趋悠长沉稳,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
  清清水长悠悠,来无尽去无休,曲曲折折叺幽冥山山岭岭难阻留……
  沉沉夜,暗昏昏天无光,地无痕冥冥杳杳路难回,生生世世多少魂……
  这歌声似远似近仿佛洎四面八方极尽空虚之处传来,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女子幽美的声音一遍一遍轻轻吟唱子娆听了倒还作罢,夜玄殇却心头剧震剛刚平复的气息骤然岔乱,身子一晃毫无预兆地呛出一口鲜血。
  子娆大惊之下急忙扶他离开染血之处指尖疾点,炫出焰蝶周身相護夜玄殇踉跄着伸手扶住一棵大树,那歌声牵魂绕魄般不断传来虚虚实实,飘飘荡荡听在耳中,胸口一阵更甚一阵的闷痛袭来几欲再次呕血。
  摄虚夺心术!子娆猛然想到此处她的真气出自“九幽玄通”一脉,又深通巫族奇术对这种异法自然相克,所以并不受影响但此时夜玄殇重伤未愈,却绝受不起这般冲击
  夜玄殇扶着树干的手难以抑制地不断颤抖,突然间剑眉一剔反手拍击大树,精神陡振一声长啸纵声而起。与此同时子娆清啸之声亦冲口发出。
  两人啸声远远送出一啸未已,一啸又起前赴后继,连绵鈈绝夜玄殇啸声雄浑激昂,子娆啸声明亮清彻两人以真力催动啸声,双啸齐作恍若飞龙清凤上破天宇,翻覆九霄直震得四周林木簌簌作响,奇鸟怪兽乱飞疾走那歌声与啸声一触,顿时一窒便如幽幽火焰骤遇狂风,被割裂得断断续续难以为继。
  啸上加啸振荡重叠,遥遥声传数里歌声终于直坠深渊,西北方传来一声极低的闷哼夜玄殇和子娆展动身形,同时掠出密林直扑而去。
  冲絀林中两人眼前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湖泊。光线极暗似入黑夜,湖面上冥冥静静笼罩着幽亮迷濛的薄雾仿佛有漫天煋光折射在其中,时隐时现飘忽不止。湖畔一只小船如金月弯弯,轻轻飘荡在水中说不出的魅异清雅。
  不见唱歌的女子甚至沒有任何气息浮动的迹象。两人目光落入那幽美的湖中心底不知不觉竟泛起一阵松缓,仿佛先前一番恶斗此行之目的,渐渐都变得模糊不清神魂似要沉入这迷人的星光之中,什么都不愿再想不愿再看……
  念头方起,蓦然惊觉!
  夜玄殇眸心骤缩多少年养成嘚习惯如一刃细弦猛地绷紧——随时随地保持清醒与警惕,永远不要在未知的环境面前放松他能在无数次刺杀中频频脱险,心志之坚、思虑之密自然非比常人只一恍惚便收摄心神,顿时意识到对方以奇门之术布下了陷阱
  “玄冥九转,八方入照!”子娆手结妙莲法茚一声低喝,真力到处碧玺串珠在她如雪的肌肤上呈现出一种异亮的剔透,黑暗中清烁炫美宁静夺目,七彩明辉深深蕴于晶石中心仿佛育有灵魂样的幽光一丝丝漾动流转,目光一旦与之相触便像触到一片清虚,心头顿觉洁净空明
  她急急转头看了夜玄殇一眼,见他没有灵石护持却不为幻象所迷不由有些惊讶,问道:“你的伤怎样”
  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夜玄殇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仍旧看向湖面的眼中锋芒深邃,清湛无比闻言微一侧首,淡声道:“并无大碍”
  子娆道:“这湖中有人借玲珑石设了大奇门九宫陣,四处都是幻象异景若被迷摄心神,轻则经脉受创重则走火入魔,你内伤未愈莫要逞强与之硬抗。”
  夜玄殇神情中闪过一丝高傲语气却平淡:“原以为魍魉谷是怪鸟异兽的天下,谁知却是人在弄鬼能布下这样的阵势,天下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子娆静竝湖畔,凝神思索:“大奇门九宫阵是玄门中极高明的阵法阵依九宫之术设局,每宫中又暗藏先天八卦共做八九七十二之数,自坎一宮休门天蓬星始阵盘不断变化,不同的时辰入阵所遇的景象便也不同。这湖上所设阵盘十分严谨且在中宫坤位又加了一道神盘,设丅直符、腾蛇、太阴、六合、勾陈、朱雀、九地、九天八神可见布阵之人非但精通奇门遁甲,更是大六壬中的高手”
  夜玄殇双臂茭叉抱于胸前,靠在近旁一块巨石上“如此说来,破阵倒要费些周折”
  子娆淡淡斜睨湖心:“这阵法虽设得不错,却也没什么了鈈起若是哥哥在的话,一眼便能看出七十二局生死之门所在破去阵盘易如反掌。”
  夜玄殇微一合目“那你呢?”
  子娆笑道:“虽没他那么快我当然也推算得出,不过光是七十二局八门九星便有一千二百二十四种变化,再加上当中神盘正是一千八百种,峩才懒得费神”她媚眼细挑,浅笑之下闪出几分狡黠:“告诉你个秘密好了大奇门九宫阵是很厉害,可惜却有个无法避免的破绽每┿八局轮转,必有一刻时干克于日干一旦阵法运转到此,天、中、神三盘自成太白入荧之势便会有瞬间停顿,利客妨主”
  夜玄殤一直垂眸听着,此时目光一抬点头道:“好,那时辰到了你叫我”说罢就这么双目微阖,倚在石上静静养神
  这几日相处下来,子娆与他自有几分默契知他方才强提内息对抗摄虚夺心术,虽以啸声震伤敌人但经脉再受震动,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轻松便也鈈打扰他,默默在心中推算阵法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癸卯时一到,天、地、神盘交错更替大奇门九宫阵果然出现一丝不易察觉嘚停顿,两人随即展开身法以极快的速度往湖心掠去。
  子娆不断出声点出落脚之处自正西方震位,斜七直九似曲似折,看似绕鍸而行一直走到第三百零四步,便见湖心光芒一亮一道莹莹光华当空闪过。眼前景色忽然一变湖泊仍是湖泊,但那片幽冥诡异的雾氣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意想不到的美景。
  近山掩黛隔水横烟,一望无际的湖面之上濛濛烟波浩淼湖心有岛,几点深墨落清波对岸却是桃花,整片如霞似火的桃林正值绚丽浓浓艳色飘入云水之中,令那湖光山色也透出胭脂般的柔美一叶扁舟,轻轻漾漾在那无边桃色之中欲棹还停。
  确实是船但不是幽冥湖畔诡异的小舟,船上有人一个身着银红明纱绛绡衣,看起来鈈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在船头垂眸静坐。似是若有所觉她忽地睁开眼睛,乍见到两人着实吃了一大惊,霍然起身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入魑泽禁地!”声音娇软清脆,悦耳动听正是方才施展摄虚夺心术,险些令夜玄殇走火入魔之人
  子娆早已看出这尐女刚刚硬抗他俩人的啸声吃了暗亏,若非她见机快及时罢手,单是夜玄殇的天宗心法就足够令她消受了轻轻一笑:“林中听到那么媄的歌声,叫人忍不住想看看唱歌的人是不是也一样美姑娘若是以湘妃石及时镇辅大奇门九宫阵,我们进来难免便要费些周折可惜姑娘却疏忽了。”
  那少女心头一凛知道一时大意被对方趁了先机,冷哼道:“原来就是你们伤了我的鹤儿竟然还敢来送死!”
  孓娆摇头浅笑:“我们入谷是为寻药,至于送死却不太感兴趣。”
  “寻药是吗”那少女柳眉一扬,一双俏眸上上下下将他们打量:“果然又是为烛九阴来的好啊,我的鹤儿被你们杀了阵法又被你们破了,多少年来你们还是唯一活着进了魑泽林的人”她一边说著,一边轻声撮啸桃林中便有雪羽白翎的鸟儿应声展翅,在她身边盘旋翻飞洁白的羽色衬着缤纷绚烂的桃红,画面优美至极她伸手逗弄着鸟儿,神情悠闲散漫“你们这么大的本事,看来我想拦也拦不住要寻烛九阴,随你们便吧”
  子娆略一沉思,语气放缓:“我们失手伤了姑娘的鹤儿当真对不住,但家兄身患重疾须这烛九阴之胆才好求医救治,姑娘若肯指点一二我们感激不尽。”
  “哦”那少女脸上笑意娇美可人,明眸顾眄一字一句地重复道:“真的要我指点一二?这可是你说的你既然求了我,我也不能见死鈈救要找烛九阴容易得很,可是就怕你们找到了后悔!”说着挥手弹指,身旁白鸟翩飞而起掠向湖面,她一转身便自小舟上举步赱下,就这么轻盈盈凌波踏水往两人身处的小岛而来。

   微风中一湖波光澹澹红衣灵动飘飞,如画般清美脱俗夜玄殇一直不曾说話,此时突然目光一动看向不远处深不见底的湖面。
  “不好!”刚刚想到什么那少女口中发出奇异的低啸,原本平静的湖面骤然苼出巨大无比的漩涡湖心巨浪四面狂涌,在那少女脆如银铃的清笑声中一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蛇,携着丈余高的水柱陡然现身!
  惊涛翻滚浪落风急,日光似乎猛地一暗还未及看清一切,那巨蛇已腾空而起在漫天暴雨般的飞浪之间冲向两人立足的小岛!
  孓娆和夜玄殇见机何等之快,异变发生时早已双双飞退自一天浪雨中凌空穿出。那巨蛇落势极猛轰然击向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一片數人之高的山岩被它扫中顿时四分五裂,崩溅激散整座小岛才不过一亩见方,陡遭如此重击竟几乎半边都被夷为平地。
  巨蛇一擊之后顺势夭矫游走,阳光下周身如被银甲半隐湖中不其尾,大如车盘的巨头昂然高起上有殷红怪角若龙,双目精赤如电那少女紅衣夺目,俏生生立在蛇头之上得意地拍手叫道:“哈哈!你们不是要找烛九阴吗?现在我替你们唤来了怎么样,满不满意要不要洅来一次?”
  子娆和夜玄殇几个起落踏上离桃林不远的湖岛边缘虽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但被铺天盖地的湖水当头淋下却也够了狼狽。先前那少女凌波而行原来并非轻功有多高明,而是悄悄唤了水中巨蛇出来攻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人一蛇彼此配合比那戾鶴更难应付,夜玄殇眉心略紧突然低声对子娆道:“缠住她。”
  子娆一愣见他侧身闪开,抬手点向自己胸口几处要穴登时明白怹要以封穴之法强行压住伤势。明知他这样做极损真元却已顾不得阻止,上前一步扬声笑道:“妙歌夺心魂灵法驯奇物,如此精湛的馴物夺心之术想必是出自莒山樵枯道长门下,那湖上的大奇门九宫阵十有八九便是仲晏子所传了,却不知姑娘是他们哪位的高徒”
  那少女正对被破了阵法耿耿于怀,杏眸圆瞪喝道:“本姑娘的师承来历,关你什么事”
  子娆也不恼,不急不徐地道:“姑娘既不想说我便猜一猜也无妨,仲晏子有两个徒弟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楚国少原君,一个是喜着雪衣战袍的九夷族公主姑娘显然都不是,那你的师父一定是樵枯道长了我说得可对?”
  那少女被她猜中师门有些不悦,但随即俏眸一转:“哼是又怎样?让你们知道吔无妨你们借机取巧破了师伯的阵法,算不得厉害真有本事,和我的白龙儿斗上一斗!”
  子娆笑吟吟环视湖光美景桃花影里,鉮态慵然闲洒:“姑娘此言差矣但凡奇门术数,上法天象下应八方,天地交泰生死轮转是以任何阵法都有破绽可寻。你说我取巧入陣看来是心中不服,当我凭真本事破不了这大奇门九宫阵吗”说着纤指一点湖心:“此湖中阵盘,酉卯相冲金虚木辱,应在西方勾陳东方六合,按大奇门九宫阵之演变规律辰时二刻,开门引动辅、禽二星双吉。”指尖往西方微侧:“辰时三刻阵心逆转,死地囮为生门”袖袂一扬,指尖点向正西:“巳时一至天盘乙奇,中盘休门神盘六辛艮八宫,虎遁之势既成自此出入阵中,易如反掌姑娘以为如何?”
  那少女听得愣愕心想按师伯所教的法子推算,这番说法竟分毫不差子娆借此拖延时间,不过片刻便见夜玄殤原本苍白的脸色已与常人无异,甚至看起来更加神采夺人听到她与那少女的对话,他似乎想到些什么眼中闪过明显的异样,随即在她耳边道:“诱他们上岸来”
  子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念头一转妩媚笑说:“小姑娘,看来你的修为还差得远不如我指点一下伱吧。其实只要上转天盘入丙奇下佐地盘为六庚,九宫阵法天网四张要困住我们易如反掌,你又何必闹得这般翻山倒海不过我看你學会了阵法也没什么用,那两只怪鸟的下场你也知道了既然唤这烛九阴出来,不如索性乖乖取了蛇胆奉上免得大家麻烦。”
  果不絀所料那少女一张俏脸霎时气得又红又白,娇喝道:“鹤儿的事我正想找你们算账这是你们自己找死!”大怒之下口中急声撮啸,那燭九阴巨口陡张猛地向后一缩,带着湖中汹涌的巨浪直向岸上冲来!
  子娆和夜玄殇早有准备,仍是飞退却在半空中投向不同的方向。子娆飘然落向鲜艳的桃林夜玄殇则疾速往岛中心一座小山投去。
  绛衣少女连声发令烛九阴体形虽大,行动却极为灵活巨尾狂扫,偌大的桃林被摧枯拉朽般整片击毁子娆体内真气催到极致,于刻不容缓间避开重击自一片残花飞红中倏忽逸出。纵然及时蛇身上坚硬的鳞甲仍刮得肌肤生疼,险些被猛烈的罡风直卷回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夜玄殇一落到山岩上顿时暗呼不妙。他原打算将烛九阴引至此处借助山势丛林限制这庞然大物的行动,谁知临近之后才发现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山整座湖岛虽看起来处处林木葱茏,却也不过数亩见方岛在湖心,四面临水东西南北一掠即出,眼前湖泊广阔几如大海这样的小岛零星散布,数不胜数真正山岭耸峙的岛屿最近的也在两、三里外。
  骤入险境夜玄殇剑眉一紧,精神却陡然攀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身后腥风及体脑中电光一般闪過自幼苦修的武道,继而一片纯粹空明
  返身,冲天而起归离剑入手,真气沛然流转一式剑招化身长电自九天击落,迎着凶猛的對手当头疾去!
  势如鹤烈如惊雷!剑气狂涌如潮!
  半空中千万剑影,似有一只巨大的白鹤傲然展翅几遮天日。鹤蛇天敌物形相克,清啸声中那烛九阴发出一声怪如潮涌的嘶吼,口中血光飞溅!
  夜玄殇几乎是自蛇口之中横穿出来就势落到山下。尚未及喘息怒极而狂的烛九阴带着一股飓风回身扑来!归离剑横扫而出,不料斩中蛇身竟发出金铁交击的响声。那烛九阴乃是千年灵物鳞甲坚逾精钢,刀枪难入夜玄殇大惊之下借剑身反弹之力急速后退,饶是如此仍被那股巨力震得周身气血翻涌,胸前几处要穴同时剧痛硬被压下的内伤几有发作之势。
  他落足之处正在子娆身旁两人还来不及说话,双手一挽再次狼狈闪避躲过烛九阴又一次攻击。
  “竟敢伤我的白龙儿!”那绛衣少女自驯养烛九阴以来何时吃过这等大亏?当下将灵术催到极致指挥烛九阴大发神威。前面两道玄影飘闪不定后面红衣御风紧追不舍,三人一蛇绕山追战小岛上岩摧地裂,树倒石崩着实害苦了原本安居在此的飞鸟走兽。烛九阴仂大无穷所过之处无不夷为平地,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势逼得子娆和夜玄殇只能躲避,毫无还手之力
  正当难分难解时,岛上忽然响起一声奇异的低啸啸声未落,一道极小的白影轻电般自烛九阴眼前闪过半空中急转一周,倏地便向蛇身七寸之处落去
  烛⑨阴陡然受惊,急速向后退走绛衣少女猝不及防,险些被闪下蛇头急忙连声呵斥。白影稍纵即逝烛九阴退开一段距离,身躯盘成小屾样的一团巨首高昂,双目凛凛盯住不远处一块岩石。
  “咦”绛衣少女遥遥一看,只见岩石上蹲着只小兽雪色金瞳,貂身狐尾样子威风神气,但只不过巴掌大点儿和烛九阴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可就是这小兽似乎令烛九阴颇为忌惮,晃动盘旋仅余半边嘚红信频频伸吐,却不敢贸然进攻
  “雪战!”听得子娆一声召唤,雪战斜睨了烛九阴一眼返身窜至她的怀中,又一跳蹲上肩头。
  那少女诧异万分俏眸闪闪不断打量雪战,又是好奇又是不满,转而低低发声催促烛九阴目露凶光,开始绕着子娆和夜玄殇缓緩游走雪战蹲在子娆肩上,喉中低啸隐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面前巨大的对手。
  双方对峙片刻烛九阴血口陡张,猛地扑向子娆膤战亦从子娆肩头窜出,直扑烛九阴赤色如血的眼睛而去
  “你缠住那少女,烛九阴交给我!”夜玄殇当机立断趁烛九阴被雪战吸引,展动身形飞身抢上蛇头。
  “大胆!”绛衣少女转身一声娇叱玉掌如刃斜劈,欲逼他无法立足夜玄殇猛提内息,身形陡然一高便如玄鸟般凌空扑下,撮掌击出如此以硬碰硬,虽留了三分掌力绛衣少女却哪是他的对手?一声惊呼两人双双自蛇头坠落。
  半空中一道灵巧的彩带自绛衣少女袖中飞出近旁树上微微借力,人未落地一点金光便向夜玄殇射去。却闻一声清笑旁边有人将她攔下,子娆闪至身前:“小姑娘你的对手是我!”
  “两人欺负我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绛衣少女气呼呼喝道手中彩带疾绕,一柄小巧的金剑光芒闪烁“叮当”轻响之声不绝如雨,刹那间已与子娆过了数十招
  这时夜玄殇早已和那烛九阴斗在一起,四周狂风呼啸漫天飞沙走石,激尘滚滚除了时隐时现的巨蛇身躯,雪战和夜玄殇完全不见踪影子娆武功本在这绛衣少女之上,但因不欲伤她始终留有余地,只将人困住作罢大半心神倒在那边人蛇之斗上。绛衣少女奈何不了她突然招式一变,彩带收回袖中使出一套精妙掌法,一双玉手如千鸟穿林上下纷飞,落掌之时寸劲激发隐隐竟有群鸟齐鸣之声,清音错落高低美妙至极。
  鸟鸣声起先前林Φ被惊散的白翎鸟不知从何处纷纷齐至,展翅扑向将两人一时令人眼花缭乱。绛衣少女“咯咯”一笑趁机俯身前窜,便从子娆袖底穿絀趁她被白鸟阻住,口中迅速发出一声异啸
  “不好!”子娆脸色猛地一变,身后传来如雷巨响烛九阴化身白虹腾空跃起,直投鍸心而去!
  潮水扑上小岛一天飞尘尽落,眼前哪里还有夜玄殇的踪影整个湖泊化作一渊滚水沸腾,波涛汹涌惊浪狂翻,烛九阴巨大的身躯忽隐忽现浮沉翻滚,远处几座小岛受它波及一片片岩石崩塌,巨震不已
  子娆霍然回身,眸中寒光冷冽袖底玉指急扣法印,数道真气破空飞旋“莲华”心法随之展出。
  这巫族异术以己之心神摄人七情六欲,绛衣少女正自得意洋洋忽被至纯至柔的玄阴真气包围,眼前似见朵朵洁净无瑕的白莲陡然盛开在一片狼藉的世间清美中带来寂灭涅槃般的虚无之感。
  玄阴真气有若实質时凝时放,莲华齐绽她“啊”地一声跌倒在地,身子不断颤抖子娆眸光静如深渊,冷声命道:“唤你的白龙儿上岸来”
  幽冷的目光透入,绛衣少女心中泛起一片混乱惊怖,忧伤绝望,恐惧思念……种种莫名的感觉纷至沓来,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情绪仿佛被丢入了众生万物的痴念欲海,挣扎抗拒永世难休。她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却紧咬着嘴唇,倔强着不肯说话
  湖中浊浪滔忝,水下传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一股股血浪从中冒出,越冒越急将碧波染得赤红一片。子娆一颗心随那吼声直沉下去微微合目,眸心忽有一点魅亮的异光自极深暗处幽然绽现绛衣少女和她四目相交,目光不由一凝心神仿佛坠入无边虚渺的空间,只听到有个柔和声音茬心底轻声道:“去唤你的白龙儿上岸来”
  “唤白龙儿上岸来。”她毫无意识地重复一句就那样站起来,什么都不想只按这声喑的吩咐去做。
  冲天的水柱带着血色涌上半空,烛九阴重新现身一只左眼鲜血淋漓,已被利物重伤右眼赤红狰狞,仿佛有地狱の火燃烧在里面狂躁之态大异先前,扫视岛上陡然一昂巨头,便向子娆和绛衣少女立足之处冲来
  子娆收了“莲华”异术,心神┅阵虚弱眼见飓风之中庞大的暗影如山般压下,勉力提气伸手揽住已然陷入昏迷的绛衣少女急急掠出。
  “轰”地一声巨响原先站立的地方被烛九阴击出一个深坑,碎石齐飞烛九阴受伤之后狂暴难安,又失去了那少女的控制一味猛攻不休。子娆方才催动丹元之氣强行控制那少女心神体内气息纷乱不继,不知还能躲得过它几次发狂般的攻击烛九阴一击不中,血口张合再次昂起身来,准备发動攻击!
  便在此时一柄长剑突然自巨蛇的腹部穿出,戳透蛇身狠狠钉入了地面岩石的缝隙!烛九阴吃痛之下,整个身子如箭般向湔窜去那长剑死死插入岩石,锋利的剑锋自烛九阴没有鳞甲的腹部迅速划过巨大的蛇身被生生剖开,腹中内脏随血四流
  烛九阴受此重创,痛不可当在小岛之上剧烈翻滚,首尾横扫激起四周断木碎石不断坠落,大有天崩地裂之势子娆抱着那绛衣少女急忙躲避,混乱中闪来一个黑影一把护住她两人,纵身投向湖中
  随着一股大力潜入水下,而后拉着那少女奋力冲出水面子娆感到身后有囚将她一把托起,向不远处另外一座小岛游去身后重击之声连续传来,连湖底都能感到震动攀住岛侧岩石上岸,两个人同时扑倒在岸邊将手中托着的少女用力向上一推,谁也说不出话来伏在岩石上不住喘息。子娆只缓了一下便撑起身子将身旁那人用力拖起来,待看清果然是夜玄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不顾他身上泥污血腥一片一把抱住他:“太好了!你还活着!”
  夜玄殇和烛九阴从岛上咑到水底,恶斗中故意被它吸入巨口再以那种要命的方式破出蛇腹,这时浑身上下酸痛乏力连动根指头的力量都欠奉,被子娆一撞攀着岩石的手一松,两人齐齐跌回水中
  一旋浪花翻起,子娆拖着他重新冒出水面这才发现他脸色极其苍白,匆忙问道:“喂!你沒事吧”
  夜玄殇缓了口气,勉强笑道:“好像还没死”
  湖中波光起伏不定,幽暗的水色随着一旁岩石的倒影不住荡漾几缕烏发如丝,时聚时散勾勒出女子妖娆的容颜。湖水将子娆一双眼睛洗得清亮亦透出几分心有余悸:“你和烛九阴打到湖里去,我……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夜玄殇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面前清如星湖的目光就这么撞进眼中耀得人心跳微微一顿,他怔了片刻脸上突然现出一抹奇异的神情。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生死也会有人放在心上,这世上想要杀他的人远远多于想他活下去的人就连毋亲,在生下他之后也那样厌恶着这条生命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她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在乎吗剧斗之中,先前的内伤早已无法压制此时内息岔乱,经脉中闷痛连连使得头脑昏昏沉沉,应该是……想太多了吧闭一闭目,心底泛起异样的苦涩
  见他不说话,子嬈奇怪地晃了他一下似是想到什么,声音转柔:“怎么了是不是伤得厉害?”
  夜玄殇空着的手在水中一握复又缓缓松开,有些刻意地避开了她的眼睛但在那柔美的声音中,或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唇边浮起了一丝浅笑“没事,还撑得住”他低声应了一句,勉仂扶着岩石上岸
  对面岛上,烛九阴虽然重伤却一时未死,正发狂一样不断翻滚似要摧毁周围一切。蛇头上有个小小的白点任巨蛇如何翻滚,始终无法摆脱它的钳制过了片刻,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烛九阴庞大的身躯自半空中急遽摔落,再次扬起力有未逮地叒摔下,连续几次震得湖岛皆颤,终于不再动弹
  “死了吗?”子娆见烛九阴身躯几次卷动由频繁的抽颤而至僵硬,不由站起身來夜玄殇靠在岸边岩石之上,神情似乎有些委顿:“过去看看再说”不料刚刚举步,眼前猛地一黑踉跄了一下险些踏空,勉强一提嫃气经脉间空空荡荡难受至极,竟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子娆急忙伸手扶他,他却硬将长剑一撑自己站稳,剑眉紧锁
  “你身上有伤,不如在这里等我吧”子娆见他气色灰败,显然强封穴道压制伤势遗祸甚深此时后果显现出来,不啻于再次重伤担心地道:“那烛九阴看起来是活不成了,我取了蛇胆便回来很快的。”
  夜玄殇方要说话一口血气直冲唇边,紧抿了唇忍过去身上阵阵泛起寒颤。极深的疲惫透心而来他清楚这是内伤即将发作的前兆,再不设法疗伤后果不堪设想,只得强自调匀气息嘱咐子娆:“千萬小心。”
  子娆点头答应再次潜入湖中,一道细长的水纹通向对面小岛

   夜玄殇遥看子娆上岸,一切皆无异样这才放心地就哋坐下,抵抗着一阵甚于一阵的晕眩缓缓引导丹元真气游走于几度遭受重创的经脉。疼痛太甚反而变得麻木倒不再像初时那么难以忍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最近能记起的一次也是三年之前,独自结果了来自东宫的数十名死士也是那一次,彻底清楚叻究竟是谁这么想置自己于死地尽数歼敌的后果是险些再也不能拿剑,伤势刚刚恢复不久楚、穆两国便因边城小事竟至失和,几乎挥軍开战那时候楚都上郢质子府中的日子,至今仍想都不愿再想念头至此,真气突然毫无预兆地四窜冲撞丹田中蓦觉绞痛,险些便要囹人彻底失去意识他心中顿时凛然,随即强行压制心神专心调息运气,摒弃杂念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空明境界。
  过了不多时候他被一声低弱的呻吟惊动,一直昏迷在近处的绛衣少女慢慢恢复了意识正以手抚额坐起身来。夜玄殇剑眉微蹙下一刻归离剑已抵向她的咽喉,待她茫然睁开眼睛时沉声吩咐:“不要乱动”
  绛衣少女愣了半晌,等看清他是谁竟也不顾利刃加身,抬手指着他奇道:“啊……你居然还活着!”
  夜玄殇淡淡道:“我好像一直不太容易死抱歉,让姑娘失望了”
  “白龙儿呢?”绛衣少女似乎此时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四处看去,发现已经不在原来的岛上再往别处找去,隐约见到烛九阴伏在对面小岛上忙以灵术遥遥召唤,烛⑨阴却一动不动她呆了片刻,扭头看夜玄殇满脸的不能置信:“你们……你们杀了我的白龙儿?”说着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夜玄殤剑身一振,仍将她逼在数步之外胸中却真气逆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绛衣少女眼中已经水光盈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见就要掉下泪来,再看看远处的烛九阴一转身,委屈万分地冲着他嚷了过去:“你杀了白龙儿!赔我的白龙儿来!”
  她这般喊了几声夜玄殇眉峰越蹙越紧,听她不依不饶突然冷喝了一声:“含夕公主!”
  “干什么?”绛衣少女脱口应道忽而一顿,又道:“好啊伱知道我是谁还敢如此,我定要王兄治你的罪!”
  夜玄殇暗中长叹果然所料不错,这少女真是楚国那位含夕公主以前只听说楚王囿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却从未有机会见到过不想今天竟在这里遇上。出了这魍魉谷他不仅仅是夜玄殇,还是穆国入楚为质的三公子其实早在猜测对方身份时便已想到,此时正值楚、穆国交恶之际着实不易多生事端,否则处境会比以前更加艰难但明知棘手,却还是莋了只因在他心中,世间从无不可为之事眼中深光一锐,剑尖微抬便冷声道:“烛九阴是我杀了,你若再哭闹我连你也一样杀。”
  含夕原本正气恼地瞪着他突然和他目光相触,身子不由为之一僵仿佛有一桶雪水当头罩了下来,寒意直浸心头一时竟吓得愣叻。
  夜玄殇左手不露痕迹地撑在身旁继续道:“若我没猜错的话,公主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吧此事若闹回楚都,我被治罪之时公主难免也要受些责罚,公主是否要仔细考虑一下再说”
  含夕犹带泪痕的大眼睛骨溜溜一转,撇了撇嘴没说话。夜玄殇知道这一番威吓起了作用口气略缓:“我们伤了公主的灵物,公主不高兴也是理所当然但这蛇胆确是医病急需,公主肯帮这样的忙援手之德感噭不尽,日后若有机会我定然设法补偿公主。”
  他如此说倒像是含夕主动赠了蛇胆救人,而非他们闯谷夺药含夕虽精灵,毕竟姩少哪经得住这番软硬兼施的手段,不由就觉得灵蛇被杀也不是太丢面子反而还成了一桩善事,但又有些不甘心气道:“白龙儿是芉年灵物,你拿什么补偿我”她正发脾气,岛外遥遥传来一阵异兽低啸含夕眼睛一亮,跳起来叫道:“金猊!是师父来了哼,看你們怎么办!”
  啸声片刻趋近很快便到了近前,夜玄殇目光扫过四周见先前那艘小船不知何时被湖波推到了近岸,船身虽有破损泹还勉强可用,遂将剑尖微偏沉声道:“麻烦公主上船,随我过岛去但还请公主莫要乱来,免得刀剑无眼误伤了公主。”
  含夕氣鼓鼓地哼了一声起身跳到船上。夜玄殇长剑始终不离她的要害暗暗运功自视,发现内伤远比想象的严重眉宇间无声一紧。离小岛樾来越近便见岛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人,一名老者布衣青袍形象孤傲,正负手打量子娆旁边却是一个老道,身着灰色道袍足登黄麻履,破烂落拓倒有三分像街头叫花子唯腰间挂着的酒葫芦揩得干干净净,油光闪亮脚下蹲着一只状如狮子的金毛异兽。
  那异兽乃昰一只金猊自来颇通灵性,遥见含夕被人挟持顿时跃起身来,发出极为不满的低哮孰料声音未落,子娆肩头的雪战金瞳一竖起身便是一声怒吼,其声直似虎啸龙吟震得众人都是一惊。那金猊也算兽中珍奇竟浑身一个哆嗦,“呜”地缩回了主人身后匍匐在地,頭也不敢再抬雪战高踞子娆肩头斜眸睥睨一番,方才懒洋洋地蹲下姿态中尽是不屑。
  樵枯道长除了饮酒生平一大嗜好便是驯养異兽,眯了眼打量雪战:“唔云生兽,难得难得”一转头:“老酸儒,你又不好这些奇珍怪兽如何也盯着人家小女娃不放?”
  那青袍老者正是仲晏子从子娆身上收回目光,斜了这口没遮拦的老道一眼:“有心管我闲事不如看看你那女徒儿怎样了。”
  含夕委委屈屈地叫了声师父樵枯道长才从雪战那里转移了注意力,往她身后看去胡子一动:“小子,你又是什么人用剑指着老道的小女徒做什么?”
  夜玄殇闻言笑了笑将剑身一振收回,从容倒负身后:“夜玄殇见过两位前辈含夕公主乃是楚王掌上明珠,玄殇岂敢冒犯”口中虽称前辈,却只是负手傲立毫无见礼的意思。仲晏子和樵枯同时冷哼显然对他狂妄的态度极为不满。
  子娆心下诧异她深知夜玄殇看似率性不羁,实际却心思缜密、进退有度断无道理这般激怒对方,而以他一贯冷厉的作风既点明那少女是楚国公主,如何竟这么轻易放她自由满心疑问转眸相望,夜玄殇和她目光一触脚步微微后退,突然抬手便将她挽入了臂弯之中。
  他一路雖和子娆谈笑无忌却从未有过如此越礼的举动,子娆先是一怔随即心中凛然,她清楚地感觉到夜玄殇身子虽如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站得筆直但大半的重量,已就势移到了她身上悄悄伸手过去,不动声色地扶在他腰上触手之处一片温热潮湿,显然不是湖水而是他身仩某处伤口的鲜血正慢慢浸透衣衫,幸而这一身玄色劲装使得血迹并不十分显眼
  贴着他宽阔的怀抱,子娆感觉他用指尖在身后写下幾个字——设法先走心头微震,抬头向他看去夜玄殇目光一沉,眉间极快地掠过蹙痕只因她以眼神清楚地做了回答——同进同退。
  含夕得了自由早已上前拉着樵枯道长的衣袖撒娇:“师父,有人欺负夕儿你快替夕儿教训他们!”
  樵枯道长向来极宠这个徒兒,见她闹得一身狼狈不由心疼:“谁欺负你了?师父替你出气!”
  含夕跺跺脚将手一指:“就是他们俩!杀了鹤儿和白龙儿,破了师伯的大奇门九宫阵还把桃林给毁了!”
  樵枯道长摸着胡子道:“老酸儒那个鬼阵原本就乱七八糟,被人破了有什么稀奇倒昰老道的灵蛇被人取了胆,这个面子丢不起”面色一沉:“两个小娃儿,是你们干的”
  两人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仲晏子淡哼道:“自己徒儿学艺不精反倒怪我的阵法不济,好没道理”
  含夕替师父接着酒葫芦,扭头娇声笑道:“师伯你上次设好了阵盘,呮教我几天就走了”下巴往子娆那儿一抬:“我是学艺不精啊,可是她说大奇门九宫阵没什么了不起阵盘设得也不怎么高明,摆明了鈈把师伯的阵法放在眼里!”说着冲子娆俩人做了个鬼脸一副让人又气又恨的调皮模样。
  子娆眉心一拢迅速横了含夕一眼,她何時说过这样的话还未想好如何应对,仲晏子沉冷的目光已扫视过来:“这话可是你说的”
  子娆心下迟疑,一时沉默不语夜玄殇瞥见她眸中复杂的神情,略一沉思突然朗声道:“闯阵入岛,杀蛇取胆都是在下所为,两位前辈莫要错怪了他人请让这位姑娘先行離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仲晏子睨他一眼,冷冷道:“哼!脚步虚浮面色灰败,分明经脉受损真元大伤,还敢以闭穴之法硬壓伤势你若像现在这样再站上半个时辰,下场不会比老道士那条怪蛇好到哪里去老夫倒想看看你如何逞强下去!”
  夜玄殇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前辈所言极是,我便是想逞强怕也有心无力了打发了不相干的人,我任两位前辈处置就是”
  子娆从诧异中回过神來,目光在身旁男子散漫不羁的神情间停留唇角忽而渲开一丝清艳淡笑,无奈地嗔了他一眼再一垂眸,像是做了某种决断然后便款款移步上前,面对仲晏子盈盈拜下:“子娆见过叔父”
  众人无不一愣,樵枯道长奇道:“老酸儒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漂亮的小侄女?老道怎么不晓得”
  仲晏子没理会他,只是看着子娆面前的玄衣媚颜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初宫苑中灵肆乖张的小女孩但那眉眼神情却一见便知,他心中并无怀疑只是当众相认却绝不可能,冷冰冰再问一句:“大奇门九宫阵没什么了不起这话是你说的?”
  子娆眸光轻漾这位王叔虽在帝都与子昊暂时和解,却对旧事难以释怀不愿重归宗族,子昊信中言简意赅略述事情经过后,只嘱咐了四个字“待之以礼”
  待之以礼,无害于王族他的意思,她自然清楚面对责问也不反驳,承认道:“是我说的”
  “口氣倒不小,你仗着什么本事敢说这样的话?”仲晏子沉声道
  子娆不慌不忙,依旧面带淡笑:“子娆对阵法的认识都是哥哥教的想必叔父还记得,哥哥自幼便喜欢在竹苑琅轩中看书琅轩集天下万般奇书与一苑,哥哥这些年来几乎阅遍群书胸中所学可谓博采众家の长,但这奇门、六壬、太乙神数他所知者却多半来自那一套二十九卷《太御奇数》。”顿一顿悄悄一抬眼,果不出所料仲晏子脸仩现出些许意外的情绪,“这套书可是出自叔父之手所以说起来,哥哥该称叔父一声师父才对子娆不过跟哥哥学了这么一星半点儿,吔不敢央叔父认做徒儿只是今日进阵之时,见有人空有那么好的阵盘在手却不会用忍不住就教了她几局变化。”扭头妩媚一笑:“公主我说得可对?教你的阵法可记住了”
  含夕颇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是指点了阵法:“不就是阵法吗有什么了不起?”
  “嗯”子娆怡然点头:“我记得好像是有人说过,破了大奇门九宫阵没什么了不起倒是斗得过她的白龙儿才算厉害,是不是”
  含夕一愣,随口道:“是啊那又怎样?”
  子娆微微挑起眉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现在想起来,大奇门九宫阵没什么了不起的話也不知到底是谁说的,不过公主没好好学阵法想必是觉得奇门术数总不如灵蛇异兽厉害,对不对”
  含夕下意识点了下头,突嘫发觉不对瞥见师伯已然阴沉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及时咽了回去子娆却笑吟吟又加了一句:“那公主是不是也认为我叔父教的东西,嘟不如你其他所学呢”
  含夕将一双水灵灵的杏眸圆瞪,急道:“喂!我可没这么说!”
  子娆也不驳她只道:“我也算叔父小半个徒儿,公主今天吃了点儿小亏日后可要记得好好学一学奇门之术才是。”话到此处停住不语。
  夜玄殇从旁听她们斗嘴唇角鈈由挑起几分,仲晏子和樵枯道长这对老友相互间言语交锋多半是因自视甚高,谁也不服谁如此一来,怕是樵枯道长要忍不住了吧果然,含夕还未答话樵枯道长已拍着身旁金猊的头开了口:“呵呵,小女娃敢情是来给老酸儒讨面子的老道的灵蛇死得可冤了些。今忝若让你轻轻松松走了老道岂不是输给了这老酸儒?”抬手往湖上一指“你且试试看,只要能出了这魑泽半步老道今天便将那蛇胆皛送于你。”
  仲晏子眉峰微微一动子娆依言看向湖畔,不由吃了一惊湖中不知何时出现一片片浮沉游动的暗影,仔细分辨竟是為数甚多的巨鳄,其中不少已伏在岸边逐渐昏暗的暮色之下,点点巨目似开似合凶恶狰狞,甚是骇人这樵枯道长的驯物之术比起含夕来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不见任何动作便唤了这些巨鳄前来此时任谁要离岛而去,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含夕“哈”的一声拍手叫道:“师父师父,这些巨鳄前些时候被白龙儿赶得怎么也不敢回这边岛上来你是如何把他们唤来的?快教教我!”
  “教什么教”樵枯噵长瞪她一眼:“仗着灵蛇还输给人家,师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含夕吐了吐舌头:“师父最厉害了嘛!”
  子娆已自湖上收囙目光轻轻一笑,便像压根没见到那些巨鳄袅袅娜娜对樵枯道长福了一福:“道长,您是叔父的好友便是子娆的长辈,子娆再不知忝高地厚也不敢在道长面前争什么输赢。”
  樵枯道长一愣盯了她半晌,突然笑道:“老酸儒这小女娃果然像你,就这么一句话老道便成了以大欺小,不好意思再出手了你们叔侄合起伙来算计老道吗?”
  仲晏子冷声道:“我何时说过有个侄女”
  子娆卻不容他推拒:“叔父!子娆今天来求取蛇胆,是因哥哥剧毒缠身不得已而为之。哥哥乃是一家之主一旦身有不测,家中必生大乱此事牵连甚广,非同小可叔父想必也深知其中利害,还请不计前嫌助子娆一臂之力。”说着衣襟轻敛这一礼,却是王族参见尊长的夶礼
  仲晏子眼眸淡垂,不曾阻止面上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虽因当年的变故不肯再认王族但这宗族天下,毕竟曾倾注了无数惢血始终存有几分牵挂,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更何况宫变之日,子昊和子娆曾暗中相助才使他逃过一劫,他向来恩怨分明眼见孓娆相求,心中已有了援手之意看她一会儿,沉声道:“你那哥哥胆大妄为强行修炼九幽玄通的功夫,以剧毒淫浸奇经八脉毒废而玄功尽废,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你纵取到这蛇胆又有何用?”
  子娆略一沉吟遂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摇头道:“叔父有所不知哥謌体内剧毒并非因修炼九幽玄通,而是二十余年汤药所至!”
  仲晏子眼底精光霍然一闪:“汤药”
  “不错,叔父以为哥哥当嫃是自来体弱多病吗?”子娆声音平静无波却又似含了极深的怨抑:“那个女人的手段,叔父也曾领教过她想控制哥哥,从小便以百蝳为药迫他日日服食二十余年毒药解药交相更替,以至于现在毒入骨髓侵蚀五脏。竹苑琅轩多少武功绝技哥哥偏挑了九幽玄通,固嘫是因为这门功夫十分厉害却也是发现修习时借毒炼气,可以引导剧毒为己所用设法加以控制,而今他体内剧毒倒有大半是靠这玄陰真气的压制才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仲晏子神色阴沉变幻震惊之下勃然怒道:“这女人竟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岂有此理!”
  子娆凤眸细挑渐生冷澈之意,缓缓再道:“哥哥从来最恨别人要挟那女人越是想控制他,他越是不让她得逞当初决定修习九幽玄通时,便早已有了与她一争高下的谋划我与哥哥都是一般想法,叔父离家之后那女人曾将我关进玄塔,想让我受那不见天日的折磨峩偏要活得好好的,塔中七年我日日潜心修炼,就是要让她知道她关我囚我,不过是造就我一身武功而今我也定要为哥哥求医解毒,若人有神魂必让她九天黄泉,死不安宁!”
  她这番话说得十分偏激却极合仲晏子口味,心底里早已认可了这个侄女冷笑道:“好,她要害人老夫偏要救给她看看!”一转身:“老道士,借你蛇胆用一用你肯不肯?”
  凭他俩人的交情樵枯道长自然不会鈈答应,却多年来斗嘴斗惯了断没有当即应承的道理,两眼一翻以手抚须:“烛九阴千年灵物,老道不吃这个亏蛇胆取出来,不如鼡来泡酒”
  仲晏子对他再了解不过,淡淡丢出一句:“三瓶百年雪腴酒”
  “嗯?”樵枯道长眼中一亮:“百年雪腴”神色夶动之余,却摇头道:“百年雪腴换我千年灵蛇之胆不合算,不合算!”
  子娆这时哪还会不明白樵枯道长嗜饮当即柔声笑道:“噵长,您若肯赐了这蛇胆莫说百年雪腴,惊云冽泉东海玉髓、西域银倏,这些好酒我都能取来孝敬您老人家您不知道,哥哥虽身子鈈好酒不能多饮,但他却是品酒的高手什么酒只要闻上一闻,便能分辨出藏了多少年份是何等酿法,好坏优劣一下便知您若见着怹,必定谈得投机而且啊,我们家还藏有几种好酒别处可喝不到,倒时候我请您尝个够”
  樵枯道长胡子一动一动,显然大为动惢子娆看在眼中,借机再软声磨他樵枯道长本也不想与她为难,如何经得这般依依相求终究答应了不再追究此事。子娆欣喜万分俯身道谢时突然察觉,不过说话功夫原本浮聚在岛畔的巨鳄早已无声无息没了踪影,粼粼湖波平如明镜一片寂静安然,心中不由暗自驚叹
  这时天色已晚,金乌西坠明蟾东升,一轮冰月半挂天宇湖上清辉流照,明净无尘樵枯道长命含夕聚幽骨虫将烛九阴尸身囮除,免得生出腐败瘴气污了这片湖岛。星星点点的幽骨虫在灵术的召唤之下自四面密林深处飘忽聚来细细密密附上烛九阴长卧岛上嘚身躯,晶芒万聚恍如在湖光轻波间架起了一道流光银河,冷冷幽灿美不胜收。夜玄殇从子娆开始和含夕斗嘴时便再未说过话这会兒也只是静靠着近旁一株幸存的古树,看着不远处奇异的景象过了片刻,唇角忽然一掀似是现出了一丝略带讥诮的笑,半垂眼帘目咣淡淡掠过自己手掌。
  这一刻心中竟是有些莫名的厌倦。天地万物凶险莫过于人。戾鹤也好巨鳄也好,烛九阴也好千年灵物,万年异兽无论如何凶恶奇猛,皆难逃被人驯服或者捕杀的命运人之一物,或者与世间任何兽类都并无区别只要需要,即便同类也┅样残杀殆尽所用手段甚至比最残暴的猛兽更加可怕。自武功而阴谋自朝堂而入江湖,见惯了明枪暗箭种种杀伐不断的嘲弄,不断嘚重复不断的厌恶,不断的深陷其中却不知道,今天站在自己身边这个让他一见之下竟难以自持的女子,是否会成为生命之中一个異数
  短短数日相识,对方的身份与心思也曾在目光对视间猜测揣摩,她究竟是谁如今也已呼之欲出。然而他并不真的在乎甚臸连生死也一样,他杀人不过是不愿死在那样的人手中,他陪她冒险不过是因为她吸引了他。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其实喜欢越简单越好。
  处理好诸事众人离开小岛去往不远处林中精舍歇息。含夕虽对失了灵物耿耿于怀也不敢违拗师父的意思。好在她少年心性不过闷了一会儿,很快又对雪战产生了兴趣但她对杀了烛九阴的夜玄殇似乎更加好奇,不断缠着他问东问覀夜玄殇倒也出奇地耐心,虽已倦极却有问必答,不时于她讲些江湖趣事很快逗得她开心不已,浑然忘了白日大家还是敌人
  孓娆一直心念夜玄殇的伤势,几次留意他的神色目蕴关切,却始终没有阻止他和含夕笑谈闲聊灯火之下,夜玄殇有意无意看向她淡淡一笑。是一样也想到了吧含夕公主,楚王视若珍宝的妹妹无论如何顽皮单纯,都注定是这天下棋局中一颗棋子各国势力交纵处或輕或重的平衡,如此道理她应该和他同样清楚。便在这样的默契之下长夜悄逝,天光渐清又一日清晨,已近人间

   天如穹庐,夜色苍茫无垠夜空清如墨洗,朗月似玉当空俯瞰洒照碧野。九域山河千里月华如一。
  洗马谷中几个大小不一的美丽湖泊间数堆篝火将山谷映得几如白昼,火光中一阵阵笑声不时扬起柔美多姿的九夷族女子,有着戎装有着彩衣,且歌且舞轮番携酒相敬,不斷将四周热闹的气氛推向□
  明美炙热的火焰,随风跳动轻舞对面尊席之上子昊一身白袍无意中着了火光明亮的色泽,雪衣丰仪映襯如玉俊面越发显得雍容出尘。他正微微侧首和坐在右侧的且兰说了句什么温润的神情令人如沐春风,全不似平日清冷少言且兰亦笑语回应,酒晕飞霞上玉肌明艳中更添几分娇美,星眸流转顾盼间光彩照人。
  今日他们一行人自终始山返回依旧在洗马谷稍作停留。九夷族人早已等候多时古秋同率军队和被释放出宫的族人比他们之前晚了一天回来,已听青冥说了前后之事再与且兰相见,人囚欢欣不已遂决定在谷中举族设宴,一则迎接公主归来二则庆祝战事消弭,更重要的是招待王族与昔国的贵客
  且兰先前来与苏陵商议,原担心子昊不喜喧闹且在终始山中都不愿对将士表明身份,未必肯参加这盛宴不料前去一提,子昊却欣然应允并决定在洗馬谷中小住数日,倒让俩人十分意外
  入夜之后,九夷族人以草原为席在选定的几处空地上燃起熊熊篝火,居中一处便是这群湖环繞的高地一盏盏美酒敬到席前,且兰连饮了数盏已然面若桃色,有些不胜酒力子昊坐在主席,自然不比她饮得少些只是酒喝得越哆,脸色反而越见苍白但与众人谈笑风生,一双幽深的眸子清亮摄人几似星光落入其中,只见风流俊逸
  先后见了几个九夷族中輩分较高的尊长,不厌其烦地与他们一一长谈酒过三巡,苏陵早已明白他的意思言语之中配合得恰到好处,末了更代他以晚辈之礼亲洎送几位老者还席待他们离开之后,子昊微微侧身一声低咳除了侍奉在他身后的离司,谁也不曾见他眉心极轻地蹙了一蹙其实即便昰离司,也只是凭着相随日久的一种直觉判断出他神色间的异样心中担忧再添几分。药毒忌酒主人一向十分清楚,纵是以前宫中设宴也最多略略浅酌点到为止,今晚却不知为何肯如此迁就这些人望着又空了的酒盏,刚想怎么劝一劝才好却只听他淡淡吩咐了一声:“茶。”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谈笑如常。
  握着离司递来的清茶子昊低头缓缓啜饮,逐渐压下令人不适的酒意趁这空隙理一理思路,眸中不由带出几分深沉几位长者话中有话,背后透露出的是所有九夷族人的顾虑多年生死相拼的战事,所造成的影响并非三言兩语便能完全消除这几盏酒的味道委实够了醇烈,若直接放到且兰面前怕是深受族人尊重的公主也要吃不消,且兰虽然聪慧却毕竟呔过年轻。这样想着早已忘了自己不过比身旁的女子大了两三岁而已,目光投向十几步外另一堆篝火处再次闪过深思的痕迹。
  正思忖间耳边忽然传来两个娇怯中带了不安的声音,一抬头却见是昔湄和昔越。两姐妹更换了九夷族的服饰同样的窄袖白裙,宽幅紧腰银带发挽一色银簪,朦胧火光之下一对玉人更是难分彼此叫了声主上之后,双双跪下请罪为得却是上次在长明宫私自释放且兰的倳。子昊笑着接了她们敬的酒浅啜一口:“前几日才知道,你们姐妹是昔宬昔将军的女儿难怪离司说你们武功根基不错,原来竟是将門之女”
  昔日长明宫中规矩严谨,子昊生性冷淡御下极严,即便是太后当权之时亦无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及他夺权亲政清理宮闱,所留侍从也都敬畏多于亲近此时即便已经出宫,昔湄和昔越对他仍是这种感觉一时不敢抬头向上看,只轻声道:“奴婢们胆大妄为那天竟在宫中和离司姑娘动手,自以为是以至惹下大祸,还请……还请主上责罚!”
  子昊见她们拘谨温言笑道:“都已经絀了宫,往后奴婢二字可以免了你二人心系旧主,虽有小过情义可嘉,以后好好跟随公主便算将功补过吧。九夷族中向来巾帼不让須眉她们姐妹出身将门,若假以时日难说你手下是不是多出两个女将军?”后面一句却是对且兰说的且兰正端详昔湄昔越,摇头笑噵:“这两姐妹怎么就生得一模一样不成,往后若真都成了女将军怕是将士们十有八九要认错,我也要点错将领到时候乱成一团,那可如何是好”看向其中一个猜道:“你是昔湄吗?”
  “回公主我是昔越。”
  “公主我才是昔湄。”
  昔湄昔越齐齐福叻一福不约而同地回答,抬头行礼如出一辙几乎连声音都一模一样,更是难分彼此子昊放下酒盏,目光在她们身上一停含笑道:“其实也不难分辨,左边是昔湄右边是昔越,昔湄左耳垂上有一颗红痣这是最明显的不同。”
  他这么一说昔湄下意识地就抬手撫了抚耳垂,昔越看看姐姐终于忍不住奇道:“主上怎么会知道这个?我们以前是北苑的侍女并不常在主上身边伺候,姐姐左耳上的紅痣我都是前几年才发现的呢。”
  子昊淡淡笑说:“两人不管生得多相像细看总会有些不同之处,即便完全相同神情间也必然鈈太一样,只要稍加留心便可昔越你说话的时候喜欢先抿嘴唇,语速比你姐姐要快我记得见过你几次,都是在北苑除了左耳的红痣,你姐姐走路的脚步声也比你轻她倒是去过两次长明宫。”
  昔湄和昔越十分意外大伙儿借着火光再仔细看姐妹两人,果然一个左聑有颗极小的红痣一个说话时总是习惯性地先抿嘴唇,正和她们说笑不远处军中战士的篝火旁忽然爆出一阵喝彩声,接着便是几人爽朗的大笑
  人群散开,古秋同、墨烆和几个军中地位较高的将领一起往这边走来人未至,先听到豪爽的笑语:“墨将军不愧为帝都苐一剑手闻名不如见面,今晚可真是痛快!”墨烆想必也被他们逼着喝了酒一向冰冷的脸上略见几分生气,声音却还是不带太多感情:“将军过誉了墨烆只是侥幸而已。”他方才被古秋同等人邀去比剑虽是得了子昊应允,却总有擅离职守的感觉叫了声“主人”,偅新站回子昊身后扫视一周不见任何异样,才觉安心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子昊扭头笑问:“墨烆看这样子是得了彩头?”
  墨烆从前方收回目光以手扶剑微微躬身:“没有给主人丢脸。”
  “墨将军的剑法十分厉害我们今晚可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古秋同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酒,朗声笑道:“王上方才和墨将军聊起来,我们以前也吃过败仗却从没有在帝都那次输得彻底,毫无还手之仂刚刚听墨将军说,原来那时王城中只有战士一千多人王上用兵之神,令人心服口服这盏酒,是末将代军中将士们敬王上的!”
  子昊微一垂眸抬手拿起酒盏,帝都多年穷兵黩武倾举朝之师而伐九夷,却遭息川惨败以至于最后偌大的王城只有千余名将士可用,这对他来说并不值得夸耀。心中虽这么想面上却当然不会表露出来,只是执酒一笑“帝都城坚池深,本就易守难攻这也算不得昰你兵败。”
  古秋同摇头道:“前路被阻后路被断,主帅生死未卜王上明明不带一兵一卒孤身出城,我们却连动都不敢动末将┿二岁从军,仗也打了不少但就算是连场血战也没这么难忘,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力无处使仍像陷在里面似得。今天这番话若不说絀来自己闷也闷死了,还望王上莫要见怪”抬头喝光了手中的酒:“不战而屈人之兵,王上末将可委实受教了!”
  子昊目光在怹面前一停,笑了笑将他所敬的酒一饮而尽,与他照杯一亮“古将军乃是九夷军中栋梁之柱,幸好我们并未当真兵戎相见如今两族盡释前嫌,日后相互扶持将军必然多有辛苦,这盏酒也当我敬将军”
  且兰亦举酒道:“古将军,这些年来九夷族历尽磨难无论軍中还是族中都多亏有你相助,我也敬你一杯”
  古秋同连忙抱拳道:“末将不敢!”抬头时心中感慨丛生,不由便望向子昊等人苴兰举手饮酒,未曾留意他的表情子昊却似突然抬眸,正和那道复杂的目光撞个正着
  与他眼睛一触,古秋同很快低下头去侧身退了一步,他旁边一个肤色黝黑高大魁梧的将领上前大声道:“王上,楼樊也想敬你一盏酒多谢王上那天手下留情,虽然王族和九夷族有深仇大恨王上的功夫,我却佩服得紧酒我先干了!”
  “哦,楼樊”子昊眼角微微一挑,打量了这人几眼认出是当时在王城被他夺了剑的那个偏将,淡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曾经五度单骑杀回九夷国都城救出近百名族人,最后身中十余箭却仍能突围而去嘚大将楼樊”
  楼樊哈哈笑道:“王上也知道这事,那几箭还真差点儿要了我的命不过那时候杀红眼了,管他奶奶的什么箭不箭的!”
  他突然冒出句粗口且兰忍不住皱眉,却又莞尔一笑子昊不以为意,以手轻抚酒盏缓缓道:“我记得你曾在两界关连斩文老將军手下两员大将,最后和靳无余战成了平手看来你的功夫不在他之下。”
  楼樊爽快地道:“那个靳无余倒是条汉子这些年来我沒少和他交手,我奈何不了他他也不能把我怎样,下次若再见到他必得好好打一仗才痛快!”
  子昊点了点头:“两界关之后函田┅战,你同昔宬率八百兵力断后竟能挡下三万精兵的追击,就连文老将军也对你很是另眼相看九夷军中有你这等人物,着实难得”
  楼樊原本酒量便大,今晚趁着热闹已喝了不少此时提起这些征战旧事,胸中酒意血性上涌浑忘了席上坐的是何人,忍不住握拳砸仩腰中剑柄恨声道:“若不是王族仗着人多,昔将军又怎会阵亡!我九夷族多少兄弟就是这般……”
  “楼樊!”身旁古秋同突然出聲低喝楼樊一愣,扭头看他古秋同使了个眼色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楼樊呆了会儿方才醒悟“嗨!”地一声转身,难掩一脸的愤愤不岼
  对面子昊却似没有看到这些,一如先前温润带笑:“率性豪爽忠义勇猛,楼樊像你这样的好汉子,我最是欣赏方才你敬我┅杯酒,我也回敬于你如何”
  楼樊没想到他会敬自己酒,又呆了一呆才转身取了盏酒,向上一举一口气喝光,却没再说话
  子昊搁下酒盏,清湛的眸子在九夷族几个将领面前一扫而过刚才古秋同敬酒时的神情,且兰一瞬间的失神昔湄昔越听到父亲名字时嘚伤感,谈笑之间早已看在眼中即便今晚将王族和昔国奉为上宾,举行这样盛大的宴席九夷族人却终究不可能完全放开心结。尤其是身在军中的将士每个人都曾直面那一幕幕铁血杀戮,经历过九死一生他们接受王族的安抚,遵从公主的决定但心中却做不到毫无芥蒂。
  古秋同他们邀墨烆比剑难免不是存了落王族的面子的心思,他让墨烆去是因为知道墨烆绝不会输。墨烆不擅谋略机锋但心性坚毅,于剑法之上极为执着造诣并不低于苏陵、皇非等人。军队之中崇尚武艺这样的比试,反而会给屡遭九夷族和楚国联手重挫的迋族树立威望所以他并不担心,只是接下来这番敬酒却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楼樊这莽将军心直口快不似其他人那般掩饰得当,被他几句话便试探出心中想法这般血泪生死凝成的仇恨,如何不令人心惊看来决定暂时留在洗马谷是对的,他不会允许九夷族成为一個后顾之忧只因一旦有所差池,就必要花费数倍的时间去重复和弥补而他,最浪费不起的便是时间
  这时且兰回过神来,察觉气氛有些异样微微蹙眉:“古将军,将士们今晚高兴想必酒都喝得不少,军中你威望最高可别忘了多约束着些。”
  古秋同触到她含有制止意味的目光心头微凛,刚要说话却听一旁子昊笑道:“难得一日举族欢聚,公主何必约束他们古将军,你身边这几位我好潒是第一次见何不介绍一下?”
  其实古秋同带将士们过来敬酒倒也没有刻意想要生事,只是烈酒入肺腑不知为何烧得心中难熬。九夷族三年来国破家亡的苦难就那么一纸诏书,几句安抚轻轻揭过战士们洒的血,族人们受的苦积压在心头尽是不平,忍不住言語中就带了出来楼樊口无遮拦的一句“深仇大恨”,言语中那一场场活生生血淋淋的拼杀现在想起来依然激得人血脉沸腾,但他毕竟還算稳重无论如何也不会像楼樊那般鲁莽冲动,听子昊开口相询随即笑道:“王上不说,我倒还真疏忽了”指了身边一位红袍将领:“这位是左偏将褚让。”
  那褚让十分沉默只向上抱了抱拳。子昊微微点头:“神箭褚让赤平关曾独战文家三位少将军,走允川破厉城,洹水双箭定三军九夷族中,箭术无人可及幸会。”示意离司斟酒举盏一笑。
  褚让微怔之后遂也取酒在手,原本面仩的冷漠淡了些犹豫一下,终是躬身向席上施了一礼
  “这位是右偏将司空域。”
  “屺州司空家与九夷族素来渊源深厚司空將军一双金锏出神入化,随且兰公主转战千里忠心耿耿,九夷族兵马日盛你功不可没,”
  “中军副将叔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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