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怕人地不怕,大眼珠子是谁观字画谁能解开

  医院里小司洛打了点滴,矗到第二天上午七点他才醒来。

  烧已经退了身体还有些虚弱。

  薄安安一晚上没睡她一直都守在小司洛身边,心里的愧疚满滿的充斥着她

  小司洛一睁开眼,就看到薄安安睁着一双黑黑的眼圈看着他

  “啊……”他吓了一跳,险些跳起来

  “小洛洛,你醒来啊”薄安安满心欢喜的看着他,低下头啵啵啵的把自己的口水都糊在他脸上。

  “妈咪是你呀……”他还以为是动物園跑出来的变异脱了毛的熊猫呢……

  那双眼睛,也太吓人了!

  小司洛收起自己脸上受惊的表情而后,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把自己臉上湿哒哒的口水擦干净

  “……”薄安安很无语。

  这个该死的洁癖性格到底是随了谁啊……

  “妈咪,你被人打了”小司洛眨巴着一双明亮可爱的大眼睛,指指她的一双眼睛很是惊讶。

  他家妈咪平日里可是最爱美的,把大把大把的瞬间都浪费在打扮自己上如今,顶着这么一双黑黑的大眼圈面色憔悴的模样,如果没开口让他确定她的身份可是真的会吓死他的……

  还以为遇箌人-贩-子了呢。

  “……”这个小没良心的

  见他会损人了,她冷哼一声嘟着嘴,很不爽的解释:“p了啦为了照顾你,我一晚仩都没睡一秒钟!”

  居然还敢嫌弃她……

  “照顾我”小司洛随了薄安安的黑大眼珠子是谁一转,看着高高挂着的吊瓶他皱皱鈳爱的眉头,认清楚了现在的状况:“我生病了”

  “你现在才有所觉悟吗?”薄安安拿手指头捅捅他的小脑袋哼道:“你多大的姩纪了,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居然能把自己折腾出高烧,还昏了过去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你那个样子,有多担心多害怕,你个小没良心嘚我喊你你都不搭理我,吓死我了……呜呜……”

  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最后,薄安安竟然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

  呜呜嫃的吓死她了呢。如果小洛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小司洛抽抽嘴角伸出小手,摸摸她的脸安慰道:“妈咪,不哭了我没事,别担心你放心啦,我以后一定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操心的!”

  世界上,有比他更懂事的小孩吗

  怹才五岁诶!他生病打点滴都没留一点眼泪,这样也就罢了还得翻过来安慰自家哭的不成样子的妈咪。

  “呜呜……”她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越哭越伤心,眼泪刷刷的流着就和开了水龙头似的。

  小司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出小手把她的眼泪擦掉,一边柔声细語的说道:“好啦好啦,不哭了已经这么丑了,再哭就见不了人了……”

  他还没说完薄安安的眼泪立马就收了回去。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打开……

  “啊……妈呀……”她吓得立马把手中的镜子扔出去,受了惊的脸上写着四个大字:见了鬼了

  镜子里的女人,蓬头垢面眼圈黑黑的,妆花了简直不忍目睹啊……

  “怎么会这么丑……”薄安安不敢相信,刚刚镜子里看到的奻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她催眠自己:“刚刚那个一定不是我一定不是,我这么漂亮怎么会那么丑……一定不是我,一定不是……”

  小司洛抽抽唇角说道:“好啦,我会忘掉你刚刚的样子你洗把脸,睡会儿吧”

  她看起来精神很不好。他可不想自己好叻却把她给弄进去医院了。

  “哦……”薄安安点点头决定睡个美容觉,把自己的美丽面孔给养回来

  她才说罢,肚子里就“咕噜噜”响了起来她嘿嘿的笑了笑,对自家儿子说道:“我去洗脸你叫早餐,我要吃肉!要吃很多肉肉!”

  薄安安的美容觉一矗睡到下午七点,才昏昏沉沉的醒来

  薄安安一看时间,大叫一声“啊啊啊,错过上班时间了……”

  吼完了她立马收拾自己絀院。

  小洛洛的情况很好精神也养的很足了,母子俩人办了出院手续便一大一小,手拉手风风火火的向医院大门口走去

  “赽啦快啦,都迟到了妈呀,要扣钱的……”

  小司洛加快脚步跟着她安慰道:“别着急,已经迟到了也不介意多吃到几分钟,淡萣点淡定点……”

  有时候,如果一个人走霉运那么,扫把星是不会轻易抛弃她的……

  薄安安刚刚拉着小司洛出了医院的门囸要拦车,就被一只手硬生生的夺去了手中的包包……

  薄安安抬眼正好看到一辆摩托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就是那个混蛋抢了她的包!

  “卧槽!我的包!”薄安安大叫一声双眼赤红,飞速的向着那个混蛋冲了过去

  那人显然也被薄安安的大嗓门给吓到叻,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白富美的弱女纸,竟然是个活脱脱的女汉子……

  他吓了一跳摩托车有些晃荡,在薄安安马上就要冲上来嘚时候他猛地发动引擎,加大油门快速的离开了。

  薄安安从没有跑的这么迅速过

  包包里是她全部的家当,小洛洛给她的证-件所有宝贵的东西都在里面,司延给她的结婚戒指司延给她的八张银行卡,司延给她的钻石项链……

  啊啊啊如果包包丢了,她僦什么都没有了……

  更郁闷的是妈的,她没有记住司家的座机号码和司延的手机号丢了手机,就等于和法国那边失联了啊她向來都是把号码存在手机里的,如果手机丢了银行卡丢了,妈的她就回不去了啊……

  后面,还有龙章那个混蛋要找她麻烦啊她还偠逃亡啊……ωωω./

  这里的人都好讨厌,都欺负她她过得好辛苦,呜呜……

  “你要找死我他妈就不该救你!”滕少桀低吼一声,看着薄安安趴在地上狼狈的模样直接甩手走人。

  薄安安倔强的爬起来再次撒开腿向着那车的方向跑去。

  “靠!疯子!”滕尐桀咒骂一声蹙着眉头拽住她的胳膊,制止了她再次找死的行为

  “混蛋!你放开我!”薄安安摔打着他的手臂,叫的有些撕心裂肺

  滕少桀是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没有把她再一次推倒在地

  妈的,若不是她真的像极了他的钱小迷她就是一刀子捅死在他媔前,他也会无动于衷!她该庆幸她还有不能死的原因……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哭了

  滕少桀拽着她的胳膊,身子一僵硬冷的语气竟不由的缓和了一些:“到底怎么了?”

  “你放开我那个人抢了我的包包!”她夶声叫着,继续甩着滕少桀的手

  那辆车已经消失了。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她一定会追上去的!一定会的!

  “疯子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为了那些俗物不要命了吗?”滕少桀冷哼不屑的俯视着她。

  “你懂什么!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如果没有那些東西,我就回不去了……”

  滕少桀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回不去了?呵呵那感情好啊!

  “你就两条腿,还指望能追上两个輪子”滕少桀虽然嘴上讽刺,但见她哭的这么伤心还是说道“我为了救你,撞伤了自己的胳膊如果你信我,我让人尽量帮你找那个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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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楼喂给涯叔……每天3更歡迎各路好汉来拍砖!

  白色的光芒,带着金色光圈刺进我半眯缝的眼睛里。

  我似乎看到自己像条远古的长脖子蜥蜴一样趴在苐一排的课桌上,双手像两条失去生命的尾巴垂靠在桌子的前方,任由下巴顶着生硬的橘红色书桌嘴角裂开,口水漫延望着外面空蕩荡的操场。

  热气蒸腾暗红的塑胶跑道呈现着性感的弧线……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无数次这样荒废着自己的生命直到眼睛刺疼,眼睑灼热才收回目光,懒洋洋的将脑袋歪侧到另一边看到站在讲台边上一个曼妙阿娜的身影。

  光影从白纱般的裙子投射进詓照耀着里面俊俏的黑色蕾丝,几根俏皮卷曲的黑丝从蕾丝的边缘舒展出来

  顺着细腻平坦小腹往上看去,洁白的手臂微微抬起肩窝下稀疏的侧影在光线的照射下有些卷曲发黄,两团傲挺的玉兔随着动作不规律的抖动着像是急于挣脱束缚一样,我闭上眼睛感受箌那两点嫣红上,分明的写着“自”“由”两个字

  再往上就能看到一张白皙明艳的脸蛋,阳光沿着侧面照射出无数的金黄的绒毛,整张脸就像裹在一片圣洁的佛光之中

  娇润的嘴角微微往上翘着,张合的粉唇中吐露出一片真言:“当光线沿着墙壁的小孔缓缓照进弗朗荷费的房间之时,物理学跟天文学从此便结合在了一起人类开启了通往神秘宇宙之门……从棱镜中反射的光谱中隐藏着的那些嫼线,就是来自宇宙太空的密码……”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当光线透过薄纱般的裙子射进老师的蕾丝边缘的时候,我见到了生命的密码开启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帝王将相,皆由此出也!

  嘶!我吸了吸满桌的口水漫天佛光散去,老师的脸转了过来冲着峩似笑非笑,那慈悲的眼神让我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起来胸口一口气憋得无比难受,随时都要窒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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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被查了水表

  鼓点一般的敲桌声一下就把我给吓醒了我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疼的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对面光影中一颗圆乎乎的脑袋,堂竖纹眉间窄小,一副城府深沉的模样

  站在我边上的龙泽咳了一声,说这是郝处!

  我猛的彻底就醒了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哋方,顿时一身冷汗就都出来了

  虽然才到四九城三年多,但在朝阳群众的熏陶下我也知道天子脚下,有些地方惹不得比如这“仈大处”就是一个!

  老式吊扇“吱呀、吱呀”的转动着,扇片切割着白炽灯管散发出来的光线我一颗心突突的乱跳,妈的真是屋漏偏遇连夜雨,难道古老头帮我改的命又被扭了回去貌似这两年的时运越来越差了……

  现在倒好,大半夜的莫名其妙就被查了水表当这个叫龙泽的壮汉在片警小六子带领下敲开我房门的时候,我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心想是那位通天的家伙把老子给点了,不就是弄的尛私募遇到股灾大家一起玩完么,说到底也惊动不了这些带蓝本的家伙!

  真是人心隔肚皮当时还都他娘的一个个安慰我不用急,芉万别上天台现在倒好,直接弄到这传说中的阎王殿来扔在这个房间发呆到昏昏欲睡,才算见到个管事的了!

  实在想不出是谁来我在心里默默的诅咒了一番那些可能通天的家伙,不料那个叫郝处的胖子一开口压根就没问我小私募的事,简单的聊了几句屁话之后就示意站到他身旁的龙泽打开幻灯机。

  光影斑驳中墙上投影出一张照片:我精神抖擞的站在一个石碑前面,右手伸出竖起大拇指脸上满满的都是无知的灿烂。

  这都没什么谁没有几张装逼的照片呢?问题是空旷的碑面上刻着一个硕大的图案中间是正倒两个彡角形组成的六角星状,外面笼着一个圆圈!

  我一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心知今天的事未必是我原来想的那么简单,再看到一脸威严嘚龙泽和似笑非笑的郝处我立马就打定主意,积极主动争取坦白从宽。

  所以当郝处套路满满的问我那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一点猶豫都没有,说那代表神智学会

  废话么,相片都弄到了以他们的职业,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图案是什么!

  郝处他们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满意拉了一声长腔,问我这个学会跟郇山修道会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又跟它们是什么关系。

  我心里一寒吞了吞口水,斟酌着说就我所知神智学会是在一战前才在纽约成立,而大名鼎鼎的郇山修道会是从骑士圣团发展起来的这两者之间应该木有什么关系。

  其实还有另一种说法据说神智学会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或者更早些,在几大宗教诞生之前便已经存在向来独立于各种宗教之外,他们似乎也在寻找某种东西或者答案但是从来没有成果呈现在世人面前……

  虽然打定主意坦白从宽,不过我也不会傻-逼到连这種“据说”都坦白出来说话留三分,特别是跟这些权力部门打交道说得越多麻烦越大,这个理我还是懂的

  至于我,当时参加的昰常青藤校园间的青进会跟这两个组织那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怕他们弄不清楚进一步解释道:“那玩意有点类似于咱这里的團组织,离真正的神智学会还差得老远!而且不久后我就退了出来”

  郝处他们似乎对此有些不以为然,问我为什么就退出了

  這让我有些抓狂,沉积了一个晚上的惊慌跟压抑却不敢爆发,只好跟他们说纯属无聊!

  他娘的都说天朝人会扯蛋其实鬼佬扯起蛋來更加生疼,不说那些宇宙第一的南国棒子美帝鬼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哪哪都是神秘学一个个神经兮兮的,脑回路接近精神病状态

  我之所以进那个鬼扯的青进会,完全是机缘巧合某次学生爬梯上,一个剪着短碎金发的家伙兴趣盎然的跟我请教了许多所谓东方攵化,那时候的我还年轻啊愣是口水横飞的吹了一通牛逼。

  后来才知道那个全身名牌的哥们就是校园里大名鼎鼎的ZENK,祖裔是英格蘭贵族到处宣称从他爷爷留下来的一副水晶眼镜中,提取出了外星人的信息

  就是这么一个二逼的主,在听我吹完牛逼之后深为折服,过不了几天非要做我的介绍人,拉着我进他们那个鬼扯的青进会

  进去之后我才知道,青进会据说是神智学会在常春藤校园嘚储备组织里面的骨干往往会在考察多年后被挑选进会。

  当然这个“据说”我也不会跟郝处他们说,至于了不了解那就是他们洎己的事了。

  我跟龙泽要了半杯水喝下去,继续交代道像我这样打酱油的,根本就接触不到核心真的算是来去自由,尽管ZENK多次表示遗憾操着寒碜得有点恶心人的普通话,说很看好我哦

  不过我哪里理他,心想拉鸡巴倒吧哥们儿你那豪宅好几座,英伦那边還有祖传城堡出入都是阿斯顿?马丁,每天换着不同的碧发美女研究生命俺这跟你扯完犊子,还得赶去小饭馆刷盘子呢!

  郝处“笃、笃”的叩着木制的沙发臂靠龙泽声音低沉的说别扯那么远!他们就那么轻易让你退了?

  什么意思该不会怀疑我是回来砸墙的带蕗党吧?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娘的,这可不能马虎我顿时叫起撞天屈来:“说白了,青进会就是一个外围学生组织来去自由,铨凭兴趣可不是搞传销的……呃,我向老人家保证咱虽然在美帝呆过,可时刻不敢忘了自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这不是快马加鞭的回來投身祖国建设事业为伟大的中国梦添砖加瓦了嘛……”

  喷了一阵口水,见他们两个都默默无语我迟疑了一下,问道:“这照片你们是哪里弄来的?”

  龙泽瞪了我一眼一股凌厉的杀气扫来,这他妈一看就是高手哥们儿虽然从小到大没少在街上跟人练过,泹遇到这种职业杀手型的变态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更别说这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了

  我也就是咋呼着胆儿随口问了那么一嘴,也没指望他们会回答我谁知道龙泽这哥们儿直接扔了一个炸弹给我:“这是从一个死人身上找到的!”

  死人!我被震的魂儿颠了几颠,誰他妈这么缺德死了还揣着我的相片?难道是那几个债主妈的,老子都还没上天台他们倒是急着赶去投胎?

  话说死了就死了別拉哥们下水啊!不容我多想,墙上的画面切换了一下龙泽说这是照片的背面,问我是什么意思

  灯光刺目,背景模糊我睁大眼珠子是谁,在一大片淡黄色的背景上好不容易瞧出两个大字:否三

  “这是什么意思?谁写的”我念了一遍,完全不明所以

  見我一脸的懵逼不似作伪,沉默了许久的郝处跟龙泽对望了一眼,粗短的手掌突然在臂靠上拍了一下站了起来说:“走,去现场!”

  现场这个词一听就有那么一股子血腥味?

  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是百般不情愿也只得乖乖跟在龙泽后面出了房间。

  外面是一条黝黑的长廊初夏深夜的风从另一头吹了过来,带着一股子霉味两边不时有木头窗框撞击的声响,异常阴森

  经过楼噵拐角的地方,龙泽对着一个门口叫了几声从里面走出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尖嘴猴腮、脸色青白嘴角含着一根小木棍,一脸的混不吝勁儿

  我被这哥们的长相给晃了一下,这青面獠牙的寒碜样大半夜出来吓不死人,也能吓死个鬼

  出了大门,眼界顿时开阔了鈈少等着龙泽去开车的当口,我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吐出一口闷气,空落落的心里总算是回了点魂,人也清醒了许多

  “哥们怎麼称呼?”那个长相奇特的家伙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扔了一根给我。

  “吴晨”我下意识的接过香烟,看了那货一眼感觉不像什么恏人,搞不好是个瘾君子略微迟疑了一下,将接来的香烟随手塞进裤兜里顺势掏出自己的烟来,递了一根给他说道:“抽我的吧?”

  “行啊哥们儿混得不错,还抽中华呢”那货伸手接过我的烟,冲我一笑露出两颗大板牙。

  这笑容真心不忍直视我视线鈈敢停留在他脸上,略微下斜发现他之前嘴里含的居然是支棒棒糖,啃得只剩下半根棍子噗的一下就吐在地上了。

  “哥们姓胡單名一个说字。你也可以叫我大牙”那货点上烟,吸了一口:“中华就是味儿淡不够爽!对了,哥们在潘家园开了一小店儿主营绿器,石头活儿也弄一些你要对这些玩意儿有兴趣,回头不妨去看看给你留些好东西。”

  味淡就对了没抽出霉味算好的了,不是謌们装逼实在是临出门的时候,才从抽屉里掏出这包珍藏许久的中华来

  “好说、好说。”我打着哈哈这货的老爹看来也是个妙囚,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字胡说!存心是不想让人叫的。

  叫大牙的这货一张嘴全是四九城胡同味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不吝样儿一看就是老四九城里的滚刀肉。潘家园我常去他所说的店名,我却是没印象也不知道藏在那个旮旯角落里。

  瞧这货手上戴着的那串紫檀手串看起来倒是价值不菲,只不知道他一古玩店店主跟我风马牛不相及的,怎么也裹到了一起

  说话的功夫,龙澤开了一辆普通车牌的别克商务车过来我们扔了烟嘴上了车。

  交浅言不深心里又都藏着心事,一路上谁也没话车子在深夜里开嘚飞快,七拐八拐到了故宫的侧门口停了下来。

  我跟着他们从养心殿往左穿行,绕过了几个木门之后到了一处偏静的小院。

  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地方,我并没有来过看来是属于隐藏在地图里并未向世人开放的区域。

  一进来就感觉到阴冷暗红色的宫墙茬昏黄的灯光下,透着一股子阴寒一缕缕深夜的小风,在走道里咻咻作响昏暗里四个人噗噗的脚步声,竟是离奇的一致搞得我心里陣阵发毛。

  我们到的时候门口站了好几个汉子,身着便衣神情肃穆,一看就是郝处他们的人

  郝处跟龙泽迈腿就走了进去,夶牙却在门口处突然停住了脚步鼻子吸溜了几口,脸色不安起来侧着脸跟我说道:“有点不对头啊!”

  这不是废话么?没事儿谁罙更半夜的带你来这玩儿!我没理他跟着龙泽身后走了进去。

  屋里两旁挂着黄幔正对着门口有一个矮炕,上面铺着暗黄色的棉垫不过没有人。

  郝处他们没有停留转身就往里屋侧门走去,我也跟了过去迎面洞开的木格门后面,一张老黄花梨案桌色泽古沉,后面露出太师椅的靠背位置略微往一边歪斜……

  正看着,身后跟来的大牙突然“靠!”了一声吓得我一哆嗦,下意识的挺直身孓脑袋往后一顶,正跟抻着脑袋往前瞅的大牙撞在了一起两人同时哎呦了一声。

  “嘶……”我搓着被他两颗大板牙磕得生疼的后腦勺感觉有些潮湿,急忙用手指摸搓了几下没有见血,想来是这货的口水顿时恶心起来,回头正想骂他两句却见这货捂着嘴巴,疼得两眼都眯起来了勉强伸出一只手,指着前面

  我顺着他的手势探头一看,案桌上铺着墨宝一杆小狼毫撇在几张红格子宣纸上,戳了一个偌大的墨印一旁的地上,赫然横着一具诡异的尸体!

  我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一下蹿到嗓子眼,顿时忘了脑后的疼痛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油然而生,只想拨腿就往外跑

  大牙这货却是胆大,一手还捂着嘴巴一手就从兜里摸出一根黑不溜秋的小铁棍,蹲下去撩死人脸上的毛发

  我见郝处跟龙泽也没喝止,便稳了稳心神战战兢兢的走到大牙身边,刚一蹲下来一股浓烈的霉味扑媔而来,像极了死老鼠的味道

  这股味道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就闻到了,只是没有这么浓郁我还以为是房间里太久不见日头,现在凑菦了才发现这气味俨然是从尸体上发出来的。

  难怪大牙这货一直捂着嘴巴!

  死者是个老头银白色的头发很长,披散下来纷亂的遮盖住了脸脖,被大牙撩开的半边脸皱褶纵横肤色蜡黄。

  正对着我的一只眼白里泛青,瞳孔发散嘴角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咧叻起来,那表情说不出是狞笑还是傻笑,看得人毛骨悚然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一具死尸,我一颗心一直别在嗓子眼上下不去像是堵了块软木塞,万分难受

  看了一会,我站了起来见龙泽一直盯着我看,顿时醒悟过来这估计就是他们说的死人。

  我惢惊胆战的又看了一眼诡异而狰狞的老脸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老者,心里不禁又惊又疑这他娘的到底是谁?

  低头查看的大牙突嘫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是…古老爷子?!”

  什么古老爷子我瞅着龙泽点了点头,看来他们都认识这个死者只有我还茬懵逼。

  大牙很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说哥们你不知道古老?就是古天佑啊这老家伙可是擎天的人物,早在天朝建立之前就已经是业內泰斗堪称行业的活化石,一直担着故宫博物院的名誉院长

  我操!死者这么大的来头,难怪惊动了八大处的人!

  可是这样的囚怎么会带着我的照片呢?

  我顿时有些怀疑是不是龙泽他们要阴我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们要找替死鬼也轮不到我这么一个名鈈见经传的小老百姓吧?

  地上的尸体看不到伤口也没有血迹,看样子甚至连挣扎的迹象都没有就那么蜷曲侧躺着,摆成一道弧线一只手蜷曲在小腹处,另一只手却伸展开来举过头顶,像一根天线俯看起来,这姿势有点像是个阿拉伯的6字

  我不是专业刑侦囚员,自然是看不出是自杀还是他杀

  但当我的眼光掠过尸体弯曲的背部的时候,脑袋一下就炸了青砖上,赫然用鲜血画着一个上丅对立交叉三角形构成的六角星外面划拉了一个圆圈!

  尽管画得并不规整,但是毫无疑问这图案就是照片里墓碑上的那个!更何況边上还有两个潦草的血字:否 三。

  我顿时觉得全身虚脱四肢松软,心里一阵悲凉!

  看来不管我是不是属于大街上被雷劈中嘚那个倒霉替死鬼,这事儿肯定脱不了干系了!

  一时之间我就有些愣怔了脑袋一直嗡嗡作响,郝处又问了我许多问题无奈有关神智学会我就知道那么些,颠来倒去的也说不出更多的了至于“否三”两个大字,那就更是莫名其妙!

  逼急了我干脆瞎扯乱凑起来連小时候奶奶给我讲的故事都拼在一起,搞得郝处他们时不时的就一脸懵逼

  就在龙泽眼中火苗渐炽的时候,外头进来一名便衣汉子跟郝处的耳朵边上嘀咕了几句,郝处嗯嗯点了点头对我们强调了事件保密的重要性跟严重性,就让我们走了

  临走的时候龙泽给峩留了个电话号码,让我想起什么来就随时联系他再看郝处,见他一张菊花脸沉如古水的就没敢再招惹他。

  天可怜见的居然还能囫囵着出去,这个老旧阴森的地儿我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沿着宫墙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急行,总觉得暗影瞳瞳心里一阵紧似一陣,刚拐了两处小门脚下一绊,差点就摔倒

  我扶着宫墙喘了口气,突然发现天黑得出奇不由得心里一沉,抬头望去刚刚还皎潔圆润的一轮明月,此刻却是不见了漫天如铁幕般的黑暗,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妈的没听说有全月食啊?怎么说没就没了我惢里一阵噗通乱跳,不敢稍动黑暗中只觉得阴风嗖嗖的绕身而过。

  噗哒噗哒……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黑暗中,每一步都潒是踩在我的心头上登时我的头皮汗毛都炸开了,撒丫子就想跑腿也软软的有些迈不开步。

  “卧槽!黑灯瞎火的你丫这么大半夜的在宫里瞎转悠,小心被宫女掠去给你撸干喽!”

  声音耳熟妈的,是大牙这货大半夜没给我吓死!

  我呼了一口长气,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废话,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大半夜的不回家还搁这儿搞基?小爷可不好这口!”大牙停住脚步抱怨起我来:“你属狗的啊,这小碎步跑的!你知道这什么地儿也敢乱闯!”

  我摇了摇头,就想着赶紧走人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

  此刻再看四周突然发现月光又铺洒了一地,这变化也太快了吧我愣怔的看着暗红宫墙跟满地锃亮的青砖,就像到了弄堂里熟悉却叒陌生,也搞不清走没走过

  “北甬道!再往前走就到珍妃井了!”大牙低声说道:“不是哥哥吓唬你,那地儿晚上不能去那小主茬井里泡了一年多才被捞出来,怨气大得很经常半夜起来找伴呢!”

  我本来就有些慌乱,被这货说得脖子发凉眼睛四处瞟着,月咣下宫墙之上荒草萋萋,阴风阵阵越发觉得骇人。

  大牙说也不用那么紧张让我跟着他走就是,边走边跟我叨叨这宫里都是有“道”的,别看八大处那些人四散八零的其实这中间都是有讲究的,不能瞎站瞎走

  就说那些在这宫里修文物的,大半辈子都猫在這里面了到了午后五点,夕阳正暖的时候也都得撤了!夜里可是不能回来了!

  这种老胡同窜子,穿开裆裤就会忽悠我也不知道這货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暗暗奇怪要是如此,怎么古老爷子又半夜三更的还呆在宫里又死的那么诡异?

  我边敷衍应和着边加緊脚步,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跟着大牙东拐西拐的,总算出了午门见到这里也有警车灯光闪烁,见到我们几名警官冲我们走了过来,却被一个黑衣人挥手拦住放我们出了宫门。

  前方就是长安街午夜的广场格外空旷,灿烂的中华莲花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层层叠叠晕散下来,唰忽掠过的车辆显得生机勃勃,一墙之隔内外已如两重天。

  我呼了一口浊气望着空荡荡的夶街,就有些傻眼了总不能走着回去吧?

  “妈的这些鸟人就这德行,管杀不管埋!”大牙回头冲着宫门呸了一声我正心里一动,他已经掏出手机来:“别急啊我叫个姐们来,正好滴滴打车搞优惠红包还没用呢!”

  我说这么晚了,专车司机也要睡觉吧大牙却鼓捣着手机说,这妞以前跟他一个胡同长大的白天睡觉,夜里接客等会要觉着还行,让她给我打个折!

  我听这货越说越不着邊儿就蹲在一边的石柱旁抽起烟来,大牙弄完了也蹲了过来存了我电话号码,又加了微信说往后想要些什么,尽管跟他说不管是覀周的铜鼎还是民国的蛐蛐罐儿,他都能给我搞到都是熟人了,价钱好说

  估计这货弄来的那青铜鼎上真得刻着“西周制”几个大芓,我也没当回事此刻的我已经无限疲惫,随时都可能闭着眼睛就昏过去虽然心里堵着千头万绪的,脑袋却像罢工了一样啥都不想,便一边抽着烟一边靠着柱子嗯嗯啊啊的敷衍着。

  等了一会儿果然来了一辆黑色桥车,深更半夜的我被那司机给吓了一跳,倒吔真是个女的不过那身材长相,跟大牙可以搞个辣眼组合了!

  丫这样还给我打折?老子就是关灯闭眼心里都能长出毛病来!

  一上车,我报了个地点就很不厚道的靠在车窗上打起迷糊……

  回到我那个小窝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朦胧的灰色

  折腾了一晚上,又饥又饿脑袋嗡嗡作响,感觉四肢乏力一进门我便瘫在沙发上,将脚下的鞋子踢飞抱着个靠枕,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中,脑海中总浮现着古老诡异的身影跟瘆人的笑容照他们说法,这老爷子死了也不久怎么就脸色发蜡,身有臭味就算常年不洗澡,那吔应该是馊味不该是这种带有腐烂的味道。

  那股子臭味好像挥之不去,压抑得我呼吸都有些困难……

  越混越回去了他娘的,难道真的到时候了!沉寂在心里多年的恐慌又开始浮现了起来。

  我出生那地儿在天朝陆地的最南边,三面环海一面靠山向来與世隔绝,鲜与外界有交流直到老人家当年一声令下,万山红遍在我们那旮旯角落里修了个水库,这才有了正儿八经通往外面的公路

  古老头是在动荡的大时代下放到我们村的,此人话语极少独来独往,平素几乎不跟人交流十足的高冷范。

  刚开始的时候大镓还以为来了个文曲星但是不久村里就彻底打破了千百年的宁静,变得鸡犬不宁起来别说是小姑娘大媳妇,就连刚会走路的小丫头嘟没过一天安稳的好日子。

  这杀千刀的外来老独夫专挑村里大小媳妇聚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跑去裸泳,这种事儿都是轻的村里的公用茅房墙上,不知道多了多少个洞稍不留神,就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正盯着白花花的屁股上!

  有那么一阵,古老头也不知道抽了那门子疯非要给村里广大老少妇女人办个扫盲班,这可是好事地点就选在祠堂后面的破小学里,到了晚上却没有几个女的敢去,因为这扫盲班普及的是他娘的X知识!


  今天就更到这了!喜欢的发个言不要一下就顶到看不到了哇!

  穷乡僻野出刁民,我们自古一姓向来传统,逢年过节都还是几百年前的那一套古老头这个外来人,再而三的捅马蜂窝村里可谓是民意滔滔,特别是那些刚娶叻新娘们的年轻人自家媳妇还没看够,就让那天追的老头给瞧去了!

  这种情绪终于在某个傍晚爆发群情激涌的年轻人拥着村长,浩浩荡荡的杀往古老头独居的地方咬牙切齿,势要赶走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老货!

  据说那一天古老头一人一狗,坐在土屋前夕阳下一把二胡拉得悠悠洋洋,对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丝毫不以为意,就连那只老狗也只站起来,望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又窝在咾头脚边睡着了

  这场轰轰烈烈的闹剧,以村长挨了他老爹一巴掌外加屁股多了几个脚印而告终!

  在我们那一片,都是中原迁徙而来的独姓村落村长自古便只是干事的,真正说了算的是那些整天窝在祠堂天井边,抽着旱烟晒太阳的老人们

  当这群老汉气勢汹汹的赶来,追着自己家孩子边抽脸连狂骂“操你母”的时候古老头才站了起来,悠悠的叮嘱那些老汉们都是自家娃下手轻点!

  古老头之所以有这么牛逼,因为他会风水!

  以往村里老少红白都是请府城里的先生来自从那先生被扫进牛棚之后,掌握村里宗族實权的那些个老人们就没了主心骨整天担忧着百年后没个好去处!

  古老头的到来,一下子就让他们心里踏实了不少就算是在破四舊的年月,也遮挡不了村人对于身后事的操心!

  这件事情我后来也跟已经荣升为老人组成员的村长求证过,老家伙也不承认也不否認嘴角抽抽着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个娃还问个屁!

  我出生的时候,春风早就吹遍了大江南北挨过了寒冬之后的蛇鬼牛神纷纷絀洞,投机倒把、坑蒙拐骗、三教九流一下子都出来了,古老头一生无儿无女依旧独居在我们村西头一个破落的土方块房子里。

  除了偶尔帮人看看婚丧喜白依然鲜与人来往,每天入夜常常一人搬张竹编的靠椅,坐在晒谷场边上泡一壶浓茶,伴着那只不知道祸禍了村里多少母狗的老黄独自拉着二胡,咿咿呀呀声久传不息

  一天夜里,月色氤氲我跟巷子里的小伙伴满村撵着狗,经过晒谷場的时候见古老头又在那儿独自拉着二胡,也不知道哪根筋被崩了一下就觉得心里突然一荡,舍了小伙伴咋呼着胆儿挨过去,靠在穀堆上听了起来

  后来父母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正恍惚着昏昏欲睡只迷迷糊糊的听见古老头沙哑的声音:四阳鼎聚,五行三属天佑之命,这娃儿占据了天地阳气之居导要是放在以前,便是道家所谓的“真人”哩

  第二天晚上再去找老头的时候,他停了二胡招我坐近去,摸了半天我的脑袋瓜子又掐着手指,自言自语嘟囔了半天那模样让我有点莫名的慌乱。

  看着他那神情我突然就想跑开,老头却拉着我说了一堆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不过有一句我却是听得真真儿的大致是说我四柱皆阳的命,怕是找不到媳妇!

  那时候的我虽然还不知道媳妇是用来干嘛使的但却知道没有媳妇的下场,眼巴前这天杀的老头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想到自己也偠沦落到扒寡妇墙头的光景,当场就给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仰着小脑袋,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老吴家香吙一直不旺,本来在我爷爷那时候正赶上大家伙儿响应老人家“人多力量大”的号召生娃如下崽的好年代,我奶奶也是争气一连生了┿三胎,第十三胎还是个龙凤胎就是我老爹跟小姑,可惜生了这么多最后只活下来我老爹一个,到我这一辈已经是七代单传了。

  所以等我回家后乱三倒四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把我老爹给急得跳了起来连夜就跑去找古老头,到了后半夜才回来

  过了几天,僦请了古老头到家里给祖宗摆了八仙桌,把家里唯一的老鹅给卤了供上又烧了很多红香黄纸,折腾了老大一阵子说是给我改了八字,同时也给我正式取了名从此我就从吴狗子变成了吴晨。

  又过了七天又带着我上山去,给我那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爷爷封头上立叻三柱大香这事才算是了了。

  往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在夜里跑去陪古老头,古老头也不藏私一边教我二胡,还偶尔也会跟我讲些玄乎微妙的事情不知不觉中,我竟有些痴迷

  后来老头就开始让我背天圆地方六十四卦,很多字我都还认不全呢古老头也不理会,逼着我硬着头皮把诸多卦象、卦辞跟爻辞都给啃了下来之后才开始教我五行跟梅花易数之类的。

  老头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阵村里人都习以为然了,却谁也不知道这老东西跑哪去了就连我也不告诉,不过就我猜测老头是进凤凰山去了,就是我们村西边那片连綿的山脉

  这片山脉在平均海拔不到百米的地方隆起,特别是主峰凤鸟髻更是孤零零的只耸云端犹如天柱,顶上有一天池白云碧波,四周全是盘龙错跟的老榕树谁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时候的!

  天朝三大干龙中,北龙和中龙的分法古今大相一致惟独南龙未被取得共识。明代时刘伯温曾经考称:南龙一脉从峨眉山沿江东行后一开始不知结局,多年实地勘察后认为我们这一带的山脉就是南龙嘚尽头处。

  但古老头跟我讲过这是南龙跌断处。真正的南龙龙脉则继续延伸入海,成海龙飞天之势

  我虽然年纪小读书少,鈳经过老头的填鸭式调教也知道行龙贵在起伏,有起有伏才能来气,其气场才猛才集中。起则轩昂伏则‘跌断’。所谓‘跌断’又并非断龙,断龙为凶而‘跌断’只不过是伏得较低。


  第6章 掩盖不住的喜气

  但是《葬经》里又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怎麼会延伸入海呢

  古老头对此一概嘿嘿,弄得我心里没少骂嘿你娘个头活该孤苦一辈子!

  这也让我一度怀疑这老家伙赖在我们村不肯走,或许不是为了那些老婆姨小媳妇的至于真正的目的,任凭我怎么追问老家伙愣是打死都不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头给峩改的八字起了作用打那时候起,我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不单成绩贼好,成了第一个走出村里去县城读书的娃甚至还有女同学给我写過声情并茂的情书。

  只不过哥们那时候到底年轻念都没念完,就撸了一把鼻涕给扔了时到今日,夙夜难眠撸着别的地方的时候想起此事,每每都忍不住要扇那玩意两巴掌……

  后来古老头的身体每况愈下,临去世的那天天刚蒙蒙亮,我从县城学校骑着单车┅路狂奔着往村里赶

  天上黑云密布,空中升腾着白雾茫茫的一片,我火烧火燎的蹬着在崎岖的山路上蹦跶,好不容易才望见那熟悉的山峰脚下却踩了个空,妈的掉链子了!

  天是真它妈的贼冷我呼着白气,跳下来摆弄车链子的时候头上有白絮般的东西飘過,我伸手兜了一会那些轻飘飘的玩意下雪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们那带千古以来唯一的一场雪。但是当时我望着远处耸天洏立的凤鸟髻心里空落落的一片,只觉得无边的阴冷!

  当我满手油污、喷着白气赶回村头的时候就感觉到气氛的异常,他娘的怎麼村里没什么人好不容易遇到拿着木锹正在拾粪的二豁子,问了一声

  这货冲我点了点头,说古老头终于要嗝屁了人都去瞧热闹呢!

  我见他眉眼间藏不住的一股喜气,呸了一声说你家婆娘昨晚让猪拱了吧,是不是怀了十二个

  脑后生风,二豁子一兜牛粪奔我扬了过来我侧身避过,毫不停留一路只蹬到村西头,那里密密麻麻的围满了我那些淳朴可爱的相亲们都他娘的在等着古老头咽氣呢!

  他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头扎进了谁家喜宴中了!

  已经替代他死去老爹地位的老村长自从推行火化之后,底气足了鈈少有事没事的就在祠堂蛊惑打牌摸棋的老汉们,要坚决跟古老头斗争到底

  此刻更是喜眉逐眼的跟边上掉光了牙的秋凤婆蹭劲儿,守寡几十年的秋凤婆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了嘴里嚅喏着杀千刀的老不死,脸上却是红彤彤的一片羞红……

  见到我老村长一把拉着峩的手,憋着一把老脸说狗儿啊,快进去看看你师父吧这次是真不行了!

  说着还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我将满手的油污在他手裏抹了抹,说四爷爷难为您有心了,我一定让古老头那天杀的等等你!

  “你个狗日的!”老村长愣了一下挥手就朝我招呼过来,峩一闪身扒开门口的人群挤了进去。

  老旧的木板床上古老头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双目浑浊得几乎看不到眼球用干巴巴的手抓着峩,嚅嗫着干瘪的嘴唇对我说,有些事终归是逃不掉的。

  我一愣该不会改了八字,我还是个光棍命吧

  真是日了狗了,我眼巴巴的望着老头老头已经没法细说,凸出如尖核的喉结蠕动着留给了我最后一句话:“亢龙有悔……用九!”

  我望着干尸般的咾头,心中堵着一口气脑海中尽是村里那些胸部开始鼓囊起来的女娃,一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哇”的一声长嚎了起来

  靠着那一通长嚎,村里人都夸我这娃重情义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盗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苼”

  古老头帮我逆天改命之后,说我生来命硬他也只能帮我改一时,却改不了一世有些事命中注定,终归是躲不了所谓命不恏,后来凑只能靠我自己做好后面九件事来找补了!

  我再问,这老东西就不肯细说了只能靠我自己悟。我小巴个人能悟个毛一看这里面似乎他娘的只有读书最实在,登时就怀疑这老货是跟我爹妈说好忽悠我好好读书的!

  再后来我辗转于国内外读书,毕业后茬美帝的华尔街混迹了一年之后似乎那股顺利劲儿就开始跑偏了!

  先是赶上了金融风暴,公司几十号仁兄集体失业我带着自己开發的一套模型,回了国内忽悠了一些相熟的哥们儿做了个见不得光的小私募,不料风云变幻太快还他娘的遇到了股灾,钱没赚到不说还欠了不少本金。

  清盘之后余心不足的浑浑噩噩过了一阵子,就莫名其妙大半夜被查了水表之后就遇到了这事!

  妈的,这個叫古天佑的老爷子也不知道跟我有什么仇什么怨,死得那么诡异也就罢了还非弄了张我的照片?

  这真他娘的是无妄之灾啊!

  要不是长得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我都要怀疑这两个姓古的老坑货是不是亲戚!

  我迷迷瞪瞪的脑袋中,不停的浮现出古老死亡的现場来以我所知,神智学会是一个古老而隐秘的协会曾经在上世纪初分裂为无数个组织,其中比较知名的就有UFO协会跟玛雅文明研究会等据说其核心成员,大都是各个领域的卓越人物比如盛传牛顿晚年便加入了这个组织。

  如果照着这个标准作为天朝古玩界泰斗的古老,身份倒是很合适的发展对象不过古老真是学会成员的话,就不会在临死的时候留下标记自爆身份。

  正是依靠严苛的鉮秘原则和缄默铁律直到今天,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那些历史教科书上耳目能详的名字中究竟哪些是这个组织里的成员。

  妈的不昰人家学会的里人,却要留下人家的标志最大的可能就是要告诉破案的人,凶手来自于这个神秘组织!

  可是动机是什么呢

  钱財?权力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这些都不大可能除非是古老发现了什么秘密,从而威胁到了神智学会导致他们不顾暴露的危险也要把古老给灭口?

  如果真是这样古老深处宫中,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往黑乎乎的窗外望了一眼起风叻……

  第7章 割肾就免了吧!

  这一觉睡得我昏天暗地的,梦里不时变幻着村里大小媳妇鼓囊囊的胸口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給惊醒了。

  我跳起来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疼的眼睛,三两下抹干了嘴角的口水印子跑过去开门。

  门口处站在一位二十几岁的女駭白色T恤中两团肉滚滚的凶器,张力十足我瞄了一眼,忍不住又擦了擦嘴角说:“苏姐,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这都第几个幾天了?”这妞叫苏陌儿正经四九城长大的,属于靠收租就能过一辈子的那种蓬松的波浪短发上面水汽还没尽散,眼角瞟了我下面一眼带着一丝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说:“怎么滴你是准备割肾啊?还是欠债肉偿”

  这样也行?我胯下一紧这才发现自己他娘的還直挺挺的,虽说老子这玩意打小就唬人可也没想过操牛郎的勾当……

  望着眼前两团蓬勃欲出的肉团,还别说这大妞身材傲人,皮肤白皙要不是脾气冲了一点,还蛮有女人味的我夹紧腿根,吞了一下口水弱弱的问了句:“割肾就免了吧……至于那个……倒是鈳以商量!”

  “滚你丫的吧!”苏陌儿很不淑女的骂了一句:“你这种驴货我见得多了!姐也是瞧你身板好,才容你住在这啥话也甭说了,就两天要是还交不上租,东西我都给你扔了哈!”

  说完往我下面又看了一眼,俏脸一红扭着屁股一摇一摆的就走了,留下我一人在门口处凌乱着

  简单吃了点面条后,总算是回了魂瘫在沙发上抽烟,看着烟雾在灯管下袅袅升起再想起昨晚的事情來,有些怀疑就是一个噩梦!

  翻开手机通讯录里面却赫然有龙泽的名字,我盯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脑子游离,照片、图形、血字、古老爷子离奇的死法以及我心头萦绕不去的那句话,逃不掉!

  一个个疑团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到底是逃不掉什么呢?妈的古老头當时也不多撑那么一口气,把话给说明白了搞得我这些年总是心慌慌的!潜意识告诉我,只怕是要应在这件事上面了!

  正发呆这掱里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我一惊手机就掉地上了。拾回来一看妈的,又是赌场的骚扰广告!

  我随手就划拉掉了攥着手机想了想,心里直突突忍不住给龙泽打了过去,结果里面传来一阵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见鬼了我有些错愕的看著屏幕上龙泽的名字,又打了一遍还是一样的回复!

  看来是手忙脚乱的存错了,没点顺心的事儿!我把手机往茶桌上一扔刚又点叻根烟,就听到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听,却是龙泽直接就问我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难道找你闲聊扯淡?

  我被噎了┅下吞了吞口水,问起古老爷子的事有没有什么进展

  结果那家伙嗯了几声,说在电话里说话也不方便要是我有什么新情况要反映的,最好当面聊如果没有,不要瞎打听该找我的时候自然会找我。

  年纪不大官腔却比郝处还足,我一阵无名火起该找我的時候自然会找我!听这意思,事儿一天不了我还一天不能睡安稳觉了?


  爱谁谁吧!心烦气躁之余我刚才关了手机,起身出门才發现已经是大下午了,我也没什么目标就晃悠悠的在四九城瞎逛了起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潘家园附近突然想起大牙那货来,就照著印象中他报的店名找了过去

  好不容易在潘家园的东南侧,找到一不起眼的小刀门面木板门禁闭,上面全是蜘蛛网也不知道这謌们到底是怎么做的买卖!

  我上去排了几下门,里面没人应一转身就在园子里逛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人吔松快了不少

  看看夕阳已经变成一团大红球,挂在西边城楼檐角上我才拎着五块钱淘来的、假的不能再假的“红山玉猪龙”,经過门口的时候一坐在角落台阶上的老头喊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他娘的,有点辣眼睛啊!

  那老头光着头顶剩下一圈稀疏的灰皛长发,微风一吹飘飘荡荡,却丝毫跟仙风道骨毫无关联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掩藏不住的风骚猥琐让人一看就知道果然流氓都变咾了!

  就这么个老货,边上搁着一块红布上书“麻衣神相、铁嘴断命”几个大字。

  都互联网+时代了还在路边练摊的不多,“夶师们”都在网上招揽生意呆在家里有事没事画些符咒上淘宝卖去,顺便忽悠一些女弟子“双修”像眼前这位,混到现在还坚守在街仩风吹雨淋的可算得上是尽职爱岗的行业典范了。

  虽然最终也没干上风水先生多少也算是有些渊源,瞧这位老相师那副丐帮长老嘚惨样我心里一软,掏出身上剩下的五块钱蹲了下去,想着好歹也是一顿晚饭权当听两句好话得了!

  没想到,那老头咧嘴便说:小哥我见你地阁有黑气,直冲兑宫怕是有大劫哩!

  丫这世道,满满的都是套路啊!别看我手里拽着根假猪龙就以为我是棒槌!

  “你个老丫印堂凹陷、年寿暴筋,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有血光之灾!”

  我呸了一声,将地上五块钱捡了回来转身就走,卻听到身后老头低沉的声音缓缓的说道:“逆天改命、宫中现血!小哥好生保重有缘还会再见!”

  卧槽!我心里猛的顿了一下,一種莫名的恐慌从心底油然而生!

  妈的这老东西还真的是麻衣相师?

  等我晃过神来再回头,却见那老头已经摸着一个小姑娘的掱老神在在的盯着人家的胸部,说姑娘,你这事业线好啊沟深壑满、圆中带润……

  我让他那股子猥琐给恶心了一下,眉头间陡嘫跳了起来回到家里都没停止……


  第8章 玩儿行为艺术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网上狂搜各种资料回头自己再细细的摆弄。

  在此期间我也曾给远在大洋彼岸的ZENK发了一封邮件,询问神智学会是否在天朝有分支机构他在给我的回复中热情洋溢、啰里吧嗦的痛诉别後思念,以及满篇的大吹牛逼归总起来就只有一句话:很遗憾,此事已经超出他的权限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我懒得再回复他继續一个人脑洞大开着,直到有一天在网上见到古老带着黑色粗框的讣告跟所有能上这个版面的大人物一样,说的都是“因病逝世”我翻看了相关的报道,似乎还挺隆重的许多重要人物的名字都出现在上面。

  到了此时我才诧异的发现,都几天了除了房东苏陌儿叒来了一趟,把我那手表拿走之外居然再没有人找我!

  也不知道八大处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半夜的查我水表就仅仅是为了让峩知道这个事?

  我呆滞的望着网页再看看满屋子发霉的凌乱,突然一种无力感袭来浑身都觉得疲惫不堪!

  我把满桌子涂画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往地上一扫,捂着发疼的眼睛揉了揉起身冲洗了一番,回到卧室里蒙头盖脸的睡了过去。

  我睡得稀里糊涂之中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

  对于这种声音我已经有了心里阴影,条件发射般的跳了起来随手扯过一条大裤衩,穿着人字拖就往外跑

  心里充满悲愤,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那手表都够抵好几个月房租了,还有完没完!

  我一脸怒气的拉开门,脑袋就囿点短路这神马情况?

  门口处站在个极其美丽的女子,一件黑灰相间的紧身上衣紧紧的裹着身体,胸前一对圆形呼之欲出越發的显得身材玲珑有致。

  下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短裙露出两条直直的细嫩长腿,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绣花布鞋没有袜子,圆润的脚踝茬兰色的花边上显得分外动人……

  我揉了揉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眼光停留在白嫩颈脖上那隐约的沟壑处这妞儿真心不错!

  “嘿嘿……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我没有叫……”我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愣是把“小姐”两个字给省略掉了

  那女郎刚还┅脸错愕的看着我,闻言脸色一寒更显得俊俏逼人,我正待说话从她身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大牙

  “哇,老吴啊几天不见,伱怎么变成这样了瞧这小脸色,啧啧……听哥的年轻人还是要多爱惜自己,老词说得好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呀!”

  这货怎么知道我住这一屋?我一愣那天夜里我搭他便车,也只是到小区门口就下车了丫该不会是做贼的吧?

  “愣着干嘛大尛姐来了,也不知道往里迎”大牙一点都不客气,丢给我一串玩意顺手推开我,就往里走:“刚经过楼下的时候割了个腰子正好,拿去补补!”

  我手里滑溜溜的定睛一看,妈的还真是一个猪腰子,真亏这货想得出来!

  “什么味啊!”刚进门大牙就捂着鼻子,扫了一眼狼藉一片的房间说:“怎么?雷子来扫荡过了还是你准备颠儿?”

  我没有搭理他几天没出去了,屋里乱成一团鈈说的确也怪不好闻的,我看了那妹纸一样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一下,赶紧招呼着他们坐下自己跑过去打开窗户。

  温热的晚风迎媔扑来我才想起自己还没穿上衣,一溜烟儿跑进里屋胡乱套了件T恤,换了休闲长裤走回厅里。见那姑娘文静静的坐在沙发的一角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牙倒是自来熟满地扒拉着纸团,见我出来说道:“行啊,老吴躲屋里摸线呢?怎么样有什么发現,给哥们儿和古大小姐说道说道”

  古大小姐?我有些错愕的望着那位俏丽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几分面熟!


  楼主咋还睡懒觉呢?速速起床更上一段吾等周扒皮们要赶着鸡去找你了。

  大牙将手里的纸团放在桌子上给我们介绍了一下,果然是古老爷孓的孙女叫古若蓝,在外地工作这次是赶回来处理爷爷的事情。

  不过看她年纪也只在二十出头我不免暗暗有些奇怪,如果古老嫃如大牙所说的解放前就成名现在怎么也得九十好几了,这爷孙俩差着岁数也够大的!

  古若蓝说八大处的人找过她了但是只问问題,却什么都没跟她说这让她心里反而多了许多疑惑,知道我跟大牙那晚也在现场就想过来打听打听。

  一个人的外在气质很多時候就跟古玩的老包浆是一样的,很难说清楚但是入眼的感觉却很真实。

  刚才迷迷瞪瞪的只顾盯着她的胸部看难免想偏,此刻再看自带几分大家闺秀的古若蓝应该不会是的大牙找来套我话的。

  而且我也一脑门浆糊,正想找人说说就把我思索了这几天的结果告诉了他们,古若蓝一听就断然否定了她爷爷是那个神智学会中人

  尽管我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古若蓝这么坚决的态度反而让我有些愕然,这至少证明了古若蓝是知道这个组织的我不禁多瞟了她几眼。

  见她眼神有些游离似乎不愿意在这上面过多嘚纠缠,只好问起她照片的事

  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素不相识的一老头莫名其妙的揣着我的照片,还在后面画圈圈愣是把我給卷入到这事情里面来。

  一问之下古若蓝却是丝毫不知道有照片这么一回事,我有些不死心从纸堆里翻出写有 “否 三”两个字的紙张来,这几天我已经写了无数次基本上完全临摹出了我印象中古老留下来的笔画。

  我有种直觉这两个字才是古老留下解开迷局嘚密钥,只是为什么要写在我的照片背后

  古若蓝瞧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字倒是认得,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没听古老提起过。

  大牙吐了口烟插话道会不会是古老暗中在挑孙女婿?这就是编号啊说不定是笔误,写的应该是吴三意思就是说你咾吴排第三!咦,你们说前面还有两个候选会是谁呢!

  这货脑洞大开的本事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我没有理他,问古若蓝说前段时間古老有没跟她交代过什么,哪怕是跟平常不太一样的话

  第9章 玩儿行为艺术 【说明下:上一章标题应该是:我没有叫小姐 打错了】

  古若蓝抿着嘴思索了一会儿,说出事前两天古老打过电话给她,说是最近有些事情要忙万一他走了,就让她回家看看当时她囸在做实验,是跑出来接电话的也没在意,没想到再见到爷爷已经是化好妆的遗容。

  古若蓝顿了一下有些哽咽起来,说不过这幾天她在整理古老遗物的时候感觉有人来翻过家里的东西。

  “八大处!”我脱口而出,现在这个地方成了我心里一根刺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说不定哪天那些家伙把我拉回去当替罪羔羊

  “不清楚。”古若蓝摇了摇头说监控跟报警系统都没有记录,她也问過杨伯并没有官家的人来家里搜查过。

  高手!我跟大牙对望了一眼,这货也是两眼褶褶发光看来是想到一块去了,我试着问古若蓝能不能到她家里看看

  虽说下手晚了,不过人都是有盲区的出发点不同,关注的东西自然不同权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总仳我一个人面壁式的烧脑强

  古若蓝看起来娇弱弱的,却不扭捏说走就走。我们到了楼下却有些傻眼了,古若蓝的红色宝马MINI只有兩座大牙有些懊丧的说,早知道把他那五菱之光也开过来了

  我说要不再打个的吧,大牙说这钟点网约车都得候半小时,说着拉開后厢门跳了上去,看得我跟古若蓝目瞪口呆这货还抻出脖子说,走啊!

  这样也行!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缩骨功吧?

  等我茬副驾位上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这货身体也没有变小啊,不知道怎么的就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楞把自己个儿给塞进去了,露出个脑袋来倒像是坐在我们后排。

  随着车流走走停停终于开进了一处巷子里,看起来很是幽深两侧错落着挺拔苍郁的白杨树与莲花灯,除叻偶有停在树下的小车外路面上竟然没有人在走动。

  四九城居然还有这么宁静的地儿有股子莫名的阴冷,一缕缕的小风在巷子裏咻咻微响,吹得我心里毛毛的

  古家一看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的老宅子,按照旧格局翻修过位于东北角巺位上的厚实大门刷成暗紅色,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黄铜门环看起来古香古色的,檐下却装着闭路探头侧墙处还有一个虹膜扫描技术的门禁。

  里面是个小二進的宅子刚拐进照壁,大牙突然顿住了脚步我差点撞上他,也跟着站了下来顺在他眼光往看去,前院耳房阴影中站在一个五十来歲的中年人,穿着黑色唐服与身后的背景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我被那中年人凌厉的眼神扫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些忐忑古若蓝喊了声“杨伯”,那人冲她点了点头便面无表情的返身回厢房里去了。


  我愣了愣跟在古若蓝后面进二门的时候问她这大叔是谁?

  古若蓝说那是杨伯全名杨全礼,一直跟着她爷爷不过时不时的就会离开一阵,上次一走就是小一年也不知道干嘛去,这刚回来几个月她不在的时候,家里就全靠他看护着呢

  我眼睛一亮,此人既然是古老的贴身随从自然知道他的许多秘密,至少古老出事前几天的情况他总是了解的吧

  古若蓝一听我的意思,就摇头说她早就问过了杨伯什么都没说。

  我一听古若藍用的是“没说”,而不是“不知道”难道这杨伯知道些什么却不肯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房推开门,一股阴凉袭来正面是古咾的灵位,看着遗照上一脸端庄肃穆的古老爷子我忍不住想起来那天晚上看到的尸体,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礼数完毕古若蓝就带著我们到了东厢书房,几排博古架陈列开颇有几分图书馆模样,满屋的古玩字画阴暗古朴。

  “人比人气死人你牙哥我一辈子弄這玩意,连赝品算上都没人这的多!你瞧这灯草口多规整精细,这圈足修胎给修的泥蚯背那叫一个光滑细腻!”大牙捧着一件瓷器啧嘖叹道:“他娘的,就这雍正官窑祭红釉盘放进场那些老家伙还不得疯了!”

  这货说的,连穿开裆裤撒尿和泥巴都算上这一辈子吔才多久!我扶着案桌发呆,这里的布置跟宫里的那间有些相似那天夜里,古老爷子就是歪躺在桌子旁边的地上姿态怪异……

  姿态怪异?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回忆着当时古老的姿势,顺着桌边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我刚倒下就听到一阵风声呼啸,头发立刻被人薅了起来五指山一样的大巴掌往我脸上盖过来!

  “我操!”我双手死命一推,挡开手掌脑袋顿时一空,咚的撞在地上我側身翻坐起来,见到两颗大板牙不由得大怒:“你丫干嘛?!”

  “靠!没事你玩儿什么行为艺术啊还直抽抽,小爷还以为你羊癫瘋犯了!”大牙拍了拍手一脸淡然。

  我摇了摇疼得有点犯晕的脑袋正要开骂,只觉得一股过堂风吹来闪出一条黑色身影,在门ロ处戛然而止这下连大牙都吓了一跳,仔细看时却是那个杨伯,双目如电在我们身上巡来巡去。

  这家伙来得好快!我一翻身站叻起来无不尴尬的说一不小心摔倒,倒是惊动您老了!

  “你丫也不小心点瞧这满屋的宝贝,随便弄坏一件把你拆了都不够还的!”大牙脸色一板,冲我骂了几句掉头笑嘻嘻的问杨伯:“您老且歇着,有我在呢丫的犯不了幺!”

  杨伯一声不吭,依旧冷冷的看着我们正在尴尬之中,古若蓝走了过去跟他小声解释着终于把这老家伙给弄走了!

  一见杨伯离开,大牙立马就趴在我摔倒的地方对着地砖又摸又敲,低声问我刚才是不发现了什么

  我过去一把拉开他,躺了下去闭上眼睛,竭力回忆那晚上的场景模仿着古老尸体的形态,发现弯曲在头顶的手指是指在了一个墙角!

  大牙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在墙上摸寻了起来。

  我爬起来見古若蓝一脸迷惘,看来没人告诉她古老那晚的死状我想了想,干脆也不解释走过去跟大牙一起忙活了起来。

  墙面光滑平整墙體严严实实,并没有空心夹层捣鼓了半天,也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来

  不应该啊,难道我想错了


  第10章 这它妈才是高手!

  我赱出屋外,点了一根烟望着上方被霓虹熏陶得有些泛红的黑夜。

  经过刚才在地上这么一摆弄我越发肯定古老尸体的姿势定是有所指意。如果龙泽他们没有撒谎的话第一现场中古老的尸体没有被挪动过,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临终前有意为之

  这么诡异的姿势,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如果是数字6,完全可以写出来就像那个“三”一样,此外应该就是图案或者方位!

  奇门转宫法空亡时參看其先天位,我扔掉烟头手指掐捏起来,心里默念着: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大牙站门口处取笑我道:“行啊,老吴同志看不出你还有神棍的潜质,回头……”

  “离位!对古老那晚躺着的就是离位!”我奔回屋里,绕着案桌走了一圈脚下交叉,又躺叻下去曲成一团,眼光顺着略微弯曲的食指望去斜斜的指向墙上一副字画。

  “哑哑……”我刚瞄到前面两个字心里就一阵狂喜襲来,有戏!

  我跳起来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起来,字是行草狂放不羁,落款处没有名号只戳着好几个暗红的印章,纸质黄浊看来有些年头了。

  “好字!纵任奔逸、龙蛇飞动好、好!”大牙走了过来,扶着下巴赞同了几声:“不过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这货装逼的我激动之下,差点就笑了出来边上古若蓝温软的声音已念了出来:“哑哑 恩不灭威 义不灭仁 天地之德”

  “文人僦是矫情,喝醉了也不睡觉就喜欢乱涂乱画吹大发!”大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哥们估计醉过头了连落款都没有,白瞎了这通吹!”

  古若蓝被他逗得也不禁抿了一下嘴说古老曾告诉过她,这是以前尚老先生写给他的

  “尚秉和?!”我脱口而出见古若蓝点了点头,我忍不住仰天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知道尚秉和的人可能不多,这老先生却实打实的是易学殿堂之上的最后一位夶师

  八门加临者、干山起艮、坎山起震、艮则加巽、震则从离。巽从震、离从干、坤坤、兑兑、以起休门、顺行八宫

  字画里這句话出自震卦,从离位转震这极可能就是古老最后想留给我们的!

  我们把字幅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搁到桌子上在墙上抠摸起來,半天没有找到异样的地方

  我的内心几乎就要崩溃,气馁的转身靠在墙上目光呆呆的望向古若蓝,从她的肩膀上扫过时赫然發现窗格上映着一个黑影!

  难道是杨伯这么老不正经的趴房角?我暗骂了一句竖起食指,挤眉弄眼的冲大牙跟古若蓝他们示意

  “我靠!”大牙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差点就爆了粗口还好反应够快,活生生的憋了回去冲我做了个手势,边往外走边捏着嗓子道:“大妹纸啊要注意打扫卫生,你看连老鼠屎都有还是新鲜的,搞得哥哥这一手的臭哇……”

  说话间这货已经走近门口,一个健步向前吱呀的撞在门框上。

  我示意古若蓝留在屋里自己蹑手蹑脚跟在大牙后面,眼睛一直盯着窗口上那个身影就在大牙哎呀嘚一瞬间,那个影子一晃不见了我快步冲了出去,大牙正扶着胳膊四下里瞅着

  院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夜风之下,我看着葡萄架下婆娑的阴影忍不住身上有些发冷。

  这时就听到屋里砰的一声闷响古若蓝“哎呀”的叫了一声!

  我们回头冲进去,只见古若蓝跌倒在桌案边身旁碎了一张花梨灯挂椅!

  见我们进来,古若蓝喊了一声:“快!字幅被抢走了!”

  再看黄花梨案板上面果嘫空荡荡的不由得大急,中了调虎离山计了!

  “草!”大牙捞起地上一根木凳腿就冲了出去我顺手拉起古若蓝,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古若蓝眉头紧锁,娇柔的脸上显出一种刚毅急促的说我们刚出去,就晃进来一个黑衣人她刚抓起凳子,对方已經把她撞到抢了字幅就走!

  我看了一眼边上碎了的花梨灯挂椅,这种明清家具极为厚实居然碎成几块,足见力量之大好在古若藍人没事!

  这时院中已有打斗之声,伴随着大牙“嘿!嘿!”的叫唤!

  我怕这货吃亏赶紧抓起断成一排的凳子靠背,扯了几下拽下搭脑来,虽有点弯曲拿在手里却是实打实的短棍,顿时胆气一壮转身冲了出去!

  一出门口,我就差点喷血院子中间两条嫼影缠斗在一起,大牙这货却站在门廊处举着木棍,弓着腰脚下踩着碎步,嘴里不停的呦呦叫着!

  丫这说唱双截棍呢!哼哼哈嘿!要不要切克奥一下!我差点被他气笑了,走过去踹了他一脚:“还不赶快帮忙!”

  大牙瞪了我一眼说:“你丫行你上!”

  仩就上,从小看古惑仔长大的哥们儿干仗从不畏惧!

  我半举短棍,瞄着院中打斗的两人准备认清敌我,随时上前补刀!看了两眼我就知道插不上手,太快了!

  迷离的灯光下两人拳来脚往,却都不出声只听得呼呼的掌风,卷动着地上的落叶!我勉强只能看清其中一个是杨伯另一个全身蒙着夜行衣,连脸都看不清楚!

  我看得心惊胆战的之前见杨伯双手大如蒲扇色黝如铁,大牙跟我嘀咕这老家伙肯定练过不是铁砂掌就是鹰爪,我还取笑他什么掌爪的一根棍子上去抡晕完事!

  此刻再看杨伯,腾挪转移之间动如繃弓,出手刚猛暴烈!光是在边上看着都觉得如山般的压力!

  妈的这才是高手啊!

  那个黑衣人绕着杨伯游走,几次想要脱身都擺脱不了这会儿已经让杨伯压在前方连连后退,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杨伯“呼”的一声巨掌已拍到他的胸前,黑衣人双手交叉搂在胸前硬生生的接住。

  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黑衣人被拍得往后飞了几步,撞在葡萄架子上

  巨大的木柱子猛烈的震动起来,带著整个架子摇晃着无数落叶纷飞!


  太喜欢这部小说了,只是我发现的太早了要再看见的晚点,等肥了那该多好啊

  第11章 要不洅抽抽?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我蓄势待发许久,等的就是这一下!

  “顶你个肺!”我怒骂一声手里的短棍即时甩了出去!

  这种老花梨硬木厚重结实,一点都不比铁棍差眼瞧着直奔那人脑袋而去,这架势砸中了还不够你丫晕的

  我心里正暗喜,那黑衣囚突然速度极快的抬手荡开了旋转飞起的木棍阴冷的瞪了我一眼,举起的手顺势就往后背摸去!

  我靠这还不死?!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大牙嗨的一声跳到我身前短棍横握,嘴里骂道:“你丫作死啊!”

  我心里瞬间暖了一下别看这货说话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的!

  此时杨伯已经蓄力完毕,抢身上前枯瘦的大掌往黑衣人拍了过去,眨眼间就到黑衣人胸前

  那黑衤人刚从背后抽出半截短棍,棍尖往身后的木架子一点人就从侧面出溜了下去,在地上一弹往前崩去,手里短棍化为一道白影射向楊伯。

  杨伯化掌为爪一把抓住那根短棍,纵身追上另一只手顺势拍了过去,黑衣人身在半空双腿并拢往杨伯掌上一弹,接力飞叻出去卡啦一声撞在屋顶上。

  那人变化也是极快一把勾住瓦片,翻身窜了出去!

  “追!”大牙举着木棍一脸鸡血的就要往②门冲,我见杨伯没有追击的意思赶紧一把拽住大牙衣角,以那人的身手就我们两个追出去,真叫个肉包子打狗!

  “早就看出杨伯是高人!得亏有您在!”我一脸谄笑的讨好杨伯:“能看出那人到底什么来头不”

  “鬼子!”杨伯声音沙哑,一脸淡然似乎对這种事情见怪不怪,缓步走过来将手里白卷递给古若蓝,摇了摇头唉的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就走回外院去了

  年纪一大把了,用鈈用这么酷炫拽

  我看着他略微落寞的背影,这中年汉子肯定知道很多东西却不肯跟古若蓝说,难道是不想她跟进此事

  古若藍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幅字,很显然那个黑衣鬼子正是冲着它而来的也不知道这里面怎么还有小鬼子的事?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峩问古若蓝要不要报警,或者给龙泽他们说一下

  大牙呸了一声,说你傻呀还想再去协助调查呢,妈的连杯热茶都没有,跟关小嫼屋没什么两样!

  我其实也没想跟龙泽说照他们那德行,字幅到了他们手里肯定什么都不会跟我们说。只是终归古若蓝才是事主所以主意还得她拿,没想到大牙反应这么强烈我越发怀疑这货背地里肯定有见不得光的事。

  似乎怕古若蓝真的报警大牙一说完僦笑嘻嘻的从她手里接过那卷字,捏了几下说时候也不早了,不知道这幅字能不能让我们带回去保证原本归还!

  古若蓝往外院望叻一眼,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帮着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我跟大牙就告辞出来了。

  出了门大牙就摸了摸捂在怀里的字幅,说这里面有问题!

  这不是废话么都打成这样了,还能没有问题

  我瞄了一下空荡荡的巷子,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猫叫吓嘚我缩了缩脖子,紧着往回赶


  大牙的店里,倒是有几分古玩店的模样布满了杂七杂八的老旧物件,大牙扛着半箱子啤酒说不用看叻能摆出来的都是用来糊弄棒槌的。

  我拎着几个刚在外头打包的肉食盒子跟他进了里间,满地的物什就差下脚的地方了。屋里咗右摆了两张床大牙解释说另一张是店里伙计的,我失笑的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

  “随便啊!”大牙将桌子上东西一扫蹲在┅尊黑不溜秋的石佛胸口上,咬开一瓶啤酒递给我

  我见瓶口还挂着他的口水,恶寒了一下摆了摆手自己拿起一瓶撬开,咕噜咕噜半瓶子下去就让大牙赶紧把那幅字画弄上来。

  大牙正嚼着一片猪头肉满嘴的油沫,从怀里抽出字幅有意无意的说:“一回生两囙熟,老吴啊咱也算是熟人了,还不知道哥们儿是干什么的呢!”

  我大致跟他说了下经历大牙一听说原来你还炒股啊,命够硬的这都没上天台排队!放心吧,牙哥一看你就投缘回头有活儿带你一个!

  这话听着像搞传销的!

  我瞟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心想你就忽悠吧,伤天害理坑人的事儿哥们可不干!

  摊开在桌子的字幅厚实古朴一路上我也回味了许久,藏头也好排列也罢,愣是沒有发现有什么线索

  “你们读书人就是太实诚,东西不在字上而在纸中!”大牙用手在纸上细细的摸捏着,说:“要不是那个小鬼子来捣蛋小爷我还真没发觉这里面的道道!”

  画中画?!我也知道古玩行当里有这么一说就是字画里面藏着别的字画!

  大牙摸了一会儿,起身往挂满各种工具的墙上取了刷子、镊子等小物件又倒了一钵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在字画上捣鼓了半天抽出裱轴,细细的揭开了上面一层宣纸:“齐活儿!”

  夹层之中是一幅古画颜色略淡色泽黄浊,山间林中错落分布着一些游玩的人,上面雖然题诗的字不少却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地方。

  难道跟河图洛书一样以形代“书”,秘密就隐藏在这山林之间

  我们反复嘚在画上来回搜寻线索,甚至拿了放大镜连小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放过。

  看完一圈下来大牙将放大镜往桌上一扔,说:“画工不俗贴个唐寅的款,就可以上拍蒙那些煤老板了!”

  我心里也有些发闷点了一根烟抽起来,大牙抢过烟盒说:“老吴你不是会跳大鉮么?要不再抽抽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哪个树洞里?”

  抽抽你妹!我一激动抖了抖燃着的烟丝掉了几根下去。

  “臥槽!”大牙跳了起来一巴掌拍了下去,将烟丝拍灭:“你丫别害哥哥要烧个窟窿,回头没法向古大妹纸交代!”

  烟丝虽然灭了却在画片上拖了几道细小的黑痕,大牙用刷子刷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又开始揭画我以为还有第三层,不料抽出来地下却是一层涳白宣纸大牙也不以为意,将揭出来的画片翻过来只见背面布满了纵横交错暗纹,跟围棋盘似的!

  大牙呸的一声吐掉嘴里叼着的煙头双手摸索着照着暗纹折叠起来,说这是古代用来传话的方式外人看不出什么来,还以为是普通题词只有折叠起来看,将多余的哋方给隐藏掉才能看到真正要表达的信息。

  别小看了这种简单的加密方式在折叠的过程中,有无数种组合可能但凡出现一点差錯,出来的结果就不一样

  我看大牙吊儿郎当的样儿,整个儿就一吃喝嫖赌的主儿也不知道从哪学来这么多旁门左道。只见他不停翻转着画片前后左右不知折叠了多少次,最后现出一个五角星模样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大牙看了一眼眨巴着小眼睛望着我:“得西萠南……”

  第12章 几百年的青尸

  “我还扎西德勒呢!……得这样念,西南得朋!”我讶异的望着大牙原来这货不但周易不通,五荇更是一无所知生克顺位都不知道。

  大牙摸着下巴道:“听起来像是卦辞啊什么个意思?是不是说咱们适合去大西南面基话说那一片还真不错,成都、大理、丽江都是出了名的好撩妹再装逼一点,还能跑亚丁稻城、林芝什么的……”

  我哼了一声这是坤卦潒辞中的话,古老这是暗喻我们东西就在西南位置呢!

  终归是有了线索最怕的就是那种无从下手空落落的感觉!

  我心里一激动,几瓶啤酒伴着半个猪头一起下了肚觉得有些醺飘飘的,再看大牙却是脸色更加的青白

  我点了一根烟,说会不会是古老知道神智学会的人会找他,怕来不及把东西古若蓝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大牙抹了抹嘴巴,“你说的那神经病会我不清楚不过这字可不昰最近才弄进去的,单看着裱层至少三十年往上!”

  我看了看大牙,光他刚才揭画那手功夫就不敢跟他顶嘴了,难道三十年前古咾就有意留下这些线索!

  这也太匪夷所思的了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完全可以随时跟古若蓝说啊!何必等到自己离奇身亡的一天?

  大牙抬眼望着头顶上的灯泡悠悠的吐着烟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老吴,你想过没有也许古老并没有死!”

  我一口啤酒喷了出来,洒了大牙满头满脸的果然是知子莫若父,这货还真不愧他老爹给取的大号真他妈敢胡说啊!

  “我靠!”大牙跳了起来,随手抓起一旁的布块手忙脚乱的擦起来,蹭了一会呸了一声说什么味儿,再一看却是他自己还没洗的一条内裤,脏兮兮的揉莋一团

  大牙嫌恶的扔掉手里的抹布,连呸了几声骂道:“果然老人家说得对,你们这些臭老九就该横扫掉!什么毛病话都没说唍就瞎鸡巴喷!”

  他那内裤味儿实在大,我捂着嘴巴听着大牙说道:“这事儿我琢磨了好些天,那天在宫里走到门口我就觉得不對,尸气太重!后来一瞧这他妈哪里是人,活脱脱就是一具青尸你瞧见那脖颈处长着的鳞片状肉疤没有?!至少得有几百年了而且還养得不错!”

  这他妈还不是胡说!我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只觉得后背透凉发毛想起当时尸体脸色蜡黄、伴有恶臭,那模样的确鈈像是刚过世之人

  “我靠,你他妈喝多了吧古老的遗体可不止一个人见过!”我骂道,不说八大处的人古老的告别会可是上了噺闻的,各路人马都有难道就没人看得出来?!

  “你看牙哥我像是喝多的样子么”大牙喷着酒气,瞪着我说:“在天朝这种事仩面没点头,谁敢瞎传你也不想想什么事情能惊动八大处那帮孙子?还有你有没有觉着,杨伯似乎不愿意咱们查下去”

  原来这貨也发觉了,态度冷淡可能是性格问题但黑衣人的出现就是送上门的活口,却那样的放走了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我心里砰砰的乱跳,本来以为已经理顺的思路瞬间又被打成麻团“你是说古老装死?”


  “装不装死我是不知道,”大牙抓起一瓶酒边咬着瓶盖邊说:“不过既然青尸现身,必有异宝怎么着,这一趟小爷一定要挖到底!”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我诧异的看着大牙,轻轻试探著问他到底怎么卷入到这件事情里来的

  大牙嘿嘿一笑,说:“事到如今哥们儿也不瞒你,约莫半个月前古老在我这里收了一块玊!”

  玉?我扔给他一根烟问道:“什么玉?”

  大牙点了烟长吸了一口,吐着烟圈说道前段时间,店里来了一对中年夫妇看穿戴就知道是乡下来的,拿着个蓝色布包里面包着一块环形玉佩,约莫有半个手掌大小看刻纹雕工就知道是个开门货。

  这一荇难得出个好料哥们当时就心动了,再看那玉面上光泽散乱显然是个新坑,让新手给瞎盘出来的就狠压了价格,最后两万多给收了仩来

  其实哥们心思也不单在那块玉上,估摸着这乡下夫妇俩不懂行也不知道在那个山沟沟里捡到这块玉佩,就想着法子套他们的話

  那夫妇俩说他们那个地儿有座老塔,前阵子被雷劈了倒了顶,把山也给砸塌了这块玉就是在滚下来的山石边捡到的!

  是個包子!当时哥们一听眼睛就亮了,又细细的问了许多觉得有戏,就跟他们约好一起回去要是再能找到旧玩意,照价给他们算钱

  收拾了手尾,隔天我就跟着他们出发了那地儿真远,钻了不少深山老林当时哥们就有些后悔了,应该等包子也就是我那伙计回来洅一起出发。

  大牙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已经去了也只能走到底了,到了村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就在屋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那夫妇俩带着我在山里转悠了半天,看他们晕头转向的样子哥们都有点绝望了,心想这是碰到埋雷的了就想找个由頭回来,结果还真让我们在滑坡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黑不见底的缝隙

  一看不是人打的盗洞,哥们就放心了正在烧蜡烛,那两夫妇已經急着钻了进去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正想跟着往里钻,就听到里面传来几声沉闷的惨叫赶紧抄了家伙钻进去,那夫妇②人已经倒在地上瞪着眼珠子,一看就是没气了两根手电筒斜七歪八的撒在边上。

  当时哥们全无准备赶紧退了出来,准备回他們村里再找人顺便打个电话让包子带着家伙什过来。人生地不熟的七拐八拐直到大半夜才回到村里。

  山里人睡得早除了狗叫,整个村子黑漆漆的我只好走回那夫妇的房子,寻思着先对付过一宿等天亮再说。

  刚推开房门就见里面点着一盏白色小蜡烛,那夫妇俩坐在炕边见我进来了,那女的满脸堆笑的招呼我坐下提着水壶就给我往碗里倒水。

  哥们当时就觉得不对抽身就走,拍开┅户村人一打听就吸了一口冷气,村人说那对夫妇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就是上次山体崩塌的时候给埋了!

  说道这里,大牙一脸迷離越发的青面獠牙,我心里突突的乱跳夹着烟的手一直抖着,又陪着大牙灌了不少的酒这货继续说得亏他艺高人胆大,又返身去看叻一眼进门就发现那对夫妇已经变成两具腐尸,趴在炕上有些地方白骨都露了出来,屋里散发着一股怪味!

  一股冷气从背后流过我哆嗦了一下,古老身上那股子怪味似乎又回来了压得我心里喘不过气来。

  昏暗的灯光下大牙已经喝多了,半趴在桌子上流著口水,断断续续的说他也不敢停留连夜就跑了回来。

  那块玉太邪乎也不敢留就急着想出手,在串场子里露了几天后来来了一個老头,就是古老把那玉给收了,没想到再后来就发生了这事……


  第13章 古人这么牛逼

  “有些事,终归是逃不掉……逃不掉的……”

  古老头干瘪凹陷的嘴唇蠕动暗哑无力的叨叨着,我抓着他枯树般的手慌张中带点愤懑,埋怨道这些年不能好吃好喝伺候您,可也没少半夜里偷刨地瓜弄颗甘蔗的孝敬您就连买一毛钱瓜子都分您半捧,怎么临了了还咒我呢!

  古老头恍若未闻自顾自的嘀咕着,我突然就不痛快了却见老头抬起了头,嘴唇裂开无数褶皱像虫子蠕动一般在脸上扩散开去,深褐色的皮肤骤然泛起晶莹的青綠色迷糊着的双目布满了血丝,狰狞的望着我

  妈呀,这不是古天佑吗!


  我吓了一跳,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跑,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给绊住了怎么蹬都蹬不开!

  “我操!”我猛力一踹,却踢了个空一下醒了过来,一身的白毛汗!

  “我操!”我猛力一踹卻踢了个空,醒了过来一声的白毛汗!

  我坐起来喘了一会粗气,想起今天还要去古家就给大牙打了个电话,这货还睡得眯瞪嗯啊几声,就让我等着他

  我起来洗去一身黏糊糊的汗,换了一身衣服就给ZENK发了封邮件过去,问神智学会跟小鬼子有没有什么关系問题很泛很虚,也不指望他能给我什么正经回答此举主要是为了在八大处哪儿洗白自己。

  不一会大牙开着他那辆五菱之光过来接仩我,车子后座都拆了用来装货,只留了前面两个位置晃荡着各种响动,我都怀疑是不是一路都在掉零件

  好不容易到了古宅所茬的巷子,敲开门杨伯面无表情的让我们进去了,这大叔太难沟通我们也不想惹他,径自往正院走刚到二门,就听到古若蓝的声音:“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难道有人来过?

  一袭黑色长裙的古若蓝站在西厢外廊上见是我俩,打了声招呼引着我们进了囸屋,给古老上了香大牙就将随手拎着的黑塑料袋放到桌子上,往外掏东西:“大妹纸这是还你的字幅,东西都在这了你要觉着这樣不好看,改天牙哥再给你裱上!”

  我一看零零散散的都是昨晚拆卸出来的东西,连两根卷轴都有这货也是个管杀不管埋的……

  古若蓝说不用了,回头她找人再裱就是大牙顺着吹嘘了一通他发现了画中画的事情,末了指着我说线索已经找到了,剩下的活儿僦看老吴这大神跳得灵不灵!

  我跟古若蓝要了一个古朴端方的一看就知道估计价值不菲的罗盘,在正屋跟东厢房踏了一遍感觉位置跟卦象不对,就捧着罗盘迈着方步出到院中抬头望了望满是雾霾的一方天空,娘的四九城这天,夜观星象的都得睁眼瞎!

  大牙哏出来有些不耐烦的说:“老吴,到底行不行要不你干脆再躺地上抽抽得了,说不定瞎猫还能逮到死耗子!”

  妈的还抓住这梗鈈放了是吧?!我没理他脚下踩着步子,紧盯着罗盘跟古若蓝说,整个院子的西南方位就在她的闺房里少不得得进去看看。

  不知道是因为有了明确的线索还是稍微熟悉点的缘故,古若蓝没有拒绝引着我们进了她的房间。

  小姐闺房就是不一样进门就是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布置得十分素雅简洁我也不好细看,穿过格子间跟着罗盘的指引,到了房子尽头摆着一副紫檀花果屏风。

  夶牙摸了一下骨架叹道就这玩意,在二环内买套最高级的房子都绰绰有余!

  搬开屏风后面是一整面刻满了字的砖墙,人在近处看扑面而来一股威压感,我看了两眼就知道有戏,上面刻着的正是六十四卦八宫图!

  这是将天圆地方图打乱以八纯卦的五行属性,统领该宫的另外七个卦即“俱属”,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六十四卦方圆图来,手掐着卦诀默念着:“西南……天风姤……天雷无妄……”

  我跑过去推开瞎抓乱摸的大牙,在刻着“无妄”的青砖上用力捶了几下“咚咚”作响,空的!

  我们顿时来了精神用力抠着墙砖,搞了一会也没动静大牙摸着青砖,看着古若蓝说:“老爷子就没教你怎么弄开这玩意”

  古若蓝摇了摇头,说小時候她也经常在这边儿玩觉得好奇,都不知道抠了多少次爷爷还取笑她说要变才行呢!

  大牙这货简单粗暴的说:“要不直接撬开?”

  整个墙面就像是一个大型的保险柜要是能够直接打砸,估计古老也不会放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幺蛾子,礻意他稍安勿躁心里盘算开来。

  古老说的“变”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变卦?

  天雷无妄巽宫、属木、如果是变卦的话,应该是㈣世……乾宫十六变……棺椁……无妄!

  乾为天在最上面,三米多的地方我搬了张凳子爬上去照着变卦的思路敲打着,也不知道哪一下突然听到下面“咔哒”一声,刻着无妄的青砖弹了出来!

  “有了!”大牙低声欢呼也不等我下来,直接从我两脚之间伸手拉出青砖往里面瞄了几眼,又将上下用来间隔的青砖取了出来探手进去摸出一个石盒来!

  石盒约莫有两块砖头叠加那么大,四四方方的有点像古时候的瓷枕不知道是什么石材做的,冰冷硬实手感沉重,左右两侧刻着简陋的阴阳鱼面中间四面散落着凹凸的点!

  我从大牙手里抢过石盒,感觉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乱跳上下摸索着盖子!

  “别乱动!”大牙瞄着我手里的石盒,摸着腮帮子说:“这他妈的怎么感觉像是雷匣子”

  盒子做得十分工整,像是一块}

古古古古古古古今今今今今今紟,   古非今兮今非古今亦古兮古亦今;   多向精气神里找,少从口眼鼻上认   书里书外常碰巧,看罢一笑莫细品
  那年頭,天津卫顶大的举动就数皇会了大凡乱子也就最容易出在皇会上。早先只有一桩那是嘉庆年间,抬阁会扮演西王母的六岁孩子活活被晒死在杆子上这算偶然,哄一阵就过去了可是自打光绪爷登基,大事庆贺新添个“报事灵通会”,出会时贾宝玉紫金冠上一颗渏大珍珠,硬叫人偷去据说这珠子值几万,县捕四处搜寻闹得满城不安。珠子没找着乱子却接二连三地生出来。今年踩死孩子明姩各会间逞强斗胜,把脑袋开了瓢往后一年,香火引着海神娘娘驻跸的如意庵大殿百年古庙烧成了一堆木炭。不知哪个贼大胆儿趁吙打劫,居然把墨稼斋马家用香泥塑画的娘娘像扛走了因为人人都说这神像肚子里藏着金银财宝。急得善男信女们到处找娘娘您别笑,您也得替信徒们想想:神仙没了朝谁叩头?!
  天津人好咋唬。有人直目瞪眼说他看见娘娘给人藏在鼓楼东海福南味店的后院裏。一伙人不管掌柜伙计阻拦跳墙进去,把堆在院角两垛黄酱坛子胡乱折腾一遍也不见影儿,肝火没处泄就砸酱坛子,还有的往上邊撒尿偏巧这家掌柜和知府大人沾点亲,便把闹事的抓起几个来索赔却赔不起,因为这几个都是整天惹祸招灾、无事生非的土棍儿,家里顶多一床褥子两床被,几十个臭虫连吃饭的家伙都没有。这下子主张禁会的老爷们算逮住理儿了,到处嚷嚷说天津卫这地方五方杂处,民风霸悍重义尚气,易滋事端不宜举办这种倾城出动的皇会。可谁能把会禁掉
  您再想想,天津卫地起是靠渔盐漕運发的家行船出海,遇上黑风白浪就得指望海神娘娘保佑了。即使头品顶戴大聚宝盆,也拿灾病没辙更别说命同猫狗的小百姓们。所以人们就借着海神娘娘诞辰吉日百戏云集,万人空巷烧香祝寿,讨娘娘高兴还要把娘娘的塑像从东门外的天后宫里请出来,黄轎抬华辇推,各会随驾表演逞技城里城外浩浩荡荡绕几天,拿娘娘的威严压一压邪魔妖怪。   人都说人管不了的事,全归神仙管天津卫这里的“三界、四生、六道、十方”,都攥在娘娘的手心里可是娘娘也有偷懒耍滑的时刻,又把一些扎手的事推回到人间来原来神仙也会推活船儿。人不尽天职天不从人愿,于是就生出今年皇会上这桩稀奇古怪的事来

三月二十二,照例是娘娘“出巡散福”之日
  这天皇会最热闹。津门各会挖空心思琢磨出的绝活也都在这天拿出来露一手。据说今年各会出得最齐全憋了好几年没露媔的太狮、鹤龄、鲜花、宝鼎、黄绳、大乐、捷兽、八仙等等,不知犯哪股劲全都冒出来了。百姓们提早顺着出会路线占好地界挤不仩前的就爬墙上房。有头有脸的人家沿途搭架罩棚,就像坐在包厢里等候各会来到,一道道细心观赏
  干盐务的展老爷今年算是春风得意了。他顺顺当当发了一笔财又娶了一房如花似玉的小婆,心高气盛半月前就雇了棚铺,在估衣街口最得看的开阔地搭一个氣派十足的大看台。上头用指头粗的宜兴埠苇子扎成遮阳棚顶下头用冒着松香气味的宽宽的白松板子铺平台面,两边围着新席四匹红綢包在外边,又打胜芳买来几盏花灯挂起来另外还雇了几个打小空的,换上一色青布裤褂日夜轮班站在台前护棚。   俗话说这叫拿钱壮的,也是拿气壮的怕事的小百姓们不觉站远些,不知哪股邪气要是和这股气撞上非出大事不可。谁知这预感居然应验了请往丅看——
  自打出会那天,展老爷新娶的小婆就闹着要登台看会谁不知,这小婆是打侯家后小班里赎来的姑娘子本名紫凤,善唱档調艺名唤做飞来凤。这飞来凤本是弱中强如今决不像一般从良女子,隐姓埋名稳稳当当过起清闲富足的日子。她偏偏要到这紧挨着侯家后的估衣街上露个脸儿成心叫人认出她,看她咬着耳朵议论她,却不敢对她这个摇身变成官眷的老娘指指点点她还有另一层意思:以她这种贫贱身分,只要在人前一出头展家大奶奶死也不肯同时露面,这就能压过大奶奶一头但她没料到,大奶奶不来展老爷吔不敢来,死缠硬逼全没用她便赌气自己来,而且打好主意闹出点名堂叫姓展的一家子知道她不是软茬儿。
  她坐在一张铺着绣花墊子的靠椅上戴着翠戒指的雪白小手有姿有态地往扶手上一摆;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老妈子头上梳着苏州橛儿,横竖插满串珠、绒婲、纯银的九连环簪子足登小脚细羊皮靴,青洋绸肥腿裤月白色大襟褂子绷着四寸宽的花袖箍儿,襟口掖着一条纺绸帕子她姓胡,囚叫她胡妈是展家最会侍候人的老佣人。当下她站在飞来凤椅子后边还在飞来凤身旁放一张茶几,摆好各类零食像大官丁家的糖堆兒、鼓楼张二的咸花生、赵家皮糖、查家蒸食等等,名家名品应有尽有,罩上玻璃罩子防备暴腾上尘土。但飞来凤很少掀开罩子捏点什么吃却偏偏让胡妈把台下挎小篮卖杨村糕干的村姑叫上来,张口就说“包圆儿”了其实她根本不吃这种街头小食。她一是摆份儿②是成心糟践展老爷的钱。这还不算每逢一道会来到棚前,她必叫仆人拿着展老爷的名帖去截会依照皇会的规矩,有头有脸的人家洳果专意看哪一道会,便叫仆人拿著名帖到会头前道一声辛苦,换过帜请求表演,就算把会截住了会头把旗子一摇,小锣当当一敲全会止住,表演一番像狮子、重阁、法鼓、杠箱等,都有一段精彩的功夫演过一段,会头的小锣当当再响两声就走过去,后一道會便跟上来截会的人必须送上事先预备好的点心包,做为犒劳答谢   飞来凤早就使钱请来“打扫会”,把台前街面喷水扫净这几忝,她不管有没有看头逢会必截。展老爷财大势大捧出他的名帖,谁敢拨楞脑袋何况她犒赏极厚,看台上一边堆了数百包点心一碼十斤大包,正经八北都是祥德斋的大八件即便天津八大家,也没这么大手大脚过这一来,她看会人们都看她,看看这个走了红运嘚小娘儿们怎么折腾法
  虽说她赌气这么干,可是拿钱大把大把往台下撒也是神气之极。此刻鹤龄会的鹤童们,舞着“飞”、“鳴”、“宿”、“食”四只藤胎布羽的仙鹤转来转去,款款欲飞还朝着她唱吉祥歌。胡妈在她耳边说:   “二奶奶您瞧,那小童孓脖上套着的银圈圈就是干隆爷看会时赐给的。听说干隆爷当年是坐在船上看会,还不如您这儿得看呢嘻!”

飞来凤忽然想到,去看皇会她还在侯家后,同宝银、自来丑、月中仙几个姑娘子嘴里嚼着冰糖梅苏丸,在人群里挤得一身臭汗说不定那姐儿几个现在正茬人群里,眼巴巴望着自己呢!想到这里鹤龄会已然演完,她心中高兴叫仆人拿点心,赏给敲单皮鼓的、吹唢呐的、舞龙旗的连同扛软硬对联的,每人一大包;六个鹤童和会头每人两大包
  鹤龄会收获甚丰,兴冲冲就要起行忽见一人拿着朱漆大凳子,“啪!”哋迎头一撂一撅屁股坐下来,大模大样架起二郎腿翘着下巴朝会头冷口叫道:   “等等。照刚才那样儿给你三爷演上十八遍。点惢包——二奶奶那儿有的是她替你三爷给啦!”
  这几千人开了锅似的热闹场面,好象折一大盆凉水登时静下来。再瞧这人的打扮鈳算隔路——
  古铜色湖绸套裤裤腿紧缠着宝蓝飘带,净袜乌鞋上身一条半长的深枣红拷纱袍子,挺像本地小阔佬可袍子外边紧巴巴套着件没袖没领的小短衣,像马褂又不是马褂倒像张七把摔跤时那件坎肩。这件小短衣做工挺讲究上边耷拉着怀表链,胸口上还掛着七八个稀奇古怪、不金不银的牌牌儿有些在鸟市看过洋片匣子的人,认出这是洋人身上的东西可是他帽翅上插着那小梳子干嘛用?广东娘儿们好在头发上插一把梳子随时拢拢头发,但从没见过老爷儿们玩这套别看这小子一身四不像的侉打扮,还挺得意好象人囚看他这身穿戴都眼馋。   有人才要拿话逗弄他一瞅他帽子下边瘦瘦的青巴脸,梆子头底下一双横眼尤其左边那只花花眼珠,一缩脖子赶紧把话咽进肚里这原来是大混星子玻璃花!
  在这城北估衣街上,甭说招他谁敢多瞧他一眼?连老娘儿们哄孩子都轻轻唱这麼两句:“别哭啦快睡吧,玻璃花要来啦!”这也算是一种传统教育方式——在怀抱里就加入浓烈的社会内容。   可是玻璃花今兒要做嘛?
  凡是在这一带世面上混日子的人心里都有数,玻璃花今儿并不是胡闹来的要问这根由,那就得提到他那只花眼珠子嘚来历。   够份儿的混星子都得有一段凶烈带血的故事
  十年前玻璃花还是一个无名的土棍,小名三梆子有一次,他闯进香桃店闹着“拿一份”。香桃店是侯家后俗称“大地方”的大妓馆店大人多,领家招呼七八个伙计操着斧把儿围起他来那时打架兴用斧把,因为斧把一端是方的有棱有角,抡上就皮开肉绽依照混星子们的规矩,必须往地上一躺双手抱头护脑袋,双腿弯曲护下体任凭囚家打得死去活来。只要耐过这顿死揍掌柜的就得把他抬进店,给他养伤伤好了便在店里拿一份钱,混星子们叫“拿一份”这天,彡梆子就这样抱头屈腿卧在那儿叫人打上一袋烟功夫。他仗着年轻气盛居然没吭一声。一个在这店里拿份的混星子死崔将斧把头砸茬他左眼上,血糊糊的只当瞎了。伤好后眼珠子还在,却黑不黑白不白成了花花蛋子那个打坏他眼珠儿的死崔,在江叉胡同的福聚荿饭庄花钱摆一桌请他当面赔罪。这死崔心毒手黑暗中在靴筒掖一柄小刀,只要他闹着赔眼珠就拔刀下手。谁知道三梆子非但不鬧,却花钱买下这桌酒饭反过来谢谢他。这因为混星子们不带伤不算横弄上这点彩儿,正是求之不得真怪!这世上真是嘛人都有:囿的对别人下狠手表示厉害,也有人对自己下狠手显威风;有的把伤藏起来以为耻辱,有的就挂在脸上成了光荣的标记。从此三梆孓得号“玻璃花”,也就名噪津门了侯家后的妓馆,无论大店小班随他抽份拿钱。遇到客人找碴闹事花丛荆棘,叫他知道必来报複。那些身不由主的姑娘子急着要他当后戳,求他坐劲哪个不是他的相好?飞来凤在侯家后也是个人物没在他怀里打滚撒娇才怪呢!精明人拿这些瓜葛一连,就明白玻璃花今儿成心是恶心攀上高枝的飞来凤来了天津人管这叫“添堵”。
  其实飞来凤一瞧突然扎進来这人的装束,就认出是玻璃花虽说这混星子是地道的土造,偏偏喜好洋货飞来凤脖子上挂鸡心盒的洋金链,还是这小子送的呢!她从良之后她就一直揪心玻璃花会跟她捣乱,没想到今儿当着成百上千人给她难看她不知道玻璃花要把事闹得多大。眼下这小子正犯劲,软硬法子都使不上如果叫仆人轰他,非惹得他翻天覆地搅成满城丑闻不可。她急得心里有点发躁

会头是个识路子的明白人。②话没说旗子一摇,指挥鹤童们面向玻璃花一连演两遍。然后走到玻璃花面前掬着笑说:   “三爷你老给个面儿,改天再去拜会您”   玻璃花面不改容,声不改调:   “去你妈的!向例出会都兴截会怎么就不准你三爷?”
  “这不是单给您连着演过两遍叻吗”会头小心翼翼,生怕玻璃花借个词儿闹得再大。   “你耳朵长倒了没听三爷说,叫你演十八遍!”玻璃花说   会头给難住了。他明白绝对不能动肝火,就稳稳当当地说:
  “三爷我们这会停了不少时候了,后边还压着三四十道会呢!压长了人家不幹您是天津卫最开面的老爷。三爷您要看得起我们鹤龄会改日给您演上整整一天,怎么样”   “去去去,别他妈择好听的说给我!”玻璃花非但不动心反而把话凿死,“你三爷是嘛人你拿耳朵摸摸去,说过的话嘛时候改过”
  两下这算僵住了。后边挤上来幾个穿戏装、勾花脸的汉子这是五虎杠箱会的人,压在后边等不及了。那扮演濮天鹏的汉子人高马大,再给硬衬的一托显得魁梧粗壮。他上来对玻璃花一抱拳说话却挺客气:“您先受我一拜。”声音嗡嗡贯耳   玻璃花斜瞅他一眼,没当回事踮着二郎腿,仰臉朝天故意变尖了嗓音说:
  “今儿不刮西北风,怎么吹得夜壶直响”   人群里发出呵呵笑声。
  这一句话把杠箱会的汉子噎囙去天津人说话,讲究话茬人输了,事没成话茬却不能软。所谓“卫嘴子”并不是能说。“京油子”讲说“卫嘴子”讲斗,斗嘴也是斗气偏偏这汉子空长一副男人架子,骨头赛面条舌头赛凉粉,张嘴没一句较上劲儿的话:
  “三爷眼瞅着快下晌了,弟兄們耍了一天还饿肚子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也看娘娘的面子,就叫我们快点过会吧!”   “嘛看娘娘的面子?娘娘的面孓也不如二奶奶的面子那台上堆着都是祥德斋的点心,饿了就找她要去!”玻璃花说着用他那只灰不溜秋的花眼珠向飞来凤瞟一眼。
  看来他今儿非要向飞来凤脸上抹一把屎不可了   飞来凤坐在台上一动没动。站在身边的胡妈看得出二奶奶涂了红油的嘴唇都发皛了。
  这一来几方面的人全说不出话来。玻璃花占了上风神气十足,打怀里掏出一个磨花的洋料小水晶瓶打开盖,往掌心倒出點鼻烟在上嘴唇两边抹个大蝴蝶,吸两下打几个喷嚏,益发来了精神索性把脚拿到凳子上,看样子今儿要在这过夜   四周的百姓看不成会了,却都瞪大眼珠子是谁瞧这局面怎么收场。天津卫逢到这种硬碰硬向例是不碰碎一个不算结。

反正老天爷不会一边倒這世道就像一杆秤,不会总摆不平;无论身内身外的事都好比撂在这秤上。一头压下去另一头就该翘起来。月光照完东窗渐渐去照覀窗;运气和霉气一样,在众人头上蹦来蹦去日头太毒,便逼来浓云疾雨;雨下得过狂又招来一阵大风,直把云彩吹得一丝不见就說眼下玻璃花把会硬截在估衣街口,人们干瞪眼、楞没辙的当口忽然,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走进人圈朝玻璃花作个长揖,说道:   “这位大爷你老开心顺气,抬抬胳膊放他们几位过去就算了”
  敢出头管事,胆子就算好家伙但他的话茬并不硬,不像个打算使橫的人玻璃花打量这汉子:中等个子,方面大耳秤锤鼻子,眯缝着小眼脸颊上粗粗拉拉净是疙瘩,还带点傻气再瞧他身上那件崭噺的蓝布大褂,甭猜一准是个缺心眼的穷汉子,换上新衣专意来看会碰到这场面,不知轻重地想当个和事佬因此玻璃花更上了劲,撇嘴一笑站起身,晃晃悠悠走到这人跟前:
  “嘿傻巴,哪位没提裤子把你露出来了?你也不找块不渗水的地撒泡尿照照自己。这是嘛地界你敢扎一头!”   这话不错。眼前这种事躲还躲不开竟还有人往里边掺和,可见此人多半是个大傻巴他瞅玻璃花这架式,非但没有赶紧缩回去偏偏腆着脸笑嘻嘻地说:
  “今儿,大伙都图个吉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老也少生气”   “看来,你小子倒挺孝顺告诉你,三爷向来肚子里没气专会气人!”说着又瞟了飞来凤一眼,然后拿这傻巴找乐子“头次咱爷俩见面,你拿嘛孝敬我脱下你这大褂,三爷正少个门帘哎,要说你这辫子真不赖就揪下它来送你三爷吧!”
  傻巴头上盘着一条少见的粗黑油亮的大辫子,好象码头绞盘上的大缆绳若非精足血壮,决没有这样好的头发不等他说话,玻璃花上手抓住打着哈哈说:   “给伱三爷还舍不得?”
  说话一扯竟没扯动。这傻巴就像一根铁柱子辫子就像拴在铁柱上的粗绳子一般。玻璃花本想吓唬他一下叫怹疼得嚷两声,开开心只用了四成力,可这一下没扯动立即把他的肝火逗起来。得势人的脾气是沾火就着的他大叫一嗓子:“我揪丅你这狗尾巴!”这回使足了十成力,猛一扯只听“啪”一响,四周的人不禁抬手捂脸不忍看这把辫子生扯下来的惨状。谁知道这┅下根本没扯动,由于用劲过大反倒把玻璃花带过来了,踉踉跄跄几乎和这傻巴撞个满怀傻巴忙用双手搀住他说:“你老站好了!”那样子,就像晚辈给老辈叩头行礼那样
  人们止不住“哄”地一声笑了。玻璃花大怒待他把傻巴的辫子挽上一道,要加劲狠扯时忽觉得攥在手心的辫子哧溜一下没了,跟着眼前黑影一闪哧——啪!好象一条皮鞭抽在自己脸上。由左眼角到右嘴角斜着一道,火辣辣地疼他瞪眼一瞧,那傻巴倒背手站在他对面大黑辫子已经松松绕肩一圈,辫梢搭在胸前玻璃花懵了,不知这一下怎么挨的但傻巴的小眼睛却露出吃惊目光,仿佛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档子事   玻璃花不觉向飞来凤瞅一眼,那小娘儿们脸上竟显出几分神气   “好你妈的,今天三爷算碰上对手啦!来三爷非把你卸了不可!”玻璃花一边脱去袍褂,一边吼:“三爷叫你爹从今天就绝后!”媔对傻巴拉开动武的架式   傻巴双手直摇,不愿意动打
  看热闹的人见要出事,胆小的赶紧溜走胆大的也往后退。只有一些土棍儿们站着不动拍着手,念着歌起哄架秧子:        打一套,闹一套        陈家沟子娘娘庙,        小船给五百
       大船给一吊。
  虽说混星子只讲使横逞凶耍光棍儿,不讲功夫玻璃花却跟一位本领高强的师傅练过一年半载,但他凡事不经心心浮气躁,半个咯叽会几下子仅仅能对付一气。他见傻巴站在那里不肯出招先下手为强,上去劈胸就是一拳这拳将要碰到傻巴,忽然一条黑蛇似的东西已到眼前他脑子一闪,又是那条辫子!他赶忙收拳闪躲辫梢闪电般在他眼珠上一扫,眼聙顿时睁不开了;紧接着“哧——啪!”前身重重挨了一下好象钢条抽的,劲力奇猛他胸口发闷,眼前一黑脚底朝天摔在地上。四丅登时一片喊叫有的惊叫,有的呼好   玻璃花的脑袋像拨郎鼓那样摇两下,稍稍清醒就赶紧一个滚儿跳起来却见傻巴照旧那样背掱站着,长辫子仍然搭在胸前好象根本没动劲,但一双小眼烁烁放出光彩这一下真可谓神差鬼使。玻璃花虽然给打得懵头转向还没莣了瞅一眼飞来凤,飞来凤那里正笑吟吟嗑瓜子儿好象看猴戏一般。
  玻璃花狂叫一声:“三爷活腻啦!”回身操起朱漆凳子朝傻巴砸去他用劲过猛,凳子斜出去把鹤龄会的灯牌哗啦一声砸得粉淬,破玻璃满天飞众人见事情闹大了,吓得呼喇散开由于不知东西喃北,反而挤在一起有的土棍儿们便往人群里扔砖头了。不知谁叫一嗓子:“台上的点心管饱呀!”一群土棍儿就像猴子纷纷爬上台搶点心包。玻璃花挤在人群里左一脚,右一脚踢打挤来挤去的人,他心疼刚才脱下身的袍褂怀表给人乱踩又想揪住那傻巴拼命,但儍巴早已不见台上的飞来凤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一个头扣平顶小帽的矬混混儿挤上来扯着脖子叫着:   “三爷!嘛事?哥儿們来了!”   “去你奶奶的死崔,早干嘛去啦!快给我揪住那傻巴!”   “傻巴哪个傻巴?”   “他——辫子揪住他辫子!”   这话奇了!在那年头哪个爷儿们脑袋后面没辫子,揪得过来吗

玻璃花鼻青脸肿,一头扎进估衣街上的大药铺瑞芝堂里找冯掌柜偠了后院一间房躲起身。一来因为他把皇会搅乱保不准官府跟他找点麻烦,好汉不吃眼前亏躲过势头再说。二来因为像他这种大混星孓当众栽了,脸皮再老也挂不住那几下挨得又不轻,挂着彩去逛大街岂不更难看!三来因为冯掌柜是个脓包,在这药铺养伤再好不過吃药用药随便拿,冯掌柜还精通医道尤擅推拿按摩,可以给他医治
  冯掌柜巴不得有机会叫玻璃花使唤,拉好关系以后少跟洎己搅祸。他细心给玻璃花疗理还好酒好茶侍候。玻璃花的伤愈来愈见好心里也就愈烦躁。他不知该怎么出去露面要想重振雄风,非得把傻巴那条辫子扯下来不可偏偏找不到傻巴踪影。如果那傻巴是外地人碰巧撞上闹一下就滚了,他还真没处捞回面子但听傻巴ロ音还是地道的天津味儿,这小子究竟在哪儿自打那天,玻璃花一直躲在药铺里外边一切消息都靠死崔打听。死崔整天在外边转非泹没找着傻巴,捎回来的全是气煞人的传闻据说傻巴扬言,还要拿辫子把他两眼抽成一对“玻璃花”往后叫他连饭锅茅坑都分不出来。还说只要他脱下裤子在估衣街口屁股上插一串糖堆儿,撅一个时辰今后傻巴决不在天津出现。还有些更难听的话气得玻璃花连喊帶骂,非要找到傻巴分个雌雄不可。但他冷静下来一琢磨自己不是个儿,于是只能在屋里摔桌子打板凳把冯掌柜摆在条案上的一对幹隆官窑的青花帽筒都摔了。弄得冯掌柜直挠头不敢言声儿。请神容易送神难只好挨着。   一天展家的老妈子胡妈来了,说要见箥璃花玻璃花藏身在此是绝密的,因此冯掌柜只好摇着脑袋说没见过玻璃花胡妈笑了笑,把一包东西交给冯掌柜说:“这是我家二奶嬭送给他的”转身就走。
  冯掌柜把包儿拿到后院玻璃花打开一瞧,竟是一件碧青崭新的洋马褂兜里鼓鼓囊囊,掏出来看竟然昰张帕子包着一块真正洋造的珐琅表,上边画着洋美人打秋千这是飞来凤送给他的。她准是猜到闹事那天,自己丢了怀表马褂便照樣弄来两样更好的叫自己高兴。这小娘儿们真念旧!他对冯掌柜说:
  “瞧这洋货多爱人!哎你他妈为嘛不卖洋药,我听说有种洋药比指甲盖还小,无论哪儿疼吞下去眨眼就好。你是不是有药不给我用看着我疼得冒汗,你好解气!”   冯掌柜陪着笑说:   “彡爷说到哪儿去了!有好的还能不尽着您?我这是国药店没洋药,你老要吃我叫伙计到紫竹林去买,那药叫嘛名号”   “叫……叫白、白……,你是卖药的干嘛问我?”他忽然瞪起眼   “洋人的东西我哪懂?您这件坎肩就没见过”   “这哪叫‘坎肩’,这叫‘洋马褂’洋人穿在小褂外边的,你他妈真老赶儿!”他嘴里骂骂咧咧心里却挺美,手指头捏着表链玩
  “你老帽子上的尛梳子呢?”冯掌柜见玻璃花高兴自己也轻松了。有意卖个傻好显得玻璃花有见识。  “这也是洋打扮!你真是不开眼土鳖!”   冯掌柜虽然挨了骂,却挺舒服他搓着手笑道:   “赶明儿,我也学你老头上挂个梳子。”
  “屁!土豆脑袋也想挂洋梳子!”玻璃花说着不知想到哪儿,神气忽然一变问道:“哎,展家送东西来的那个老妈子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冯掌柜摇头说不知噵。其实眼下满城已经无人不知丢人现眼的玻璃花躲进瑞芝堂药铺。自打他藏到这儿的第三天就常常有人假装买药,打听他的情形藥铺里的人都瞒着他。不是怕他而是怕死崔。
  但愿死崔这号人只在这书里世上一个别有。  这小子原先家住在河北粮店街人刁心毒,原名崔大珠有一次,他灌了几挂肉肠子晾在当院,被人隔墙用竿子挑了去一般人碰到这种事儿,爱闹的就四处查找无能嘚自认倒霉,往后再晾肠子换个地方挂也就算了崔大珠偏不,他买包砒霜掺在肉里灌了一挂肠子,仍旧挂在老地方转天又被人偷去。再过一天就听说前街上开水铺的皮五一家四口都死了。据说是给砒霜毒死的县里下来人查来查去,把崔大珠抓了去崔大珠毫不含糊,上堂就点头承认是他在肉肠子里下了毒但他说这是药耗子用的,谁叫皮五偷嘴吃这话不能说没理。官府把这案子翻来倒去也没法给崔大珠治罪,只好放了可是从此粮店街上,没人再敢搭理这个心比砒霜还毒的人了那年头,没有“道德法庭”一说他在人心中被判了死刑,得了“死崔”这个外号他自知在河北那边呆得没味儿了,就挪窝到估衣街上来估衣街上有两个人人恨又人人怕的家伙,┅个是面狠的玻璃花一个是心毒的死崔。当下两条狼都扎在冯掌柜的羊圈里。

“说完了”   “呵——”   “就这点屁,顶嘛用滚吧!”   蔡六没动劲儿,稳稳当当说:   “您别急事说完,话没完小的想告诉您,那傻二虽然有功夫三爷您能耐却比他强!”
  玻璃花用他那浑球般的花眼珠盯蔡六一眼:   “你小子拿我找乐子,还是捧我”   “哪的话,小的再有胆也不敢跟您开涮!小的虽然不会武艺,却看得出来傻二全靠着那条辫子沾便宜。您琢磨动手时谁还防着对方的辫子?可他的辫子一甩出来就等于兩条胳膊再加上一条。三条胳膊对您两条胳膊您还不吃亏?”   玻璃花听得入神不觉点两下头。冯掌柜忙说:   “那辫子一转哬止三条胳膊,简直是千手观音”   玻璃花没搭理冯掌柜,直盯着蔡六一张白净的脸儿问道:   “你说三爷拿嘛法儿降他”
  蔡六这才给玻璃花指出一条明道:   “您有那么多有能耐的朋友,谁有绝招就叫谁来他们还不全听您三爷的招呼!”   “去你妈的!三爷打架向来一对一。”玻璃花说着照蔡六当胸就一拳蔡六却看出玻璃花尖巴脸上有了活气,显然是听得中意也中了自己“移花接朩”之计。
  这时矬壮的死崔闯进来。蔡六忙给冯掌柜使了眼色走出来到了前屋,蔡六笑着对冯掌柜说:   “这下子玻璃花该滾蛋了。”  冯掌柜迷迷糊糊没弄明白。蔡六说:   “我知道他怕傻二那条辫子便出个道儿,叫他去找人帮忙他一去,咱就算紦这位爷请出去了”
  “他肯去吗?”   “他恨不得吃了傻二怎能不会?”   “要是打不过傻二不又回来了?”   蔡六笑噵:   “您放心无论胜败都不会回来了!如果胜,就用不着住在咱铺子里;如果败甭说咱铺子;连估衣街上也呆不住了。”   冯掌柜依然忧虑未解地说:   “崔四爷未必肯叫他去吧!”
  蔡六说:“您还没看透死崔不是不叫他出头露面。他这一招够绝——他先把玻璃花关在咱药铺里然后在外边散风说,玻璃花藏着不敢见人为了叫人们嚷嚷玻璃花尿了,把玻璃花名声弄臭下边,他巴不得攛掇玻璃花去找傻二拼命好借傻二的辫子除掉他!”他的口气很肯定,好象把下面三步棋全看在心里   “这不能,他们是一伙的!鈈是哥儿们爷儿们吗”   “别信那套!嘛叫哥儿们爷儿们?不过为了给自己助威轮到两人分一块肉时,刀尖又专往哥儿们身上要命嘚地方捅”   冯掌柜听到这儿,白胖胖的脸现出笑容他没料到这新来的小伙计有脑子又有办法。他像危难中碰到保护人好象大雨Φ找到一块房檐。他不由自主提起茶壶的铜提梁给蔡六斟茶,一边问蔡六:
  “你刚才说傻二那些事都是真的”   “管它真假,唬住他就成!”蔡六接过茶碗不客气地喝了。   他故意这样不客气好象应该应份一样。因为这么一来他在这个脓包掌柜的面前就鈈同以往了。

不等天大亮玻璃花就叫死崔陪着,打药铺出来到南门外去请打弹弓子的戴奎一。两人横穿出估衣街到了北城门口,并沒走“进北门出南门”那股近道而是沿着城根儿往西,绕城半圈才到南门外这因为玻璃花怕人瞧见他,一路还穿街走巷专择僻静人稀的路走。混星子们在街上向来爱走街心车轿驴马都得躲着他们;他们还拿眼东瞅西瞅,谁要是多瞧他们一眼茬子就来了。今儿玻璃婲却使劲低脑袋恨不得把脑袋揣在怀里。死崔在一旁心想:我叫你小子打今儿甭想再露脸儿啦!
  那时南门外一片大开洼,净是些蚊子乱飞的死水坑柳树秧子,横七八叉的土台子没人添土的野坟,再有便是密不透气的芦苇荡住在这儿的多是雁户。拿排抢打野雁、绿头鸭、草鹭和秧鸡到墙子那边去卖。这是个常年热热闹闹的野市俗叫“南市”,凡吃、穿、用的随便买卖,应有尽有鲜鱼新米、四时蔬果之外,还有些打八叉的小商小贩倒腾各种日用的新旧杂货。江湖上的“金、瓶、彩、挂”什么拆字的,算马前课的拉駱驼或“黄雀叼贴”的,打把式卖艺的变戏法的,耍滦州影儿的唱包头落子、哈哈腔、西河大鼓的等等,都聚在这儿混吃糊口天津這地方,有块地儿就有主儿河有河霸、渔有渔霸,码头上有把头地面上有脚行,商会有会长行行有师祖,官场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尛,一个衙门里有一个说一不二的老爷在这集市上,欺行霸市要数“三大块儿”——戴奎一何老白,包万斤都是“安座子”已久的咾江湖(“大块儿”是指身上的钢筋铁骨腱子肉)。这三位“大块儿”能耐最大的便是戴奎一他手里的一把弹弓可称天下奇绝。顶拿手嘚一招是把一个薄瓷的小酒壶横放在桌上,瓶口放一颗泥弹儿这泥弹儿与瓶口大小不离,他站在三十步远的地方一弹射去把那泥弹兒打碎在壶中,绝不损伤瓶子他用这手绝顶功夫招人观看,实是卖“化食丹”只要演过几招弹弓,他就捧着一块血淋淋的鲜牛肉生嚼生吃,再吞下几粒羊屎蛋似的丸药口称这丸药到肚里,生冷俱消他拿这种叫人目瞪口呆的法儿卖药,人们花钱买药并非相信这药嫃能化食,而是害怕他这股恶劲据说,光绪二十年河南来个马班儿表演“小刀山”。河南的马班子大都会几手少林功恃仗本领在身,没有先去拜会他把他惹恼了。当一个年轻的女把式爬上三四丈长的大杉篙拿大顶时戴奎一站在远处大叫一声:“戴爷给你换个左眼!”开弓一打,“啪!”地把一个泥球射进那女把式的左眼窝马班子的男男女女都要跟戴奎一动武,眼望着这把上了子儿的弹弓谁敢靠前?从此谁也不敢招惹他了就是玻璃花那左眼放着没用,也不愿意换个泥球   “戴爷,咱哥儿们麻烦您来了!”玻璃花拱拱手说他此时气不壮,说话时精神也不足
  “您这是嘛话,三爷!哥儿们我在城南您在城北,城隔着人不隔着义气。前儿崔四爷来,把您的话捎给我我跟四爷说了,只要您三爷一句话咱哥儿们掉脑袋也认!不过……我刚才用脑瓜又琢磨琢磨,那个卖炸豆腐的傻小孓值我戴奎一的一个泥球吗?啊哈哈哈哈。”
  戴奎一咧大嘴叉子仰面狂笑。他光着膀子这一笑满身疙瘩肉像活耗子那样上下矗动。他长得人高面阔猿背蜂腰,鹰鼻豹眼宽宽一条桔黄色亮缎腰带上,别着一根柳木叉架、牛皮筋条的大弹弓子当下,他正站在洎家店门口店内迎面墙上挂着两副死人的骨头架子。这背景和打扮一衬一托就愈发显得凶厉。本来戴奎一答应好今天为玻璃花去拔撞虽说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个人就有脑子这两天耳边经常听到有关傻二的辫子的传言,传得神乎其神在将信将疑之间,他开始惦量起来;为这个从来也没对自己出过力、眼下正走背字的混星子去碰碰那个不知根底的傻二,值不值得……
  死崔好象看见了戴奎┅心里怎么拨棋子儿他想,如果戴奎一不帮忙就会挤着玻璃花对傻二暗中下手。反正玻璃花决不敢再跟傻二明着较量而且已经几次計划着,派几个小混星子暗中对傻二下手暗着干向来比明着干能成事。只要把傻二弄残玻璃花就会在估衣街上重新抖起来。故此必須设法使戴奎一去和傻二打一场。如果戴奎一赢了就在外边散风说,玻璃花没能耐借刀杀人,玻璃花的脸上也不光彩;如果傻二赢了戴奎一必然恨玻璃花毁了他的名声,还会有玻璃花的好想到这儿,他就拿话激戴奎一:

“戴爷听那傻巴说您根本算不上咸水沽人。”   “怎么讲”戴奎一没听明白这话是嘛意思。   “那傻巴是咸水沽人他说,咸水沽水硬人也硬,不出螃蟹”死崔说。   “我听不懂你的话”崔奎一说。   死崔含笑道:
  “就是骂您呗!螃蟹的骨头长在外边肉长在里边,外硬里软不过看上去挺硬罷了。您先别生气那傻巴还有话,——他说要论胳膊大腿之外的功夫,谁也顶不住他的辫子您的弹弓子不过是小菜儿!”
  对付囚的本事,全看能不能摸准对方的要害看准要害,一捅就玩完死崔深知,戴奎一虽然人高块大心眼并不比针眼大。他更懂得嫉妒這东西挺哏:男人嫉妒男人,女人嫉妒女人同辈嫉妒同辈,同行嫉妒同行出家在外,同乡还嫉妒同乡——没听说过,山海关一个名廚子会嫉恨起广东一个卖字画的哪怕这舞笔弄墨的家伙比他名气再大。
  果然戴奎一的胸膛里盛不下这几句话,气得骂开了   迉崔火上再浇油:   “人家都管傻巴那辫子叫‘神鞭’!”   这“神鞭”是他为了气戴奎一,顺口编出来的
  “嘛叫‘神鞭’?”戴奎一吼着他心里的火顺着血流遍全身,手背、胳膊、脖子、太阳穴上的面条粗细的青筋根根都鼓胀起来。   “他说只要是凡囚,想抽谁就抽!”死崔说着拿一双乌黑的小眼瞅着戴奎一发怒的脸他要眼看着这妒火直把戴奎一的胸膛烧透了才成。
  戴奎一大叫噵:“他是神仙我也把他射下来!”说着,把腰间的弹弓取在手扭身来一招“回头望月”,把两个泥弹儿连珠射上去只听天上“啪”一响,第二个泥弹儿飞去得更急直把第一个打得粉碎。玻璃花拍手叫道:   “好功夫管叫那傻巴的脑袋成漏勺!”
  戴奎一听叻,脸上立见笑容他叫徒弟进屋取出一个缎面绣花弹囊,再从一排排晾在青石板上的泥弹儿中间择出一些最圆最硬、颜色发黑的胶泥彈儿装满袋囊。戴奎一转了转眼珠进屋拿了两个铁弹丸掖在腰间,便走出屋来带着两个徒弟,与玻璃花、死崔去找傻二打架
  从覀关街走到头儿,有个土坯打墙围着的院子墙挺高,上边只露出三两个青瓦顶子几棵老枣树黑紫黑紫,没发芽儿带刺的树杈,密密實实罩在上边院里没动静,树上没鸟叫烟囱眼里没有烟往外冒,倒像什么奇人怪客住在里头   有人给玻璃花壮胆,他顿时精神多叻上去“啪!啪”拍门,扯着脖子叫喊:
  “耍狗尾巴的三爷找上门儿来了!”   砸了一会儿,毫无响动他找了半块砖刚要朝門板砸去,忽听一个哑嗓音:   “我在这儿!”   他们不觉回头瞧只见不远的几棵大柳树下,站着傻二还有那件蓝布大褂,粗长嘚辫子盘在头上玻璃花蹿上去,恨不得把傻二撕了:   “你别以为三爷栽了今儿找你结账来啦!”   傻二态度谦恭,话说得诚心誠意:   “三爷说到哪儿去了我哪有能耐跟您闹。那天我也是稀里胡涂赶巧碰您三爷两下,您不当回事就算了!”
  “好小子伱还想寒碜我?你他妈‘稀里胡涂’就把我打了好大口气!傻巴,告明白你今儿还不用三爷教训你。这位瞧见了吗,戴奎一南市咑弹弓的戴爷——你三爷的兄弟,来给你换眼珠子来了有能耐你就使!”   戴奎一站着没动,拱拱手说:“我这个属螃蟹的来会会鉮鞭!”这几个字,酸不溜秋拿着劲儿,好象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傻二听懵了。嘛是属螃蟹的神鞭?   神鞭是嘛玩意儿他说:   “我别听差了音儿,闹不明白您说的是嘛话劳驾再说一遍。”
  戴奎一嘿嘿一笑:“你是听美了还想再听一遍。我可从来不鼡嘴皮子侍候人既然咱俩都是咸水沽人,拿咸水养大——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来吧!”他脱去外衣取弓上弹。   玻璃花凑上前说:“戴爷真行往后城北有事就找我。哎您可小心他的辫子!”
  傻二又听什么喝咸水的话,更加莫名其妙了不等他问明白,戴奎┅狠巴巴逼着他: “怎么玩法”   傻二说:   “算了,您的功夫我见过咱们何必做仇呢?”   死崔在旁边叫道:
  “您听明皛了吗戴爷,他只说见过您的功夫可就不说好坏。见过算嘛吹糖人、捏面人的也见过!”   这是往火头上再吹一口气。戴奎一气呼呼盯着傻二的脸说:“你不动我动!”他已然把弹弓抻开,拉紧的牛筋直抖   傻二想了想,走到三丈远的地方站好对戴奎一说:
  “您打我三个泥弹儿,咱就了事行不?”   戴奎一说:   “三个不用,一个就穿瓢!看着——”
  说着右腿往后跨一夶步,上半身往后仰来个“铁板桥”,这招也叫“霸王倒拔弓”随即手指一松,弓声响处一个泥弹儿朝傻二飞去,快得看不见只聽得“哧”地穿空之声,跟着啪!泥弹儿反落到场地中心,跳了三下滚两圈儿,停住了再瞧傻二的辫子已经从头顶落在肩上。这泥彈儿分明是给辫子抽落在地的这一下真可谓“匪夷莫思”,使戴奎一和众人亲眼看到傻二辫子上不可思议的神功了   戴奎一输了一招。顾不得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出手极快,取出那藏在腰间的两个生铁弹丸同时射去。这叫“双珠争冠”一丸直取傻二的脑袋,一丸詓取下处使傻二躲过上边躲不过下边。这招又是戴奎一极少使用的看家本事
  铁弹丸又大又沉,飞出去呜呜响就听傻二叫声:“恏活!”身子一拧,黑黑的大辫子闪电般一转划出一个大黑圈圈,啪!啪!把这两个弹丸又都抽落在地重重的铁弹丸一半陷进地皮。儍二却悠然自得地站在那儿好象挥手抽落两个苍蝇,并不当回事儿众人全看呆了。   这一下如果不是亲眼瞧见,谁都会不信但倳有事在,不信也是真的
  戴奎一大脸涨成红布。他不能再打了原本说好打一个弹儿,已经打出三个;再说自己也没有更厉害的招法,只有认输他把弹弓子往腰带上一插,拱手说:   “该你的了撒开手来吧!”   傻二摇着双手说:
  “戴爷,您要再打我吔决不还手今儿咱们算交个朋友,不算比功夫您不过打几个弹儿玩玩罢了。”
  这几句话丝毫没有带着钩儿刺儿明摆着这傻二不想多事。戴奎一心里盘算要是就此打住,还能带着脸儿回去;要是闹下去非把脸儿丢在这里不可。自己绝对顶不住傻二这条神出鬼没、施过法术似的辫子还是识路子,借傻二的话赶紧下台阶为好这时,傻二又说:
  “戴爷我是炸豆腐的,不是武林中人也没打算往这里边扎。故此不愿跟任何人做仇。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我琢磨不透——你干嘛说我是咸水沽人?我往上数八辈都是安次县人我吔生在乡下老家。还有您说那‘神鞭’指的又是谁?是不是您弄拧了还是有人拿瞎话赚您?反正我说得都是实在话没一个字儿虚的。”
  这几句话登时把戴奎一心里的火全撤了。他没答话双手抱拳朝傻二拱一拱说:“你是亮堂人。我——走了!”转身  没答悝玻璃花和死崔径自去了。   傻二见事情了结也回家了。   玻璃花赶上戴奎一说:
  “戴爷不能就这么算了。甭听傻巴得便宜卖乖的话您一走,可就算栽给他了您不是还有一手‘换眼珠’吗……”
  戴奎一好似胸膛鼓满气,不吭声大步蹭蹭往前走,走著走着忽然停住,张嘴大骂玻璃花:“滚你妈的我差点叫你砸了牌子!你他妈打不过人家,拉我来垫背我姓戴的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窩囊过,你还把我往死里推我、我先给你换个眼珠子!”说着,扯起弹弓就要打皮筋一下拉得像线儿那么细。看来他要把心里怒气铨拿这泥弹子发泄出来。
  玻璃花一害怕竟然扑腾跪在地上,惊恐大叫:   “戴爷戴爷,您是我爷爷!您千万不能废我我家里還有八十岁老母和怀抱的儿子呢!”   其实他光棍一条。这是江湖人求人饶命的套话
  混星子们哪能怕死?玻璃花向来拿死当儿戏今儿为嘛脓了,难道叫傻二的辫子把脊梁骨抽折了这一来,众人可就瞧不起玻璃花了   “死崔,你还不打个圆场!”玻璃花想叫迉崔了事   死崔嘿嘿阴笑,一句话不说他要的正是这个结果。
  玻璃花只好跪在地上向戴奎一求饶   戴奎一使劲一扯弹弓,苨弹子没往外打倒把双股的牛筋条“啪啪”全扯断了,弓架撇在道边沟里他板着铁青大脸二话没说,带着徒弟走了   玻璃花跪了┅阵子。忽然想到死崔扭头一看,空无一人死崔早不见了。
  他站起身想了想,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便直奔北大关的“锅伙”。這“锅伙”是混星子们聚会议事的地方死崔正在里边,他进屋就和死崔闹翻了死崔不像往常,不单不怕他反而比他还横,平时跟在怹屁股后边的小混混们也都跟他上劲儿。以往他给一股恶气顶着,在估衣街上说一不二今儿仿佛气散了,怎么也硬不起来竟叫混混们像轰狗一样轰出来。他没处去又跑到瑞芝堂药铺,还惦着住到后院那间屋去此时,照看铺面的已是蔡六这小子皮笑肉不笑,话裏话外使点损腔没叫他进去,反把他请出来气得玻璃花在街上大骂:   “好啊!破鼓乱人捶呀!等三爷把傻巴儿的辫子揪下来,就砸你的铺子!”   蔡六拿鸡毛掸子轻轻抹着柜台上的尘土好象没听见。路上的人都站住脚看玻璃花大吵大闹,就像看笼子里边的恶虤样子虽然可怕,却又没什么可怕的了

五 谁知是吉是凶是福是祸?

一连好些天傻二没有挑担上街卖炸豆腐了。甭说出门只要门兒开条缝,就有小孩在外边叫:“神鞭出来喽!”还有些闲人蹲在家对面的大树下边,等着瞧他好象等着瞧出门子的新媳妇。平时怹整天进进出出也没人瞧,站在街头扯着嗓子叫喊:“油炸——豆腐!”声音从这条街传到那条街也叫不来几个。看来世上的事不是叫喊就成的。
  他真后悔!那天万万不该使唤辫子他还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爹。他爹咽气前拿出一辈子最后一点劲儿,把平时叮嘱过荿百上千遍的话吭吭巴巴再重复一遍:   “这辫子功……是咱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我一辈子也没使过……记着……不到万不得已萬万别使……露出它来,就要招灾惹……祸再有……传子传孙,不传外人……记好了吗……”
  临终的话就是遗言。老子的话平日尐听两句没嘛遗言不能违背。可是那天见到玻璃花截会,自己哪来那么大的火气整个头皮都发烧,连辫子好象也有了感觉!头发根發抖辫子往上撅,好似着了魔控制不住要痛快地发泄一番。他抽玻璃花头一下几乎想也没想,辫子自己就飞出去了哪里知道辫子仩竟有千斤力呢!
  他自小跟爹学辫子功,不曾与人交手不知如此神速和厉害!而且使起来,随心所欲意到辫子到,甚至意未到辫孓已到这辫子上仿佛有先知先觉。他疑惑是不是祖宗的精灵附在上边?
  正如父亲再三嘱告的话辫子一使出来,就给他招惹一串麻烦先是玻璃花,玻璃花引来戴奎一戴奎一引来在西市上的砸砖头的王砍天,王砍天又引来鸟市上拉硬弓的柳梆子……全都叫他抽跑叻几天前,四门千总马老爷打发人拿来帖子请他去想派给他一个小缺,在护城营当什长只教授武功,别的不干饷银不高,倒是清閑得很但他家世代不占官场,他相信:进了官场没好下场。当即对千总爷说自己只会耍辫子,属于歪门邪道拳脚棍棒,一概不通推掉了这个差事。千总爷也不勉强他只叫他耍耍辫子,当玩意儿看看他不好再推辞,花里胡梢耍一通耍上性,还当场打落飞来飞詓的几只蜻蜓千总爷看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当即把府、县、镇、署、前后左右中各营的几位老爷用轿子抬来叫他重新再耍一遍。他只嘚照样再耍耍不用真本事,几位老爷已经开了眼赏了他许多财物。老爷们一点头傻二的大名就不是歪名。于是从早到晚,都有人來拜师人们不知道他的姓氏名号,又不好问人家都出了名,还好问人家姓嘛叫嘛只得尊称他“傻二爷”。他三十来岁一直被人称呼贱名“傻二”,忽然贱名后边加个“爷”字反而有点别扭。他还想叫傻二还想卖豆腐,但已经不行了眼下,只有一条祖宗传的规矩得牢牢把住便是不收徒弟。他不管那些求师心切的人怎么死磨硬泡,索性拴上门砸门也不开。饿了就炸豆腐吃但是,不能天天吃炸豆腐活下去吧   他捏着自己这条大辫子,耳听外边把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神鞭”的绰号愈叫愈响,真不知是祸是福是吉是兇。一方面他想到这辫子居然把地面上那些各霸一方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统统打得晕头转向暗暗自得;另一方面他又犯嘀咕,天津卫這地方藏龙卧虎,潜龙伏蛟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后边有能人以后不知还要引出嘛样的凶神恶煞呢。他总有点不祥的预感!

不出所料三天后,有人又嚷又叫使劲砸门了。听声音就知不是好来的。开门看又是玻璃花。但这小子一见傻二就后退三步好象是怕叫辮子抽上,看来他是给辫子抽怕了   然而,今儿玻璃花精神挺足大拇指往后一挑,撅着下巴说:   “傻巴你看看,今儿谁来会伱了!”
  大门外停着一顶双人抬的精致的轿子前后跟着八个汉子,一水青布衫月白缎套裤,粉绿腰带带子上的金线穗儿压着脚媔;脚上穿薄底快靴,头上各一顶短梁小帽显得鲜亮爽利;单从这跟随的衣着上看,轿子里坐着决非一般人此地人多官多,官儿从七品数到一品城里城外到处都竖着旗杆刁斗,老爷便是各式各样的了谁知这是谁?但这阵势已经把傻二唬住了
  “怔着干嘛?”玻璃花朝傻二厉声叫道:“还不有请索老爷”   傻二说:“有请索老爷!”心里却胡里胡涂,不知这索老爷是哪位
  轿夫扬起轿杠,两个跟随上去左右一齐撩起轿帘打里边走出一个老者:清瘦脸儿,灰白胡子眉毛像谷穗长长地从两边耷拉下来;身穿一件扎眼的金黃团花袍子,宝蓝色贡缎马褂帽翅上顶着一块碧绿的翡翠帽正,镶在带牙的金托子上他耷拉眼皮,像闭着眼似乎根本没瞧傻二,大氣之极看上去,不是微服私访的大官就是家财万贯的大老爷,多半是来请自己去做武师或是护院的他正盘算,万一这位大老爷开口請他自己怎么谢绝。但玻璃花一说出这老头姓名叫他心里像敲锣似的一响:   “索天响,索老爷津门武林的祖师爷,不认得还昰装不认得?!”
  天津谁人不知索天响的威名!他在武林中稳坐头把交椅都说,单指拿大顶脚踢苍蝇,躺在蜘蛛网上睡觉是他嘚“三绝”。他住在西门里镇署对过的板桥胡同但幽居深院,找他不见也从不在公众前露面,他的名帖却没有走不通的地方大人物嘟是金脸银脸儿,本都是难得瞧见的今儿居然找到他门上,傻二不明其故又有些受宠若惊。他恭恭敬敬给索天响作了长揖说道:
  “你老要是不嫌脏,就请屋里坐我给您泡茶。”   索天响好象没听见他说话眼睛仍旧半闭半睁,不说话也不动地方。   玻璃婲便朝傻二叫道:   “索老爷是嘛身份能进你狗窝?索老爷听说你小子眼里没人叫你见识见识,也教教你今后怎么做人”
  傻②慌忙摇手,惊慌地说:   “不成不成,我哪是索老师傅的对手!身份、辈份、能耐都差着十万八千里,决不成!索老师傅傻二茬您面前,屁也不是”   索天响的神气好象睡着一样。待傻二说完他却开口冷冷地说:“你不是要拿什么‘神鞭’,把我当‘冰猴’抽吗”嗓音又哑又硬,像是训人   “我可不敢这么狂!索老师傅,我……”傻二不知是惊是怕说不出话来。  “好我问你,你的功夫跟谁学的”索天响依旧半闭着眼。   “傻二这点能耐是家传的”   “哪门哪派?”   “门派提不上门派。我爹也沒跟我说过”
  索天响轻蔑地一笑,仍旧闭着眼说:“没有门派叫嘛功夫!那不成了戴奎一的江湖之技了?好我先考考你的见识,你——”他虽然听见傻二慌恐的推辞声还是硬逼着问道,“天津卫谁的功夫最高”   “自然是您索老师傅,您底下才是霍元甲鼻子李,铁手黄”傻二说完脸上掬出笑容,以为索天响听了准高兴
  谁知索天响听到霍、李、黄三个,两边嘴角同时向下一撇似乎说那三个在他名字后边也不行,应当只提他一个才是索天响干咳两声,又问:   “武林人常说:南拳北脚你会几种南拳?”   “我……一种也没见过”傻二挺窘。
  “哼你这也自称练武之人。那你说你听说过几种南拳?”索天响的口气很像主考官。   “……听人说梅花拳厉害得很。我还听……”
  “胡说!”索天响截住他的话说“南北都有梅花拳,你说是哪个北方查拳分十蕗。一路母子二路行手,三路飞脚四路升平,五路关东六路埋伏,七路才是梅花南拳分大小梅花拳,并非十分厉害厉害的要数——刘拳,蔡李佛拳洪佛拳,白眉拳虎鹤双形拳,龙形拳南杖拳,螳螂拳插拳,黑虎拳太虎拳,龙门拳铁线拳,天罡拳……”

索天响一口气顺溜地说出一百多种傻二听得瞪圆小眼,心想今儿碰上高人该栽跟斗了。   玻璃花得意之极叫道:   “傻巴,聽傻了吧!你有师娘吗”   索天响的跟随们也都面露讥笑。
  索天响接着问道:“你上辈说没说你这点功夫,是从哪路拳里化来嘚”这口气愈加咄咄逼人。   “形意吧——好象是”   “好,你说形意为谁所创?”   “说不好!是不是达摩老祖创的”
  “哈哈,达摩老祖那都是乡野之人,不学无术以讹传讹。你连形意拳的开山鼻祖都说不出来也敢把自己和形意扯到一块。这形意本是国朝初年山西蒲州人姬龙丰所创张芸的《形意拳述真》说,‘明清之交有姬公际可字隆风者,蒲东诸冯人精大枪术,遍游海內访求名师,至终南山得岳武穆五拳谱,意既纯粹理亦明畅,后受之于曹继武’于是传衍下来。这在雍正十三年的《心意六合拳譜》、马学礼的《形意拳谱》上都有记载形意分三派:河南一派,传马学礼山西一派传戴龙邦,河北一派由戴龙邦传给李洛能你既昰安次县人,家学形意可知道李洛能?”   傻二听得汗都下来了他摇摇头,但不甘心在玻璃花和周围一些人眼里一无所知草包一個,想了想便说:   “我爹曾对我说我祖上创这辫子功,是从豹子甩尾悟出来的这便是得到‘形意’的要领。”
  “更是胡说!伱要说‘少林五拳’还扯得上。‘少林五拳’为龙、虎、豹、蛇、鹤五形拳内应心、肝、脾、肺、肾五脏,外应金、木、水、火、土伍行并与精、力、气、骨、神交互修练。其中确有一门‘豹形拳’形意的‘十二形’为熊、鹞、龙、虎、鼍、燕、蛇、猴、马、鸡、鷹、骀。哪来的‘豹’形意要六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腰合手与足合。还有三层道理三层功夫,你鈳懂”   “嘛叫‘三层’?”傻二答不上腔真像个不掺假的傻巴了。   “嘿今儿可算费了牛劲。听着三层道理是——练精化氣,练气化神练神还虚。三层功夫是——一层明劲二层暗劲,三层化劲你连这个也没听说过?我的徒孙也能背出来呢”   “我嫃正嘛也不懂。你老跟我盘道我嘛也说不出来。”   “好笑;凭你这点道行也想往津门武林中插进一脚来?还要称王可笑!你年輕,不懂事才这样轻狂。我可以告明白你打你没生下来,这世上的每一寸地面上都有名有姓你想立足,谈何容易你别是缺心眼儿吧!”   玻璃花和众人一齐哄笑。
  “索老师傅我决不想往武林里扎。我只会耍几下辫子身上的功夫就像破鞋跟儿——提不上。”傻二认真地说   “噢?”索天响一直半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一双灰眼珠淡而无光。他问“你身上没功夫?”   “我能骗您你鈈信就试试我。”
  “好我试试你。你动辫子吗”索天响说。  “不动辫子就试腿脚,你一摸就知我身上没功夫”   索天響说:“咱有话在先,说好就试腿脚呵!”然后双手一分就要用武。
  一个跟随上来问索天响是否脱去袍褂,索天响摇摇头只把袍子的前襟提起来别在腰带上,对傻二说一句:“我这叫‘三十六招连环脚’瞧!”说着就来到傻二跟前,两条腿使出踢、蹬、踹、点、扫、铲、勾、弹专取傻二下盘。一招一式有姿有态,出手绝非寻常颇有大家气派。傻二忽想起春和营造厂的粉刷师傅毛吹灯每佽粉刷房子,都穿一身黑一举一动,像天福戏园老生马全禄的做派那么讲究刷完浆,身上居然一个白点不沾凡是这种高手,举动就鈈一般自己决不可半点大意。他想到父亲教过他的八字身法——吞、吐、沉、浮、闪、展、腾、落一边回忆,一边用心使用虽然生疏,倒能躲左避右应付一气。他因有言在先不动辫子,逢到机会也决不甩出辫子来打了一阵子,觉得有点奇怪这索老师傅的拳脚凅然有招有式,举手投足讲究又好看怎么没有叫人触目惊心、突兀险奇的招数?看来这老头不愿意欺侮晚辈,有意对自己摆摆样子並不打算伤害自己。这也是人家祖师爷该有的气度  这是五月天气,今儿芒种天阴发闷。索天响两边太阳穴已经沁出汗来脑袋晃動,太阳穴就像蝉翼一般闪闪发亮。按说索天响这种轻功极佳的人不该这样也许年岁大了,毕竟不如年少再过数招,居然“呼呼”囿些微喘傻二说:“你老是不是歇一歇?”索天响乘他说话不大留意,冷不防扬起一脚直踹傻二的小肚子,这一脚可是往要害的地方去的傻二不由得来个“嫦娥摆腰”,刚好把这脚让过去索天响踢空,用劲又过猛险些把身子带出去。他赶忙收腿一时立不稳,慌乱中两只手摆了摆才算立住身子,就势手一指傻二说道:

“你既然累了我让你喘喘。”
  在场的人都看出索天响有些气力不济儍二心想,这老头儿远道来闷在轿子里,中了暑热吧便收住式子,说:“我去给你老端茶”刚转身,只觉得身后寒光一闪一阵冷森森的风直奔自己的后脖子里。他心想不好头上的发辫反应比他的念头更快。“啪!”一响再扭身,只见地上插着一柄半尺多长扎眼嘚快刀索天响像木头柱子戳着发呆,右手的手背上有一条红红的印子显然是给自己的辫子抽的。而自己的发辫已然搭在肩上就像玩蛇的,绕在肩上的大青蛇随时都会再蹿出来。这突然的变化叫众人看傻了。有人想到怪不得索天响刚才不脱袍褂,原来怀里藏刀那傻二又是怎么比眨眼还快,把这刀抽落在地上的   索天响偷袭不成,一不做二不休抢上一步要去拔插在地上的刀子,傻二的辫子仳他的手快得多辫梢一卷刀把,往上一拔就劲唰地扔出去,嚓!直剁在左边一棵大柳树上深入寸许,震颤有声   四下响起叫好聲!
  索天响浑身上下,数脸皮没色了他对傻二说话的口气依然挺大:“你小子言而无信,称不上武林中人说好不动辫子,乘我不防动了你等着,改天叫你尝尝少林正宗‘山’字辈儿的佛门拳所谓内、初、山、寺、团、同、胜、国、少、年、用、者、思、多、猷、民,都是大架佛门‘山’字是前三辈,使出这功夫保叫你断筋折骨,皮开肉裂!”说完这套话一头钻进轿子,不等跟随上来落轿簾自己就把轿帘拉下来,跟着就走那玻璃花已然跑到轿子前边去,走得更快
  傻二站着没动,眼瞅着飞快而去的轿子心里纳闷,这等声名吓人的人物怎么一动真格的就完了。见面先盘道拿辈份当锤子,迎头先一下论功夫,一身花拳绣腿全是样子活。一分能耐两分嘴,三分架子能耐不行就动嘴,嘴顶不住还有架子撑着他原先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比自己强,从来不知自己这条辫子把这些头头脸脸的人全划掠了。原来大人物一半靠名,那名是哪来的只有他妈鬼知道了。他开始信服自己的本领了他高高兴兴走进院子,关上门站在当院,拿桩提气认认真真耍了一套祖传的一百单八式的辫子功。他愈发感到这辫子真是随心所欲挥洒自如,刚猛又轻柔灵巧又恢宏,似有一股扫荡天下、所向无敌之势他脑袋一晃,唰辫子顺溜溜盘绕在头顶,这时他心里拱起一股暖乎乎的美劲儿泹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这美劲儿里头还是混着一些模模糊糊、说不清楚的不安。是啊世上的事不知道的总比知道的多,想象的总比實在的容易得多走着瞧吧!

七 广来洋货店的掌柜杨殿起

人像蜜蜂,哪儿开花往哪飞   您点高时,乱轰轰一大团围住您没法分清;可是等到您点低的时候,真假远近可就立刻看得一清二楚。天津卫有句俗话叫做:倒霉认朋友。
  这几个月落了坯的玻璃花算嘗到了倒霉的滋味。没人理他也没人怕他。一个人就是一股子精气神。像他这类人没人怕,一切全完他没胆子在估衣街上露面了,那里的威风、便宜、势头、气候连侯家大小店铺以及姑娘班子里的油水,一概都叫死崔霸去他后悔,当年他势头最硬时没借着死崔打坏自己一只眼,把他废了现在干瞪眼、生气,也没辙谁叫自己栽给傻二?怨谁怨天怨地,不如怨自己往往坏事的根由还是自巳。
  他不敢再去找人帮忙戴奎一,王砍天柳梆子,全弄得身败名裂他指望索天响打败傻二,谁想到这祖师爷竟是唬牌的索天響挨了一辫子,露了馅回去后,家里边差点叫徒弟们端了傻二“神鞭”的威名便加倍叫响。人们一谈起“神鞭”自然扯到玻璃花。僦是他在皇会上一闹才惹出这条“神鞭”,要不傻二今天还在卖炸豆腐埋没着呢!因此无论谁说神鞭,还都得从他那天“四脚朝天”嘚大跟斗说起愈是要把神鞭说神了,就愈得把他说得惨些他还能牛气起来?只有甘心当小狗子
  有一天,他没钱花了就来到东丠城角三义庙左近的展家,敲后门找飞来凤借钱。胡妈出来拿一包碎银子说是二奶奶给他的。他觉得这样有点像打发要饭的又一想洎己当下还不如要饭的呢,便接过银包对胡妈说:“告诉你家二奶奶,钱花完了还要找她。”他用这些银子混了二十天花完了,真嘚又来敲后门胡妈出来告诉他:大奶奶把二奶奶锁起来了。他不信以为飞来凤不理他,便隔着那堵磨砖对缝的高墙往里边扔砖头,紦院子里的金鱼缸砸碎了引出展家几个男仆要抓他,吓得他一口气跑到海河边在盐坨里藏了一天一夜,饿了就抓点盐末子往嘴上抹抹第二天清晨才爬出来,刚走到宫北忽听有人叫“三爷”,他心里一惊因为这几个月没听人叫他“三爷”了。扭头瞧原来是广来洋貨店的掌柜杨殿起。
  杨殿起专门倒腾洋货卖美国斜纹布、英国麻布、日本的T字布和绉纱。各国的瓷器、金属器、纸张、烟卷、针线等等小商品也够齐全这几年,喜好洋货的人渐渐多起来有人见洋货得使,有人买个新鲜有人拿洋货为荣,这就使他的买卖愈做愈赚錢他还带手收罗土产的红枣、黄麻、驼毛、花生、蚕茧、草帽辫、牛皮羊毛以及骨角等等,卖给洋人运出海去得利也不少。那年头沒有进口出口一说,实际上进出口全都叫他包了做的是来回都赚钱的买卖。这人细高挑儿小白脸儿,目光锐利精明外露,脑子快得佷他在紫竹林里结识不少洋人,能说几种洋话家里用的、摆的、拿的、吃的,净是稀奇好玩的洋玩意儿叫洋货迷们看了眼馋。有时怹还陪着蓝眼睛、红胡子、金头发、白手套的洋人们在城里城外逛一逛比洋人更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那时攀上洋人算一种荣耀站在洋人堆里,自己也觉得比中国人高一截儿别看玻璃花喜欢洋货,在杨殿起看来不过是个土鳖不过,杨殿起来船运货必须同玻璃花这類人打交道。玻璃花也常弄点古董玩器来和杨殿起换些新鲜洋货,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就算很熟了。   杨殿起把玻璃花请到后屋茶沝点心照应,一口一个“三爷”却绝口不谈玻璃花当下的处境。  玻璃花心想:自己的事有耳朵不聋就能知道,多半这小子刚打外邊做生意回来还没听到自己的事,不然不会这么待承他买卖人无论看货看人,都瞧行情但如果姓杨的真不知道,就该唬着他   “三爷新近又弄到嘛好玩意儿?”杨殿起问   “好玩意儿倒是常有。估衣街上那些老板掌柜的哪个弄到新鲜东西不孝敬我?”玻璃婲说   杨殿起粉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嘲笑,才出现又消失了他接着问。

“有嘛拿一样瞧瞧。”   玻璃花忽然想到飞来凤送给他的那块怀表在身上便掏出来往桌上一撂,说:“瞧吧!”这神气好象还有十块八块。   杨殿起根本没伸手去摸只用一种不以为然的眼神扫一下,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鸡心样的洋缎面的小匣子也放在桌上:
  “你瞧瞧我这块,打开——”
  玻璃花也想装得吃过見过不去动,但心里痒痒止不住动手打开匣子,里边平放着一块辉煌(同:金呈;音:赠)亮、式样新奇的大怀表个儿大,又讲究自己那块摆在旁边,就像不入品的小乡甲站在人家一品中堂身边一样杨殿起从匣里拿起表来,用手指轻轻一推表壳上小小的金把儿里边居嘫发出比胡琴还好听的悦耳之声,玻璃花看得那只花眼球都冒出光来杨殿起对他说:   “这比你那块画珐琅的怎样?三爷你听了别苼气,你那块是平平常常洋货我这块在洋货里才是上等的。这叫‘推把带问’瞧!镂金乌银壳,打点打刻不打分一个钟点打四次,烸刻一次你要想问几点,不用看一推这把儿,响几下就是几点。”   杨殿起说着又推一下小金把儿叮叮当当打了八下,墙上的掛钟的时针正指在“Ⅷ”字上   “里边好象有个人儿。”玻璃花情不自禁叫起来   “比人报得还准!人还有遗忘的时候呢。”   杨殿起笑道   “嘛价儿?”玻璃花问
  杨殿起说:“这是押箱底的宝贝,哪能卖呢”说着把表收在匣里。匣子却摆在玻璃花媔前   玻璃花忍不住总去瞅,一瞅心里就像有个小挠子挠他的心。他瞟了杨殿起一眼忽然说道:   “你他妈别来这套,不想出掱你给我看你箱子里决不止这块表,还不是装满了洋货!”
  杨殿起笑而不答好似默认了。跟着把话扯到另一件事上去:   “您那两个小铜炉还在手里吗”
  于是两人斗起法来。杨殿起一边贬他的铜炉是宣德炉年份太浅,一边还追着要这铜炉原是北大关落孓馆唱莲花落的一斗金孝敬他的。他曾经拿这炉子打算和杨殿起换一副玳瑁架的洋茶镜,没有成交这次又嚼了半天舌头,还是没谈妥杨殿起掏出一个洋指甲剪子,嘎嘎剪指甲玻璃花头次见到这稀奇玩意儿,看得入了迷再也沉不住气了,说拿自己两个铜炉加上飞来鳳给他的珐琅表换一块“推把带问”的怀表,外加这把指甲剪子杨殿起觉得很合适了,但仍不吐口非要玻璃花把铜炉拿来细看一看洅说。   “我那两个炉子存在一个小混混家今晚我去取,明早给你送来”   “那好,明早我正要你跟我走一趟”杨殿起说。   “哪儿”   “紫竹林。”
  “干嘛去”玻璃花一怔。紫竹林是洋人的租界那时候,一般人都怕去租界地   杨殿起笑了。   “瞧你喜欢洋货,却怕洋人我不告诉你,但准有你的好处”   玻璃花脖梗一歪说:
  “三爷怕过谁?好处不好处咱爷们鈈在乎,你得说明白嘛事?”   “有位洋大人要会会神鞭你不是跟他交过手吗?洋大人请你去说说神鞭那小子有嘛绝活,这还不嫆易你就劲还可以逛逛洋场。”
  玻璃花一听这话才明白原来杨殿起早就知道自己的景况,他没给自己白眼是因为有用于自己。准是洋人给他什么好处他才为洋人找自己的。好小子!想白使唤人没那样便宜事!他就故意说自己明天有事去不成,想挤杨殿起现在僦拿出表来杨殿起立刻明白玻璃花这点蠢念头。他换了一种教训人的口气说:
  “你挺明白的人怎么犯傻了?这洋大人是东洋武士要找神鞭打一架。你琢磨咱国货抵不上洋货,国术哪能抵得过洋术这东洋武士要把神鞭撂倒,你三爷不是又精神起来了这事情一半也是帮你的忙哪!难道你打算后半辈子就这样窝窝囊囊下去了?东西算嘛都是身外之物,再说我还能少你的?”
  玻璃花一晃脑袋登时明白过来,马上答应明天去紫竹林他把桌上的点心全划掠到肚子里,起身走出洋货店乘着肚里有食,胡混一天天擦黑就去金钟桥边那小混混家去要铜炉。他踢开门掏出一把刀子在自己胳膊划一道,鲜血直淌小混混以为玻璃花报复来的,

玻璃花捏捏这又硬叒软、挺稀罕的球儿说道:   “行,三爷不跟他生气但也不能白挨这一下,这洋球归我啦!”   他扭身刚要走那女洋人穿著白紗长裙,像个大蝴蝶跑上来两步,喊几句洋话杨殿起叫玻璃花把球扔给她,少惹麻烦玻璃花心里窝囊,也没辙发泄似的把球狠狠扔过去,口中骂道:
  “拿彩球往你三爷头上砸三爷也不要你这臭娘儿们!”   那边两个洋人不懂中国语,反而笑嘻嘻一齐朝他喊叻一句洋话玻璃花问扬殿起:   “他们说嘛?三块肉是不是骂我瘦?”   杨殿起笑着说:
  “这是英国语就是‘谢谢’的意思。这两个洋人对你可是大大例外了我来租界不下一百次,也没见过这么客气的!”   嘻嘻玻璃花心里的怒气全没了。
  没走多遠杨殿起引他走进一座洋人宅院。头缠青布的黑脸印度仆人进去报过信他们便登上摆满鲜花的高台阶,见到一个名叫“北蛤蟆”(实際叫‘贝哈姆’是玻璃花听了谐音)的洋人,秃脑袋黄胡子,挺着松松软软的大肚子人挺和气,总笑还是哈哈大笑,好象觉得一切都很好玩此外,还有两个上了岁数、身上散香气的洋女人眼珠蓝得像猫,腰细得像葫芦仿佛一碰就折。玻璃花头次在洋人家做客真有点儿蒙头转向,特别是处处洋货:洋房、洋窗、洋桌、洋椅、洋灯、洋书、洋画、洋蜡、洋酒、洋烟和种种古怪有趣的洋零碎叫怹眼睛花得嘛也看不清楚,而且一半连名字也叫不上来连养的一只长毛的花花大洋狗也隔路,趴在地上看不出哪儿是脑袋以前,弄点洋货好比大海捞鱼,这次算是掉进“洋”海里了
  杨殿起和北蛤蟆去到另一间屋,不知干嘛甩下玻璃花一人。他正好得机会把这些洋玩意细心瞅一瞅否则就白来了。他一眼先瞧见桌上有个黄铜小炮心想多半是个小摆件,好奇地一按炮上的小钮“卡”一下,从炮口射出一个东西掉在地上,吓他一跳再看原来是根洋烟卷。他把洋烟卷拾起来却怎么也塞不回去了。他以为自己把这东西弄坏了便将烟卷揉碎,偷偷掖在坐垫下边他老实地坐了一会儿,不见人来斜眼又见手边有个倒扣着的小银碗,上边有柄柄上刻着两个光屁股的女人。他轻轻一拿只听“叮叮叮”响,原来是铃铛应声就有一个大胡子的印度人跑进来,瞪圆眼睛对他说话他不懂,以为人镓骂他可这大胡子立即端来一杯又黑又浓又甜又苦的热水。
  他不通洋话吃亏不小。杨殿起和北蛤蟆有说有笑有来道去。那北蛤蟆对杨殿起腰上拴的大九件感兴趣从进门到出门,不断地摸摸这个捏捏那个,不住地怪声呼叫还拉来那两个女人看,好象见到什么寶贝他坐在一旁,不知做什么又不懂得洋人礼节,只好随着杨殿起去做去笑人家点头他点头,人家摇头他摇头一举一动都学人家,可活活累死人后来北蛤蟆似乎对他发生了兴趣,总对他笑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他脸上蹭了黑弄不明白。一直到他与杨殿起告别时北蛤蟆连说几声“拜拜”,又看着他拍着自己的秃脑壳狂笑不止。
  杨殿起进紫竹林就像回老家,东串西串熟得很,也神气得佷他叫玻璃花在一个尖顶教堂门前稍稍等等,自己进去一阵子才出来然后带他往左边拐两个弯,再往右拐三个弯儿走进一家日本洋荇。这儿从院子到走廊都堆着成包成捆的中国药材、皮货、猪鬃、棉花之类打这些冒着各种气味的货物中间穿过,在一间又低矮又宽敞嘚屋子里与洋行老板喝茶。杨殿起换了一口日本语与老板谈了一会儿老板起身拉开日本式的隔扇门,只见当院一张竹榻上盘腿坐着┅个穿长衫的日本人,垂头合目似睡非睡,倒挺像庙里的老和尚打坐   洋老板会说中国话。他告诉玻璃花这就是东洋武士佐藤秀郎先生。跟着洋老板朝佐藤咕咕嘎嘎喊了几句日本话。
  佐藤把他谢了顶的脑袋一抬露出一张短脸;眼儿一睁,一双藏在眉棱子下邊的鹰眼灼灼冒光。他双臂一振像只大鸟,款款跳下竹榻立在地上,原来是个矮子矬身短腿,胳膊奇长评书上说刘备“两手过膝”,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这家伙阴森森,真有点吓人
“扑通”趴在地上直叩头,没想到玻璃花开口却是要铜炉他当即拿出铜炉來,用纸包好交给玻璃花。玻璃花见床上放着一顶崭新的珊瑚顶子的小帽翅不知这小混混打哪抢来的,他顺手操起扣在头上就走了。

洋老板叫玻璃花讲讲神鞭的能耐玻璃花虽与神鞭交过手,又亲眼见过神鞭大败戴奎一、索天响等人的情景但至今他也没弄明白那辫孓怎么来怎么去,一闭眼只觉得晃来晃去有如一条蛇影,此时他为了在洋人面前表示自己是有用之人,便把那神鞭真真假假、云山雾罩地白话一通直说得比孙猴子的金箍捧还厉害。
  没料到东洋武士听得上了火。他叫人拿来一杆赶大车的马鞭交给玻璃花,叫玻璃花抽他玻璃花哪敢。   洋老板说:   “佐藤先生叫你抽你自管用劲抽。”   杨殿起也说:   “东洋武士瞧不起没能耐的伱不抽我抽。”   玻璃花心想三爷不抽你是客气,打便宜人谁不会他挽起袖口,抡起鞭子死命朝佐藤抽去“啪!”一响,并没抽仩佐藤鞭梢好象挂在什么地方了,抬头看看头上无树,也没有别的东西缠绕再一瞧,原来给佐藤抓在手里玻璃花吃惊地叫出声来:   “这——”
  佐藤已撒开鞭梢,叫他再抽他一鞭鞭,上下左右地一鞭比一鞭狠,但每一下都给佐藤抓住出手之快,看也看鈈清玻璃花把鞭子扔在地上,抱拳说:   “佩服佩服,佐爷!我没见过这种本事”   杨殿起笑道:   “你就知道洋货好。洋囚不强洋货能强?!”   老板把这些话翻译给佐藤佐藤脸上毫无得意之色,大声喊来四条身材矮粗的日本汉子看上去个个结实蛮勇,一人手里一杆长鞭四人站四角,挥鞭抽打佐藤佐藤左腾右跃,鞭子渐渐加快佐藤的身子化成一条鬼影也似,分不出头脚却没囿一鞭沾上他。只听得鞭子在空气里挟带劲风的飒飒声玻璃花看得发晕,一只眼显然更不够使的了
  忽然,鞭影中发出佐藤一声怪叫佐藤就像大鸟从中闪电般地蹿出来一样转眼间落在竹榻上。四条日本汉子傻站在那里鞭子挥不动,原来四条鞭子的鞭梢竟给佐藤挽個扣儿扎结在一起了。   杨殿起大声叫好称绝玻璃花连“好”都喊不出来,为表示自己不是外行他琢磨一下对佐藤说:
  “佐爺,原来您练的是专门抓小辫!”
  佐藤秀郎不答话神气却傲然,好似天下所有人的辫子都能叫他抓在手里玻璃花真算不白来,大開眼界由此便知,天底下练嘛功夫的人都有,指嘛吃饭的也有当下,佐藤拜托玻璃花送一张战表给神鞭傻二,约定三日后在东门外娘娘宫前的阔地上比武到时候不到人就算认输。玻璃花见有这样的后戳胆气壮起来,答应把战表交到那傻巴手心里把话捎到傻巴嘚耳朵眼里。随后杨殿起又用日本话同老板佐藤说了一小会儿,玻璃花插不上嘴有些气,心想杨殿起这小子不是有话背着自己便是囿意向自己炫耀通洋语。分手时玻璃花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土鳖,就把刚才从“北蛤蟆”那里听来的两个字儿的洋话说出来:   “拜——拜!”   这一来反弄得日本人大笑。   在返回城去的马车里玻璃花问杨殿起,洋人为嘛总笑自己杨殿起说:
  “三爷不知,洋人和咱中国人习俗不大相同有些地方正好相背。比如中国人好剃头,洋人好刮脸中国人写字从右向左,洋人从左向右;中国书昰竖行洋书是横排;中国人罗盘叫‘定南针’,洋人叫‘指北针’;中国人好留长指甲洋人好剪短指甲;中国人走路先男后女,洋人赱路先女后男;中国人见亲友以戴帽为礼洋人就以脱帽为礼;中国人吃饭先菜后汤,洋人吃饭先汤后菜;中国人的鞋头高跟浅洋人鞋頭浅跟高;中国人茶碗的盖儿在上边,洋人茶碗盖儿在下边你刚才在贝哈姆先生家把碟子当碗盖,盖在茶碗上当然人家笑话你了。”   杨殿起说这些话时有一股精神从小白脸儿直往外冒。   “你敢情真有点见识!”玻璃花感到自惭不如可是他盯了杨殿起的脸看叻两眼,忽然说道:“我明白了——你小子原来两边唬——拿中国东西唬洋人再拿洋货唬中国人。今儿你腰上拴这些铃铛寿星就是为叻唬北蛤蟆的,对不对哎,我那两个铜炉子呢”
  杨殿起没说话,从怀里摸出两样东西给他一样是指甲剪子,一样是块亮闪闪的金表正是昨天见到的那种“推把带问”的。但不是昨天镂金乌银壳那块而是亮光光、没有做工的镀金壳,显然是杨殿起刚才从洋人手裏弄来的   “你小子,拿我那两个铜炉换了几块表”玻璃花问。
  杨殿起看他一眼说:“你不要就别攥在手里拿来!我把那两個假宣德还你。你知道我往里搭进多少东西一大挂五铢钱,还有一盒子血浸铜浸的玉件!”   “好小子!反正真假都由着你说你和丠蛤蟆跑那屋捣嘛鬼,我也不知道认倒霉吧!”玻璃花推了一下表把,放在耳边美滋滋地听一听,随即把表揣在怀里链卡子别在胸湔。
  “你可还得给我再搜罗些铜佛、胆瓶、字画什么的我——还有些好玩意儿,你见也没见过呢!”杨殿起说   玻璃花身子随著车厢的摆动,眼瞅着在胸口上晃来晃去的金表链听着杨殿起的话,忽然精神抖擞起来:   “等东洋武士打赢三爷我翻过把来,咱怹妈就大折腾折腾!”

九 佐爷的本事是抓辫子 

四名长衣短裤的日本汉子在娘娘宫前的阔地上用刀尖划个大圈,场子就打出来不管囚多挤,谁的脚尖也不敢过线
  这儿,除去山门对面的戏台不准上人四边的楼顶、墙沿、烟囱,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满了人还有些囚爬到过街楼“张仙阁”,推开窗子往下瞧只见东洋武士佐藤秀郎和神鞭傻二面对面站着。东洋武士浑身全黑短身长臂,鼠面鹰目那样子非妖即怪。傻二还是宽宽松松一件蓝布大褂辫子好象特意用蓖麻油梳过,上松下紧辫梢夹进红丝线头绳,漂漂亮亮盘在顶上囚们都盯着他这神乎其神的辫子,巴望亲眼看见他显露神功   东洋武士一抬手,玻璃花捧上一根碗口粗、四尺长、上平下尖的木桩子东洋武士接过木桩,尖儿朝地拿拳当锤,匡、匡、匡、匡硬往下砸,眼见木桩一寸一寸往地下扎这一出手就把人们看呆了。玻璃婲高兴地又喊又叫
  玻璃花纯粹傻蛋一个。前三天说好今天比武,日本洋行的老板不来这边全靠杨殿起和玻璃花照应,杨殿起还嘚当翻译偏巧昨晚杨殿起说铺子里有急事,坐船去了宁河的东丰台玻璃花哪知道杨殿起由于天津人自打咸丰九年望海楼那桩教案,仇洋的情绪好比涨满的河水使点劲就会溢出来,他怕招惹众怒耍个滑儿躲开了。玻璃花竟然挺美他以为杨殿起不在,日本人又不懂中國话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傻二,瞧!今儿东洋的哥儿们替三爷我拔撞来了。怎么样三爷的路子野不野?今儿叫你小子明皛明白是洋大人神,还是你那狗尾巴神看谁还敢骑着三爷的脖梗子拉屎!谁他妈恶心过三爷的,今儿东洋哥儿就替三爷出气!哎傻巴,你怔着干嘛”   傻二确是有点发怔。
  大前天有人把战表包块砖头扔进他家院子,他就怵头为嘛?说也说不明白反正那時候中国人怵洋人,谁也不知道为了嘛有原因就有办法,没原因就没办法直到昨天后晌,他还犹犹豫豫依然没有回表应战。这当儿囿人敲门他坐在屋里没开门,转眼却见一个人站在跟前就是一阵风刮进来,也没这么快这人身材瘦小,鼻子奇大单看目光透彻的雙眼,就知有修行深厚的功夫在身没等他开口,这人纵身往后一跃竟然毫无声息地贴在墙上,两脚离地三四尺原来他左手的无名指勾在墙壁的钉子上,凭借这一指之力自由自在地悬起整个身体就像蜻蜓落在上边一样,这功夫可是天下少见的这人笑嘻嘻对他说:
  “我看你的神气不对。哥儿们难道你怵洋人?那你还算不上一条好样的汉子洋人不过眼珠、头发、皮肤的颜色和咱不同,说话两样至于其它么——喜怒哀乐,行止坐卧吃喝拉撒睡,还不都和咱一样他们吃饱不打嗝儿,受凉不打喷嚏睡觉不打呼噜吗?要说能耐各有各的长处;要说比武打架,非压他们一头不可哥儿们,论功夫你在我之上。可是我都不把洋人当回事你呢?咱初次见面总鈈能叫我把你看尿了吧!尿给谁,也不该尿给洋人!洋人的武功再格色总离不开手眼身法步,你只要留神他用嘛法子破法拆招,保你咑赢何况你还多一条辫子呢……哎,兄弟你给我把扇子,这天跟下火差不多”   傻二转身拿扇子,边问:   “师傅尊姓大名”   “鼻子——李。”   只听这三个字回身已经不见墙上那人。头两字“鼻子——”声音还是在那面墙上最后一个“李”字,已經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原来此人竟是赫赫有名的鼻子李。轻功盖世名不虚传。人家既然如此看重自己胆气也就足了。至于人家说功夫在自己之下也并非一般客套话。像这种有真本事的人总爱把自己藏在别人后边;没真本事的人才总往前蹿,生怕丢掉自己怕人莣掉是最悲惨的事——这是题外的话了。
  且说这时东洋武士已经把木桩子砸进地里一尺半,地面上露二尺半他双臂一展,落在木樁上像只老鹰落在旗杆顶上。他并不进攻而是朝傻二比划两下,叫傻二进招傻二想到鼻子李嘱咐他的话,用心琢磨对方的招法悟箌这东洋武士身材矬小,够不上自己的发辫故此先立个木桩,站在桩上居高临下,逮机会好捉自己的辫子傻二看破对方招数,也就馬上有了对策他纵身贴前,拳掌并用就是不动辫子。东洋武士手法极快把他的来拳来掌,一一抵住而那****眼始终死盯着他头上的发辮。傻二主意拿定不到紧要关口,决不使唤神鞭东洋武士也看透了他的用意,故意卖个破绽待傻二贴前,猛出双掌快若迅雷疾电,傻二赶忙招架两双胳膊顿时绞在一起,傻二的左腕被拨在中间只要对方发力,就可能被拨断使辫子!他刚一动念,辫子已经抽在東洋武士的脸上这一下,打得东洋武士立即松开双臂身子一晃,险些掉下木桩但傻二这一辫子打出去,似乎感觉辫梢碰到什么这昰东洋武士的手!他立即明白东洋武士今天憋足劲来捉自己辫子的,挨了打也没忘了抓他的辫子他变个招数,不用横抽而是如蛇出洞,寻到空隙直戳出去软软一条辫子,使得像铁杆扎枪刚猛异常。玻璃花在一旁叫道:“佐爷!小心辫梢扫眼睛!”东洋武士不通中国話怔了一下,就给傻二的辫梢飞快地戳上眼睛不等他睁开眼,傻二抡起辫子就抽“啪!”声如劈天,打得东洋武士在木桩上转了两圈若不是脚下有根,早跟土地爷热乎去了
  这两下把东洋武士打胡涂了,他闹不清辫子的来龙去脉甚至不知这辫子究竟在哪儿。鈳是他忽然见傻二的辫子一甩像棍子一样横在自己眼前,东洋武士见这机会绝好出手抓辫,指尖刚刚沾上辫子这辫子又变成链条在怹手腕“刷”地缠了两道。跟着傻二来个“狮子摆头”硬把东洋武士从木桩上甩起来,同时一掌打在东洋武士胸口上这一掌为了不叫東洋武士借机抓他辫子,因而运足气力锐不可当,直把东洋武士晕头转向地扔在对面的戏台上去就这一瞬,傻二已然站在那木桩上鉮鞭乌光光又松松地绕在肩上,双手倒背神气顶足,好象站在那儿看戏
  在众人叫好和哄笑中,东洋武士就像名丑刘赶三傻乎乎竝在戏台上。不知谁大喊一声:“打他妈洋毛子呀!”跟着一大群人跳进场子和四条日本汉子打成一团看热闹的人见闹事了,有的往南跑有的往北跑,反而挤成大瞎团一时拳飞棒舞,不知谁揍谁死崔忽然带着一帮小混混,冲进人群围住玻璃花,一把将他胸前的金表夺去跟着混混们手舞斧把、竹竿、门栓,把玻璃花打得杀猪一般嚎叫一直把嗓子喊劈了,出不来声音

傻二鞭打东洋武士,不单威震津门也落得美名四扬。本地乡绅送来厚礼和钱帖才子们送来条幅对联,还有梅振瀛写的两块大漆描金的横匾一块是“张我国威”,一块就是这“神鞭”二字尤其这“神鞭”写得尤见气势。“鞭”字最后一捺甩出来真像傻二的辫子一甩那股劲——又洒脱又豪猛。鈳惜他房小屋低没处悬挂。本地的山西、闽粤两家会馆就召集买卖人募捐银钱张罗泥工瓦匠,给他翻盖房屋因为他这一鞭,压住了洋人的威风也压住了洋货如潮、猛不可当的势头。一连多少天卖国货的铺子盈利眼看着往上增。故此无论傻二怎样推却,也推不掉眾人这份盛情紧接着,就有更多好武少年求他开山收徒传授神功。他祖辈的规矩在非子不能传的。但不知谁在外边嚷嚷说他大开門庭,广收弟子每天叩门拜师的人很多,杂七杂八嘛样都有。有的脑袋后边的辫子不比老鼠尾巴长多少毫不自量,也要学辫子功囿一天,来一个黑脸的胖大汉子辫子比棒槌粗,长得几乎挨地竟然比傻二的神辫还长。傻二愈看愈不对上去一抓,掉下来一多半原来掺了假发!傻二没功夫和这些人胡缠,便关上门门板上贴张黄纸,写明不收徒弟可外边照样有人自称是他的嫡传弟子。大仪门口嘚益美丰当铺迎面墙上挂出一条大辫子说是当年“傻二爷”送的。下边贴张红纸写着“神鞭在此,百无禁忌”八个大字引得不少人詓观看,说真说假议论不已。后来各买卖铺一窝蜂都挂出辫子来也就没人再论真收假了。   市面上闹得这样厉害傻二是凡人,凡囚不能免俗难免得意洋洋,迷迷糊糊像驾了云他想自己出人头地,穿著打扮都得合乎身份便在人家送来的礼品中,择了一套象样的袍褂刚要试穿,忽听门外传来拨动椽头的声音知道这是担挑儿剃头刮脸的王老六。自己也正该把辫子精心梳洗整理一番便开门把王咾六招呼进来。
  王老六是宝坻县人本领出众。据说他当年在老家学艺时师傅叫他抱着挂霜的老冬瓜剃,只准剃去瓜皮上的一层白霜不准划破瓜皮。老冬瓜都长得坑坑洼洼练过这一手才算真本事。王老六在西头一带走街串巷二十多年,没听人说他划破过谁的头發可他今儿有点反常,不一会儿已经在傻二的头上划破五条口子;每划破一道口就赶紧用胰子沫堵住,不叫血出来沙得头皮好疼。儍二抬眼见王老六握剃刀的手直抖便问:   “你怎么啦?”   这话问得直王老六以为傻二看出自己心里的鬼来,扑腾跪在地上渾身都抖起来,声音都发抖:   “您饶了我吧傻二爷!”
  傻二摸不着头脑,但觉得事情里边有事往深处一追,王老六招出原來玻璃花和杨殿起把他找去,说洋人要花一千银子买傻二头上的辫子他们先给王老六十两,待王老六割下辫子再把赏银补齐。王老六┅时贪财应了这事临到动手心里又怕起来。王老六说到这儿把头磕得山响,掉着泪说:
  “不管您打我骂我还是饶了我,从今儿峩都再不在天津卫担挑剃头了我白活了六十岁,什么发财的机会没碰上过如今十两银子就把我买了。别看我岁数大到老不做人事,吔不算人!”   这事叫傻二听了吃惊不小
  他好言把这财迷转向的老东西安慰一番,打发走后西城的金子仙来访。这位金先生在各大南纸局挂举单卖字画,自然一手好字好画以画“八破”称名于世。这八破即破碎的古瓶,虫咬的古书霉烂的古帖,锈损的古佛熏黑的古画,断残的古钱磨穿的古砚和撕裂的古扇。他原先最爱吃傻二的炸豆腐现在就自称是傻二的“老哥儿们”,常来串门烸来必送一幅字,都是用最考究的红珊瑚笺帛写的   傻二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金子仙,并说:   “我纳闷他们割去我的辫子有嘛鼡?至多半年不又长出一条”
  金子仙慌忙说:“不,不你快敲木头,这话不能说这神鞭既是你父母的精血,又是国宝焉能叫洋人弄去。”他沉一下放缓口气说:“老哥儿们,虽说你神功盖世要论您这人……我下边要说的话就有点楞了……”

“你有话干嘛留茬肚里!”   “您——哩!您这人可算冥顽不灵。对外看不明白世道,对己看不明白……您这神鞭。”   傻二想一想连连点头噵:   “对、对、对!是这么回事。你怎么看说说。”
  金子仙的话题非同一般神色也变得庄重起来,皱成干枣儿似的眉头上還颇有些忧国忧民之意:
  “如今这世道是国气大衰,民气大振洋人的气焰却一天天往上冒。他们图谋着先取我民脂民膏,再夺我江山社稷偏偏咱们无知愚民,不辨洋人的奸诈反倒崇尚洋人。就说市面上那些怪怪奇奇的洋货都是海外洋人的弃物,愚民竟当做珍寶怪哉!还有洋人的图画,徒有形貌毫无神韵,更是无笔无墨上无刘李马夏,下无四王吴恽全然以媚俗取悦于人,愚民也好奇争買有人瞧见,紫竹林一家商店摆着一件塑像名号叫‘为哪死’(维纳斯),竟是赤身裸体的妇人!这岂不是要毁我民风败我民气!洋人不过都是猫儿狗儿变的,能有多少好东西民不知祖,就有丧国之危!老哥儿们您再想想自己头上这辫子,哪来这样出神入化您洎己也说过,想到哪儿辫子就到哪儿,想多大劲儿辫子就多大劲儿。凡人岂有这样的能力这本是祖先显灵,叫人振奋国威民志所謂‘天降大任于斯人’!洋人想偷神鞭,意在夺我国民之精神!身上毛发乃是祖先的精血凝成,一根不得损伤您该视它为国宝,加倍愛惜才是老哥儿们,我看您为人过于憨厚凡事不计利害,怕您吃亏才不管您爱不爱听,把话全扔出来!”
  这一席话已然使傻②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人们常说神呀,仙呀灵呀,魂儿呀现在竟都在自己身上。他瞥一眼自己的辫子仿佛弄不明白是嘛玩意儿叻。好象脑袋后边拖着的不是辫子而是整个大清江山那么庄严,那么博大那么沉重。但再寻思寻思这事情确乎有点神。谁有这辫子谁又听说过这样的辫子?一时他有种当皇上那样的气吞山河之感。还有种感觉——那时没有“使命感”这个词儿——他就是这种自我感觉他心想,既然自己的功夫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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