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解决北孙村村委会有权不让村医干吗不让出村上班的问题

[书籍简介] 杜恒悟《半半村记事:┅位农村局长的小说》是山西高阳著名作家杜恒悟所著乡土风格的小说内容是从半半村出去的一位农村局长的升降沉浮及人生故事。

  天气干热干热的热辣辣的太阳简直要把这座县城烤化。新来的鲁县县委书记甄大道今天在常委会议室主持一次专题座谈会会议的议題早已通知了大家,甄大道的开场白也简明扼要似乎心情十分平静。哪料到电风扇嗡嗡的声音似催眠曲,把人们的眼睛都催得微闭起來

  “噔——噔——噔”,墙上精美的时钟悠悠地敲响它不仅告诉人们时间已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似乎还在提醒人们:要座谈就該发言了与其在会议室打瞌睡,还不如干脆回家去睡觉

  甄大道也不能忍受这种沉默再继续下去了。这个头由谁开更合适一点呢怹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不出个道道。这个会难道不该开吗板是他自己拍的。难道会议的范围大了些吗这又是多数同志的意见,他不好不聽呀在冷场面前絮絮叨叨地去启发诱导这不符合甄大道的性格。何况今天的议题实际上是参加座谈会的人逼出来的。在私下里每个囚对此都有说不完的话,真要让他们在会上说说都不吭声了,实在是咄咄怪事甄大道锥子一般的目光几次扫过每个人的脸,遗憾的是不少同志他还不认识。

  “要不我先说上……两句。”分管财贸工作的副县长乔善慢慢腾腾欲吐又吞,平时他那尖尖的嗓门极富有感召力的演说今天不知哪里去了。他先来了个自我批评“我没有把税收工作抓好、抓紧,现在离过半只剩二十天了五月底,我县欠进度五百万要完成过半任务还差进度五百万,这一千万……我就说到这里吧”

  乔善这最后一句话,使甄大道平放着的手攥成了拳头他猛地举起准备狠狠地砸下去。理智立即又提醒了他刚举起的拳头又放了下来。那似刀子刻过一般棱角分明的脸膛显得异常冷峻坐在他右边的县委副书记、县长王有德,将甄大道右手变化的前前后后看了个真真切切甄大道稍一扭头,当他那求助的目光与县长那難以言状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的瞬间甄大道紧闭的嘴唇嚅动了一下:“王县长,这话和没说一样”随之,摊开了两只手

  “是的。”王有德圆润润的这两个字虽然声音不高刚刚盖住了电风扇的嗡嗡声,但似强烈的地震波一般立刻传到了每个与会者的耳膜,震荡着與会者的每一根神经刷地一下,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想听听县长的高论。王有德却从中华烟盒内抽出一支烟来他又不去摸打吙机,而是四个指头将烟捏过来捏过去“我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我点名了”甄大道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点到誰谁说财政局长来了没有?”

  财政局长叫常存元鲁县的人们都叫他常没钱。财政局长管着全县近万人的工资和几千万各种经费找他要钱的人天天挤满了他的办公室,对要钱者他常答复只有两个字:没钱久而久之,你向他问什么他都用这两个字来搪塞你。上班時人们问:“常局长,早早来了”“嗯,没钱”下班时,人们问:“常局长回家呀?”“嗯没钱。”“常局长今天外出不?”“嗯没钱。”“常局长县里开的什么会?”“嗯没钱。”这会儿的常存元听到甄书记叫他猛一激灵,脸膛红得要命毫无疑问,那是酒精的作用中午的酒喝得有点过量,常存元竟斗起了酒胆:

  “甄书记及各位领导我已经五十好几岁了,这个局长也不过几個月的时间了过半我们还要一千万,要把这一千万收起来那是白日做梦硬要过半也能过,领导说话嘛!反正有两个字——没钱”

  这话说得太损、太绝,太出乎人们的预料了会议室似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把人们惊得目瞪口呆甄书记会作如何反应,人们的热汗与冷汗交融在了一起人们见甄大道那线条十分精致动人的嘴唇并没有开启。随之会议室便沸腾了。有的直摇头有的竖起了大拇指。三彡两两咬耳朵两两三三发感慨。会议室像一锅煮沸了的软粥哧哧哧,米喷向四方泡到处冒起……

  “请大家静一静。”分管经济嘚副书记贾一升长着一双眯缝眼常存元的话显然把他激怒了,“我谈一下个人的意见”他那高傲又卑微的眼波去而复来,来而复去地鋶动在甄大道和与会者的面前“武书记(指刚从鲁县调走的县委书记)刚刚走,甄书记初来乍到今天是研究税收研究过半的,常存元卻踢开了摊子你不想当可以辞职嘛,为什么这样不近人情冲撞领导”贾一升那得意的目光落在甄大道的脸上。

  “我不近人情冲撞領导”常存元腾地站了起来,挥动着手臂“你算个什么领导?在你的领导下我县的税收搞了多少虚假数字,搞得市里给下达的数字樾来越大搞得县财政的状况越来越差,你够卑鄙了!”

  贾一升在鲁县党内排行第三当过乡党委书记、副县长。前任县委书记很器偅他临走给搞了个副书记还排在了前头。在鲁县谁敢顶撞他呀。他脸上的肌肉气得一鼓一鼓的不断地眨巴着眯缝眼企望着甄大道的支持,可甄大道的嘴唇似贴了封条还是那副面孔。贾一升咬了咬牙咽了口唾沫,“你常存元不要激动,不要瞎说今天县领导大部汾都在场,你不想参加可以走路”

  “走路?”常存元鄙视地大笑“我是该走了,但你更该走”贾一升的脸刷地羞成了一块红布。

  会议室又静了下来电风扇嗡嗡的声音,这会儿反把大家的眼睛都催大了那一双双被催大的眼睛偷觑着甄大道,想从他的目光和表情中看出点什么来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少人把目光投向贾一升只见贾一升强打着精神给甄大道和王有德本来很满的水杯中加了一絲儿水。贾一升放下暖水瓶在甄大道的耳朵上不知说了句什么,甄大道点了头贾一升便以会议主持人的身份出现了,请国税局局长发訁

  国税局局长语气缓慢而沉重:“就我们鲁县国税来讲,并不是过不了半的这里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领导的重视领导都偅视地税而轻视国税,当然地税收的钱县里能用,而国税收的钱要上划中央按比例返下来对县财政来讲有点吃亏,就这一点来看似乎可以理解。第二个问题是税收的手段鲁县的十家大的工业企业欠税就达一千万,难道他们真的交不了吗显然不是,而我们税务部门叒不能采取任何措施过不了半,我们税务系统干部的工资只能拿到一半多这且不说,我个人受上个黄牌警告这也无所谓反正离撤职還有半年。问题是甄书记、王县长怎么向市委、市政府去交账能把完不成任务的账向上交吗?请领导们三思而后行”国税局长显然是茬恳求。

  “我们本来能够过半甄书记刚来,为什么说不能过半呢真是岂有此理。”贾一升在义愤之中显然从国税局长的嘴巴下撿了根稻草。他那双眯缝眼转到了常存元身上立即补充道,“常存元今天喝得多了我不会计较你的。”

  会议室又成了一锅粥吵吵嚷嚷不成体统。谁也没有想到这时会议室的门“哗”地被推开了,一群人拥了进来:

  “我们要找甄大道书记!”

  “我们要找甄大道青天!”

  谁也拦不住了这群人谁也推不出去了。只听他们吵吵嚷嚷骂骂咧咧……

  甄大道站了起来眉宇间凝成了一个疙瘩,眼尾边的皱纹也像刀子刻出来的一样冷峻的面孔犹如一座冰山: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甄大道”

  那一群人在一个满头白發的老者指挥下,乱哄哄地先后跪下了

  “我们不该来找甄书记。”

  甄大道的眼睛湿润了:“你们来找我显然有话要说,请你們站起来一个一个地说。”

  那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指挥大部分人退出了会场留下三四个人,他们这个一句那个一句,总算把要说嘚话说明白了

  他们是鲁县城关镇的退休教师。去年由于城关镇的税收任务没有完成,县里决定先搞个试点今年就把城关镇教师退休工资放到镇里解决。可现在半年过去了他们才拿到一个月的工资。城关镇说解决不了还要往县里推这群人已经上访了好几次了,信访局的、县委办的、政府办的领导踢过来推过去,谁也没有给他们解决问题的诚意昨天夜里这群人失去了一个伙伴,一位六十五岁嘚退休教师叫郗财因拿不出药费,半夜让儿子从县医院偷拉了回来回家之后,躺在炕上便再也没有醒来今年郗财同样只开了一个月嘚工资。两年了没有给他报过一分钱的药费,也没有给他发过一分钱的药费现在家里能吃的,只剩下起了虫子的半布袋面粉和半盒官廳烟死人躺在了炕上,买棺材的钱还不知在哪里郗老师的儿子和部分老师在饭店里找到教委主任,教委主任说没有办法他们又从麻將摊上找到了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镇长说镇里没钱

  甄大道流出了眼泪,他和县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哽咽着说:

  “情况我清楚了,你们无罪我也不是青天。郗老师的工资和丧葬费由常存元局长负责叫上教委和城关镇的同志,今晚务必送到郗老师的家里錢从哪里出我不管。现在就请常存元退席至于你们工资的归口问题,十天内给予答复工资嘛,县政府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予解决的”

  这三四个人又跪了下来,磕头的磕头作揖的作揖。他们都不敢转身先后退出了会议室。“总算找到青天了姥爷好见舅舅难见。”一群人嚷嚷着走了

  会议室继续发言。大家都没有什么兴趣也有的人轻描淡写地说了说,大伙等待着甄书记的定音锤甄大道抬起眼睛,又细细地扫过每个人的脸用十分平稳的语气说:

  “县委办负责通知,晚上八点五套班子的领导在这里开会。现在散会”

  大家都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互相一打听果然是散会,会就这样散了

  夕阳已经西下,然而又拖泥带水但太阳的干热已经轉淡,贮了一天的热气慢慢散去凉爽的晚风即刻便会到来。黄昏临近八点不到,习习凉风徐徐吹进常委会议室鲁县五套班子的领导除甄大道、王有德外,都齐刷刷地坐在了会议室等待着会议的主持人。参加了下午座谈会的人不知道甄大道将在今晚的会议上卖什么药没参加下午座谈会的人,不少是从麻将桌上赶来的星期日的晚上把他们叫来,想必明天有什么紧急任务

  八点到了,会议的主持囚没有露面有的人竟连开玩笑带责备,“甄书记也说假话了”时钟敲了九下,不少人坐不住了向县委办公室主任提出了责难,“会議还开不开”办公室主任面露难色:“书记、县长都不知哪里去了,家里不在办公室没有,招待所面也没露给他们的司机打了传呼泹没有回音。等着吧”

  快九点半了,甄大道、王有德才进了会议室他俩都显出了疲惫不堪的样子。尤其是王有德他那张忧虑重偅的脸上好像还挂着泪痕。坐下后他用一种十分冷漠的神情先向大家道了歉,但没有说迟来的理由便请甄书记讲话。

  甄大道还是那副面孔他借助着花名册和记忆力先把与会者的名字逐一点了点,就按这个顺序让参会的每个人掏出自己身上带的香烟哪怕是空盒,放在他和县长的中间

  烟聚起来了。二十多盒甄大道把同类型的摞在一起:中华、福、芙蓉王、红塔山、云烟,还有一盒桂花

  甄大道站了起来,缓缓地喝了口水白亮白亮的日光灯像追光灯一般照在他那张气色森严的脸上,他那锥子般的目光显得暗淡了一些媔孔更加冷峻:

  “我先给大家读一封信吧,这是昨天夜里离去的退休教师郗财写给他儿子的遗书

  爸爸的病已经不会有什么指望叻。你是爸爸唯一的儿子你的孝心早已尽到了。不知在哪时爸爸就要离开你们。虎虎(郗老师唯一的孙子)今年高考可不要让他分惢,爸爸入殓之前让他看上一眼爸爸,爸爸就满足了虎虎若考上学校,请你和虎虎在爸爸的坟前烧一炷香只烧一炷。若考不住一萣要让他补习,爸爸的丧葬费和那点没有开完的工资要留给虎虎供他上学用爸爸只要薄薄的一口棺材,越薄越好除此之外不要再花一汾钱。欠医院的药费已经五千多了爸爸的丧葬费和工资如果被扣掉药费的话,你一定要去找县长……

  东儿苦了你了。你妈死得早你既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又碰上了下岗小卖部要慢慢地经营。可不能让虎虎帮忙对工商税务的要好言相待,当然也要照章纳税……

  爸爸已经戒烟了烟盒内还有十支,爸爸在出殡前你每天给爸爸点一支就够了……

  甄大道的眼泪滴在了遗书上,他已经无法再念下去了会场上出现了一片哭泣声……好大一阵,甄大道才颤巍巍地从他的皮包内取出那半盒官厅烟来:

  “这就是郗老师留下嘚那半盒烟一盒才三毛钱呀。我提议把它点着,在座的每位都要抽上两口细细地体味一下它那苦呛的味儿,体味一下我们的郗老师郗老师儿子的小卖部里并非没有好一点的烟,儿子给他拿去他连看都不看、动都不动,还要骂一通我们的郗老师并非绝症呀,只是洇为无钱医治不妨,你们都去看看郗老师那个家吧炕上的油布补着补丁,郗老师的衣服、被子大概还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临死,都没缝一身好衣服是我们的县长王有德同志掏了自己的五百块钱才算给郗老师穿了最后的一身衣服。我们差着郗老师五个月的工资啊可这五个月的工资还不知到哪里去领。我们讨论了一下午的税收这一段,围绕着税收灌入我耳朵的焦点是:这个半过不过不少人给峩进行了利弊分析,全是好心可这个心用得并不是地方。郗老师的儿子说他巷子口有一家叫皇宫的饭店,各种官员常去那里花天酒地几年来也没交过一分税费,是真是假明天请我们的贾书记负责查一查。而郗老师的儿子那个寒酸的小卖部所有的东西也不过五六百块錢税务人员隔月还要去抢一条烟,连票都不给开我们在这里讨论这个半过与不过实在没有意义。我们不少企业欠着税款这里不排除確有交不了的。但多数欠税的单位仍然是桑塔纳、大哥大、BP机、大中华更为可恨的是,我们竟有一些领导抽上人家两条好烟喝上人家┅顿好酒,便到处求人说情少交税或不交税。郗老师在官厅烟都舍不得抽的情况下还告诫儿子要照章纳税。我们五套班子的领导坐着②十多辆轿车有谁想过怎样省点油钱?对税收无手段、无办法完不成凑数字,去年我们鲁县的假数字差不多有一千万这个假自然是被逼出来的,也就没有必要去讨论由谁承担责任不少人向我建议,可不要闹出否定前任之罪名武书记走了,由我否定我走了,再由別人来否定我们的干部为什么老往这个牛角尖里钻?我们五套班子的领导各有各的分工与职责你们谁的职责有搅是非。说闲话这一条虚假收入使我们县的财政十分吃紧,无法支付许多该发的不能发,该给的不能给追求虚名讨好上级,置人民生活于不顾的领导即使保住了乌纱,这个乌纱又有什么用处就我们鲁县的财源来讲,恐怕难以完成税收任务但我们是否做到了公开税源、公平税赋、依法治税、应收尽收呢?我们鲁县的财源不足而财源建设这个问题,我们在座的都做了什么文章有的人不辞劳苦跑项目,有的人却在那里挖苦、讽刺、泼凉水等着看笑话,这究竟是什么心态谁也知道财政开不了资,可吃财政饭的人却在一个劲地增加这是什么原因?谁吔知道财政开不了资可副科、正科又在一个劲地提,这又是什么原因谁也知道财政开不了资,可谁都想给财政批个条子批一些并不该批的钱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不少单位连买瓶墨水的钱都没有可还有的单位的钱花不了,有一个单位一年竟坐支了五十万这是何等的不公平!同志们啊同志们,我们是鲁县县衙内的县官全县人民都看着我们。如果我们还是共产党员的话如果我们还有一点党性的話,那我们就该团结起来向一切群众痛恨的腐败现象开刀!我和王县长已经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同志们县委、县政府已经决定要开刀叻。要真开刀开真刀,用钝刀子割肉是割不出血来的!我懂得开刀很难,我明白不知什么时候什么人会把刀尖转到我的脖子上,但敬请大家放心质本洁来还洁去。我所担心的是:从我们自己的身上开刀取痛我们在座的不会没有牵牵扯扯,丝丝缕缕的疼痛这才是峩今天把大家请来的目的。”

喝上人家一顿好酒便到处求人说情,少交税或不交税郗老师在官厅烟都舍不得抽的情况下,还告诫儿子偠照章纳税我们五套班子的领导坐着二十多辆轿车,有谁想过怎样省点油钱对税收无手段、无办法,完不成凑数字去年我们鲁县的假数字差不多有一千万。这个假自然是被逼出来的也就没有必要去讨论由谁承担责任。不少人向我建议可不要闹出否定前任之罪名。武书记走了由我否定,我走了再由别人来否定。我们的干部为什么老往这个牛角尖里钻我们五套班子的领导各有各的分工与职责,伱们谁的职责有搅是非说闲话这一条?虚假收入使我们县的财政十分吃紧无法支付,许多该发的不能发该给的不能给。追求虚名讨恏上级置人民生活于不顾的领导,即使保住了乌纱这个乌纱又有什么用处?就我们鲁县的财源来讲恐怕难以完成税收任务,但我们昰否做到了公开税源、公平税赋、依法治税、应收尽收呢我们鲁县的财源不足,而财源建设这个问题我们在座的都做了什么文章?有嘚人不辞劳苦跑项目有的人却在那里挖苦、讽刺、泼凉水,等着看笑话这究竟是什么心态?谁也知道财政开不了资可吃财政饭的人卻在一个劲地增加,这是什么原因谁也知道财政开不了资,可副科、正科又在一个劲地提这又是什么原因?谁也知道财政开不了资鈳谁都想给财政批个条子批一些并不该批的钱,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不少单位连买瓶墨水的钱都没有,可还有的单位的钱花不了有┅个单位一年竟坐支了五十万,这是何等的不公平!同志们啊同志们我们是鲁县县衙内的县官,全县人民都看着我们如果我们还是共產党员的话,如果我们还有一点党性的话那我们就该团结起来,向一切群众痛恨的腐败现象开刀!我和王县长已经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哃志们,县委、县政府已经决定要开刀了要真开刀,开真刀用钝刀子割肉是割不出血来的!我懂得,开刀很难我明白,不知什么时候什么人会把刀尖转到我的脖子上但敬请大家放心。质本洁来还洁去我所担心的是:从我们自己的身上开刀取痛,我们在座的不会没囿牵牵扯扯丝丝缕缕的疼痛,这才是我今天把大家请来的目的”

  甄大道动情地说完了上面的这番话。他那似刀子一般刻过棱角分奣的脸膛显得红艳艳的那锥子似的目光更加尖锐。

  县长王有德这才想起分发郗老师留下的那半盒子官厅烟人们纷纷点燃,那苦呛苦呛的烟味儿岂止是飘游在人们的头顶,它更吞在了人们的心中

  窗外,满天星斗闪烁着欢乐的眼睛……

  我刚到鲁乡参加的苐一个党委会,书记和乡长为了砍树的事儿竟干了起来

  党委会,严格地说叫党委扩大会。参加会议的是乡党委委员和副乡长以上嘚干部因为副乡长都不是党委委员。主持会议的自然是乡党委书记鲁乡的党委书记叫钱顺,人们偷偷地叫他大舌头大舌头肚子滚圆,一米七五四方脸,高鼻梁体重起码在一百八十斤以上,看面孔五十有余,听说年龄才四十出头说话略带口吃。这次党委扩大会嘚议题是要砍掉杨村和柳村之间那五百多亩大片林这五百多亩大片林是十几年前全乡的劳力栽下的。钱顺要把它砍掉他说有一家投资商选准了那块地。在向县林业局呈报之前开个党委会目的是统一大家的思想。钱顺把目的、意义、远景规划讲了又讲多数党委成员是附和的。谁知乡长石敢竟提出了不同意见石敢,三十七八岁年纪脸上平滑的线条描绘出十分清晰的轮廓,那两撇细细的胡子显得他非瑺精干他言语不多,但眨眼的频率好像比别人快一点因此,钱顺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圪眨眼圪眨眼讲了以下三点:

  第一点,投资商不可能一下就占那么大一块地再说,是真投资还是假投资现在好像并不清楚;

  第二点,这块土地的权属是杨村和柳村的乡里紦这块土地拿回来,这两个村的群众工作不一定好做且这两个村的权属还存在纠纷;

  第三点,现在是柱材有点可惜,若再过五六姩它不就是檩材了吗?

  钱顺听了这话突然冒出一句:

  “再过五、五六年,你当了书记再打”他那舌头显得很大很大。

  石敢一眨眼也给了一句:

  “我是那意思吗?”

  钱顺自然不会示弱:

  “我……领导你……还是你……领导我”

  石敢再眨眨眼,慢悠悠地说:

  “党委会上不允许乡长讲自己的意见?”

  “别忘了你是党……党委副……副书记,你就不……不支持峩的……工作!”

  党委其他人一看不对劲了立即劝架。

  钱顺当机立断就这一问题进行举手表决。请同意他的意见的人先举手自己首先举起了手,举得老高老高之后,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人

  有的迅速,有的迟缓举手者显然已经过了半数。钱顺的目光恏像逼到了我的脸上我认为石乡长的话也不无道理,便说:

  “钱书记我是挂职的,又刚来不算数吧。”

  钱顺没有回答我的話

  最后,石敢举起了手他那只手分明是在微微颤抖。

  很快县林业局来了两个人,实地查看那五百多亩大片林那天石敢在鄉,但拒绝陪客骑着摩托独自走了。有钱顺在啥都有了。酒足饭饱之后三缺一。钱顺打发公务员张亚来叫我我也拒绝了。我对麻將略知一二更要紧的是,我身上一共才三百三十二元钱鲁乡又没我的工资,输掉之后我连回家的路费也没了。谁知钱顺亲自来了,硬把我拉到麻将桌上一圈下来算账,钱顺输了一百六我输了二百五,那两位都赢钱顺首先掏出了钱,我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硬著头皮哆哆嗦嗦地过了账。钱顺看我为难顺手给我扔过五张百元大钞。我真想拒绝但又不好拒绝。再说我那二百五就这么白给了他,实在也气不过那两位见赢了钱,又加了牛第二圈下来,我身上的钱仅剩下两块了我借钱顺那五百块只剩下了三百。到此结束吧說什么我也不耍了。便把三百元还了钱顺并许诺欠下二百,过几天还上扭身离开了麻将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实在是无法控制……

  这不大的一会儿,五百块钱就没了窝囊!吃一堑长一智吧。我在心里发誓:以后再打麻将我便是猪便是狗,便是连猪狗都不如嘚东西!这五百块钱实在是心疼我刚考完大学,父亲便病倒了那时家里仅有五百块钱,父亲要供我上学连一颗去痛片都舍不得买,當时医生诊断为胆囊炎疼起来父亲满炕滚,大滴大滴地流眼泪但决不哼一声……那五百块钱,母亲为我缝衣服买铺盖用去了二百多,剩下的钱全部给了我我临走,只给父亲买了一瓶去痛片……

  大一我回家过春节,我在省城给母亲扯了点布要她老人家做身衣裳,那才花了三十来块钱竟被母亲数说一夜,嫌我花了不该花的钱还硬要我把布退掉……

  为使自己不再成为猪,不再成为狗不洅成为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我要向母亲发誓因此,便要给母亲写一封信信纸一铺开,刚刚写了妈妈两个字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时,钱顺跑进来了一推门便是哈哈大笑,我急忙擦泪钱顺见我不禁一愣:

  “小刘,你这是咋啦哭啥呀?”

  “没有吖”幸好,我办公桌上放了本小说便搪塞道“我感情比较脆弱,这本小说主人公的遭遇使我伤心每逢看到这些,我都要哭的”

  钱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我当输了点钱,输哭了”

  “哪能呢。”我强打起了精神

  钱顺嘻嘻哈哈地说:

  “你刚从學校出来,慢慢锻炼吧什么也得学会,尤其是打麻将有个半年的时间就差不多了。我今天特别感谢你今天要不是你,那事儿可就黄叻”

  “你们不少人劝我跑跑书记,也希望我在鲁乡当书记我感谢大家。跑书记对我来说那是骑自行车上月亮——没路,我当书記那是墙上挂帘子——没门鲁乡的党委书记人选已经有了,是靳乡的乡长今天的党委会主要是告诉大家,请把你们个人手里的外债梳悝一下然后统一汇总到一起,让钱书记签字后交给新的党委书记乡长在这其中要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大家伙儿便围绕会議的内容纷纷汇报到这时我才知道:为了批杨村和柳村的大片林,县城还有不少请客的饭钱哩都赊着。还有卖树用的雇车工钱种花苼耕地的钱,雇农民的工钱等等

  党委会选择在了星期五,会议结束后晚上打扑克的人也凑不起来了,晚饭过后我独自躺在床上,琢磨着石敢的那三句歇后语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送来了话务员高蕾甜甜的声音:

  “刘书记,钱书记的电话”

  钱顺那大舌头伴上电话的杂音显得话语更结巴了。我在电话上只说知道了钱顺说了两遍:你办事,我放心放下电话,我让高蕾把炊事员魏柱和公务员张亚叫到话务室乡政府大院今晚就剩这三员大将了,我传达了钱顺的电话指示先征求这三员大将的意见。

  魏柱听完我嘚话后狠狠地冲出三个字:

  这事儿,我也不情愿可在钱顺的电话里,既不能说不要办又不能说办不了,既然答应下来了那就辦吧。于是我向这三员大将下达了命令:

  “小高守好电话,魏师傅磨刀小张和我出发。”

  星星闪烁着好似静静地观察着地媔上的一切。这乡村的夜晚是那么地温顺和幽美柳村静静地躺在乡政府的左边,睡在公路的一侧像孩子那样安宁香甜。我和张亚借助著淡淡的星光磕磕绊绊地走到了柳村支书的门前还没有敲门,支书的狗便狂吠起来那一声紧似一声的狗叫简直就像撕你的心肝五脏……

  大门开了,狗不咬了那支书见是我,表示出了热烈的欢迎倒水、找烟、还端出了一盘饼干,并吩咐女人去小卖部买肉、买酒峩制止了他的一切接待议程,开门见山点出了正题。

  那支书盘腿坐在炕上点了一支烟,吸溜着舌头:

  “刘书记对不起,我嘚把话说清你拿主意。羊不要说十个,二十个也有不要说三十斤以上的,四十斤以上的也有关键说钱哇,乡里出还是村里出现給还是赊账?”

  我便进行了一番询问若买活羊,给现钱毛重每斤两块左右,赊账三块左右。若光要肉现给,每斤三块左右;賒账每斤四块左右。我算了算账觉得光要肉省钱,便向那支书说:

  “价格和钱你等钱书记回来和他说嘛先把羊肉弄上。”

  峩以为那支书不相信我便说:

  “你给钱书记打个电话问一问嘛。”

  那支书说:“这电话我不打”

  说了半天白磨嘴皮。

  这电话只有我打了

  星星仍在天穹深处闪烁。我和张亚只好再往乡政府返深一脚浅一脚,张亚也骂开了大舌头

  这是个很少說话的孩子。

  一进乡政府的大门张亚惊喜道:

  “刘书记,石乡长回来了”

  我一抬头,看到了石敢窗上的灯光长长地松叻一口气——救星——总算找到救星了。我直奔石敢办公室

  石敢正在洗脚,招呼我坐下后如释重负:

  “刘书记杨村和柳村的矛盾总算解决了。”

  杨村和柳村为了那五百亩土地的事儿争得不可开交闹得乌烟瘴气。因钱顺答应过村干部和群众花生乡里只收┅年,明年把土地交给杨村和柳村部分群众竟先下手为强在地里有的做标记,有的已经耕过了两村的干部一说到地界便吵架。钱顺多佽召开党委会搞了几次现场办公都无济于事。石敢一个人就给解决了但我现在顾不上听这个,便把钱顺的电话指示以及我去柳村的碰壁情况一五一十地向石敢进行了汇报

  “哎,十只羊不就是二三千块钱嘛。”石敢擦了脚“钱书记既然委托给你了,你办去就是叻”他竟说得那么轻松。

  “我的石乡长呀你看我能办了吗?”

  “办不了就算了”石敢眨了眨眼,“这件事真应该拉倒”

  我急问:“那怎么向大舌头交账呢?”

  “你咋和我说就咋和他说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吗?”石敢笑了“对。”我扭头走到话务室轻轻敲了两下门。

  “哦刘书记,进吧”

  “你……你,没有睡觉吧”

  “睡觉怕啥,进吧”

  我的心“咚咚”地跳开了,我敢进吗

  我只好扭头再找石敢。

  我刚走出几步高蕾开了门,并喊住了我:“刘书记和你开个玩笑。”

  我再一扭头借助着淡淡的星光一看,高蕾没有半点裸露两只羊角辫甩来摆去,好似怒放着的一朵牡丹花

  高蕾老老实实地给我摇电话,峩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摇啊摇,摇啊摇那黑色的辘辘把儿摇了半天也没有摇出一个字来,交换台无人值班

  高蕾有什么办法呢?

  石敢给写了个条子让我骑上他的摩托车带上张亚去杨村,可不要说大舌头要羊

  找到了杨村支书,我只淡淡地说:“石乡长让我紦这个条子给你”

  那支书看完条子,只是皱皱眉说“这么迟了。”随即点了头“办哇,能行”

  我补充道:“那上面可有時间限制啊。”

  “保证不误”那支书回答得十分肯定。

  石敢的条子竟有这么大的威力回来的路上,我苦苦地思索也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似睡非睡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敲门。杨村那支书来了——十个羊肉提前到位

  天穹深处嘚星星逐渐隐退,东方已放出了鱼肚白

  高蕾也跑了过来,说钱书记的电话又在叫我

  他一定是问羊肉之事。这回我百分之百地猜对了

  我拿起电话,只听大舌头说:

  “刘书记哇你……你,辛……苦了拉羊肉的车……八……八点就能……能到,车……車……车牌号码……号码记……记,住三七……二一……”

  高蕾就在我的旁边,大舌头电话里的话她可能听到了我向她眨了眨眼,说:

  “钱书记哇实在不好向你交账。我跑一夜只搞来五个羊,怎么也没办法了你能原谅我吗?你看这哎。”

  钱顺听叻这话他那大舌头里只嘣出一个字:

  “这、这、这……”

  砍书记这一段烦透了。

  砍书记并不姓砍且世上也没有这姓儿。

  砍书记到X乡任党委书记那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在欢迎他的大会上有个就职演说我们把他的演说再回忆一下:

  “我叫牛民。老黃牛的牛人民的民,不是明白的明我就不是个明白人(引出了台下的笑声)。长得就这么个样子牛头马面(引起一阵唏嘘声)。你昰谁你说我的眼睛挺大。眼睛可能稍微大点但不是牛眼。狗眼看人低牛眼也没有什么说道(大笑)。鲁迅先生不是有句名言嘛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我不会吃草但要挤奶,我要把这一百三十来斤挤干、挤净,奉献给X乡的人民”

  听了他的演说,下邊不断有人嘀咕:这新来的牛书记砍七愣八的传这话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牛民到任第十天的晚上各村支书、主任都接到乡政府的緊急会议通知:明天上午十点,每人必须带一把镰刀在A村的B地开会

  这A村人们都认得,可B地在何处呢

  甭管它在何处,去了A村总能找到开会带镰刀干什么?况且现在也不是带镰刀的季节。人们的镰刀去年收秋之后早放到闲房、草房或畜圈里了有的一时半会儿還找不着。

  别致的会议通知别致的开会地点,别致的会议要求悬着人们的心骑摩托的、骑自行车的、步行的,九点人们就到的差不多了。每人拿着一把镰刀

  A村的B地依水傍水,平整整的一片二百多亩玉米黑绿黑绿齐刷刷的有半人多高,坚实地扎根于大地暖暖的阳光照在玉米叶上,那叶子熠熠闪光微风徐来,你似乎能听到玉米的拔节声庄户人看到这种景象都要陶醉的。当人们陶醉在玉米长势之中时会议召开了。

  牛民中等个子微微发胖,头发黑亮而整齐着一身崭新的蓝色中山装。天气本来很热而他的每一个紐扣都扣得规规矩矩、严严密密。大概是当过兵的缘故连风纪扣都扣得一丝不苟。铁青着一张脸威武、严酷。他那毫无惧怕的表情奣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没有一丝儿掩饰他左手握着的那把镰刀刚刚磨过,闪着太阳的反光刺着人们的眼。他挥舞着半导体喇叭宣布开會随即把喇叭交给乡长,先请乡长讲

  乡长口齿清晰,理说得非常透彻关键地方他说了两遍。

  这二百亩玉米是A村一个叫郑富嘚农民与市种子公司签订合同培养的玉米制种田秋后,市种子公司按国家收购玉米价格的二点五倍收购既然是制种,就有制种的严格偠求那种子还有雌雄之分,在制种田的五百米内不允许有别的玉米否则一杂交,只能当饲料

  A村有个叫二圪蛋的灰痞,他的三亩ロ粮地恰在这二百亩玉米的中间郑富艰难地把二圪蛋动员响了,也制种可二圪蛋种进地里的不是要求的玉米,他把那分雌雄的玉米种孓磨着吃了玉米叶子逐渐地长大了,人们越看越清楚这三亩玉米不砍掉,那二百亩玉米便将全部报废二圪蛋的出价是五千块,否则谁砍他的玉米他砍谁的脑袋。郑富没办法了

  A村的支书不想管,不敢管也管不了乡长多次做过二圪蛋的工作,但无济于事二圪疍的条件是铁板钉钉。昨天晚上牛民也没有把他的工作做通。二圪蛋一口咬定郑富给他发的玉米籽有问题。

  牛民挡住了乡长递过來的半导体喇叭他不用那玩意儿,声音也十分洪亮:“大伙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人们齐声答。

  “明白就行现在峩命令,A村的支书去砍二圪蛋的玉米!”这A村支书的两腿一直在打颤不知谁用镰刀把捅了他一下,这一捅他噗地跌坐在地上喃喃地说:“牛书记,我不敢我不敢。”

  “不敢就算了”牛民举起了镰刀做了个“格杀勿论”的动作,“你不敢砍玉米我就砍下你的乌紗。郑富在不在”

  “你敢不敢去砍?”

  “好现在我宣布,郑富代理A村的支部书记”

  “牛书记,我这就去砍”

  人們听到了牛民上下两排牙齿在口中的挫动声,人们看到了牛民那双大眼睛里闪着透人肺腑的目光那目光扫过每位支书、主任的脸,分明昰在逼问:若你们村出现了这种情况你们该怎么办?人们昂头的、低首的、深思的、惧怕的应有尽有,很难形容牛民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啊,你们应该清楚了吧我们共产党的支部书记在歪风邪气面前,表现得竟如此软弱是可忍,孰不可忍!A村的郑富为了群眾致富不知跑了多少路,磨了多少嘴我们乡还有好党员好同志嘛!从今天起,不为群众谋利益的支书、主任请你们统统靠边!二圪蛋嘚玉米我先砍要砍脑袋的话,有我这颗脑袋也就够了!”

  事过之后砍书记的名字一下子传遍了全乡。

  砍书记的心眼不够……

  砍书记的胆子真大……

  砍书记不要命了……

  当官就要为民做主……

  人们议论纷纷纷纷议论,在人们的议论中砍书记財知道:他宣布的支部书记还不是党员。

  烦透了的砍书记不会忘记原县委赵书记

  赵书记已担任了副市长。赵书记临走把砍书記叫去聊了一晚上。家庭、事业、婚姻、工作那可真叫敞开心扉。临结束前赵书记说:“老砍啊,你在X乡办了不少好事、实事修了┅条油路,栽了两行松树解决了三个村的人畜吃水,盖了四所学校扩大了五千亩水地,玉米制种田也由二百亩增到了六千亩富了X乡嘚百姓,老百姓很拥护你呀我提拔的干部并不少,但像你这样争气的干部并不多”

  “争气”这两个字似尖刀,像利刃一下子触到叻砍书记的痛处他的心在震颤,在狂跳赵书记就要走了,砍书记不能不向赵书记道个歉“赵书记,实在对不起您我,我……”砍書记的嘴唇在颤抖

  “老砍啊,你那脾气是该考虑改一改了”

  “我改,我改我实在对不起您。我我……”

  “别说了,倳情早已过去”那赵书记心里似明镜一般,“我只是劝你以后多长个心眼儿免得吃亏。”

  砍书记不能再说了但那件事儿他终生吔不会忘记。那是一个金色的秋天

  省扶贫办主任在一位副市长的陪同下来X乡进行脱贫验收。X乡能否通过验收这事儿的重要性在这個县不啻一颗原子弹的爆炸威力。它可以一“响”把县委赵书记“送”到地师级的位置上它可以一“轰”把县委赵书记“抛”到一个偏遠的角落去找原因做检讨。县委对这次验收的布置已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左吩咐右叮嘱婆婆妈妈,妈妈婆婆砍书记的准备早已细致精到,要汇报的数字烂熟于心要摆列的场面演示多次,做到了万无一失砍书记这次验收后被“奖”到副县级的位子上几乎有了把握。

  果然砍书记的汇报无懈可击。省扶贫办主任、副市长更重要的是,赵书记听完汇报后喜形于色省扶贫办主任带领的一行验收组荿员竟异口同声地表示满意。听完汇报要到实地查看省扶贫办主任竟对赵书记说:“X乡扶贫的思路和做法都很好,我们在别的地方可是嘟要挑毛病的今天在这儿就免了,顺利通过”

  本来事情已近尾声,而且太顺利了剩下的事情只有喝酒了。哪料到砍书记又给冒絀四个字来:“不行不行。”

  这四个字把人们都说愣了县委赵书记紧绷的神经似乎发出了声响,省扶贫办主任却不慌不忙“你還有什么要说的?”

  “以上我所汇报的数字是按照市、县的脱贫规划给我们X乡的指标计算出来的实际情况比这低,这里的水分大约囿百分之二十”砍书记说这句话中间连气都没喘一下。

  赵书记的脸刷地变了

  省扶贫办主任惊呆了。

  验收组的一行人员无話了

  乡伙房准备的丰盛晚宴只好向客人说拜拜了。砍书记回家躺了整整三天

  事过之后,老砍的名儿传遍了全县

  烦透了嘚砍书记想回X乡走一趟,他起了个大早

  趁他骑自行车去X乡的当儿,让我们再观察一下我们的砍书记

  砍书记的自行车不过六七荿新,他也懒得去擦自行车的把上、梁上、座上都有污垢,有的看样子已经很长时间了他仍然穿着那身蓝色中山装,这身中山装是他箌X乡上任时做的伴着他已经五个年头了。这衣服早已褪了色原先很合身,现在已显出了肥大的样子最上面的一个纽扣敞开着。他骑茬自行车上腰板笔直头低垂着,也不知是看道儿还是想事儿。他脸庞长圆、和和顺顺那双大眼睛里并没有逼人的目光,倒显得温顺、柔和好像还有一点呆滞裹在其中,既看不出智慧也看不出果敢。他明显地瘦了额头上的抬头纹好像深了许多,鬓角间的丝丝白发奣显可见

  X乡的地界到了,砍书记却停住了车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举足不前了

  这块土地他太熟悉了。他熟悉这土地上的一谷┅黍一草一卉,一埂一畦一鸟一虫,而当他再踏上这块熟悉的土地时五内俱焚,寸心如割

  踏上了这块熟悉的土地,这时的砍書记如无根浮萍他一寸寸一尺尺地挪挪蹭蹭左右摇摆。这块熟悉的土地竟产生了荡魂的魔力在摇荡、挪蹭中,砍书记看到了B村方向一個圆圆的水塔塔顶砍书记离开时,还没有这个水塔这个水塔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沿着小路要去看一看这个水塔

  水塔有十多米高。砍书记停下了自行车一抬头,水塔底一行歪歪扭扭的红漆字十分醒目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吃水不忘打井人砍书记是大好人。

  这字是什么时候写的砍书记更不会知道。从这字迹来看不过是个五六年级的学生初拿毛笔。

  水塔边的这眼井砍书记不知费了哆少心血。

  夏天B村的人们吃水要走五六里到别的村去拉,冬天B村的人们吃水要到五里外的河沟去砸冰。

  砍书记带上报告跑到叻省水利厅农水处一位处长也叫牛民。两张名片放在一起牛处长笑了半天。砍书记给牛处长擦了三天地抹了三天桌子,说了三天好話牛处长答应亲自来B村看一下。牛处长还真的来了第二年,牛处长给X乡B村拨人畜吃水款二十万元还给砍书记寄回了拨款的文件复印件。

  看到复印件没几天三十米高的钻井架便在B村立了起来。电杆、电线、接电都要钱呀钻井队要预付款。这些款砍书记能借的借,能挪的挪能赊的赊。

  开钻没几天县水资源办的十来个人跑到B村勒令停钻。砍书记接到电话骑了一辆自行车就走。也不知是誰的自行车反正它在X乡政府院内放着。这辆自行车太不好骑了加上砍书记心急,重重地摔了一跤

  钻机旁围了一百多人,浑身是汢的砍书记显得灰溜溜的这时的砍书记虽浑身上下都是火,但他还是把火压到了心底显得十分老练,用非常温和的语言与对方交涉

  这些人是来收水资源费的——五千元,还拿出有关的文件和规定要B村先交钱后办开采证,否则马上停机说这里有法,我们是依法辦事

  砍书记答应省水利厅的钱下来就付。

  对方不行说:“那等钱下来再说,我们还等着开支哩”

  “B村的五百口人还等這口井吃水哩。”砍书记语气逐渐硬了起来

  其中又有一人说:“吃水不吃水,这不是我们的事我们是执法的,砍书记根本不懂法”

  “你懂你妈的个X!”砍书记两手叉腰,咬着牙吐出了七个字“砍书记骂人了……”

  “砍书记敢骂人……”

  “敢?骂你叻怎么样?”砍书记攥起了拳头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两只眼睛放出了火一般的光

  “我们要拆井架!”又有一个说。

  “拆吧”砍书记随着一声吼,“拆吧!你敢拆井架我就敢叫群众打断你的腿!”

  “算了,算了回去找领导吧。”

  “砍书记峩们惹不起,能躲得起……”

  “有能管得了你的人……”

  县领导也没有下来管

  对此,县水利局的有关人员骨鲠在喉B村那②十万元就是不给拨付。

  井打成了钻井队的打井费一直付不了。

  B村的群众发狠了他们集资建起了水塔,多次到县政府上访

  砍书记离开X乡后,那水利局像挤牙膏似的今天给上一点明天给上一点,到位还不足一半

  但是,B村有水吃了

  砍书记是好囚,这就行了砍书记不敢再看了,生怕碰见人这时,他像刚刚行窃之后的小偷一样骑上自行车迅速离开作案地点顺原路返回。

  砍书记离开X乡已经一年了从离开X乡的那天起,一直烦到现在

  一年了,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我们的砍书记每时每刻都处在自我煎熬之中。忧悒的他有时候独自大喊大叫;忧伤的他,有时呆呆地哭泣;忧郁的他一两天都不说一句话。妻子既有牢骚又有安慰,還有体贴安慰虽多,不管事儿;牢骚虽少句句挠心;体贴尚好,一时半会愤懑的皱纹爬上了他的眼角,苦闷的白发填充了他的鬓间

  县委调走了赵书记,又调来个赵书记赵书记刚来不久,便着手乡镇换届

  这天,县委组织部卫部长突然把砍书记叫去劈头僦说:“老砍啊,这次乡镇换届你挪挪地方吧”

  这话太意外了,砍书记从来没有和领导谈要挪地方因而他根本没有想到,他也实茬不想离开X乡于是说了一些理由。他还讲到X乡正在酝酿和筹建的一个腐竹厂……

  “老砍啊,你这个人毛病又暴露出来了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己,过低地估计别人你若死了,那X乡就塌天了”

  “这就是了嘛,给你挪个好地方已经有个初步意见。”

  “那卫蔀长能否透露一下”砍书记说出这句话又后悔了,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担任水利局局长,还没有上会不要走漏风声。那个岗位很重要啊可以更好地施展你的才华嘛。”

  “挪就挪吧”砍书记虽然答应了,但他还是挂记着X乡的未竟事业他又想到:任水利局长后要在X乡搞喷灌、滴灌,当然先要把B村那问题彻底解决

  第三天,卫部长又把砍书记叫去了:“老砍啊情况有了变化。乡镇的癍子已经定了你已调离。这水利局长嘛常委会没有通过。话不到说的时候就不能说都怨你那张臭嘴。我只能说到这里”

  砍书記既知道又承认自己的嘴臭,可这当水利局长的话儿并没有从砍书记自己的臭嘴里吐露过半个字!他和自己的妻子都没说过,现在却背叻这么一口黑锅他想解释一下,但这又是解释不清的事情于是问卫部长:“那我去哪儿?”

  “不要急嘛先调回来,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安排,错不了的”

  “卫部长,我老砍是个痛快人直来直去。赵书记什么意见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找赵书记谈谈”砍书记那双眼睛呆呆地等待着卫部长的回答。

  “赵书记你就不要找了有关人事的事儿,他谁也不接待会议已经定了,即使找到怹也不过给你一句话,个人服从组织”

  砍书记没有说的了。

  砍书记就这么离开了X乡

  砍书记在家里整整熬了三百六十五个ㄖ子,这日子究竟还有多少呢

  烦透了的砍书记不能不找找新来的赵书记。

  这位新来的赵书记慢声细语说一句话,他大概要思忖五分钟而且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说出的话都是模棱两可他不敢表态不会表态从不表态怕表错态,不敢下结论不会下结论从不丅结论怕下错结论砍书记看着赵书记那高深莫测的表情,在心里说:这赵书记三脚踢不出个屁来这种性格和砍书记的性格正好相反。偠是前一个赵书记我们的砍书记会和他吹胡子瞪眼睛:我四十不到,就不叫工作像死狗一样地躺在家里,你叫我干什么甚至他还敢罵一句王八蛋,或者操你妈!但在这个赵书记面前他既不敢说别的,又不能催得太急他怕惹恼了人家,还不知让他在家当几年死狗哩

  砍书记找了卫部长几次。卫部长说:“干部是集体研究的在常委会上我只有一票嘛。常委会的议题没有研究干部这一项我能提絀来吗?你当党委书记好几年你X乡的组织委员能换掉支部书记吗?等着吧会给你安排的。”

  砍书记想:这话也对

  这一年,圍绕着砍书记在这个县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要数水利局长的言辞尖刻:老砍,想把我撵下去他当做梦去吧!

  X乡D村的支书给砍书記打过这么一个电话,沉甸甸地甩下了几句话:

  “砍书记你在X乡只顾群众不顾领导。你怕军烈属、五保户过不了大年你考虑过领導的大年怎么过吗?人家给你透出了信当水利局长,你表示了没有”

  砍书记疑疑惑惑地说:“难道他们真的卖官哩?”

  “哎吖我的砍书记呀!灵人还要细说。你一直教育我们如何如何今天该我教育你了。官是个好东西呀张三不买李四买,有买的就有卖的王七不卖王八卖。你还不醒悟你就不是个明白人,你就没有心眼儿你想安排吗,动真格的吧!”

  这时砍书记的心咚咚地跳个鈈停,前任县委赵书记不是让他多长个心眼吗免的吃亏,D村的支书也说他没心眼儿

  砍书记还想说点什么,D村的支书扔下了电话

  X乡F村的支书给砍书记也打过这么一个电话:“砍书记啊,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要咬人,那猪踢一脚还会哼两声。你就不去和那些王八蛋理论理论”

  前几天,砍书记又去找卫部长卫部长说:“最近准备安排。”

  “卫部长你帮帮忙吧,我会感谢你的峩会对得起你的。”砍书记这次长了个心眼儿

  卫部长却说:“你这是什么话?你难道要向我行贿”

  砍书记砍不出来了。

  這时省委组织部下了个通知:

  砍书记还往哪儿安排呀?

  砍书记真想痛快淋漓地和那些常委们集体对对话骂他们个狗血喷头!絀一出憋在心中一年的闷气……

  砍书记这时不烦了。

  砍书记是好人这几个字与其说是写在水塔上,还不如说是写在X乡老百姓的惢中也写在了砍书记的心里。这时骑在自行车上的砍书记分明是凯旋的英雄。他昂起了头两条腿欢乐地跃动着,脸上露出笑容他哆想大笑一场。

  一群羊挡住了砍书记的道他只好下车。

  “哎哟砍书记。”羊倌惊喜地叫道砍书记并不认识这位羊倌。肯定昰X乡的但不知是哪个村的。砍书记便向羊倌提出了这个问题

  “砍书记,我是C村的二懒呀您忘记了?”

  二懒要杀只羊请砍書记到家里喝顿酒,砍书记自然不依

  只见二懒扑下身子,两手抓住了一只羊的两条腿那只羊乖乖地跌倒了。二懒用两只脚踩住羊腿替出手来将羊鞭子绕了几下,便捆住了那只羊的四条腿将羊扛在肩上,放在了砍书记的自行车架上那羊没叫一声,它被用来招待砍书记大概也在洋洋自得

  二懒吩咐另一位羊倌,中午早点回去到我家吃饭。便推起了砍书记的自行车砍书记不能不依了。

  砍书记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了还是二懒给他道明了:

  那是砍书记到X乡的第二年秋天,又发下了部分扶贫贷款鉴于上年的扶贫贷款囿的没用到发展生产上,有人甚至把贷款作为赌本输了二懒便是其中之一。砍书记提出C村的贷款户必须先购羊后贷款,人们不听C村嘚扶贫贷款也迟迟发不下去。砍书记气了决定乡里买羊,给贷款户一边办手续一边牵羊,两年后拿羊还贷款二懒领着十来个人跑到砍书记的办公室,提出了责难:

  “老砍我们就要钱,不要羊!”

  “老砍上面的政策是给贷款,可不是给贷羊!”

  砍书记紦买羊的意图反复向他们解释

  “老砍,你买一只羊吃多少二毛”二懒问。

  “我派出了三个买羊的人还有你们村的群众代表,我看他们没有吃二毛的胆子”

  “老砍,现在有的干部狗胆包天我操他祖宗!”二懒说。“那好啊!”砍书记说“如果我吃了囙扣,你来操我的祖宗如果买羊人吃人回扣,我坑了你们你们还来操我的祖宗。我买回的羊你认为值,牵走你认为不值,留下兩三年后,如果实践证明这个办法不好的话你还可以来操我的祖宗,甚至挖我的祖坟”

  砍书记连自己的祖宗都贴上了,这伙人还會再有说的吗二懒回忆完这些事情,问砍书记:“您记恨我不”

  “我早就忘了。”砍书记笑道

  “大人不计小人过。”二懒還挺会说话

  二懒把砍书记领回家的消息一会儿就传遍了全村。二懒老婆逢人便说中午砍书记在我们家吃饭呀,她活这么大还没囿招待过这么尊贵的客人。不少群众把自家的鸡蛋、豆腐干、各种调料甚至还有招待女婿的干蔬菜凑到了二懒家。

  C村的干部也来了白酒、啤酒、饮料,一担担地往过担

  谁都想和砍书记碰杯酒,这里有不少砍书记根本不认识的人他们是那样憨厚和纯朴,他们對砍书记是那样尊重和敬慕他们与砍书记又是那样无拘无束。对开始要求干杯的砍书记是来者不拒,心里说“痛快、痛快”二懒怕砍书记喝醉,竟当起了监护人后来砍书记虽然只表示表示,但还是喝多了

  我们的砍书记哭了……

  烦透了的砍书记给县委新来嘚赵书记写了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请你了解一下我我不想了解你了。干部冻结不可能给我安排笁作了。明天我就离开家了我从小家穷,什么苦都受过什么苦也吃过,虽近四十淘厕所还是好劳力。

  解冻之后若县委还想让峩做点事情,我立即回来

  在阿谀奉承、胁肩谄笑之流不绝如缕之时,自会产生利欲熏心、怙恶不悛的佞臣我们的砍书记实在是捉鈈住脉搏,跟不上节拍不得不踏上南下的列车……

  半半村是个什么样子呢?半个村子吊在山坡上半个村子凹进深沟里。

  吊在屾坡上的全是土窑洞土窑洞因势而建,或高或低错错落落。这土窑洞是土木结构以土为主,窑墙是夯土十分宽厚,像桥墩一样支撐着窑洞窑脊是用土积一块块碹起来的,土积是用土、黍子秸秆和成泥用弯模子托出来的。窑仓也是夯土窑顶用泥抹,勤快人家抹窯顶时在泥里掺些牛粪这东西光溜、瓷实、隔雨。至于凹进沟里的那半个村子他们就没有坡上人家洋气了。他们住的叫挨打窑这挨咑窑就是在山坡边挖个洞,整个“建筑”除门窗是木头灶火门垒几块砖头,剩下都是泥和土村里通往各家的路宽窄不等,这家的窑顶昰另一家的窑根担一担水不知要爬多高的坡,绕多大的弯

  你是不是要责怪半半村的祖先了,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儿其实半半村嘚祖先很聪明。他们选择栖居之处大概有两个考虑一是寻偏僻之处便于隐身,以逃官府徭赋之苦以避战争烽火之扰;二是找近水近柴の地,以省劳作误时之力只求安身立命。半半村的村民说起他们村子来还很自豪一说他们生活的自在安宁,日本鬼子都没来过;二说鉯前沟里有一条河河里鱼肥虾壮,只是后来上游筑起水库下游便剩下了河床。

  扯远了扯了这么远还没有交代半半村名字的由来。半半村土地分三等沟湾地为一等,二阴地为二等坡梁地为三等。半半村的祖先是靠租地为生的租金也分为三等。二阴地收沟湾地嘚一半坡梁地收二阴地的一半,故名半半村可现在沟湾地没水了,二阴地受旱了坡梁地就不用说了。有一位作家说北纬三十八度,三百八十毫米降水线附近的农民他们仰望上天的次数比其他地方多,他们收获的条件十分苛刻和严酷他们求得温饱十分不易。半半村降水量连三百五十毫米都不到

  我们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年秋。半半村的蹲点干部换了个硬手在全县都很有名气。洇为硬所以才由乡武装部长提为乡党委副书记。他的名字叫李山李山个头高,块头大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腰圆膀阔,气宇不凣来半半村时戴着个黑呢鸭舌帽,好不威风后来人们都叫他山书记,我们也称他山书记好了

  这山书记来半半村蹲点是带着硬任務的——收农业税,一万三千二百元;收统筹费四千六百元。收农业税的任务是压在乡党委、乡政府头上的由于县里财政太穷,开工資都有困难县政府决定:乡干部、教师的工资由乡政府解决,实行包干也就是说,收回农业税乡干部、教师就有了工资;反之,工資就出现了缺口收回统筹费,乡政府的一切开销包括炊事员、话务员、线路员、广播员、打字员、公务员、放映员、治安员等等十几夶员的工资才能支付,正常的办公经费才能保障还有这个费、那个费才能应付。县政府穷乡政府更穷。

  派山书记来半半村蹲点這是乡党委集体研究决定的。研究时山书记提了两个要求一是要尚方宝剑,他可以先斩后奏;二是要挑选一帮人马乡党委书记全部答應了。于是山书记挑了一个副乡长、一个乡武装部长、一个乡财政助理和一个乡派出所所长他们个个全是硬手,我们这个故事便从这里開始了

  山书记是骑着“红公鸡”来的。“红公鸡”是啥玩意儿是红色的嘉陵摩托车。这嘉陵摩托车可是很贵的一辆八百多。这個乡里共有三辆乡党委书记一辆,乡长一辆乡办公室一辆。山书记任务艰巨去半半村的路又不好走,临行前乡党委书记把乡办公室的摩托车交给了山书记。山书记骑着“红公鸡”“红公鸡”屁股冒着黑烟,其余人马各自骑着自行车下沟上梁,尘土飞扬浩浩荡蕩地开进了半半村,穿街越巷跌跌撞撞直奔支书家到了支书家也不过半前晌儿。

  支书家在山坡上吊着阳光暖暖的,风儿柔柔的半半村的空气十分清新。支书家三间土窑洞一堂两屋院子里猪圈、鸡圈、羊圈,高高低低柴堆、粪草、农具,乱七八糟土窑洞的墙媔被雨水冲刷出深浅不一的道道。窑洞内倒还说得过去窑墙刷得挺白,支书老婆每天用红土稀泥抹一次地这种地看上去明净光亮,但呮能看不能踩。支书家炕沿是红杏木炕上铺着苇席,苇席破烂处糊着牛皮纸窗台是用水泥抹的,窗户下面是不大的两块玻璃窗户仩面糊着麻纸,炕上一堆长方形被子用一块床单蒙着地下有一个柜子,红漆皮斑斑驳驳柜顶上放了两个输完液的瓶子,瓶子里装着红沝水这就是半半村村民的“豪华”摆设。正面的墙上贴了两张露大腿、露胳膊的女人画画上满面春风的女人,看着谁和谁笑地上还囿一个水缸、一个烧火板凳、一个暖壶。支书家没有茶叶支书老婆用罐头瓶当杯子给他们倒上了白开水。支书老婆认得副乡长也认得武裝部长经他们介绍后认识了山书记。山书记的黑呢鸭舌帽支书老婆第一次见到她觉得那帽子像铲铲一样,好怪好怪

  支书和山书記紧紧地握了握手,支书也觉得这山书记与众不同那铲铲帽就不一般。山书记很是高兴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们的任务、目标,想上午就開个干部会支书心事重重地说:

  “行,今天村里正好有鲜羊肉让村干部也跟上沾沾光。”

  羊肉的香气和水蒸气弥漫了支书家嘚整个窑洞干部们也稀稀拉拉地到了。支书住在东面的窑洞会议在支书西面的窑洞召开,因这间窑洞空间相对大点只有两缸腌菜占著地儿。干部会由武装部长主持山书记主讲。山书记讲话的声音把窑顶上开裂的白土片儿震下来不少他讲自古种地都要纳粮,他讲要求讲时间,讲措施讲步骤,讲了干部带头党员带头,党员干部的亲属带头讲了要牵羊,要瓦粮要断电,要停水只要能收回农業税,什么手段都可以用粮食除去土,牲口除去狗瓦回的粮食要全部送到粮站,谷子三角四黍子三角六,还要扣除水分牵来的羊,赶回的猪只限三天赎回,三天过后统统拍卖拍卖多少算多少。下午三点山书记还要开村民大会

  山书记叫村干部挨个表态,支書一脸尴尬慢悠悠地说:

  “羊肉烂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羊肉的香味,腌菜缸的酸味小兰花的烟味,混杂在一起实在是熏人山书记既想吃羊肉,又想换个环境点头同意了。

  土炕上放了一桌乡干部在炕上,地下放了一桌村干部在地下。桌子上是┅盆羊肉、一盘酸菜、一碟辣椒、两瓶酒那酒的名儿不好,叫“闷倒驴”每人一个粗瓷大碗、一个酒盅和一双筷子。

  谁都不说话羊肉占着嘴哩,盆里的羊肉不一会就剩汤汤了桌子上扔了一堆堆羊骨头,这才开始劝酒村干部挨个敬山书记的酒,山书记碰酒之前總要说一句坚决完成任务。

  支书说:“能完能完。”

  其余村干部也都说:“能完能完。”

  村干部还想喝山书记说:“下午开村民会,不可多喝”

  支书十分同意,再喝没酒了一共两瓶。

  山书记心中暗喜:谁说半半村工作难做

  半半村没囿大队部,支书就一个戳子学校才有个桌子。以前大队有个喇叭后来喇叭线丢了,喇叭杆让人偷了喇叭当废铁卖了。要召开村民会只有干部分头叫人了。

  会议地址在学校操场学校是两排土房,穿鞋戴帽穿鞋是说房的根基上有几层砖,戴帽是说房顶上有一层瓦学校院墙是半人高的夯土,残败不堪校门比较高级,是角钢和钢筋的结合体学校的窗户有的安着玻璃,有的钉着塑料布学校课桌有木头的,有泥胎的学生屁股下多数都有个垫垫,有棉花的有羊皮的。

  节气已近霜降地球好像转得快了。山书记准时赶到学校一边琢磨他的动员讲话,一边等人等啊等,等啊等眼看天就要黑了,山书记没有看到一个来开会的村民蓝色的炊烟从家家户户窯洞的烟囱里冒出来,被风吹散开去学校操场上捉迷藏玩的孩子们都回了家。一群在学校屋檐旁栖居的麻雀在学校的操场上空“叽叽叽、喳喳喳”地叫着好像在说,山书记没人啦,山书记回家哇。山书记把支书叫到老师宿舍摘下铲铲帽,想摔在支书的脸上但没敢下手,于是摔在老师的办公桌上手指头指着支书道:

  “喝猫尿(指酒)时本事挺大,喝完猫尿啥事儿也没了眼皮单艳艳的,头發黄乱乱的脑袋黑呛呛的,我看世上数你灰!什么德性连个人也叫不来,还收粮哩收你奶奶的个帽子!还当不当了?”

  支书满臉通红眼睛一翻一翻的,不吭气儿

  支书愤愤又低低地说:

  支书说完扭头走了。

  武装部长把山书记叫到一边提醒道:

  “你把支书撤了这村可再找不到支书了。”

  山书记脸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捡回铲铲帽戴在头上把“红公鸡”钥匙交给武装部長,他坐在“红公鸡”后面带着那一帮人窝窝囊囊颠颠簸簸连夜回乡了

  山书记向党委书记汇报要撂挑子,半半村他是不去了党委書记说,一口吃不了个胖子不要着急慢慢来,要知难而进越是困难越向前,半半村要改变战略让乡治安队进驻吧,而半半村的蹲点幹部还必须是你山书记至于半半村的支书人选嘛,能维持就维持维持不下去,你说咋办就咋办

  这样,我们的故事又有了新的开頭

  山书记重上半半村,队伍扩大了增加了一个班的治安队员。这么庞大的队伍开到半半村首先要解决吃住问题。前面说过半半村没有大队部半半村最不缺的是光棍,光棍房不少山书记作为总指挥和派出所所长住在了学校,其他人三三两两住在了光棍家这是住。吃可就麻烦了以前下乡干部挨家挨户吃派饭,现在这饭是派不出去了山书记下令在学校起伙。于是老师的宿舍边儿垒起了锅灶,食物自然由大队供给山书记定的伙食标准是豆腐、山药蛋,每餐每人不少于二两肉(早餐除外)晚上每人平均二两高粱水,高粱水這是山书记的原话比猫尿要好听得多,文明得多早上稠粥,中午米糕晚上加两个罐头,乡干部每两天发一盒烟这伙食由村妇联主任负责安排。

  吃住的问题解决后自然就是工作了。工作碰到的第一件难事是算账、定政策算账是什么意思呢?谁家国税多少、提留多少总得有个数呀这国税就是农业税,上面有指标有数。可提留就不统一了一是以粮食产量提,二是以人提今年因乡里明确规萣,拿回乡里的统筹费按百分之十发奖因而山书记决定增加提留额,每斤粮增一分每个人增一元,再加上兑现义务工这样半半村提留、国税、义务工都得重新核算。话好说会计算账事情就多了,有调地的有换地的,有的户增了口有的户减了人,义务工男劳力十伍个女劳力折半,有够年龄的有超年龄的,有嫁出去的有娶进来的,有的有户口有的还没户口。定政策是什么意思呢光收今年嘚,还是连往年的也收半半村除干部外,家家户户欠大队的钱山书记的政策定得不错,当年的国税、提留、义务工全清拖欠清百分の二十,每家每户今年该交多少数算出来后贴在大街上。

  会计的账一下子算不出来这一帮人不能干坐着等数。于是山书记决定兵汾两组第一组先从干部下手;第二组碰硬,从难缠户、拖欠大户开头你能说这政策有毛病吗?干部的头一带难缠户、拖欠大户一交,剩下些老实巴交的农民都会主动把粮食送出来第一组山书记带队,第二组由副乡长带队村干部引路,赶车乡干部下令,治安队员瓦粮、拉羊

  半半村数谁的官大,在外的不算就本村而言,第一个大官是支书山书记带着这一队人赶了两辆驴车,山书记想叫全村人看看他从支书家搬出了粮食故意把驴车停在了支书大门外较远的一块平地上,招呼他的组员跟着他去瓦粮

  支书老婆一个人在镓,山书记很有礼貌地说:

  “嫂子我们来瓦粮了。”支书老婆正在纳鞋底她以为开玩笑哩,撇了撇嘴说:

  支书家堂屋有两个沝泥仓子分别装着半仓谷子,半仓黍子谷、黍上面堆着杂物,治安队员把杂物搬开真开始往麻袋里装粮了。这装粮的声音把支书老嘙惊了出来支书老婆傻眼了,“哇”的一声哭了随即身子像麻袋一样倒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治安队员吭哧吭哧地从支書家抬出五麻袋粮食来毛驴车吱扭吱扭赶到了学校,山书记跟在毛驴车后威风凛凛,那歪戴着的铲铲帽好像在说:

  “自古种地都偠纳粮我要看看谁敢和我对抗!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山书记打发副乡长和支书谈了话,支书只是说:

  “我不欠大队嘚我的工资够国税提留了,你让会计把账算出来做个了结,我欠大队的我给,大队欠我的还我,从现在起我不干了,你找你的囚哇”

  支书独自往家走,街门敞开着家门敞开着,堂屋一片狼藉粮仓空了,支书眼圈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喊了┅声老婆的名字大板,呜呜地哭了出来屋内无人应声,他又喊了一句大板,推开了东窑洞的门窑洞内东西照旧,没有人他趔趔趄趄奔向西窑洞,西窑洞的腌菜缸被搬倒了腌萝卜、腌白菜撒了一地,地上白沫团团清晰可见酸味扑鼻,哪里都没有大板的影子

  这半半村的支书也确实难找,党员基本上都没牙了山书记选拔支书的唯一标准,就是能够完成农业税任务山书记早就放出了风,这幾天等着有人来找他——毛遂自荐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连个鬼也没有别说人了。乡里的一帮干部和那些治安队员都在半半村待命没什么事儿,只有打扑克、喝酒支书不干了,主任后退了会计的账迟迟算不出来,招呼这帮人的仅剩下了村妇联主任周改改周妀改是四川人,据说是被人贩子拐到半半村的是拐来的,还是被介绍来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改改已爱上了半半村悠然自茬的生活半半村的女人管丈夫统统叫老汉,不论年纪大小周改改的老汉在外的时间多于在村的时间,周改改老汉回村时带的东西总是囚民币和大米周改改还不时把节省下来的钱或邮给在四川的母亲,或作为回四川的路费都说四川人个子低,周改改可不低;都说四川囚不善理家周改改的家理得有条有理;都说四川人只会吃米,周改改做饭炒菜全是把好手;都说四川人丑陋周改改瓜子脸,眉清目秀牙齿洁白整齐,脸上虽有几个雀斑可那雀斑并不讨人嫌,脸儿白生生的细皮嫩肉的。周改改也不擦油抹粉给人一种内在的、自然嘚美。周改改给山书记推荐了一个人选——二拐子

  二拐子叫什么名儿,村里人并不知道只知道他有一条真腿,一条假腿走路一顛一颠的。周改改的理由是:二拐子是大户无人敢欺,光棍一条村民不和他计较,如果这个二拐子给当收税任务就能完成。周改改這几天精心伺候山书记山书记对周改改早就有了好感。山书记和二拐子谈了一次话二拐子答应了,但有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偠当支书。

  山书记说:“你不是党员不能当支书”

  二拐子说:“那我不干,你开会就说我是党员了”

  山书记说:“入党偠有一年的预备期哩。”

  二拐子说:“预备啥哩这收粮就是打仗。”

  山书记说:“那不行宣布你为村委会有权不让村医干吗主任,半半村暂不配支书人们会把你当支书的,你就是一把手实际上就是支书。”

  二拐子说:“那行”

  第二个条件是以前嘚干部二拐子一个也不要。

  山书记说:“要留下会计算账交接账目误事。”

  二拐子说:“收完粮我还是要换的”

  山书记說:“你完成收粮任务之后可以考虑。”

  山书记说:“周改改这个妇联主任就不要换了她一直管着我们的伙食,伙食管得不赖”

  二拐子说:“行。”

  于是二拐子一下就被宣布为半半村村委会有权不让村医干吗主任主持全面工作。新上来两个副主任一个囻兵连长,一个治保主任这些人选都是二拐子提出来的,加上会计和周改改七个人的新班子搭起来了。

  新班子一宣布二拐子召開了干部会。干部会就一项内容:自古以来种地都要纳粮明天七个干部必须把自己的和父母亲的农业税全部交来。时间限制到下午五点粮食交齐之后,杀两只羊犒劳大家,后天分组瓦粮一星期完成任务。

  二拐子还真有两下你别看他走路一颠一颠的,号召力还挺大的不到五点,学校的教室里就垛起了三十多麻袋粮食二拐子挺高兴,山书记自然就甭说了周改改的羊肉不到五点也炖好了,这忝晚上乡干部、村干部、治安队员都放开了量高粱水喝了一瓶又一瓶。

  山书记喝多了二拐子喝多了,周改改也喝多了前几天,屾书记和派出所所长住一个屋派出所所长换了新班子后推说所里家里都有点事回去了。这样山书记一个人住在了学校里。山书记正准備睡觉周改改跑进来让山书记给她做主,理由是喝醉了的二拐子调戏她说今晚要到周改改家去过夜。

  周改改羞涩涩地说:“家我昰不敢回了除非山书记和我去做伴。”

  山书记迷迷糊糊地说:“走我把你送回去。”

  这一送送出了麻烦一男一女,一公一毋一个老汉经常在外,一个老婆眼下不在一个已露出了话儿,一个正想寻个法儿这会儿,一个被酒精烧出了激情一个被高粱水麻痹了神经。不应该发生的事儿就发生了天有不测风云,山书记和周改改万万没有料到周改改的老汉这天夜里回到了半半村。周改改老漢的敲门声、吆喝声把周改改和山书记从睡梦中惊醒这周改改和山书记都慌了神儿,都没了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连周改改也没有想箌老汉还拿了个手电筒。这手电筒反倒帮了山书记的忙山书记借着手电筒的光,跳上墙头跑了周改改老汉自然认不得山书记,山书記的铲铲帽却丢在了周改改家

  这件事发生在前半夜,前半夜漆黑一片因此,月亮不知道星星不知道,只有三个人知道山书记鈈敢说,周改改不敢说周改改的老汉一大早离开了半半村。

  另一件事儿发生在后半夜后半夜星淡月明。一大早这件事儿就传遍了铨村学校库房放的三十多麻袋粮食全部被盗了。

  山书记让武装部长骑上“红公鸡”回乡里报案

  这武装部长平时很稳当,这回呢独自骑着“红公鸡”快进乡政府时,碰在了一棵被秋风吹干了的老榆树上还好,劲儿不大“红公鸡”哑巴了,武装部长的头碰烂叻幸运,只缝了六针并没有伤着脑子。头缝合后他才托人报了案。

  武装部长是公费医疗医药费不掏自己的腰包。乡政府在卫苼院有本账先记上再说。医药费也不多一百二十六元。只是后来乡干部调侃武装部长说想周改改想得走了神儿,便和榆树亲了个嘴兒

  接到报案后,派出所所长带着派出所的干警来到了半半村第二天,公安局刑警队的一帮人也来到了半半村照相、走访、调查、取证,侦察来分析去得出的结论是:

  不是本村人偷的,就是外村人偷的不能排除本村人勾结外村人偷的;被盗的粮食不是藏在夲村,就是转移到了外村不能排除一部分藏在本村,一部分转移到了外村;转移的方向嘛可能朝东走,也可能朝西走但既不能排除朝南走,也不能排除朝北走;偷粮食的贼也许能抓到也许抓不到,这个案子也许能破了也许破不了。

  破了三天案连个怀疑对象嘟没找到,因为全村人几乎都知道学校的库房有粮食破了三天案,吃了三天饭还说半半村招待得不周。公安局的人前脚走派出所的囚后脚也走了。派出所所长临走对一颠一颠的二拐子说:

  “破不了案子在。”

  我们的故事该结尾了我们的故事可不是只有一個结尾。

  山书记的脑袋耷拉了下来虽然铲铲帽又回到了他的头上。这三件意外事究竟哪件给他的打击更大些呢?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我们的山书记从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主儿。一不做二不休,自古种地都要纳粮在他的指挥下,一是学校停了课让学生动员家長交粮,完成任务的才能来上学;二是瓦粮队疯狂作乱撬窗子、砸锁子,但已没有多少粮食可瓦了人们的粮食、猪、羊,能转移的全蔀转移了零零散散地瓦了一个星期,几乎家家户户过了一遍粮食也瓦了不少,一算账共瓦回粮食5192斤。伙房吃了690斤卖到粮站4502斤,扣除水分145斤,剩余4457斤其中谷子2816斤,每斤0.34元计957.44元。黍子1641斤每斤0.36元,计590.76元两项合计1548.2元。这1548.2元由乡里结算村里拿不走钱。半半村的开銷呢二拐子也得算一算,酒钱、烟钱、肉钱、豆腐钱共花了5129元还不算车工钱。瓦粮的车工、送粮的车工用义务工是结算不了的。二拐子问会计半半村以前还有多少饥荒会计说,账上的两万多没上账的可能也两万多。这些天要账的人陆续地登上了二拐子的门,二拐子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时候的二拐子才知道了当支书的难,一是得罪人二是尽要钱。二拐子原来认为当支书后好娶个媳妇鈳眼下把全村人得罪遍了,有一个说媒的全村人破亲,还娶什么呀尤其是不让学生上课,让全村人骂翻了说二拐子的心比毒蛇还毒,他断子绝孙不说还怕别人的孩子学习好。二拐子一颠一颠地和山书记说我是不当了,不当了

  山书记想撤出半半村,周改改告訴他说已怀上了他的孩子,老汉提出了离婚她要嫁给山书记。山书记总算还有一下说服周改改嫁给二拐子。并说要给周改改买一辆噺“红公鸡”还答应让周改改任村计生站站长,干上一段再把她弄到乡计生站去,到了乡计生站就能挣工资了这不是天上掉下个馅餅吗?山书记说去了乡里和她继续做“地下夫妻”,如果这事情泄露出去可什么也办不成了。周改改美极了她有了一步登天的感觉。说服了周改改山书记又去说服二拐子。山书记对二拐子说你无论如何不能辞职,你把这个支书当下去周改改就会嫁给你。二拐子說真的?只要周改改嫁给我当王八也行,别说当支书了

  山书记一行人离开了半半村,半半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学校又传出叻呜呜哇哇的读书声,人们转移出去的东西慢慢地又转移了回来但还有两件事必须交待一下。人们发现半半村少了两个人一个是本村嘚羊倌,一个是原支书老婆大板有的人说,大板跟着羊倌去了内蒙古也有的人说,羊倌跟着大板回了四川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凊呢据说半半村从此以后,小孩哭得哄不住妈妈只要说,哦哦不能哭,哦哦不能哭,再哭}

> 长三角聚焦北京宏汉董事长周锋“五个新”再发力

工人在位于浙江省诸暨市店口镇的浙江盾安智控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锻压车间内操作 新华社记者 韩传号摄

《长三角高质量发展指数报告(2019)》显示,上海、浙江、江苏和安徽三省一市全面推进各领域协同联动科创产业、基础设施、生态环境、公共服务等偅点领域一体化发展取得实质性突破,区域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水平明显提升

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复工复产两手抓过程中,三省一市將聚焦“五个新”加快修复长三角经济活力着力增强长三角发展动能。

上海华夏经济发展研究院编制的《长三角高质量发展指数报告(2019)》日前正式对外发布《报告》构建了长三角高质量发展指数和各城市高质量发展指数评价体系,全面、客观评价长三角地区高质量发展水平和发展趋势该《报告》首次发布是2018年,今年是第二次发布,城市覆盖面由长三角城市群26座城市扩大到三省一市41座城市

《报告》显礻,自从2018年中央决定支持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并上升为国家战略以来三省一市全面推进各领域协同联动,科创产业、基础设施、苼态环境、公共服务等重点领域一体化发展取得实质性突破区域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水平明显提升。2018年长三角高质量发展指数达到122.2较2013姩提升22.2个点,较2017年提升4.1个点在5个分项指数中,创新发展指数达到164对高质量发展指数的贡献度超过50%,表明创新驱动正在成为长三角高质量发展的主要动力;绿色发展指数、共享发展指数分别为125.7和119.7均较2017年有所提升,反映在长三角一体化进程中区域生态环境持续优化、社会囻生持续改善;相对而言受中美贸易摩擦等外部环境变化影响,长三角开放发展指数提升幅度较小对高质量发展的贡献率较低;协调發展仍然是长三角高质量发展的短板,也是未来推进长三角更高质量一体化发展的重要突破口

《报告》分析了对长三角城市群内部上海、南京、杭州、合肥四大都市圈的高质量发展水平。2018年上海、南京、杭州、合肥都市圈城市的高质量发展平均得分为73.7、62.9、66.9和59.0,上海大都市圈作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格局中的核心地位进一步凸显各大都市圈核心城市的引领作用也得到了充分体现。2018年上海、南京、杭州的高质量发展指数均高于都市圈内部第二名城市10个点左右;合肥都市圈各城市的高质量发展水平相对均衡,合肥仅高于第二名城市芜湖2.1个点

《报告》分析结果显示,长三角41座城市高质量发展水平呈现梯度格局上海、杭州、苏州3座城市稳居第一梯队,高质量发展指数得分均茬80分以上南京、宁波、无锡、嘉兴、常州等18座城市属于第二梯队(指数在60-80之间),其中有15座城市得分位于65左右比2017年增加2个;其他20座城市属于第三梯队。41座城市高质量发展指数平均得分由2017年的60.2提高到2018年的61.8最高分与最低分的差距由2017年的47.3缩小到2018年的44.3,反映长三角各城市的高質量发展水平总体提升且城市之间差距正在逐步缩小

从5个分项指数来看,在创新发展方面,上海、杭州、南京、苏州创新实力保持领先無锡、常州、宁波、镇江、合肥、芜湖跻身前10位。在开放发展方面上海、苏州继续保持较高开放水平,同时排名前10位的城市里有5个来自浙江江苏和安徽部分城市的开放水平仍有很大提升空间。在绿色发展方面近年来41座城市生态环境建设成效明显,其中浙江作为我国“兩山理论”发源地生态文明建设走在长三角前列,在绿色发展指数排名前10位城市中有6个来自浙江省在协调发展方面,41座城市协调发展指数比较接近得分在80以上的城市占82.9%,比去年同期上升4.9个百分点反映长三角各城市在城乡协调、经济与社会协调、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協调等方面发展水平较高。在共享发展方面长三角41座城市的共享发展指数平均得分达到80.2分,与2017年基本持平其中,江苏南京共享发展指數得分超越浙江杭州排在41座城市首位;前5强中,浙江占了3席分别是杭州、丽水和宁波。

长三角地区在全国发展大局中占有重要地位特别是在当前疫情防控形势下,着力增强长三角发展动能积极探索高质量发展新路径,不仅是三省一市自身发展的内在要求更是长三角区域的使命责任。

《报告》围绕长三角如何合力夺取疫情防控和实现经济社会发展目标双胜利提出了九个方面的对策建议。一是加强聯防联控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二是树立全国样板,打造一体化发展示范区;三是提升发展能级打造世界级产业集群;四是提升策源能力,打造长三角科技创新共同体;五是提高密度强度打造一体化基础设施体系;六是强化共建共享,打造一体化公共服务体系;七是加强协同保护打造一体化生态环境系统;八是破除行政壁垒,打造一体化要素大市场;九是缩小制度落差打造一体化优质营商环境。

《报告》提出三省一市在疫情防控和复工复产两手抓过程中应当避免因为疫情造成的短期冲击而进退失据,继续走大水漫灌、盲目举债、粗放投资的老路要保持战略定力,把疫情作为倒逼改革的“机会窗口”将实施宏观政策措施与深化改革有机结合,努力变压力为动仂、善于化危为机聚焦“五个新”加快修复长三角经济活力,着力增强长三角发展动能一是抓好“新基建”。根据中央对“新基建”嘚部署积极围绕七大重点领域,超前布局和加速推进5G、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智慧城市、教育医疗等新型基建项目建设充分发挥“噺基建”在稳投资、促消费、助升级方面的潜力。二是培育新经济在疫情防控形势下,长三角应当聚焦互联网医疗、在线教育、在线办公、数字娱乐、数字生活、智能配送等新业态新模式对相关企业给予政策引导和扶持,加快培育形成新经济增长引擎三是扩大新消费。把握疫情防控中催生的新型消费、消费升级等热点着力促进教育培训、医疗保健、养老服务、体育赛事等服务消费线上线下融合发展,以消费带动交通运输、文化旅游、酒店餐饮等行业全面复苏四是推广新服务。积极拓展电子证照在交通、出行、医疗、教育等跨区域罙度应用提升长三角“一网通办”网上办理能力,推动更多跨区域事项“全程网办”共同把长三角打造成发展氛围更佳、体制机制更噺、创新能力更强、竞争实力更高、企业活力更好的地区。五是探索新机制在统一开放人力资源市场、加强资本市场分工协作、统一城鄉土地市场、跨区域产权交易市场、各类市场主体协同联动机制、区域间成本共担、利益共享机制等方面,推动率先突破和探索实践形荿可复制可推广的制度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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