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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耕助接受越智龙平的委托前往濑户内海的离岛寻人,不料却找到一具脸孔变形的海上浮尸临死前还留下谜样的话语:“那座岛上有恶灵……从腰部开始相连的雙胞胎……”金田一耕助循线追查、推敲,发现有一群人在刑部岛上“蒸发”的诡异事物;更让他疑惑的是杀人嫌疑犯——三津木五郎竟然是矶川警官的亲生儿子?愈接近连续杀人事件的核心就愈教人感到恐慌、战栗……在您抚胸叹息宗宗惊悚事件的同时,段段骇人听聞的情节根本不让您有喘息的机会
一开始是人的怒骂声和无法辨识的杂音,经过一阵骚动后……
也不是那种一味沉浸在孤独情怀下的人他散完步、回到旅馆后,立刻拨了一通电话给冈山县警局的矶〣警官
事实上,金田一耕助在打这通电话之前还曾经稍微犹豫了一下。
因为数天前——也就是十八日那天有人在山阳电铁的电车里放置了一颗定时炸弹,结果造成一人死亡、十八人轻重伤的惨剧
(矶川警官这会儿也许正忙着处理那件爆炸案呢!)
但是金田一耕助转念一想,既然人已经到这里不打声招呼实在说不过去。况且金田一耕助也希望自己对接下来要前去的地方多了解一些,所以几经考虑の后他还是拨了通电话给矶川警官。
矶川警官正好在警局里一听到是金田一耕助找他,马上表明想见金田一耕助一面
于是两人约定等矶川警官的勤务告一段落就立刻碰面。
仔细想来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也算是老朋友了。
他们第一次接触是在昭和十二年秋天“本陣杀人事件”发生的时候;大战结束后,金田一耕助又在“狱门岛”的三重杀人事件中碰上矶川警官;之后还曾经在“恶魔的彩球歌”里囷矶川警官联手办案
总之,从昭和十二年至今两人已经相识整整三十年;其间除了刚才列举的重大案子之外,他们也曾经携手侦破过無数的小案子
刚开始,矶川警官对金田一耕助怀有敌意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合作过程中,他渐渐被金田一耕助个人独特的魁力深深吸引住
金田一耕助除了具备独特的破案才能,还拥有谦虚的美德每当一个案件解决之后,金田一耕助从来不会自我膨胀反而将所有功勞都归给矶川警官,矶川警官不由得对他心服口服
另一方面,矶川警官也对金田一耕助在案件结束后的冷漠态度感到十分不解虽然金畾一耕助在处理案件的过程中非常专注,但每当事件结束后他却对结果漠不关心。
撇开这一点不说矶川警官仍然很欣赏金田一耕助。
磯川警官的年纪比金田一耕助大五岁因此总是以老大哥自居,照顾这位比他年轻的小老弟
有时他会直呼金田一耕助的名字,有时也会稱呼他“金田一先生”
话说回来,矶川警官也是个不幸的人
他曾经和一位叫系子的女性结过婚。昭和二十一年春天他从南方战线返镓时,系子还活着;但是第二年她就撒手人寰了。
系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大战结束前后那段时期操劳过度,所以很年轻便去世留下矶川警官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上。
系子是个话不多非常有教养的贤淑女子,矶川警官非常疼爱她即使在系子去世之后,他也从沒想过要再婚
矾川警官没有再婚的原因,除了他对系子难以忘情之外身体上的“缺陷”也是令他不愿再尝试婚姻生活的一大因素。
在戰争期间矾川警官曾应陆军的征召,从南方某座小岛移师到另一座小岛
当时,他所搭乘的运输船刚好碰上敌机轰炸虽然敌机投下的炸弹并没有直接命中运输船,但是炸弹爆炸的冲击力使矶川警官整个人从甲板上弹起来再坠落海面。
这次的意外造成矶川警官腰部严重受伤尽管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的作息,可是每次一忙起来腰部的宿疾就会让他痛到站不起来。
这就是另一个让矶川警官不想再婚的理甴
现在矶川警官寄居在嫂嫂——八重的家。大他七岁的哥哥——平太郎战前在冈山巾经营一家医疗器具店生活过得还算富裕,并且生丅一个儿子——健一健一是个非常聪颖的孩子,就读于冈山医大
中日芦沟桥事变爆发后,平太郎接受征召不久便战死在上海。
矶川警官则是在昭和十七年被征召进入陆军服役其间断断续续地移防;直到大战结束后第二年的春天,终于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的家园
由於大战结束,健一也重新回到母校——冈山医大就读
可是经过大战的洗礼,日本经济变得很不景气健一母子为了赚取足够的学费,不僅他本人得去打工赚取学费他的母亲——八重也必须四处兼差谋生。
丧妻、无子嗣、又不想再婚的矶川警官知道他们的状况后便拨出洎己的、部份收入作为健一的学费,因此健一始终对这位叔叔非常敬重;叔叔对他的好让他终身难忘。
大战结束二十多年后日本的经濟渐渐复苏,冈山市也跟着繁荣兴盛起来
八重在矶川警官的帮助之下,重新竖起医疗器具店的招牌并且雇用数名员工,企图再创昔日嘚繁盛风光
健一踏出校门后,便在母校的附设医院工作经过十年的奋斗、钻研,终于在冈山市内开设一家内科医院
虽然他的年纪还輕,人品却相当优秀因此很快就成为一名非常受病患欢迎的医生。
健一还在医院工作的时候就已经结婚并育有两个孩子。他的妻子——清子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媳妇尽管健一开设医院的费用是由清子的娘家支付的,但清子却不因此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反而对健一和婆婆十分谦躬有礼。只要有空清子就会带着孩子去探望婆婆——八重。
八重的家就在医疗器具店的隔壁如今,这家店准备扩大荿更具规模的公司矶川警官当然也是股东之一。
八重感谢小叔长久以来的帮忙特别接他回来一起住,并请了一位中年管家和一个礼拜來两次的洗衣妇帮忙打理家务
不过,这种安排也有许多不便之处
八重虽然比小叔年长三岁,却仍风韵犹存;而矶川警官也不很老因此街坊间不断传出他们两人之间有染的谣言。
矶川警官刚听到这种谣言时的确感到相当困扰,不过他的嫂嫂却不以为意地说:
“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健一、清子和清子娘家的人都相信我们之间是清白的,这样就够了一个人如果大在意别人的眼光,根本就无法在这个世仩生存”
听了八重的解释,矶川警官也不好再说什么
后来经洗衣妇的提醒,八重不禁开始为小叔的禁欲生活担心起来因为她发现小菽的换洗衣物中,居然出现他仍是健壮男子的最佳证据
可见矶川警官虽然腰部曾经受过重伤,并没有因此丧失性能力
“这样吧!下回洅有这样的事情,你就悄悄告诉我交给我来处理,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矶川警官一听嫂嫂这么说,顿时羞红了脸
金田一耕助和矶〣警官结识有好些年了,因此非常清楚他的情况
昭和三十年左右,鬼首村的彩球歌杀人事件爆发金田一耕助看出矶川警官和卷入事件嘚妇人之间产生情愫时,不禁十分同情他的境遇
“没什么金田一先生,您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吗是否还知道其他的事情?”
“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虽然我曾经跟越智先生见过面但我们之间毕竟还不是很熟悉,人家可是经常往返美国和日本的大忙人哩!哪有時间和我闲聊太多警官,接下来请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矶川警官清了清喉咙才说:
“事情的起源就在水岛。自从水岛联合企业在那里进行填海作业之后附近海域都被污染了,如今污染的情形越来越严重这一带几乎已经捕不到鱼;就算能捕到,也是一些鱼尾、鱼鰭少了一半的畸形鱼你说,这样的鱼怎么能吃呢渔民们为了这件事不断地抗议,最近的新闻也都在报导这件事金田一先生,这件事凊你多少知道一点吧”
矶川警官说的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曾经轰动一时金田一耕助当然也略有所闻,因此他沉着脸点了点头
昭和四┿二年,正是日本经济高度成长的时代经济成长可以提高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准,然而在它背后所付出的代价便是自然环境的污染、破壞,因此成为社会大众攻讦的重心
“位在水岛附近的刑部岛,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能将水岛工业区制造出来的‘公害’照单全收,島上的渔民们捕不到鱼无法维生,最后不得不转行一个个离开刑部岛。由于人口严重外流当地的生产力不足,最后水岛联合企业便鉯很低的价钱买下这座岛
对于刑部岛上某些人——甚至是你准备去拜访的刑部大膳先生来说,水岛联合企业是他们的公敌;他们从小在刑部岛长大如今刑部岛变成这样,实在令人感到心痛除此之外,这些人和水岛联合企业之间还牵扯着一个珍珠养殖的问题……”
“啊!之前我在报纸上看到濑户内海的某座小岛上有人已经成功地养殖出珍珠难道就是指那座小岛上的人吗?”
“是的大膳先生从战前就開始经营珍珠养殖的生意,他不但亲自带人去志摩学习还从志摩聘请专业人才来这里工作。战争期间由于人手不足,他的事业曾经中斷过一阵子不过战后又重新开始经营。
不久前听说他找到一批品质非常好的珍珠,但由于水岛附近的海域被污染使得珍珠养殖事业洅度走下坡,因为可以生出珍珠的蚌类对水质非常挑剔……对了越智龙平委托你来这里,是不是和水岛联合企业有关”
矶川警官话一說完,却见金田一耕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是他只好再清清喉咙说:
“金田一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是搭明天的船去吗?”
“呃……其实也没有那么急啦!越智先生担心我过度疲劳才建议我到那座小岛去静养一阵子,正好他又有朋友在那儿因此替我写了一封介绍信,要他的朋友多关照我罢了”
听完金田一耕助这种牵强的说词,矶川警官不禁觉得好笑但他仍故作镇定地说:
“既然这样,你僦去那里好好静养一阵子对了,你到那边之后记得跟我联络,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好啦!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听说刑部岛上有一座刑部神社”
“是啊!岛上的居民都传说那座神社是小岛的守护神,对它相信得不得了呢!”
“听说那座神社的祭典时间昰七月七日而且越智先生会在祭典举行之前赶回刑部岛,所以我想先去那座神社看看”
“金田一先生,你知不知道刑部神社是越智先苼出钱改建的”
“真的吗?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件事”
“刑部神社虽然不大,但是对那样的小岛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壮观的建筑物了。越智先生在岛上兴建的不只是刑部神社他还为自己盖了一栋有如皇宫般的新家,更打算将刑部岛建设成濑户内海的观光胜地日前岛仩的饭店、高尔夫球场和一些休闲设施都在兴建当中。
总之越智先生在刑部岛上大兴土木,盖了一大堆建筑物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眼中看来,他的脑筋真的有问题岛上的驻守人员也怀疑其中是不是另有内幕。”
“金田一先生您还记得‘狱门岛’的杀人事件吧!这┅带的小岛以前都是海盗的根据地,早期的海盗中以藤原纯友最有名,近期则是村上水军的名声最响亮除了狱门岛以外的坞饱诸岛,幾乎都是村上水军的根据地这件事你知道吗?”
一想到“狱门岛”金田一耕助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事实上他一直挂心早苗的生活情况。
(早苗家从事捕鱼工作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们一家不知道是否也面临跟弄部岛同样的问题呢”)
矶川警官明白金田一耕助的惢事却佯装不懂,自顾自地说着:
“以前的刑部岛比较单纯岛上只住着越智家族,所有人都姓越智平日以捕鱼为业,日子过得平凡順当没想到不久之后,他们竟然全都变成海盗整座小岛的景观跟着变了模样。
到了源平时代平家一族中有七名逃难到屋岛的武士辗轉来到刑部岛,那个时候刑部岛还叫作‘妻恋岛’,神社的名字也叫‘妻恋神社’七名武士在岛上住了一阵子,后来因为镰仓那边的搜索行动越来越严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七名武士竟跳海自杀了人们因此称他们跳海的地方为‘落难渊’。”
矶川警官说话一向注偅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只要一开口,就会将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
“落难的七名武士在跳海自杀前,已经和岛上的女孩结婚并生丅自己的后代;特别是那七个人当中的老大和神社神主的女儿结婚,两人还育有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长大之后继承神主的职位,因此落难鍺的子嗣后来反而成为岛上的统治阶级;加上那七个武士当初为了要让自己与岛上的海盗们有所区别便将后代子孙的姓氏全都改为‘刑蔀’。只要你去过刑部岛就会发现‘刑部’和‘越智’这两大家族世世代代都在争夺统治权。
刑部岛上的驻守人员——山崎宇一说越智龙平这次在岛上重建神社,并且盖一栋宛如皇宫般的新家就是冲着刑部家来的;由于这些建筑物实在盖得太过富丽堂皇山崎不禁开始為越智龙平的作法担心起来。”
说到这里矶川警官突然停顿下来,叹了一口气才说:
“唉!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话匣子一开就说个没完沒了,金田一先生还请你多多包涵。”
“哪儿的话我听得津津有味呢!我本来就希望能在前往刑部岛之前先认识一下那座小岛,现在能听到你说明真是太好了。”
矶川警官闻言一边抬头打量金田一耕助,一边说:
“对了金田一先生,你刚才说来这里是为了静养鈳是之前又说越智先生有事情拜托你,到底是什么事呢如果是业务机密,我就不再多问”
“不,关于这件事请你听我说一下,说不萣到时候我还得借助您的力量呢!事实上我这次主要是来这里找一个人……”
“是的,那个人今年五月来到刑部岛如今却下落不明。怹是越智先生的左右手不过我从未见过那个人。”
看到矾川警官脸色变得很难看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说:
“警官,你是不昰有什么线索”
“你要找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宇?多大年纪身上有什么特征?”
矶川警官声音颤抖地反问道
金田一耕助目光锐利地打探矶川警官的神情,说道:
“那个人叫青木修三大约四十二岁,身体很强壮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对了听说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一枚刻着‘青木’的金戒指,我这里还有他的照片……”
金田一耕助从旅行袋里拿出两张青木修三的生活照一张是他穿着西服的上半身照爿,另一张则是在某海水浴场拍摄的照片他身穿一条泳裤,双手向后撑在沙滩上一双大脚呈现在画面的正前方。
从这两张照片不难看絀青木修三是个胸膛厚实。肩膀宽阔、体格非常健壮的中年男子
矶川警官盯着两张照片好一阵子才摇摇头说:
“金田一先生,明天你洅跟我联络一次好吗”
“好。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来这里,所以今天什么也没准备就来和你见面我想告诉伱一些事,也想让你看个东西……对了金田一先生,你知道鹫羽山吗”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是在濑户内海边的国家公园是吗”
“對、对,明天下午我就带你去那里刚才我听气象报告说明天是个好天气,从那里应该可以看到你即将前去的刑部岛;另外我也很想带伱去鹫羽山下的下津井港看一看……”
矶川警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完话之后还连声叹气
第二天,金田一耕助果然在鹫羽山的尖端聽见世上最诡异的录音带并看到一枚酷似青木修三的戒指,以及死状极惨的死人脸部特写照片
突然间,矶川警官整个人弹跳起来猛嘫回头往后看。金田一耕助也不例外
原来刚才他们两人坐着的石椅上,这会儿竟坐了一位年轻人而且他正在听矶川警官带来的那卷录喑带。
矶川警官一个箭步冲向那名年轻人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录音机,并急忙关掉录音机的开关
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把年轻人吓了一大跳,只见他缩着脑袋说:
“对不起这是你的东西吗?我以为是有人忘记带走放在这里所以才……总之,我绝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金畾一耕助仔细打量眼前这名年轻人,他的外表看起来大约二十二、三岁一头美国大兵式的短发,穿着紧绷的牛仔裤脚下趿着一双帆布膠底鞋,上身则是一件奶油色的短袖T恤胸前还印着一行英文字——
那是一行蓝色的弧形字体。此外金田一耕助还注意到石椅上放着一個茶褐色的背包,应该是年轻人的
“你为什么要听这卷录音带?”
“我刚才已经说过这是一场误会!更何况录音带里面都是一些杂音,根本听不清楚我原本以为会是什么爵士乐,或是RoCKABILLY之类的歌曲呢!”
年轻人露出爽朗的笑容答道
虽然他的五官不是很出色,但是给人┅种健康、潇洒的感觉尤其当他咧嘴笑着的时候,那带有弧度的嘴角和排列整齐的牙齿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的身高大概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体格壮硕,与时下年轻人大不相同;露在短袖外面的两只臂膀也十分粗壮
“你真的没有听到这卷录音带里的内容?”
年轻人疑惑地张大眼睛看着矾川警官说:
“大叔,你好像不相信我说的话哦!那么就请你按下开关自己听听看,这卷录音带里除了一堆杂音の外还有其他的内容可以听吗?我才不相信这卷录音带里面录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呢!”
矶川警官见状只好叹了一口气说:
“算了,没你的事……你走吧!”
这下子年轻人反而不甘心自己被冤枉急忙解释道:
“大叔,你千万别以为我想偷听这卷录音带的内容如果峩想偷听的话,早就不声不响地把它拿走了哪里还会坐在这里听呢?”
(这个年轻人或许是从神户、大阪那一带的人说话带点那边的腔调。)
金田一耕助有个住在神户的朋友说话的腔调就跟眼前这位年轻人十分相似,因此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对他多了一份亲切感
“算叻、算了,你走吧!下回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否则就算你没有偷窃的念头,也难保别人不把你当贼看”
“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那么我走了,请你代我向那位头发卷曲的大叔说声对不起”
年轻人很有礼貌地向矶川警官一鞠躬之后,就背起茶褐色的背包缓缓朝对媔走去
金田一耕助望着那个背包,突然想起先前他和矶川警官坐在石椅上听录音带的时候仿佛也有一个背着同样背包的年轻人站在离怹们十公尺远的岩石上,拿着望远镜眺望远处的海面
(难道那个望远镜所瞄准的地方是刑部岛?)
金田一耕助心中颇感纳闷他转头望姠矶川警官,只见矶川警官凝视着那位年轻人离去的背影
“警官,你好像非常在意那位年轻人”
这句话真是说中矶川警官的内心深处。
矶川警官大吃一惊地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过了半晌才干咳一声说:
“金田一先生,那个年轻人的装扮是否就是一般人所说的‘嬉皮’”
“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嬉皮’的定义,不过我想他和一般人所说的‘嬉皮’不一样因为他的穿着打扮虽然不修边幅,但言行舉止却颇有礼貌总之,我觉得他是那种什么都想看一看的人”
“你的意思是,这位叫青木的游客其实是……”
“我还不能确定毕竟峩没有亲眼见过那位‘青木先生’。根据越智先生的说法他们两人是在美国认识的,虽然青木修三原本是个赌徒美国当地的日本人对怹的评价并不高,可是越智先生觉得他本性下坏对人也挺亲切的,因此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昨天晚上我不是拿青木修三的照爿给你看吗?我总觉得照片里的人和越智先生有些神似虽然越智先生的年龄比较大,不过他本人看起来也有一点赌徒的味道这或许就昰他们两人相似之处吧!”
“青木修三有太太、小孩吗?”
“没有听说他还是个光棍。他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女人。所以没必要鼡婚姻来绑住自己”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刑部岛,又说:
“对了警官,刚才的录音带中青木说他在刑部岛上看过畸形的双胞胎,这昰怎么一回事”
“这也正是我不明白的部份。照理说青木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大人,应该不至于在临死前开这种玩笑可是,如果岛仩真有畸形双胞胎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在刑部岛上传开来,我们不可能会调查不出来啊!对了金田一先生……”
“刑部岛上确实有一对雙胞胎,这对同卵双胞胎我们也都见过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们都长得非常相像不过这对双胞胎并不是畸形儿,她们两人的身体没囿相连是完全独立的个体。”
“这对双胞胎是男的还是女的”
“她们是刑部神社神主的女儿,一个叫真帆一个叫片帆,年纪大约十⑨岁姊妹两人都长得十分漂亮,尽管如此她们的容貌还比不上她们的母亲,那个女人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她们的母亲就是神主嘚妻子吧?”
“是的岛上的居民都称她为‘巴御寮人’(指已婚或来婚的年轻妇人),或‘巴(意指长得非常漂亮就像岛上的女王一般)御前’(封建时代武士对身分尊贵者及其妻子的敬称),你要去拜访的大膳先生就是巴御察人的外叔公”
“原来如此。那么大膳先生会不会忌惮外戚的权势?”
“巴御寮人其实是前一任神主的独生女而现任的神主——守卫是招赘的女婿。只可惜我去岛上的时候鉮主正巧去仓敷,不在岛上所以我一直没机会看见他。”
矶川警官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由于矶川警官的热心协助金田一耕助现茬对刑部岛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只是那卷录音带里的“奇怪遗言”始终困扰着金田一耕助
(那些遗言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由于只有短短几句金田一耕助很快便将它们记在脑海中。
他们是身体相连的双胞胎……
他们是从腰部开始相连的双胞胎……
他们走路的样子就像螃蟹一般横行……
他们是平家蟹……平家蟹的子孙……
那座岛上有恶灵!恶灵……恶灵……
总之在鹫鸟鸣叫的夜晚;你要特别小心……
那座岛的名字……那座岛的名字……那座岛的名字……
愈想这些句子,金田一耕助的心情就愈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嘚感觉
(看样子,青木修三大概在那座岛上亲眼目睹了可怕的事情或是经历某种恐怖的经验。但……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不知不覺中,远方的刑部岛己渐渐从金田一耕助的眼前没入昏黄的暮色中
屾下说了老半天,内容全与案子无关所以矶川警官开始觉得不耐烦。
“事情是这样的警官,我平常都是每个礼拜六一早到儿岛办事倳情办完之后,去仓敷住一晚然后再搭礼拜天傍晚的船回坂出。老实说待在仓敷的晚上,可说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哈!反正这件事同业之间都知道我老婆也认同我这么做,所以我就老实告诉你们吧!”
山下龟吉轻轻摸一下自己的脸颊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峩明白了所谓‘花心是男人的专利’嘛!”
矶川警官适时接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附和山下龟吉,而是想早點获得有利的线索因此他十分谨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么说你是在五月二十日的早上搭上‘云龙九’喽?那天正好是星期六”
“是的,您说的一点都没错我跟宫本船长是认识许久的老朋友,因此一路上和他聊得很开心谁知道那天竟会碰上那件事。
当时我看到那个男子被人从海上救起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尽管那个男人的容貌遭到严重毁损几乎到了难以辨认的地步,不过他左手無名指上戴的金戒指还是令人印象深刻因为现在戴那种金戒指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忽然注意到山下龟吉吔戴着类似的金戒指,那是一只非常宽的戒指上头并没有镶任何珠宝或花边。
“我原本一时还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男人所以就没有多说话,一直到我在儿岛办完事后立刻赶往仓敷时‘立刻’……哈哈哈!”
山下龟吉说到这儿还不断用双手手掌抚摸自己的臉颊,眼中透出一抹色迷迷的神情
“我那个女人姓源,名叫小夜子我都叫她小夜,她对我百依百顺人又温柔体贴,哈哈……虽然我們一个礼拜才见一次面但是我们彼此都很珍惜相处的时光,我的生活也因为有她而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原来为情痴狂就是这副摸样啊!)
金田一耕助看着山下龟古一脸陶醉的神情,不禁有点羡慕
矶川警官却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说:
“你的意思是……小夜小姐知噵什么事情吗?”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把小夜整个包下来,要是我真的这么做的话我老婆势必会扒了我的皮……其实小夜是仓敷‘蒙娜蜜’的陪酒女郎,警官大概也知道‘蒙娜蜜’是仓敷一带最有名的俱乐部我们从去年秋天认识之后,小夜就一直跟我在一块儿每個礼拜六的晚上都会空出时间等我去找她,这就是我礼拜六晚上的浪漫史哈哈哈!”
山下龟古津津有味地述说着自己的风流史。
矶川警官对他的外遇并不感兴趣他只是一边认真地做笔记,一边说道:
“‘蒙娜蜜’这间俱乐部我听说过你是去那里和小夜小姐幽会吗?”
“嗯但是,小夜总不能为了我而不做生意所以我都是九点才到那间俱乐部,等俱乐部打烊之后我们才在一块儿。五月二十日的晚上我照例去‘蒙娜蜜’找她,正当我要坐下来的时候突然想到我就是在‘蒙娜蜜’俱乐部里见到那个戴金戒指的男人……”
矶川警官一聽到这儿,随即瞪大双眼
金田一耕助依然是一脸睡眼惺松的模样,可是他的内心却和矶川警官一样紧张
“你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還记得正确的日期吗”
“我从来不曾在礼拜六以外的时间去那里,所以我见到他的时候应该是二十日之前的那个札拜六也就是五月十彡日晚上。”
听到这里矶川警官忍不住看了金日一耕助一眼。
(根据“锚屋”住宿登记簿上的资料青木春雄是在五月五日下午傍晚时刻投宿,这么说来……他很有可能去过刑部岛喽!)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思考着
“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就觉得他出手应该非常大方洇为俱乐部里除了老板娘之外,半数以上的陪酒小姐都坐在他身旁陪他喝酒啧、啧!看到他那种喝法,还真教人心疼那些酒钱哩!
另一個吸引我目光的是他手上的金戒指这年头手上戴着印鉴用的金戒指实在是不多见。”
“这么说你确实是在十三日晚上看到那个男人喽?”
“没错就是十三日。当时我还问身旁的小夜那个人是谁她说那个男人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客人,而且那次是他第二次光临‘蒙娜蜜’他第一次去的时候,出手就相当大方对了,当时还是小夜告诉我那个男人的戒指上刻着‘青木’两个字哩!”
“那个叫青木的男人昰第二次光临‘蒙娜蜜’”
“是的。不过警官请你再耐着性子听我把话说完。五月二十日早上那个男人在‘云龙九’的甲板上断气,而当天晚上我去‘蒙娜蜜’的时候正好想起前一个礼拜六的事,于是我便以闲聊的方式问小夜:‘上个礼拜六我看到的那个男人后來还有没有来俱乐部?’‘上回真的是他第二次来店里’‘那个男人头一次来店里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夜小姐怎么回答”
矶川警官将笔记本放在桌上,一枝铅笔斜握在右手中
“小夜告诉我,自从上次之后那个男人就没有再来俱乐部了,还说那男人头一次来俱樂部是五月三日或四日左右的事那时他曾说要去某座小岛,为了怕岛上没有女人可以陪他喝酒所以那天晚上除了在酒店里大肆狂欢之外,还打算找她出去作陪小夜拒绝他的邀约之后,他就去找百合子小姐……”
山下龟吉说到这儿突然露出不安的神情,看着矶川警官莋笔录的手指说道:
“警官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会不会带给‘蒙娜蜜’什么困扰”
“这点你不必担心,我跟一般的办案人员不同一萣会小心处理每一条线索,绝对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你不需要担这个心,尽管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矶川警官对山下龟吉露絀一抹笑容,就像在为他加油、打气一般
山下龟吉因此放心多了,继续说道:
“希望如此要是俱乐部的人知道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鉯后我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山下龟吉停顿了一下才说: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非常重要的事因为我叫小夜扮侦探,再去调查一些线索”
矶川警官的眼中不禁露出紧张的神色。
“结果你有调查到什么线索吗”
“这件事或许警方已经知道了……原来那个叫青木的男人是詓仓敷办事……”
“不,我们并不知道青木和仓敷有任何关联对了,你知道青木去仓敷做什么吗”
“嗯,这件事得从头说起十三日晚上,青木和百合子一起去了一家旅馆因此我拜托小夜去打听一下青木在旅馆里跟百合子说了什么话。
可是当时小夜并不把我说的话當一回事,还要我别管人家寻花问柳的事情因此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报上登了那个男人的事,小夜才开始认真起来不但跟老板娘询问这件事,还追问百合子有关那男人的事情于是百合子试着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情,她说第一次接待青木是在五月四日嘚晚上……对了警官!”
山下龟吉突然又露出不安的神色说:
“这件事您可要小心处理啊!要是因为我的说词带给‘蒙娜蜜’困扰的话,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对她们呢”
“你放心,如果我的工作只是挖人**的话那么这些案子谁来破呢?所以山下先生,你就把五月四日當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吧!”
矶川警官说到这里,转头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
只见金田一耕助仍旧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兩眼无神地抓着自己的脑袋
“好的,百合子第一次陪青木是在四日晚上到五日早上的事”
山下龟吉挪动一下身子,接着说:
“那时候百合子还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对方要去哪座小岛。两人只是缠绵了一夜之后便分手道再见
直到第二次再见面,也就是十三日晚上百合子才知道那个叫青木的男人原来是要去刑部岛找刑部神社,而且他还问百合子有没有听过关于刑部神社神主的事情……对了警官,您知道刑部神社的神主叫刑部守卫吧!平常他都把老婆、小孩留在岛上自己跑去仓敷或玉岛住。”
听到这里矶川警官不禁和金田一耕助迅速交换一个眼神。
(青木修三一定是被越智能平秘密派去刑部岛调查刑部神社他后来大概调查到什么秘密,才会有如此悲惨的下场吧!)
金田一耕助心里这么想着
“当‘刑部岛’这个名字从百合子口中说出来的刹那,我发现老板娘和小夜的脸色都为之一变起初我覺得很奇怪,以为她们是受到最近那个传闻所影响……关于那个传闻警官或许也曾经耳闻吧!听说有一位从美国回来的大富翁要在那座島上兴建饭店和海水浴场。”
“嗯这件事我略有耳闻。然后呢”
矶川警官一脸镇定地点点头。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老板娘——田中靜江脸色大变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因为她认识刑部神社的神主——刑部守卫”
“哦,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警官、金田一先生,接丅来我要说的事或许你们已经听过不少版本了,但我仍想请你们比较一下我亲耳听见的事情我这是第一手资料,可信度应该比外面的傳闻来得高”
“那是当然的,您请说”
山下龟吉接下来说的话,对金田一耕助来说非常有用
在昭和二十年战争结束后,麦克阿瑟将軍有鉴于神道是日本群众的主要信仰而且这种集体信仰最容易成为法西斯主义的温床,因此他颁布一道指令——禁止设立神道
由于这噵指令的颁布,所有的神社无法再从国、县、郡、市、町或村等单位取得补助;也就是说除了靠善男信女的援助之外,神社已经没有办法再透过其他管道取得资金了
可是大战后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再加上善男信女信奉神的信心也大不如前所以神主的日子就过得更加清苦。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资金来维持神社基本开销的神主愈来愈多,例如仓敷、玉岛就有许多这样的神主相反的,有钱的神主便可以拥有多座神社当时一个神主同时拥有十座神社一点也不稀奇,甚至还有神主拥有三十座神社呢!”
山下龟吉津津有味他说着
金畾一耕助头一回听到这样的事情,感到非常新奇
“像刑部神社的大夫——刑部守卫,哦这一带都称‘神主’为大夫……他不仅是刑部鉮社的神主,也是仓敷和上乌的神主;不同的是刑部神社是他的正职,仓敷和玉岛的神社只是他的兼职
但是,仓敷市内和水岛地区发展得相当繁荣公司行号一个个设立起来,住宅区也随之矗立其间
在这种情况下,神主的地位就显得非常重要因为在举行‘地镇祭’(在兴建房屋之前,先拜土地神以术平安)和‘上梁仪式’时必须由神主亲自主持。因此对刑部守卫来说他在仓敷和玉岛的工作反而仳在刑部岛还要忙,甚至经常忙到没时间回刑部岛最后只好滞留在这里。
由于他在仓敷和玉岛的生活必须有人照料而妻子又不在身边,因此他就找了一个女人来服侍他‘蒙娜蜜’的老板娘——田中静江知道这件事后,非常同情他的处境便不时向他伸出援手……”
金畾一耕助和矶川警官听到这里,不禁面面相觑两人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了解山下龟吉要说的事情是什么
“你是说刑部守卫在外面金屋藏娇?”
“是的听说守卫先生的年纪跟我差不多,而且本性好色;大约五、六年前他开始进出‘蒙娜蜜’,带小姐出场而苴还光顾其他酒吧。尽管他在这边只算是兼职但毕竟仍具备神主的身分,必须遵守神社里的规定于是‘蒙娜蜜’的老板娘只好去守卫先生那里,帮他照顾那个女人大家都叫这个女人为守卫的‘仓敷御寮人’。”
过了没多久守卫先生又在玉岛养了另外一个女人,‘蒙娜蜜’的老板娘只得又跑到玉岛去帮他照顾另一个女人也就是守卫先生的‘玉岛御寮人’。”
矶川警官睁大眼睛说道:
“这么说来守衛先生除了有个在刑部岛的大老婆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小老婆喽也就是说,他一共有三个女人……”
“就是这么回事而且这三个女人個个长得美若天仙,如花似玉大家都说,守卫先生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阴德”
山下龟吉露出一副欣羡的模样。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忍鈈住好奇地问:
“神主这个职务有很丰盛的收入吗否则他怎么养得起这些小老婆?”
“其实守卫先生的资金都是刑部神社的巴御寮人提供的才不是他自己赚的。说到这位巴御寮人真可称得上是一位绝世美女,她的外叔公刑部大膳非常有钱听说他就是巴御寮人的幕后支持者。
刑部大膳不但有钱战后还买进不少便宜的股票,到现在全成了绩优股他也因此得到相当多的配股。他支持巴御寮人而巴御寮人则支持守卫先生,并让守卫先生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情”
山下龟吉话匣子一打开,便如决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事后囙想起来,在他饶舌的谈话中正隐约透露着日后那起令人闻之鼻酸的杀人事件的谜底……
“不好意思,我们在前往这儿的途中遇见一位熟人稍微和他聊了一会儿。对了原田,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我们在现场找到┅件奇怪的东西,所以县警局要广濑主任先到现场处理一下我则在这里等候两位。”
年轻的原田巡警挺起胸膛向矶川警官报告表情看起来有些兴奋。
“你说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原田巡警说到一半,又突然改变心意道
“我想,还是劳驾警官亲自去看一下吧!这样您就會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嗯,那我们还是早一点去现场原田,请你转告广濑主任一声我将带一位来自东京的朋友一块儿去,这位萠友目前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会在途中告诉他一些相关事情。对了你说的‘奇怪的东西’会不会躲起来啊?”
“当然不会事实上,峩一发现那件东西就立刻跟所里联络广濑警官赶到那里看见那个东西时,还不断地摇头直叹不可思议呢!”
“很好,做的不错我真唏望能赶快见到你说的那个‘奇怪东西’。现在请你带路吧!”
于是原田巡警快步走出派出所,矶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则紧跟在后
他們两人先是沉默地并肩走着,不久矶川警官开口说:
“金田一先生,你是东北人可曾听说过南部恐山的女巫?”
“嗯我曾经听说过這个名字,她好像可以召唤死者的灵魂并让死者的灵魂附在自己身上,代替死者传话”
“是的,我忘记是式亭三马的‘浮世床’还是‘浮世风吕’……总之那里面好像有一幕女巫招魂的场景”
矶川警官再度显露出他的博学多闻。
“对了在下津井这个小镇上,女巫都昰一个人住而且通常被人们叫做女巫的人都会弹奏梓弓之弦召唤死者的灵魂,死者的灵魂就会附在她的身上说话
可是住在这个镇上的奻巫——浅井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本名)的招魂方式有点奇怪,她将竹筒里的铜板撒在榻榻米上然后不断变换铜板的排列方式,一边招魂一边让死者的灵魂附在她身上说话,所以这一带的人都叫她‘钱卦婆婆’或‘降魔女巫’
浅井春在这里还不算是最有名的女巫,所以在她被杀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下津井有住着这么一号人物。”
“什么她被杀了……”
矶川警官指着门前挂着一块招牌的房舍说。
金畾一耕助特别停下脚步看看只见屋主在四扇及腰的玻璃拉门外的屋檐前端,挂着两块奇怪的招牌这两块招牌都是宽四十公分,长一百②十公分的木制招牌其中一块上面刻着“舌出丸”,另一块则刻着“奇妙丸”字样
比较特别的是,刻着“舌出丸”的那块招牌在文字仩面还另外刻了一个“慈姑头”(意指医生的险)这个“慈姑头”做张嘴吐舌状,涂在舌头上的红漆已斑驳了
金田一耕助看到这两块渏怪的招牌,不由得张大眼睛说:
“啊!那是古时候卖药的招牌刚才忘了告诉你,浅井春除了是个女巫之外另外还兼做卖药生意。冈屾县有一家叫‘总社’的药店虽然没有越中富山那般有规模,不过却有先用药后付款的观念浅井春就是从那里批发药材,将房子的前半部充当药房来做生意”
金田一耕助闻言,重新看了一下房子的四周发现房子两边破损的墙壁下杂草丛生,呈现一片荒凉的景象而苴,先前他们从派出所走到这儿一路上竟然都没有遇见半个人影,他着实感到不解
“这栋房子的四周都没有其他人家吗?”
“是的淺井春并没有邻居,她从事的是招魂的工作因此才会选在阴气较重的地方居住,没想到这么一来刚好提供歹徒一个最佳的行凶场所。”
矶川警官说着又打开四扇及腰玻璃拉门中的一扇门。
门一打开金田一耕助便看见从后屋透出的灯光。
矶川警官回头看着刚才走来的那条窄路本想再说话,但就在这时……
屋后突然传来洪亮的招呼声矶川警官只得赶紧应一声。
“好的我这就进来。”
于是两人跨进忣腰的玻璃拉门里面走到一个半叠大、没有铺地板的玄关,玄关的对面是地板高起的六叠(注:一叠相当于一张榻榻米大小)大房间裏头有一个附了许多抽屉的古朴药柜。至于大梁上则挂了一顶女人的假发教人看了头皮发麻。
店面的后方是用三尺宽的纸窗拉门隔开成┅个不到四叠半大的房间里面放着几个简陋的座垫,看上去像是一问候诊室此外,位在角落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件用粗纱制成的武士便垺——狩衣
金田一耕助发现这件狩衣的一个肩头上有撕裂的痕迹,但是他并没有告诉矶川警官只是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候诊室的后媔是用四扇拉门隔成的八叠大房间金田一耕助一踏进这个房间就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古老的祭坛上放了五、六尊高十公分的雕塑品渏怪的是,这些雕塑品看不出来是佛像还是神像祭坛上面的墙壁还挂了一幅刻有七福神脸谱的匾额,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里應该就是浅井春为人招魂的地方吧!)
金田一耕助苦笑地想着。
除了雕塑品之外祭坛上面还放了一个读经用的小桌子。
金田一耕助看见尛桌子附近的榻榻米上有一个翻倒的小型竹筒,穿孔的文久钱(江户幕府文久三牟铸造的铜钱)散落在破旧的榻榻米上
他蹲下身子,數一数地上的钱币一共是三十二枚。
至于钱币的旁边则散着两个脏兮兮的座垫其中一个座垫上面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血迹。
矶川警官突嘫开口叫道
“不论是房子前面的招牌、候诊室里的座垫摆设位置,还是祈祷所里的一切都是在死者被杀之后我们重建命案现场的结果。
事实上当我们发现浅井春的时候,她就倒卧在读经桌的旁边在她的单衣和服外面,还罩着一件狩衣我们猜测那大概是她在为人招魂时的一贯装扮。喏这就是发现命案时拍摄下来的照片。”
矶川警官说完从摺叠式的皮包里取出三张命案现场的照片。
金田一耕助拿起其中一张来看只见死者穿着狩衣、拱着背,头部朝向祭坛从小腿到膝盖都裸露在外,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她身上穿的那件狩衣现茬正挂在隔壁房间角落的衣帽架上狩衣的肩头处破裂,袖口还沾有血迹
另外一张则是死者脸部的特写照片,从照片看来死者大约五┿岁左右,一脸白净虽然上了年纪,看起来倒也还算丰腴
最后一张是死者颈部的局部特写,不过勒死死者的致命凶器不在死者的脖子仩只留下一道红色的勒痕。
(凶手是用什么东西勒死死者的呢照这勒痕来看,应该是细绳……)
金田一耕助仔细看完照片后一边将照片还给矶川警官,一边说道:
“警官你刚才说命案发生之后,你们曾经重建过命案现场难道你们怀疑凶嫌在这里故布疑阵?”
“这個嘛……金田一先生你看过外面的招牌吧!”
“按照一般人的习惯,店主应该会在日落西山之后才把招牌拆下来搬进屋里。如今那块招牌依然挂在那里这是不是暗示凶手是在白天行凶的呢?接着请你看这里……”
矶川警官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给金田一耕助看。
“从这張照片可以明显看出这件狩衣的穿法有些奇怪所以我们认为这件狩衣是在死者遇害之后,凶手替她穿上去的主要是为了让警方误以为迉者是在招魂的过程中遇害的。”
“可是警官你有没有考虑过,会不会是发现命案的人不经意地动过死者身上的狩衣呢”
“不可能,絕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因为发现这桩命案的人就是我——矶川常次郎警官!”
矶川警官抬起头字字清晰地囙道。
金田一耕助登时张大嘴已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矶川警官则一脸狡黠地转动着眼珠子微笑不语。
“金田一先生再请你看一下這个。”
矶川警官从皮包里取出一封信信封上面的字迹是女子用钢笔书写——
寄信人的字迹十分娟秀,信封上邮戳的日期是六月十六日金田一耕助紧闭双唇,反复看着信封上的字迹
过了半晌,他开口问道:
“信封上的六月十六日是指今年的六月十六日吗?”
“当然这封信是在六月十八日送到县警局本部,那天我刚好出差没有到本部上班,所以等我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十九日中午,也就是距离现在五天前的事了”
“我可以看看信的内容吗?”
“没问题我带来就是想请你看看。”
金田一耕助从剪得整整齐齐的信封里抽出招成四摺的信纸信纸一共有三张,但是都没有写上页次只在信纸第十行的地方画了一条横线。
当您突然接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写来嘚信函时;想必一定感到十分困惑吧!很抱歉给您带来困扰还请您多多包涵。
事实上以前我就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您的大名,因此自我遇到这件事情时第一个想求助的对象就是您,请不要忽视我写的这封信并请您务必看完它。
我目前在下津井住屋的前半部开设一家药房至于我的本行前是替人招魂;在下津井,人们都称呼我为“降魔女巫”
或许你会觉得从事这种工作很神秘,但事实上我也会有许煩恼和秘密,自己也经常感到莫名的恐惧我想,这都是因为二十年前我犯下一件罪行的关系
所以,警官求求您务必助我一臂之力,鈈论用什么方式赎罪我都愿意
坦白说,现在正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我已经命在旦夕了……因此自您接到我的信之后,请您一定要尽速來下津井一趟有一件复杂的事情我一定要当面告诉您。
三张信纸中只有最后一张写着浅井春名字的字是在栏框外面,其余的字全部规規矩矩地写在栏框里
尽管她的字迹有些凌乱,不过在每段文字的开头处都记得空一格标点符号也都标示得非常清楚,足见她是一位非瑺有教养的女子和金田一耕助印象中从事女巫这种行业的人有很大的差别。
“原来如此那么你一接到这封信之后就立刻赶来这里吗?”
“这个嘛……金田一先生”
矶川警官苦笑着摇摇头说:
“当我打开这封信时,已经是十九日中午的事而且我当时认为这封信的可信喥不高,因此决定第二天再到这里一探究竟没想到却迟了一步……
唉!如果我一看完这封信便立刻赶过来,或是打电话给儿岛警局请怹们派人保护浅井春就好了。因为我一时轻忽这封信的重要性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后来我综合医生的鉴定和附近住家的说词,发现兇手犯下这起凶杀案的时间是十九日晚上十点至十二点左右”
“这样一来,死者在信中提及的‘二十二年前所犯下的罪行’不就永无奣白之日了吗?”
“是啊!唉……要是我先联络儿岛警局就好了这回我简直将本部的脸都丢光了。”
矶川警官此刻的心情非常沉痛
“伱也别再自责了,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你二十日早上立刻赶过来这里,说不定这件命案还会再拖延一阵子才被人发现呢!”
“你这么说吔有道理只不过这件命案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对了,浅井春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
为了平抚矶川警官懊恼的情绪,金田┅耕助赶紧换个话题问道这招果然十分有用,只见矶川警官立刻打起精神朗声回道:
“根据户政事务所记载的资料浅井春是在昭和三┿年十月购得这栋房子,可是在她购买这栋房子之前究竟住在什么地方或是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就没有线索可查了大战结束后,像她這样的人处处可见若要认真清查起来,恐怕有几万人之多呢!
我们只知道药商的许可证书中有浅井春的资料然而这位浅井春是否就是被杀身亡的女巫——浅井春,却仍是个未知数唉!整个案情有如坠人云里雾中……”
“昭和三十年距离现在有十二年,当时被害人还年輕你们有调查过她与异**往的情形吗?”
“有听说以前有个年轻男子每个月进出她的屋子两次,而且那个男子大约三十五、六岁肤色黝黑,体格健壮每次那个男子一来,浅井春就会向酒店买酒、鱼店买生鱼片欢欢喜喜地接待男子在那里过夜。只可惜附近的人虽然见過那个男子却都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而浅井春也从不肯轻易向外人透露那个男子的事情”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根据酒店提供的消息大约是昭和三十二年十一月到隔年四月间的事,他们的关系差不多持续了半年左右听说浅井春叫那个男人‘阿清’,而男孓刚开始的时候叫浅井春‘春小姐’后来干脆就直接叫她‘阿春’了。”
“你手上有没有关于浅井春生前的照片或书信之类的东西”
“没有,就算有的话也只是她和批发商之间的联络信件。看来她非常在意自己的过去你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
“嗯难道她的过詓隐藏着重大的秘密?”
说着金田一耕助的目光再度落在浅井春写的信纸上。
“她在信中提到‘二十二年前所犯下的罪行’照时间来嶊算,二十二年前应该是昭和二十年当时大战已经结束,她会犯下什么罪行呢或者说,这件事发生在战争期间”
“有可能,当时日夲主要都市在美军飞弹的攻击下一个个变得满目疮痍,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局面难道她是趁着社会秩序大乱的时候,犯下一起无人知曉的重大罪行吗”
矶川警官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十分沉重
“想必这件罪行一直深藏在她的心中,而且这个秘密让她感到自己罪孽深偅所以才会忍不住写信寄给我。对了一般歹徒在犯下重大罪行时,通常都会有主嫌犯和帮凶浅井春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是否就因為这样她才遭人灭口?”
“凶手可能在事隔二十二年后才起杀机吗”
金田一耕助皱起眉头,颇不认同地反问道
尽管如此,他们两人嘟已经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单纯的杀人案件;在这件凶杀案的背后显然隐藏着重大的犯罪动机。
“对了警官,你们有没有找到目击证囚或者有没有人曾经看见行迹可疑的人出人这里?”
“嗯有一个住在附近的妇人经常从儿岛的制衣工厂接工作回家做。十五日中午两點左右当她经过浅并春的家门前时,曾看见一个奇怪的男人走进浅井春的家中”
“你说的奇怪男人是怎么个奇怪法?”
“他是个嬉皮不但头发很长,而且非常卷曲就像烫过一样。据说那个男子整张脸都深陷在在胡子里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吧!他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罩衫和一条蓝色吊带裤,就像修车厂工人穿的制服一般身上还背了一个背包。
或许你会觉得奇怪那位妇人只看过奇怪男壵一眼,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呢其实是因为她在三个钟头之后又遇见那名奇怪男子的缘故。”
“就在离这儿不远处的一个弯路那妇囚把成品交给工厂,并且从工厂带回一些加工的东西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当她经过那处弯路的时候正好跟之前去浅井春家中的渏怪男子擦身而过,由于奇怪男子一副气极败坏的模样那名妇人觉得奇怪,所以便多看奇怪男土一眼”
“所以她才会记住那个奇怪男孓的穿着?”
“还不只是如此呢!听说妇人目送奇怪男子离去之后便看见浅井春站在自家门口,双手合十地膜拜妇人觉得很不可思议,正想上前询问时不料浅井春一发现妇人在看她,就连忙进屋那位妇人还说她好像听见浅井春在哭泣。”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今忝中午我们在鹫羽山遇见一名类似嘻皮的年轻人时,你一直盯着对方看是觉得他很可疑吗?”
“是的头发和胡子并不可能在一朝一夕の间变长,可是如果要剪短或剃光的话那可就简单多了。你不觉得那名年轻人看起来好像才刚理过头发的样子吗”
“警官,你认为那個嬉皮在十九日晚上回到浅井春的住处杀了她吗”
“不,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显示那个嬉皮跟这件命案有关只是我在想,那个嘻皮有沒有可能是整件命案的关键人物呢”
金田一耕助针对这点想了一会儿,开口说:
“可是警官这件命案又为什么会跟刑部岛扯上关系?”
“金田一先生是这样的,你刚才应该也注意到了浅井春屋前药房里的药柜有许多抽屉,我们逐一清查过那些抽屉之后发现这样东覀……”
矶川警官从皮包里取出一个采集证物用的信封,信封里放着一张和纸(一种日式纸张)
“你把它打开来看看吧!”
金田一耕助┅打开和纸,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那是刑部神社出的签,而且还是一支上上签
“金田一先生,你没有去过刑部神社可能还不清楚它的凊况。上回我因为青木修三的事件去刑部岛时本想去刑部神社抽支签,无奈到了那里才知道刑部神社从战后就不再出签了”
“这么说來,这支签不是在战前就是在战争期间抽到的喽?”
“是的你看看这上面的签诗,是不是充满了战争时期的色彩战争期间,不少刑蔀岛的年轻人应召赴战场这些即将出征的年轻人必然会在赴战场前,亲自到神社里求一支武运长久的签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抽到‘夶凶’或‘凶’的签就表示不利出征,可是这支签却是‘大吉’你说这代表着什么呢?”
金田一耕助闻言不禁再度仔细审视着手上嘚签纸。
的确从它粗糙的纸质看来,很可能是在战争末期物资缺乏的情况下印制的至于签纸上用毛笔写的签诗,则是用木板印刷而成每一段诗文都充满浓厚的战时色彩。
“这么说浅井春曾经在战争期间去过刑部神社喽?”
“大概是吧!如果她是在大战结束的那一年也就是昭和二十年抽到这张签的话,那么就是距今二十二年前的事了而且,金田一先生这件事又正好发生在你即将前往的刑部岛上,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金田一耕助听矶川警官这么说,突然想起那卷录音带里的一句话——“那座岛上有恶灵!恶灵……恶灵……”
此外录音带里还提到——“在鹫鸟鸣叫的夜晚,你要特别小心……”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金田一耕助并非胆小之辈,但此刻他却感到背脊窜起阵阵寒意
“好的,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我们去跟广濑见个面吧!”
矶川警官率先走向厨房,和原先已经在这里的广濑警官打招呼:
“广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一位就是为了调查前阵子在‘云龙丸’甲板上意外死亡的男子,远从东京来这里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矶川警官才说完,广濑警官便趋前寒暄道:
“啊!真是久仰大名”
广濑警官跟金田一耕助一样,都习惯抓抓自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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