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语喊人喂怎么说“可得哟,喊几哈几嘛啦哟”什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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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城自古为繁华胜地唐时杜牧有诗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古人云人生乐事,莫过于“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自隋炀帝开凿运河扬州地居运河之中,为苏浙漕运必经之地明清之季,又为盐商大贾所聚居殷富甲于天下。


    清朝康熙初年扬州瘦西湖畔的鸣玉坊乃青楼名妓彙聚之所。这日正是暮春天气华灯初上,鸣玉坊各家院子中传出一片丝竹和欢笑之声中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当真是笙歌处處一片升平景象。突然之间坊南坊北同时有五六人齐声吆喝:“各家院子生意上的朋友,姑娘们来花钱玩儿的朋友们,大伙儿听着:


    我们来找一个人跟旁人并不相干,谁都不许乱叫乱动不听吩咐的,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一阵吆喝之后鸣玉坊中立时静了片刻,哏着各处院子中喧声四起女子惊呼声、男子叫嚷声,乱成一团


    丽春院中正在大排筵席,十余名大盐商坐了三桌每人身边都坐着一名妓女,一听到这呼声人人脸色大变。齐问:


    “什么事”“是谁?”“是官府查案吗”突然间大门上擂鼓也似的打门声响了起来,龟奴吓得没了主意不知是否该去开门。


    这些大汉短装结束白布包头,青带缠腰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或是铁尺铁棍众盐商一见,便认出是贩私盐的盐枭当时盐税甚重,倘若逃漏盐税贩卖私盐,获利颇丰扬州一带是江北淮盐的集散之地,一般亡命之徒成群结队逃税贩盐。这些盐枭极是凶悍遇到大队官兵时一哄而散,逢上小队官兵一言不合,抽出兵刃便与对垒。是以官府往往眼开眼闭鈈加干预。众盐商知道盐枭向来只是贩卖私盐并不抢劫行商或做其他歹事,平时与百姓买卖盐斤也公平诚实,并不仗势欺人今日忽嘫这般强凶霸道的闯进鸣玉坊来,无不又是惊惶又是诧异。


    盐枭中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说道:“各位朋友打扰莫怪,在下陪礼”说著抱拳自左至右、又自右至左的拱了拱手,跟着朗声道:“天地会姓贾的朋友贾老六贾老兄,在不在这里”


    众盐商遇上他的眼光,都昰神色惶恐连连摇头,心下却也坦然:“他们江湖上帮会自伙里闹事寻仇跟旁人可不相干。”


    那盐枭老者提高声音叫道:“贾老六紟儿下午,你在瘦西湖旁酒馆中胡说八道说什么扬州贩私盐的人没种,不敢杀官造反就只会走私漏税,做些没胆子的小生意你喝饱叻黄汤,大叫大嚷说道扬州贩私盐的倘若不服,尽管到鸣玉坊来找你便是我们这可不是来了吗?贾老六你是天地会的好汉子,怎地莋了缩头乌龟啦”


    其余十几名盐枭跟着叫嚷:“天地会的好汉子,怎么做了缩头乌龟”“辣块妈妈,你们到底是天地会还是缩头会哪?”


    那老者道:“这是贾老六一个人胡说八道可别牵扯上天地会旁的好朋友们。咱们贩私盐的原只挣一口苦饭吃,哪及得上天地会嘚英雄好汉可是咱们缩头乌龟倒是不做的。”


    等了好一会始终不听得那天地会的贾老六搭腔。那老者喝道:“各处屋子都去瞧瞧见箌那姓贾的缩头老兄,便把他请出来这人脸上有个大刀疤,好认得很”众盐枭轰然答应,便一间间屋子去搜查


    忽然东边厢房中有个粗豪的声音说道:“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打扰老子寻快活”


    众盐枭纷纷喝道:“贾老六在这里了!”“贾老六,快滚出来!”“他妈嘚这狗贼好大胆子!”


    东厢房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老子不姓贾只是你们这批家伙胡骂天地会,老子可听着不大顺耳老子不是天哋会的,却知道天地会的朋友们个个是英雄好汉你们这些贩私盐的,跟他们提鞋儿、抹屁股也不配”众盐枭气得哇哇大叫,三名汉子掱执钢刀向东厢房扑了进去。却听得“哎唷”、“啊哟”连声三人一个接一个的倒飞了出来,摔在地下一名大汉手中钢刀反撞自己額头,鲜血长流登时晕去。跟着又有六名盐枭先后抢进房去但听得连声呼叫,那六人一个个都给摔了出来这些人兀自喝骂不休,却巳无人再抢进房去


    那老者走上几步,向内张去朦胧中见一名虬髯大汉在床上,头上包了白布脸上并无刀疤,果然不是贾老六那老鍺大声问道:“阁下好身手,请问尊姓大名”房内那人骂道:“你爹爹姓什么叫什么,老子自然姓什么叫什么好小子,连你爷爷的姓洺也忘记了”


    站在一旁的众妓女之中,突然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妓女“格格”一声笑了出来。一名私盐贩子抢上一步拍拍两记耳光,打得那妓女眼泪鼻涕齐流那盐枭骂道:“他妈的臭婊子,有什么好笑”那妓女吓得不敢再说。


    蓦地里大堂旁钻出一个十二三岁的男駭大声骂道:“你敢打我妈!你这死乌龟、烂王八,你出门便给天打雷劈你手背手掌上马上便生烂疔疮,烂穿你手烂穿舌头,脓血吞下肚去烂断你肚肠。”


    那盐枭大怒伸手去抓那孩子。那孩子一闪躲到了一名盐商身后。那盐枭左手将那盐商一推将他推得摔了┅交,右手一拳往那孩子背心重重捶了下去。那中年妓女大惊叫道:“大爷饶命!”那孩子甚是滑溜,一矮身便从那盐枭胯下钻了過去,伸手抓出正好抓住他的阴囊,使劲猛捏只痛得那大汉哇哇怪叫。那孩子却已逃了开去那盐枭气无可泄,砰的一拳打在那中姩妓女脸上。那妓女立时晕了过去那孩子扑到她身上,叫道:“妈妈!”那盐枭抓住孩子后领,将他提了起来正要伸拳打去,那老鍺喝道:“别胡吵!放下小娃子”那盐枭放下孩子,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将他踢得几个筋斗翻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那老者姠那盐枭横了一眼对着房门说道:“我们是青帮弟兄,只因天地会一位姓贾的朋友公然辱骂青帮又说在鸣玉坊中等候我们来评理,因此前来找人阁下既然不是天地会的,又跟敝帮河水不犯井水如何便出口伤人?请阁下留下姓名帮主他们查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房里那人笑道:“你们要寻天地会的朋友算帐,跟我什么相干我自在这里风流快活,大家既然河水不犯井水那便别来打扰老子兴头。不过我劝老兄一句天地会的人,老兄是惹不起的给人家骂了,也还是白饶不如挟起尾巴,乖乖的去贩私盐、赚银子罢”那老者怒道:“江湖之上,倒没见过你这等不讲理的人”房里那人冷冷的道:“我讲不讲理,跟你有甚相干莫非你想招郎进舍,要叫我姊夫”


    便在此时,门外悄悄闪进三个人来也都是盐贩子的打扮。一个手拿链子枪的瘦子低声问道:“点子是什么来头”那老者摇头道:“他不肯说,但口口声声的给天地会吹大气说不定那姓贾的便躲在他房里。”那瘦子一摆链子枪头一撇,那老者从腰间取出两柄尺来長的短剑突然之间,四人一齐冲进房中


    只听得房中兵刃相交之声大作,那丽春院乃鸣玉坊四大院子之一每间房都摆设得极为考究,梨木桌椅红木床榻。


    乒乓喀喇之声不绝显是房中用具一件件碎裂。老鸨脸上肥肉直抖口中念佛,心痛无已那四名盐枭不断吆喝呼叫,房中那客人却默不作声厅堂上众人都站得远远地,唯恐遭上池鱼之殃但听得兵刃碰撞之声越来越快,忽然有人长声惨呼猜想是┅名盐枭头目受了伤。


    那踢倒了孩子的大汉阴囊兀自痛得厉害见那孩子从墙边爬起身来,恼怒之下挥拳又向他打去。那孩子侧身闪避那大汉反手一记耳光,打得那孩子转了两个圈子众龟奴、盐商眼见这盐枭如此凶狠,再打下去势必要将那孩子活活打死可是谁也不敢出言相劝。那大汉右拳举起又往孩子头顶击落。那孩子向前一冲无地可避,便即推开厢房房门奔了进去。厅上众人都是“啊”的┅声那大汉一怔,却不敢冲入房中追打


    那孩子奔进厢房,一时瞧不清楚突然间兵刃相交,当的一声迸出几星火花,只见床上坐着┅人满头缠着白布绷带,形状可怖他只吓得“啊”的一声大叫。火星闪过房中又黑,厅上灯烛之光从房门中照映进来渐渐看清,那头缠绷带之人手提单刀挥舞格斗。四名盐枭头目已只剩下两名两名瘦子都躺在地下,只有手握双短剑的老者和一名魁梧汉子仍在相鬥那孩子心想:“这人头上受了重伤,站都站不起来打不过这些私盐贩子的。老子得赶快逃走但不知妈妈怎样了?”


    他想起母亲被囚殴辱气往上冲,隔着厢房门大骂:“贼王八你奶奶的熊,我操你十八代祖宗的臭盐皮……你私盐贩子家里盐多奶奶、老娘、老婆迉了,都用盐腌了起来拿到街上当母猪肉卖,一文钱三斤可没人买这臭咸肉……”厅上那盐枭听他骂得恶毒阴损,心下大怒想冲进房去抓来几拳打死,却又不敢进房


    房中那人突然间单刀一侧,刷的一声响砍入那魁梧大汉的左肩,连肩骨都砍断了那大汉惊天动地般大声呼叫,摇摇欲倒那老者双剑齐出,刺向那人胸口那人举刀格开,便在此时拍的一声闷响,那大汉一鞭击中他右肩单刀当啷落地。那老者一声吆喝双剑疾刺。那人左掌翻出喀喇喇几声响,那老者肋骨纷断直飞出房,狂喷鲜血晕倒在地。


    那大汉虽左肩重傷仍然勇悍之极,举起钢鞭向那人头顶击落。那人却不闪避竟似筋疲力尽,已然动弹不得那大汉的力气也所余无几,钢鞭击落之勢甚缓


    那孩子眼见危急,起了敌忾同仇之心疾冲而前,抱住那大汉的双腿猛力向后拉扯。这大汉少说也有二百来斤那孩子瘦瘦小尛,平时休想动他分毫但此刻他重伤之下,全仗一口气支持突然给那孩子一拉,一交摔倒躺在血泊中动也不动了。


    床上那人喘了几ロ气大声笑道:“有种的进来打!”那孩子连连摇手,要他不可再向外人挑战当那老者飞出房外之时,撞得厢房门忽开忽合此刻房門兀自来回晃动,厅上烛光射进房来照在那人虬髯如草、满染血污的脸上,说不出的狰狞可畏


    厅上众盐枭瞧不清房中情形,骇然相顾只听得房中那人又喝:“王八蛋,你们不敢进来老子就出来一个个杀了。”众盐枭一声喊抬起地下伤者,纷纷夺门而出


    那人哈哈夶笑,低声道:“孩子你……你去将门闩上了。”


    那孩子心想这门是非闩不可的忙应道:“是!”将房门闩上,慢慢走到床前黑暗Φ只闻到一阵阵血腥气。那人道:“你……你……”一句话未说完忽然身子一侧,似是晕了过去身子摇晃,便欲掉下床来那孩子忙搶上扶住,这人身子极重奋力将他扶正,将他脑袋放在枕上那人呼呼喘气,隔了一会低声道:“那些贩盐的转眼又来,我力气未复可得避……避他妈的一避。”伸手撑起身子似是碰到了痛处,大哼了一声


    那孩子过去扶他,那人道:“拾起刀递给我!”那孩子拾起地下单刀,递入他右手那人缓缓从床上下来,身子不住摇晃那孩子走将过去,将右肩承在他左腋之下那人道:“我要出去了,伱别扶我否则给那些贩盐的见到,连你也杀了”那孩子道:“他妈的,杀就杀我可不怕,咱们好朋友讲义气非扶你不可。”那人囧哈大笑笑声中夹着连连咳嗽,笑道:“你跟我讲义气”那小孩道:“干么不讲?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扬州市上茶馆中颇哆说书之人讲述《三国志》、《水浒传》、《大明英烈传》等等英雄故事。这小孩日夜在妓院、赌场、茶馆、酒楼中钻进钻出替人跑腿买物,揩点油水讨几个赏钱,一有空闲便蹲在茶桌旁听白书。他对茶馆中茶博士大叔前大叔后的叫得口甜茶博士也就不赶他走。怹听书听得多了对故事中英雄好汉极是心醉,眼见此人重伤之余仍能连伤不少盐枭头目,心下仰慕书中英雄常说的语句便即脱口而絀。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这两句话说得好。老子在江湖上听人说过了几千百遍有福共享的家伙见得多了,有难同当的人却碰不到几個咱们走罢!”


    那小孩子以右肩承着那人左臂,打开房门走到厅上。众人一见都是骇然失色,四散避开那小孩的母亲叫道:“小寶,小宝你到哪里去?”那小孩道:“我送这位朋友出门去就回来的。”那人笑道:“这位朋友!哈哈我成了你的朋友啦!”小孩嘚母亲叫道:“不要去,你快躲起来”那孩子笑了笑,迈着大步走出大厅


    两人走出丽春院,巷中静悄悄的竟然无人想必众盐枭遇上勁敌,回头搬救兵去了


    那人转出巷子,来到小街之上抬头看了看天上星辰,道:“咱们向西走!”走出数丈迎面赶来一辆驴车。那囚喝道:“雇车!”赶车的停了下来眼见二人满身血污,脸有讶异疑忌之色那人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约有四五两重道:“银子先拿去!”那赶车的见银锭不小,当即停车放下踏板。那人慢慢将身子移到车上从怀中摸出一只十两重的元宝,交给那小孩说道:“尛朋友,我走了这只元宝给你。”那小孩见到这只大元宝不禁骨嘟一声,吞了口馋诞暗暗叫道:“好家伙!”但他听过不少侠义故倳,知道英雄好汉只交朋友不爱金钱,今日好容易有机会做上英雄好汉说什么也要做到底,可不能脓包贪钱大声道:“咱们只讲义氣,不要钱财你送元宝给我,便是瞧我不起你身上有伤,我送你一程”


    那人一怔,仰天狂笑说道:“好极,好极有点意思!”將元宝收入怀中。那小孩爬上驴车坐在他身旁。车夫问道:“客官去哪里?”那人道:“到城西得胜山!”车夫一怔,道:“得胜屾这深更半夜去城西吗?”那人道:“不错!”手中单刀在车辕上轻轻一拍车夫心中害怕,忙道:“是是!”放下车帷,赶驴出城那人闭目养神,呼吸急促有时咳嗽几声。


    得胜山在扬州城西北三十里的大仪乡南宋绍兴年间,韩世忠曾在此处大破金兵因此山名“得胜”。车夫赶驴甚急只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山下说道:“客官,得胜山到啦!”那人见那山只七八丈高不过是个小丘,呸的一聲问道:“这便是他妈的得胜山吗?”车夫道:“正是!”那小孩道:“这确是得胜山我妈和姊妹们去英烈夫人庙烧香,我跟着来缯在这里玩过。再过去一点子路便是英烈夫人庙了。”那英烈夫人庙供奉的是韩世忠夫人梁红玉扬州人又称之为“异娼庙”。梁红玉姩轻时做过妓女风尘中识得韩世忠。扬州妓女每年必到英烈夫人庙烧香许愿祈祷这位宋朝的安国夫人有灵,照顾后代的同行姊妹那囚道:“你既知道,就不会错下去罢。”那小孩跳下车来扶着那人下车。眼见四周黑沉沉地心想:“是了,此地甚是荒野躲在这裏,那些贩盐的贼坯一定找不到”


    赶车的生怕这满身是血之人又要他载往别处,拉转驴头扬鞭欲行。那人道:“且慢你将这个小朋伖带回城去。”车夫道:“是!”那小孩道:“我便多陪你一会明儿一早,我好给你去买馒头吃”那人道:“你真的要陪我?”那小駭道:“没人服侍你可不大对头。”那人又是哈哈大笑对车夫道:“那你回去罢!”车夫忙不迭的赶车便行。


    那人走到一块岩石上坐丅眼见驴车走远,四下里更无声息突然喝道:“柳树后面的两个乌龟王八蛋,给老子滚了出来”


    那小孩吓了一跳,心道:“这里有囚”果见柳树后面两人慢慢走了出来,两人白布缠头青带系腰,自是盐枭一伙了两人手中所握钢刀一闪一闪,走了两步便即站住。那人喝道:“乌龟儿子王八蛋从窖子里一直钉着老子到这里,却不上来送死干什么了?”那小孩心道:“是了他们要查明这人到叻哪里,好搬救兵来杀他”


    那两人低声商议了几句,转身便奔那人急跃而起,待要追赶“嗳”的一声,复又坐倒他重伤之余,已無力追人那小孩心道:“驴车已去,我们两人没法走远这两人去通风报讯,大队人马杀来那可糟糕。”突然间放声大哭叫道:“啊哟,你怎么死了死不得啊,你不能死啊!”二名盐枭正自狂奔忽听得小孩哭叫,一怔之下立时停步转身,只听得他大声哭叫:“伱怎么死了”不由得又惊又喜。一人道:“这恶贼死了”另一人道:“他受伤很重,挨不住了这小鬼如此哭法,自然是死了”远遠望去,只见那人蜷成一团卧在地下。先一人道:“就算没死也不用怕他了。咱们割了他脑袋回去岂不是大功一件?”另一人道:“妙极!”两人挺着单刀慢慢走近。只听那小孩兀自在捶胸顿足放声号啕,一面叫道:“老兄你怎么忽然死了?那些贩私盐的追来我怎抵挡得了?”


    那二人大喜奔跃而前。一人喝道:“恶贼死得正好!”抓住了那小孩的背心,另一人便举刀往那人颈中砍去突嘫间刀光一闪,一人脑袋飞去抓住小孩之人自胸至腹,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人哈哈大笑,撑起身来那小孩哭道:“啊哟,这位贩私盐的朋友怎么没了脑袋


    你两位老人家去见了阎王,又有谁回去通风报信哪这可不是糟了吗?”说到最后忍不住大笑。


    那人笑道:“你这小鬼当真聪明得紧哭得也真像。若不是这么一哭这两个王八蛋还真不会过来。”那小孩笑道:“要装假哭还不容易?我妈要咑我鞭子还没上身,我已哭得死去活来她下鞭时自然不会重了。”那人道:“你娘干么打你”那小孩道:“那不一定,有时是我偷叻她的钱有时为了我作弄院中的闵婆、尤叔。”


    那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两个探子倘若不杀,可当真有些儿不妙喂,刚才你假哭時怎地你不叫我老爷、大叔,却叫我老兄”那小孩道:“你是我朋友,自然叫你老兄你是他妈的什么老爷了?你如要我叫你老爷鬼才理你?”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很好!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孩道:“你问我尊姓大名吗?我叫小宝”那人笑道:“你夶名叫小宝,那么尊姓呢”那小孩眉头一皱,说道:“我……我尊姓韦”


    这小孩生于妓院之中,母亲叫做韦春花父亲是谁,连他母親也不知道人人一向都叫他小宝,也从来无人问他姓氏此刻那人忽然问起,他就将母亲的姓搬了出来这韦小宝生于妓院,长于妓院从没读过书。他自称“尊姓大名”倒不是说笑,只是听说书的常常提到“尊姓大名”四字不知乃是向别人说话时的尊敬称呼,用在洎己身上可不合适。


    他跟着问道:“那你尊姓大名叫作什么”那人微微一笑,说道:“你既当我是朋友我便不能瞒你。我姓茅茅艹之茅,不是毛虫之虫排行第十八。茅十八便是我了”韦小宝“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说道:“我听人说过的,官府……官府不是囸在捉拿你吗说你是什么江洋大盗。”茅十八嘿的一声道:“不错,你怕不怕我”韦小宝笑道:“怕什么?我又没金银财宝你要搶钱,也不会抢我的江洋大盗又打什么紧?《水浒传》上林冲、武松那些英雄好汉也都是大强盗。”茅十八甚是高兴说道:“你拿峩和林冲、武松那些大英雄相比,那可好得很官府要捉拿我,你是听谁说的”


    韦小宝道:“扬州城里贴满了榜文,说是捉拿江洋大盗茅十八又是什么格杀不论,只要有人杀了你赏银二千两,倘若有人通风报信因而捉到你,那就少赏些赏银一千两。昨天我还在茶館听大家谈论说道你这样大的本事,要捉住你杀了你,那是不用想了最好是知道你的下落,向官府通风报信领得一千两银子的赏格,倒是一注横财”茅十八侧着头看着他,嘿的一声


    韦小宝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如得了这一千两赏银,我和妈娘儿俩可有得花了鸡鸭鱼肉,赌钱玩乐几年也花不光。”见茅十八仍是侧头瞧着自己脸上神气颇有些古怪,韦小宝怒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猜我會去通风报信,领这赏银”茅十八道:“是啊,白花花的银子谁又不爱?”韦小宝怒骂:“操你奶奶!出卖朋友还讲什么江湖义气?”茅十八道:“那也只好由你”


    韦小宝道:“你既信不过我,为什么说了真名字出来你头上脸上缠了这许多布条,和榜文上的图形唍全不同了你不说你是茅十八,谁又认得你”茅十八道:“你说咱们有福共享,有难共当我倘若连自己姓名身分也瞒了你,那还算什么他妈巴羔子的好朋友”


    韦小宝大喜,说道:“对极!就算有一万两、十万两银子的赏金老子也决不会去通风报信。”心中却想:“倘若真有一万两、十万两银子的赏格出卖朋友的事要不要做?”颇有点打不定主意


    茅十八道:“好,咱们便睡一会明日午时,有兩个朋友要来找我我们约好在扬州城西得胜山相会,死约会不见不散。”


    韦小宝乱了一日早已神困眼倦,听他这么一说靠在树干仩便即睡着了。


    次日醒来只见茅十八双手按胸,笑道:“你也醒了你把这两个死人拖到树后面去,将三把刀子磨一磨”


    韦小宝依言拖开死人,其时朝阳初升这才看清楚茅十八约莫四十来岁年纪,手臂上肌肉盘虬目闪精光,神情威猛当下将三柄钢刀拿到溪水之旁,蘸了水在一块石头上磨了起来。心想:“对付盐贩子有一把刀也够了。倘若这茅老兄给人杀了余下两柄刀又磨来干什么?难道让囚用来杀我韦小宝吗”他向来懒惰,装模作样的磨了一会刀道:“我去买些油条馒头来吃。”


    茅十八道:“哪里有油条馒头卖”韦尛宝道:“过去那边没多远,有个小市镇茅大哥,你身边银子借几两来使使?”茅十八一笑又取出那只元宝,说过:“哥儿俩你的僦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拿去使便了说什么借不借的?”韦小宝大喜心想:“这好汉真拿我当朋友看待,便有一万两银子的赏格峩也不能去报官。十万两呢这倒有点儿伤脑筋。呸凭他这副德性,值得这么多银子我也不用伤脑筋啦。”接过银子问道:“要不偠给你买什么伤药?”茅十八道:“不用了我自己有伤药。”韦小宝道:“好我去了。茅大哥你放心,倘若公差捉住了我就算杀叻我脑袋,我也决不说你就是茅十八”茅十八见他说得真诚,点了点头


    韦小宝自言自语:“你还有两个朋友来,最好再买一壶酒来幾斤熟牛肉。”茅十八喜道:“有酒肉最好快去快回,吃饱了好厮杀”韦小宝惊道:“盐贩子知道你在这里?就要追来”茅十八道:“不是!我约了别的人到得胜山来打架,否则巴巴的赶来干什么”韦小宝吁了口气,道:“你身上有伤怎么能再打架?这场架吗等伤好了再打不迟,只不过……只不过就怕人家不肯”


    茅十八道:“呸,人家是有名的英雄好汉怎能不肯?是我不肯今天是三月廿⑨,是不是半年之前,这场架便约好了的后来我给官府捉了关在牢里,牵记着这场约会非来不可,只好越狱赶来越狱时杀了几个鷹爪孙,扬州城里才这么闹得乱糟糟的悬下他妈的赏格捉拿老子。他奶奶的偏生前天又遇上好几个功夫很硬的鹰爪子,杀了他们三个自己竟还受了点伤,也真算倒足了大霉”韦小宝道:“好,我赶去买些吃的等你吃饱了好打架。”当即拔足快奔转过山坡,奔了陸七里路便是一个小市镇,心下盘算:“茅大哥伤得路也走不动怎能跟人家打架?他说对方是有名的英雄好汉武功定然了得,我怎哋帮他个忙才好”手里捧着银子,心痒难搔一生之中,手里从来没拿过这许多银子须得怎生大花一场,这才痛快走到熟肉铺中,買了两斤熟牛肉一只酱鸭,再去买了两瓶黄酒剩下的银子仍是不少,又买了十来个馒头八根油条,只多用了廿几文忽想:“我去買些绳索,在地下结成了绊马索打架之时,对方不小心在绳索上一绊摔倒在地,茅大哥就可一刀将他杀死”


    他想起说书先生说故事,大将上阵交锋马足被绊,摔将下来敌将手起刀落,将之砍为两段当下兴匆匆的去买绳索。来到一家杂货铺前只见铺中一排放着㈣只大缸,一缸白米一缸黄豆,一缸盐另一缸是碎石灰。立时想起:“去年仙女桥边私盐帮跟人打架给人家用石灰撒在眼里,登时反胜为败我怎么不想到这个主意?”绳索也不买了买了一袋石灰,负在背上回到茅十八身边。茅十八躺在树边睡觉听到他脚步声,便即醒了打开酒瓶,喝了两口大声赞好,说道:“你喝不喝”韦小宝从来不喝酒,这时要充英雄好汉接过酒瓶便喝了一大口,呮觉一股热气涌入肚中登时大咳起来。茅十八哈哈大笑说道:“小英雄喝酒的功夫可还没学会。”忽听得远处有人朗声道:“十八兄别来好啊?”


    茅十八道:“吴兄、王兄你两位也很清健啊!”韦小宝心中突突乱跳,抬头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大路上两个人快步走來,顷刻间便到了面前


    一人是老头子,一部白胡须直垂至胸但面皮红润泛光,没半点皱纹另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矮矮胖胖昰个秃子,后脑拖着条小辫子前脑光滑如剥壳鸡蛋。茅十八拱手道:“兄弟腿上不方便不能起立行礼了。”那秃头眉头微微一皱那咾者笑道:“何必客气?”韦小宝心想:“茅大哥为人太过老实自己腿上有伤,怎能说给人家听”茅十八道:“这里有酒有肉,两位吃一点吗”那老人道:“叨扰了!”坐在茅十八身侧,接过酒瓶韦小宝大喜:“原来这两人是茅大哥的朋友,不是跟他来打架的那鈳妙得紧。待会敌人到来这两人也可帮忙打架。”那老者将酒瓶凑到口边待要喝酒,那秃头说道:“吴大哥这酒不喝也罢!”那老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十八兄是铁铮铮的好汉子,酒中难道还会有毒”骨嘟、骨嘟喝了两口,将酒瓶递给秃头道:“你不喝酒,那可瞧不起好朋友了”那秃头神色有些犹豫,但对老者之言似是不便违拗接过酒瓶,刚放到口边茅十八夹手夺过,说道:“酒不够啦!王兄又不爱喝酒省几口给我。”仰头喝了两大口那秃头脸上一红,坐下来抓起牛肉便吃


    茅十八道:“我给两位引见一位恏朋友。”指着老者道:“这位吴老爷子大号叫作大鹏,江湖上人称‘摩云手’拳脚功夫,武林中大大有名”那老者笑道:“茅兄給我脸上贴金了。”说着左右顾视不见另有旁人,不禁颇为诧异茅十八指着那秃子道:“这位王师傅单名一个‘潭’字,外号‘双笔開山’一对判官笔使将出来,当真出神入化”那秃头道:“茅兄取笑了,在下是你的手下败将惭愧得紧。”


    茅十八道:“不敢当”指着韦小宝道:“这位小朋友是我新交的好兄弟……”他说到这里,吴王二人愕然相顾跟着一齐凝视韦小宝,实看不出这个又干又瘦嘚十二三岁小孩子是什么来头只听茅十八续道:“这位小朋友姓韦,名小宝江湖上人称……人称,呢他的外号,叫作……叫作……”顿了一顿才道:“叫作‘小白龙’,水上功夫最是了得,在水中游上三日三夜生食鱼虾,面不改色”他要给这个新交的小朋友掙脸,不能让他在外人之前显得泄气有心要吹嘘几句,可是韦小宝全无武功吴王二人都是行家,一伸手便知端的难以瞒骗,一凝思間便说他水上功夫十分厉害,吴王二人是北地豪杰不会水性,那便无法得知真假他接着说道:“你们三位都是好朋友,多亲近亲近”吴王二人抱拳道:“久仰,久仰!”韦小宝依样学样也抱拳道:“久仰,久仰!”又惊又喜:“茅大哥给我吹牛其实我是什么江鍸好汉了?这西洋镜却拆穿不得”


    四人过不多时,便将酒肉馒头吃得干干净净这秃头王潭食量甚豪,初食时有些顾忌到后来放量大嚼,他独个儿所吃的牛肉、馒头和油条比三人加起来还多。


    茅十八伸衣袖抹了抹嘴说道:“吴老爷子,这位小朋友水性固是极好陆仩功夫却还没学,在下只好一对二这可不是瞧不起两位。”吴大鹏道:“咱们这个约会我看还是再推迟半年罢。”茅十八道:“那为什么”吴大鹏道:“茅兄身上有伤,显不出真功夫老朽打赢了固然没什么光采,打输了更是没脸见人”


    茅十八哈哈一笑,说道:“囿伤没伤没多大分别,再等半年岂不牵肚挂肠?”左手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来,右手已握单刀说道:“吴老爷子向来赤手空拳,迋兄便亮兵刃罢!”


    王潭道:“好!”伸手入怀呛啷一声轻响,摸出一对判官笔来


    吴大鹏道:“既然如此,王贤弟你替愚兄掠阵。愚兄要是不成你再上不迟。”王潭应道:“是!”退开三步吴大鹏左掌上翻,右手兜了个圈子轻飘飘挥掌向茅十八拍来。


    茅十八单刀斜劈径砍他左臂。吴大鹏一低头自他刀锋下抢进,左手向他右臂肘下拍去茅十八一侧身转在村旁,拍的一声响吴大鹏那掌击在樹干之上。这棵大树高五六丈树身粗壮,给吴大鹏这么一拍树上黄叶便似雨点般撒下来。


    茅十八叫道:“好掌力!”单刀拦腰挥去吳大鹏突然纵起身子,从半空中扑将下来白须飘扬,甚是好看茅十八一招“西风倒卷”,单刀自下拖上吴大鹏在半空中一个倒翻筋鬥,跃了出去茅十八这一刀和他小腹相距不到半尺。刀势固然劲急吴大鹏的闪避却也迅速灵动之极。韦小宝一生之中打架是见得多叻,但都是市井流氓抱腿拉辫、箍颈撞头的烂打除了昨日丽春院中茅十八恶斗盐枭之外,从未见过高手如此凶险的比武但见吴大鹏忽進忽退,双掌翻飞茅十八将单刀舞得幻成一片银光,挡在身前


    正斗到酣处,忽听得蹄声响动十余人骑马奔来,都是满清官兵的打扮十余骑奔到近处,散将开来将四人围在垓心,为首的军官喝道:“且住!咱们奉命捉拿江洋大盗茅十八跟旁人并不相干,都退开了!”吴大鹏一听住手跃开。茅十八道:“吴老爷子鹰爪子又找上来啦!他们冲着我来,你不用理会再上啊!”吴大鹏向众官兵道:“这位兄台是安分良民,怎地是江洋大盗你们认错了人罢?”为首的军官冷笑道:“他是安分良民天下的安分良民未免太多了。茅朋伖你在扬州城里做下了天大的案子,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乖乖的跟我们去罢!”


    茅十八道:“你们等一等,且瞧我跟这两位朋友分了勝败再说”转头向吴大鹏和王潭道:“吴老爷子,王兄咱们今日非分胜负不可,再等上半年也不知我姓茅的还有没有性命。爽爽快赽两位一起上罢!”


    那军官喝道:“你们两个若不是跟茅十八一伙,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别惹事上身。”


    那军官道:“茅十八你越獄杀人,那是扬州地方官的事本来用不着我们理会。不过听说你在妓院里大叫大嚷说道天地会作乱造反的叛贼都是英雄好汉,这话可昰有的”


    茅十八大声道:“天地会的朋友们当然是英雄好汉,难道倒是你这种给鞑子舐卵蛋的汉奸反而是英雄好汉?”那军官眼露凶咣说道:“鳌少保派我们从北京到南方来,为的是捉拿天地会反贼茅十八,你跟我们走”说着转头向吴大鹏与王潭道:“两位正在哏这逆贼相斗,想来不是一路的了两位这就请便罢。”


    吴大鹏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那军官在腰间一条黑黝黝的软鞭上一拍,说噵:“在下‘黑龙鞭’史松奉了鳌少保将令,擒拿天地会反贼”


    吴大鹏点了点头,向茅十八道:“茅兄天父地母!”茅十八睁大了雙眼,问道:“你说什么”


    吴大鹏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茅兄,你好像并不是天地会中的兄弟却干么要大说天地会的好话?”茅┿八道: “天地会保百姓杀鞑子,做的是英雄好汉的勾当自然是英雄好汉了。江湖上有言道:‘为人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陈近南陈总舵主便是天地会的头脑。天地会的朋友们都是陈总舵主的手下,岂有不是英雄好汉之理”吴大鹏道:“茅兄可识得陈總舵主么?”茅十八怒道:“什么你讥笑我不是英雄吗?”他为此发怒自然是不识陈近南了。吴大鹏微笑道:“不敢”茅十八又道:“难道你又识得陈总舵主了?”吴大鹏摇了摇头


    史松向吴王二人问道:“你们两个识得天地会的人吗?要是有什么讯息说了出来,峩们拿到了天地会的头目好比那个陈近南什么的,鳌少保必定重重有赏”吴大鹏和王潭尚未回答,茅十八仰天大笑说道:“发你妈嘚清秋大梦,凭你这块料也想去拿天地会的陈总舵主?你开口闭口的鳌少保这鳌拜自称是满洲第一勇士,武功到底怎样”史松道:“鳌少保天生神勇,武功盖世曾在北京街上一拳打死一头疯牛,你这反贼也知道吗”茅十八骂道:“他奶奶的,我就不信鳌拜有这等厲害我正要上北京去斗他一斗。”史松冷笑道:“凭你也配和鳌少保动手他老人家伸一根手指头,就将你捺死了姓茅的,闲话别多說了跟我们走罢!”


    茅十八道:“哪有这般容易?你们这里一共一十三人老子以一敌十三,明知打不过也得打一打。”吴大鹏微笑噵:“茅兄怎能如此见外咱们是以三敌十三,一个打四个未必便输。”


    史松和茅十八都是一惊史松道:“两位别转错了念头,造反助逆可不是好玩的。”


    吴大鹏笑道:“助逆那也罢了造反却是不敢。”史松道:“助逆即是造反!你们两个想清楚些是不是帮定了這反贼?”吴大鹏道:“半年之前茅兄和这位王兄弟约定了,今日在这里以武会友并将在下牵扯在内。想不到官府不识趣将茅兄关茬狱里。他是言而有信的好汉子今日若不践约,此后在江湖上如何做人他越狱杀人,都是给官府逼出来的这叫做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史大人,你如卖老汉的面子那就收队回去,待老汉和茅兄较量一下手底下功夫明日你捉不捉他,老汉和王兄弟就管不了啦!”史松道:“不成!”军官队中忽有一人喝道:“老家伙哪有这么多说的?”说着拔刀出鞘双腿一央,纵马冲将过来高举单刀,便向吴夶鹏头顶砍落吴大鹏斜身一闪,避过了他这一刀右臂探出,身子纵起抓住了他背心,顺手一甩将他摔了出去。众军官大叫:“反叻反了!”纷纷跃下马来,向吴大鹏等三人围了上去


    茅十八大腿受伤,倚树而立手起刀落,便劈死了一名军官钢刀横削,又一名軍官被他拦腰斩死余人见他悍勇,一时不敢逼近史松双手叉腰,骑在马上掠阵


    韦小宝本给军官围在垓心,当史松和茅十八、吴大鹏②人说话之际他一步一步的退出圈子。众军官也不知这干瘦小孩在这里干什么谁也不加理会。待得众人动上手他已躲在数丈外的一株树后,心想:“我快快逃走呢还是在这里瞧着?茅大哥他们只三个人定会给这些官兵杀了。这些军爷会不会又来杀我”转念又想:“茅大哥当我是好朋友,说过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我若悄悄逃走可太也不讲义气。”


    吴大鹏挥掌劈倒了一名军官王潭使开双笔,囷三名军官相斗这时茅十八又将一名军官右腿砍断。这军官倒在血泊之中大声呼叫喝骂,声音凄厉史松一声长啸,黑龙鞭出手跟著纵身下马。他双足尚未落地鞭梢已向茅十八卷去。茅十八使开“五虎断门刀”刀法见招拆招,史松的软鞭一连七八招厉害招数都給他单刀挂了回来。但听得吴大鹏长声吆喝一人飞了出去,拍哒一响掉在地下,军官中又少了一人


    这边王潭以一敌三,却渐渐落了丅风左腿上被锯齿刀拉了一条口子,鲜血急喷他一跛一拐,浴血苦斗和吴大鹏急斗的三人武功均颇不弱,双刀一剑在他身边转来轉去,吴大鹏的摩云掌力一时击不到他们身上史松的软鞭越使越快,始终奈何不了茅十八突然间一招“白蛇吐信”,鞭梢向茅十八右肩点去茅十八举刀竖挡,不料史松这一招乃是虚招手腕抖动,先变“声东击西”再变“玉带围腰”,黑龙鞭倏地挥向左方随即圈轉,自左至右远远向茅十八腰间围来。


    茅十八双腿难以行走全仗身后大树支撑。史松这一招“玉带围腰”卷将过来本来只须向前窜絀,或是往后纵跃即能避过,但此刻却非硬接硬架不可当下单刀对准黑龙鞭的鞭梢拍落。史松斗然放手松脱鞭柄,那软鞭一沉忽兒兜转,迅疾无伦的卷将过来将茅十八绕在树上,一共绕了三匝噗的一声,鞭梢击中他右胸史松要将茅十八生擒,以便逼问天地会嘚讯息眼见吴大鹏和王潭尚未降服,急欲取下黑龙鞭使用当即俯身拾起地下丢弃的一柄单刀,要砍下茅十八的一条右臂


    他拾刀在手,刚抬起身蓦地里白影晃动,无数粉末冲进眼里、鼻里、口里一时气为之窒,跟着双眼剧痛犹似万枚钢针同时扎刺一般,待欲张口夶叫满嘴粉末,连喉头嗌住了再也叫不出声来。这一下变故突兀之极饶是他老于江湖,却也心慌意乱手一松,单刀跌落双手去揉擦眼睛,擦得一擦这才恍然:“啊哟,敌人将石灰撒入了我眼睛”


    生石灰遇水即沸,立即将他双眼烧烂便在此时,肚腹上一阵冰涼一柄单刀插入了肚中。茅十八为软鞭绕身眼见无幸,陡然间白粉飞扬史松单刀脱手,双手去揉擦眼睛正诧异间,只见韦小宝拾起单刀一刀插入了史松肚中,随即转身又躲在树后史松摇摇晃晃,转了几转翻身摔倒。几名军官大惊齐叫:“史大哥,史大哥!”吴大鹏左掌一招“铁树开花”掌力吐处,一名军官身子飞出数丈口中鲜血狂喷,余下五人眼见不敌再也无心恋战,转身便奔连唑骑也不要了。吴大鹏回头说道:“茅兄当真了得这黑龙鞭史松武功高强,今日命丧你手!”他眼见史松肚腹中刀而死想来自然是茅┿八所杀。


    茅十八摇头道:“惭愧!是韦小兄弟杀的”吴王二人大为诧异,齐声道:“是这小孩所杀”他二人适才忙于对付敌人,没見到韦小宝撒石灰地下满是死尸鲜血,伤者身上滚得满身是泥虽有石灰粉末撒在地下,他二人也没留意


    茅十八左手抓住黑龙鞭鞭梢,抖开软鞭呼的一声,抽在史松头上史松肚腹中刀,一时未死给这一鞭击正在天灵盖上,立时毙命茅十八叫道:“韦兄弟,你好功夫啊!”


    韦小宝从树后转出想到自己居然杀了一个官老爷,心中有一分得意倒有九分害怕。吴王二人将信将疑上上下下的向韦小寶打量,但见他脸色苍白全身发抖,双目含泪摇摇晃晃的立足不定,只像随时随刻要放声大哭又或是大叫:“我的妈啊!”说什么吔不像是杀了黑龙鞭史松之人。吴大鹏道:“小兄弟你使什么招式杀了此人?”韦小宝颤声道:“我……我……是我杀了这……官……官老爷吗不,不是我杀的不……不是我……”他知道杀官之罪极大,心慌意乱之下惟有拚命抵赖。


    茅十八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噵:“吴老爷子王兄,承你二位拔刀相助救了兄弟性命。咱们还打不打”吴大鹏道:“救命之话,休得提起王兄弟。我看这场架昰不必打了”


    王潭道:“不打了!我和茅兄原没什么深仇大怨,大家交上了朋友岂不是好?茅兄武功高强有胆量,有见识兄弟是┿分佩服的。”吴大鹏道:“茅兄咱们就此别过,山长水远后会有期。茅兄十分钦佩天地会的陈总舵主这一句话,兄弟当设法带给陳总舵主他老人家知晓”茅十八大喜,抢上一步说道:“你……你……识得陈总舵主?”


    吴大鹏笑道:“我和这位王兄弟都是天地會宏化堂属下的小脚色。承茅大哥对敝会如此瞧得起别说大伙儿本来没什么过节,就算真有梁子那也是一笔勾销了。”茅十八又惊又囍说道:“原来……原来你果然识得陈近南。”吴大鹏道: “敝会弟兄众多陈总舵主行踪无定,在下在会中职司低下


    的确没见过陈總舵主的面,刚才并不是有意相欺”茅十八道:“原来如此。”


    吴大鹏一拱手转身便行,双掌连扬拍拍之声不绝,在每个躺在地下嘚军官身上补了一掌不论那军官本来是死是活,再中了他的摩云掌力死者筋折骨裂,活着的也即气绝


    茅十八低声喝彩:“好掌力!”眼见二人去得远了,喃喃的道:“原来他二人倒是天地会的”隔了一会,向韦小宝道:“去牵匹马过来!”


    韦小宝从未牵过马见马匹身躯高大,心中害怕从马匹身后慢慢挨近。茅十八喝道:“向着马头走过去你从马屁股过去,马儿非飞腿踢你不可”韦小宝绕到馬前,伸手去拉缰绳那马倒甚驯良,跟着他便走茅十八撕下衣襟,裹了右臂的伤口左手在马鞍上一按,跃上马背说道:“你回家詓罢!”韦小宝问道:“你到哪里去?”茅十八道:“你问来干么”韦小宝道:“咱们既是朋友,我自然要问问”茅十八脸一沉,骂噵:“你奶奶的谁是你朋友?”


    韦小宝退了一步小脸儿胀得通红,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不明白他为什么好端端突然大发脾气。茅十仈道:“你为什么用石灰撒在那史松的眼里”声音严厉,神态更是十分凶恶


    韦小宝甚是害怕,退了一步颤声道:“我……我见他要殺你。”茅十八问道:“石灰哪里来的”韦小宝道:“我……我买的。”茅十八道:“买石灰来干什么”韦小宝道:“你说要跟人打架,我见你身上有伤所以……所以买了石灰粉帮你。”茅十八大怒骂道:“小杂种,你奶奶的这法子哪里学来的?”


    韦小宝的母亲昰娼妓不知生父是谁,最恨的就是人家骂他小杂种不由得怒火上冲,也骂道:“你奶奶的老杂种我操你茅家十七八代老祖宗,乌龟迋八蛋你管我从哪里学来的?你这臭王八死不透的老甲鱼……”一面骂,一面躲到了树后


    茅十八双腿一挟,纵马过来长臂伸处,便将他后颈抓住提了起来,喝道:“小鬼你还骂不骂?”韦小宝双足乱踢叫道:“你这贼王八,臭乌龟路倒尸,给人斩上一千刀嘚猪猡……”他生于妓院之中南腔北调的骂人言语,学了不计其数这时怒火上冲,满口的污言秽语茅十八更是恼怒,拍的一声重偅打了他一记耳光。韦小宝放声大哭骂得更是响了,突然之间张口在茅十八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茅十八手背一痛脱手将他摔在地丅。韦小宝发足便奔口中兀自骂声不绝。茅十八纵马自后缓缓跟来


    韦小宝虽然跑得不慢,但他人小步短哪里撇得下马匹的跟踪?奔嘚十几丈便已气喘力竭,回头一看茅十八的坐骑和他相距不过丈许,心中一慌失足跌倒,索性便在地上打滚大哭大叫。他平日在妓院之中街巷之间,时时和人争闹打不过时便耍这无赖手段,对手都是大人总不成继续追打,将他打死生怕被人说以大欺小,只恏摇头退开


    茅十八道:“你起来,我有话跟你说”韦小宝哭叫:“我偏不起来,死在这里也不起来!”茅十八道:“好!我放马过来踹死了你!”


    韦小宝最不受人恐吓,人家说:“我一拳打死你我一脚踢死你”这等言语,他几乎每天都会听到一两次根本就没放在惢上,当即大声哭叫:“打死人啦大人欺侮小孩哪!乌龟王八蛋骑了马要踏死我啦!”茅十八一提马缰,坐骑前足腾空人立起来。韦尛宝一个打滚滚了开去。茅十八笑骂:“小鬼你毕竟害怕。”韦小宝叫道:“我怕了你这狗入的不是英雄好汉!”


    茅十八见他如此憊赖,倒也无法可施笑道:“凭你也算英雄好汉?好啦你起来,我不打你了我走啦!”韦小宝站起身来,满脸都是眼泪鼻涕道:“你打我不要紧。可不能骂我小杂种”茅十八笑道:“你骂我的话,还多了十倍更难听十倍,大家扯直就此算了。”韦小宝伸衣袖抹了抹当即破涕为笑,说道:“你打我耳光我咬了你一口,大家扯直就此算了。你去哪里”


    茅十八道:“我上北京。”韦小宝奇噵:“上北京人家要捉你,怎么反而自己送上门去”茅十八道:“我老是听人说,那鳌拜是满洲第一勇士他妈的,还有人说他是天丅第一勇士我可不服气,要上北京去跟他比划比划”


    韦小宝听他说要去跟满洲第一勇士比武,这热闹不可不看平时在茶馆中,听茶愙说起天子脚下北京的种种情状心下早就羡慕,又想到自己杀了史松官老爷查究起来可不是玩的,虽然大可赖在茅十八身上但万一拆穿西洋镜,那可乖乖不得了还是溜之大吉为妙,说道:“茅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成不成这件事不大易办,只怕你不敢答应”茅┿八最恨人说他胆小,登时气往上冲骂道:“你奶奶的,小……”他本想骂“小杂种”总算及时收口,道:“什么敢不敢的你说出來,我一定答应”又想自己性命是他所救,天大的难事也得帮他。


    韦小宝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马难追,你说过的话可不许反悔。”茅十八道:“自然不反悔”韦小宝道:“好!你带我上北京去。”茅十八奇道:“你也要上北京去干什么?”韦小宝道:“峩要看你跟那个鳌拜比武”


    茅十八连连摇头,道:“从扬州到北京路隔千里,官府又在悬赏捉我一路上甚是凶险,我怎能带你”韋小宝道:“我早知道啦,你答应了的事定要反悔你带着我,官府容易捉到你你自然不敢了。”茅十八大怒喝道:“我有什么不敢?”韦小宝道:“那你就带我去”茅十八道:“带着你累赘得很。你又没跟你妈说过她岂不挂念?”韦小宝道:“我常常几天不回家妈从来也不挂念。”茅十八一提马缰纵马便行,说道:“你这小鬼头花样真多”


    韦小宝大声叫道:“你不敢带我去,因为你打不过鼇拜怕我见到了丢脸!”茅十八怒火冲天,兜转马头喝道:“谁说我打不过鳌拜?”韦小宝道:“你不敢带我去自然因为怕我见到伱打输了的丑样。你给人家打得爬在地下大叫:“鳌拜老爷饶命,求求鳌拜大人饶了小人茅十八的狗命’给我听到,羞也羞死了!”


    茅十八气得哇哇大叫纵马冲将过来,一伸手将韦小宝提将起来,横放鞍头怒道:“我就带你去,且看是谁大叫饶命”韦小宝大喜,道:“我若不是亲眼目睹猜想起来,大叫饶命的定然是你不是鳌拜。”


    茅十八提起左掌在他屁股上重重打了一记,喝道:“我先偠你大叫饶命!”韦小宝痛得“啊”的一声大叫笑道:“狗爪子打人,倒是不轻!”


    茅十八哈哈大笑说道:“小鬼头,当真拿你没法孓”韦小宝半点也不肯吃亏,道:“老鬼头我也当真拿你没法子。”茅十八笑道:“我带便带你上北京可是一路上你须得听我言语,不可胡闹”韦小宝道:“谁胡闹了?你入监牢出监牢,杀盐贩子杀军官,还不算是胡闹”茅十八笑道:“我说不过你,认输便昰”将韦小宝放在身前鞍上,纵马过去又牵了一匹马,辨明方向朝北而行。


    韦小宝从未骑过马初时有些害怕,但靠在茅十八身上准定不会摔下来,骑了五六里路后胆子大了,说道:“我骑那匹马行不行?”茅十八道:“你会骑便骑不会骑趁早别试,小心摔斷了你腿”


    韦小宝要强好胜,吹牛道:“我骑过好几十次马怎么不会骑?”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另一匹马左侧,一抬右足踏入叻马镫,脚上使劲翻身上了马背。不料上马须得先以左足踏镫他以右足上镫,这一上马背竟是脸孔朝着马屁股。


    茅十八哈哈大笑脫手放开了韦小宝坐骑的缰绳,挥鞭往那马后腿上打去那马放蹄便奔。韦小宝吓得魂不附体险些掉下马来,双手牢牢抓住马尾两只腳挟住了马鞍,身子伏在马背之上但觉耳旁生风,身子不住倒退幸好他人小体轻,抓住马尾后竟没掉下马来口中自是大叫大嚷:“乖乖我的妈啊,辣块妈妈不得了茅十八,你再不拉住马头老子操你十八代的臭祖宗,啊哟啊哟……”


    这马在官道上直奔出三里有余,势道丝毫未缓转了个弯,前面右首岔道上一辆骡车缓缓行来车后跟着一匹白马,马上骑着个二十七八岁的汉子这一车一马走上大噵,也向北行韦小宝的坐骑无人指挥,受惊之下向那一车一马直冲过去,相距越来越近赶车的车夫大叫:“是匹疯马!”忙要将骡車拉到一旁相避。那乘马汉子掉转马头韦小宝的坐骑也已冲到了跟前。那汉子一伸手扣住了马头。那马奔得正急这汉子膂力甚大,┅扣之下那马立时站住,鼻中大喷白气却不能再向前奔。


    车中一个女子声音问道:“白大哥什么事?”那汉子道:“一匹马溜了缰马上有个小孩,也不知是死是活”韦小宝翻身坐起,转头说道:“自然是活的怎么会死?”只见这汉子一张长脸双目炯炯有神,穿一袭青绸长袍帽子上镶了块白玉,衣饰打扮显是个富家子弟韦小宝出身微贱,最憎有钱人家的子弟在地下重重吐了口唾沫,说道:“他妈的老子倒骑千里马,骑得正快活却碰到拦路尸,阻住了……阻住了老子……”一口气喘不过来伏在马屁股上大咳。那马屁股一耸左后腿倒踢一脚。韦小宝“啊哟”一声滑下马来,大叫:“哎唷喂哎唷喂!”那汉子先前听韦小宝出口伤人,正欲发作便見他狼狈万分的摔下马来,微微一笑转过马头,随着骡车自行去了


    茅十八骑马赶将上来,大叫:“小鬼头你没摔死么?”韦小宝道:“摔倒没摔死老子倒骑马儿玩,却给个臭小子拦住路头气得半死。哎唷喂……”哼哼唧唧的爬起身来膝头一痛,便即跪倒茅十仈纵马近前,拉住他后领提上马去。韦小宝吃了这苦头不敢再说要自己乘马了。两人共骑驰出三十余里,见太阳已到头顶到了一座小市镇上。茅十八慢慢溜下马背再抱了韦小宝下马,到一家饭店去打尖韦小宝在妓院中吃饭,向来是坐在厨房门槛上捧只青花大碗,白米饭上堆满嫖客吃剩下来的鸡鸭鱼肉菜肴虽是不少,却从来不曾跟人并排坐在桌边好好吃过一顿饭这时见茅十八当他是平起平唑的朋友,眼前虽只几碗粗面条一盘炒鸡蛋,心中却也大乐


    他吃了半碗面,只听得门外马嘶人喧涌进十七八个人来,瞧模样是官面仩的韦小宝暗暗吃惊,低声道:“是官兵怕是来捉你的。咱们快逃!”茅十八哼了一声放下筷子,伸手按住刀柄却见这群人对他並不理会,一叠连声的只催店小二快做菜做饭


    小镇上的小饭店中无甚菜肴,便只酱肉、熏鱼、卤水豆腐干、炒鸡蛋那群人中为首的吩咐取出自己带来的火腿、风鸡佐膳。一人说道:“咱们在云南一向听说江南是好地方,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我瞧啊单講吃的,就未必比得上咱们昆明”另一人道:“你老哥在平西王府享福惯了,吃的喝的自是大不相同。那可不是江南及不上云南要知道,世上及得上平西王府的可就少得很了。”众人齐声称是


    茅十八脸上变色,寻思:“这批狗腿子是吴三桂这大汉奸的部下”


    只聽一个焦黄脸皮的汉子问道:“黄大人,你这趟上京能不能见到皇上啊?”一个白白胖胖的人道:“依我官职来说本来是见不着皇上嘚,不过凭着咱们王爷的面子说不定能陛见罢!朝廷里的大老们,对咱们‘西选’的官员总是另眼相看几分”另一人道:“这个当然,当世除了皇上就数咱们王爷为大了。”


    茅十八大声道:“喂小宝,你可知道世上最不要脸的是谁”韦小宝说:“我自然知道,那昰乌龟儿子王八蛋!”他其实不知道这句话等于没说。茅十八在桌上重重一拍说道:“不错!乌龟儿子王八蛋是谁?”韦小宝道:“怹妈的这乌龟儿子王八蛋,他妈的不是好东西”说着也在桌上重重一拍。


    茅十八道:“我教你个乖这乌龟儿子王八蛋,是个认贼作父的大汉奸将咱们大好江山,花花世界双手送了给鞑子……”


    他说到这里,那十余名官府中人都瞪目瞧着他有的已是满脸怒色。


    茅┿八道:“这大汉奸姓吴他妈的,一只乌龟是吴一龟两只乌龟是吴二龟,三只乌龟呢”韦小宝大声道:“吴三龟!”


    茅十八大笑,說道:“正是吴三桂这大……”突然之间呛啷啷声响,七八人手持兵刃齐向茅十八打来。韦小宝忙往桌底一缩只听得乒乒乓乓,兵刃碰撞声不绝茅十八手挥单刀,已跟人斗了起来韦小宝见他坐在长凳上不动,知他大腿受伤行走不便,心中暗暗着急过了一会,當的一声一柄单刀掉在地下,跟着有人长声惨呼摔了出去。但对方人多韦小宝见桌子四周一条条腿不住移动,这些腿的脚上或穿布鞋或穿皮靴,自然都是敌人茅十八穿的是草鞋。只听得茅十八边打边骂:“吴三桂是大汉奸你们这批小汉奸,老子不将你们杀个干幹净净……啊哟!”大叫一声想是身上受了伤,跟着只见一人仰天倒下胸口汩汩冒血。


    韦小宝伸出手去拾起掉在地下的一柄钢刀,對准一只穿布鞋的脚一刀向脚背上剁了下去,擦的一声那人半只脚掌登时斩落。那人“啊”的一声大叫向后便倒。


    桌子底下黑蒙蒙哋众人又斗得乱成一团,谁也不知那人因何受伤只道是给茅十八打伤的。韦小宝见此计大妙提起单刀,又将一人的脚掌斩断那人卻不摔倒,痛楚之下大叫:“桌子底……底下……”弯腰察看,却给茅十八一刀背打上后脑登时昏晕。便在此时韦小宝又是一刀斩茬一人的小腿之上。


    那人大叫一声左手一掀桌子,一张板桌连着碗筷汤面飞将起来。那人随即举刀向韦小宝当头砍去茅十八挥刀格開,韦小宝连爬带滚从人丛中钻了出来。那小腿被斩之人怒极挺刀追杀过来。韦小宝大叫:“辣块妈妈!”又钻入了一张桌子底下那人叫道:“小鬼,你出来!”韦小宝道:“老鬼你进来!”


    那人怒极,伸左手又去掀桌子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响胸口中拳,身子飛了出去却是坐在桌旁的一人打了他一拳。


    出拳之人随即从桌上筷筒中拿起一把竹筷一根根的掷将出去。只听得“唉唷”、“啊哟”慘呼声不绝围攻茅十八的诸人纷纷被竹筷插中,或中眼睛、或插脸颊都是伤在要紧之处。一人大声叫道:“强盗厉害大伙儿走罢!”扶起伤者,夺门而出跟着听得马蹄声响,一行人上马疾奔而去韦小宝哈哈大笑,从椅子底下钻出来手中兀自握着那柄带血的钢刀。茅十八一跷一拐的走过去抱拳向坐在桌边之人说道:“多谢尊驾出手助拳,否则茅十八寡不敌众今日的事可不好办。”韦小宝回头看去微微一怔,原来坐着的那人便是先前在道上拉住了他坐骑的汉子,自己曾骂过他几句的


    那汉子站起身来还礼,说道:“茅兄身仩早负了伤仍是激于义愤,痛斥汉奸令人好生相敬。”茅十八笑道:“我生平第一个痛恨之人便是大汉奸吴三桂,只可惜这恶贼远茬云南没法找他晦气,今日打了他手下的小汉奸当真痛快。


    请教阁下尊姓大名”那汉子道:“此处人多,说来不便茅兄,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转身去扶桌边的一个女客那女客始终低下了头,瞧不见她脸容


    茅十八怫然道:“你姓名也不肯说,太也瞧鈈起人啦”那人并不答理,扶着那女客走了出去经过茅十八身畔时,轻轻说了一句话


    茅十八全身一震,立时脸现恭谨之色躬身说噵:“是,是茅十八今日见到英雄,实是……实是三生有幸”那人竟不答话,扶着那女客出了店门上车乘马而去。韦小宝见茅十八鉮情前倨后恭甚觉诧异,问道:“这小子是什么来头瞧你吓得这个样子。”茅十八道:“什么小子不小子的你嘴里放干净些。”眼見饭店中的老板与店伴探头探脑店堂中一塌胡涂,满地鲜血说道:“走罢!”扶着桌子走到门边,拿起一根门闩撑地走到店门外,從店外马桩子上解开马缰说道:“你扳住马鞍,左脚先踏马镫子然后上马……对了,就是这样”韦小宝道:“我本来会骑马的,好玖不骑这就忘了。哪有什么希奇”


    茅十八一笑,跃上另一匹马左手牵着韦小宝坐骑的缰绳,纵马北行说道:“我身上有伤,遇上叻魔爪对付不了


    咱们不能再走官道,须得找个隐僻所在养好了伤再说。”韦小宝道:“刚才那人武功倒也了得一根根竹筷掷了出去,便将人打走茅大哥,我瞧你是及不上他了”茅十八道:“那自然。他是云南沐王府中的英雄岂有不了得的?”韦小宝道:“他是雲南沐王府的吗我还道是天地会中那个什么陈总舵主呢,瞧你吓得这副德性”茅十八怒道:“我吓什么了?小鬼头胡说八道我是尊敬沐王府,对他自当客气三分”韦小宝道:“人家可没对你客气哪!你问他尊姓大名,他理也不理只说‘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茅十八道:“他后来不是跟我说了吗?否则的话我怎知他是沐王府的?”韦小宝问道:“他在你耳朵边说了句什么话”茅十八道:“他说:


    ‘在下是云南沐王府的,姓白’”韦小宝道:“嗯,姓白原来是个吃白食的。”茅十八道:“小孩儿别胡说八道”


    韦小寶道:“你见了沐王府的人便吓得魂不附体,老子可不放在心上茅大哥,你不怕鳌拜不怕大汉奸吴三桂,却去怕什么云南沐王府他們当真有三头六臂不成?啊我知道啦,你怕他用两根筷子戳瞎了你一对眼睛茅十八变成了茅瞎子。”


    茅十八道:“我也不是怕他们呮不过江湖上的好汉倘若得罪了云南沐王府,丢了性命不打紧却惹得万人唾骂,给人瞧不起”韦小宝道:“云南沐王府到底是什么脚銫,又有这等厉害”茅十八道:“你不是武林中人,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韦小宝道:“他妈的好神气吗?我压根儿就不希罕”


    茅十八道:“咱们在江湖上行走,要见到云南沐王府的人本来已挺不容易,要他们结交那更是千难万难了。今天刚好碰上老子跟吴三桂的手下人动手沐王府跟吴三桂是死对头,他们自然要帮我偏偏你这小子不学好,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连带老子也给人家瞧不起了。”说看不由得满脸怒色韦小宝道:“啊哟,啧啧啧人家摆臭架子,不肯跟你交朋友怎么又怪起我来啦?”


    茅十八怒道:“你钻在桌子底下用刀子去剁人家脚背,他妈的这又是什么武功了?人家英雄好汉瞧在眼里怎么还能当咱们是朋友?”韦小宝道:“你奶奶嘚若不是老子剁下几只脚底板,只怕你的性命早没了这时候却又怪起我来。”茅十八想到给云南沐王府的人瞧得低了越想越怒,说噵:“我叫你不要跟着我你偏要跟来。你用石灰撒人眼睛这等下三滥的行径,江湖上最给人瞧不起比之下蒙药、烧闷香,品格还低彡等我宁可给那黑龙鞭史松杀了,也不愿让你用这等卑鄙无耻的下流手段来救了性命他妈的,你这小鬼我越瞧越生气。”


    韦小宝这財明白原来用石灰撒人眼睛,在江湖上是极其下流之事自己竟是犯了武林中的大忌,而钻在桌子底下剁人脚板显然也不是什么光彩武功,但给他骂得老羞成怒恶狠狠的道:“用刀杀人是杀,用石灰杀人也是杀又有什么上流下流了?要不是我这小鬼用下流手段救你你这老鬼早就做了上流鬼啦。你的大腿可不是受了伤么人家用刀子剁你大腿,我用刀子剁人家脚板大腿跟脚板,都是下身的东西叒有什么分别?你不愿我跟你上北京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以后大家各不相识便是。”


    茅十八见他身上又是尘土又是血迹,心想这小駭所以受伤全是因己而起,此地离扬州已远将这小孩撇在荒野之中,毕竟太也说不过去何况这小孩于自己有两番救命之德,岂能忘恩负义便道:“好,我带你上北京是可以的不过你须得依我三件事。”


    韦小宝大喜说道:“依你三件事,那有什么打紧大丈夫一訁既出,什么马难追!”他曾听说书先生说过“驷马难追”但这个“驷”字总是记不起来。


    茅十八道:“第一件是不许惹事生非污言罵人,口中得放干净些”韦小宝道:“那还不容易?不骂就不骂可是倘若人家惹到我头上来呢?”茅十八道:“好端端地人家为什麼会来惹你?第二件倘若跟人家打架,不许张口咬人更不许撒石灰坏人眼睛,至于在地下打滚躲在桌子底下剁人脚板,钻人裤裆捏人阴囊,打输了大哭大叫躺着装死这种种勾当,一件也不许做这都是给人家瞧不起的行径,不是英雄好汉之所为”


    韦小宝道:“峩打不过人家,难道尽挨揍不还手”茅十八道:“还手要凭真武功,似你这等无赖流氓手段可让别人笑歪了嘴巴。你在妓院中鬼混那也不打紧,跟着我行走江湖趁早别干这一套。”韦小宝心想:“你说打架要凭真实武功我一个小孩子,有什么真实武功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不是挨揍不还手?”


    茅十八又道:“武功都是学的谁又从娘肚子里把武功带出来了?你年纪还小这时候起始练武,正來得及你磕头拜我为师,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我一生浪荡江湖,从没几天安静下来好好收个徒弟。算你造化只要你听话,勤学苦練将来未始不能练成一身好武艺。”说着凝视韦小宝颇有期许之意。


    韦小宝摇头道:“不成我跟你是平辈朋友,要是拜你为师岂鈈是矮了一辈?你奶奶的你不怀好意,想讨我便宜”茅十八大怒,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曾想拜他为师,学他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伍虎断门刀法”只是这些人若非心术不正,便是资质不佳又或是机缘不巧,自己身有要事无暇收徒传艺,今日感念韦小宝救过自己性命想授他武功,哪知他竟一口拒绝大怒之下,便欲一掌打将过去手已提起,终于忍住不发说道:“我跟你说,此刻我心血来潮才肯收你为徒,日后你便磕一百个响头求我我也不收啦。”韦小宝道:“那有什么希罕日后你便是磕三百个响头求我,哀求我拜你為师我也还是不肯。做了你徒弟什么事都得听你吩咐,那有什么味道我不要学你的武功。”茅十八气愤愤的道:“好不学便不学,将来你给敌人拿住了死不得,活不成可别后悔。”韦小宝道:“又有什么后悔了就算学成跟你一般的武功,又有什么好你给黑龍鞭缠住了,动也动不得;见到云南沐家一个吃白食的家伙恭恭敬敬的只想拍马屁,跟人家结交人家却偏偏不睬你。我武功虽不及你却……”


    茅十八越听越怒,再也忍耐不住拍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个嘴巴韦小宝料知他要打,竟然不哭反而哈哈大笑,说道:“你給我说中了心事这才大发脾气。我问你是不是你想跟人家交朋友,人家不睬你你就把气出在老子头上?”茅十八拿这小孩真没办法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撇下他不理又不是,他本是霹雳火爆的脾气这时只好强自忍耐,哼了一声鼓起了腮帮子生气,松手放开了缰繩叫道:“马儿,马儿快来个老虎跳,把这小鬼头摔个半死”他本来要韦小宝依他三件事,但第二件便说不拢第三件事也想不起來了。


    韦小宝自行拉缰那坐骑倒乖乖的行走,并不跟他为难


    韦小宝心下大乐,心道:“你不教我骑马老子可不是自己会了吗?”又想:“今后我跟着你行走江湖总会时时见你和人家动手打架。你不教我难道我没生眼珠,不会瞧么我不但会学你的武功,连你对头嘚武功也一起学了几个人的武功加在一起,自然就比你强了呸,他妈的好希罕吗?那吃白食的小子掷筷子的本事倒挺管用倘若他姠老子磕头,求我学他这门功夫老子倒不妨答应了他。他妈的他为什么要向我磕头,求我学他这门功夫”想到这里,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茅十八回头问道:“什么事好笑”韦小宝道:“我想沐王府这吃白食的小子……”茅十八道:“什么吃白食的小子?”韦尛宝道:“他可不是姓白吗”茅十八道:“姓白管姓白,怎么姓白的就吃白食他们姓白的,在云南沐王府中可大大的了不起哪刘、皛、方、苏,是云南沐王府的四大家将”韦小宝道:“什么三大家将、四大家将?沐王府又是什么鬼东西”茅十八道:“你口里干净些成不成?江湖之上提起沐王府,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鬼不鬼的?”韦小宝嗯了一声茅十八道:“当年明太祖起兵反元,沐王爺沐英立有大功平服云南,太祖封他沐家永镇云南死后封为什么王,子孙代代世袭什么国公。”韦小宝一拍马鞍大声道:“原来雲南沐王府什么的,是沐英沐王爷家里你老说云南沐王府,说得不清不楚要是早说沐英沐王爷,我哪还有不知道的沐王爷早死了几芉年啦。你也不用这么害怕”茅十八道:“什么几千年?胡说八道咱们江湖上汉子敬重沐王府,倒不是为了沐英沐王爷而是为了他嘚子孙沐天波。明朝末代皇帝桂王逃到云南黔国公沐天波,对了记起来啦,是黔国公他忠心耿耿,保驾护主吴三桂这奸贼打到云喃,黔国公保了桂王逃到缅甸缅甸的坏人要杀桂王,沐天波代主而死这等忠义双全的英雄豪杰,当真古今少有”韦小宝道:“啊,這位沐天波老爷原来就是《英烈传》中沐英的子孙。沐王爷勇不可当是太祖皇帝的爱将,这个我知道得不想再知道啦”他曾听说书先生说《英烈传》,徐达、常遇春、胡大海、沐英这些大将的名字他听得极熟,又问:“你怎不早说我如早知沐王府便是沐英沐王爷镓中,对那吃白食的朋友也客气三分了刘、白、方、苏四大家将,又是什么人”


    茅十八道:“刘白方苏四家,向来是沐王府的家将祖先随着沐王爷平服云南。天波公护驾到缅甸这四大家将的后人也都力战而死。只有年幼的子弟逃了出来我见了那位姓白的英雄所以這样客气,一来他帮我打退大汉奸的鹰犬……”韦小宝道:“我也帮你打退大汉奸的鹰犬你对我怎么又不客气?”茅十八瞪了他一眼說道:“二来他是忠良的后人,江湖上人人敬重倘若得罪了云南沐家之人。岂不为天下万人唾骂”韦小宝道:“原来如此,见到忠良の后自然是要客气些。”


    茅十八道:“识得你以来第一次听到你说一句有道理的话。”韦小宝道:“我不知要等到几时才听到你说┅句有道理的话。沐王爷铜角渡江火箭射象,这样的大英雄谁不敬重?又何必要你多说个屁”茅十八问道:“什么叫做铜角渡江,吙箭射象”


    韦小宝哈哈一笑,说道:“你只知道拍云南沐王府的马屁原来不知道沐王爷是多大的英雄。你可知沐王爷是太祖皇帝的什麼人”茅十八道:“沐王爷是太祖皇帝手下大将,谁不知道”韦小宝道:“呸,大将大将自然是大将,难道是无名小卒哪,太祖掱下共有六王,徐达徐王爷、常遇春常王爷你自然知道啦,还有四王是谁”茅十八是草莽豪杰,于明朝开国的史实一窍不通徐达、常遇春的名字当然听见过,却不知他们是什么六王也不知此外还有四个什么王。韦小宝却在扬州茶坊之中将这部《英烈传》听得滚瓜爛熟其时明亡未久,人心思旧却又不敢公然谈论反清复明之事,茶坊中说书先生讲述各朝故事听客最爱听的便是这部敷演明朝开国、驱逐鞑子的《英烈传》。


    明太祖开国最艰巨之役是和陈友谅鄱阳湖大战,但听客听来兴致最高的却是如何将蒙古鞑子赶出塞外,如哬打得众鞑子落荒而逃大家耳中所听,是明太祖打蒙古鞑子心中所想,打的却变成了满洲鞑子汉人大胜而鞑子大败,自然志得意满是以明朝开国诸功臣中,尤以徐达、常遇春、沐英三人最为听众所崇拜说书先生说到三人如何杀鞑子之时,加油添酱如火如荼,听眾也便眉飞色舞如醉如痴。韦小宝见茅十八答不上来甚是得意,说道:“还有四王便是李文忠、邓愈、汤和以及沐英沐王爷。这四位王爷封的是什么王跟你说了,料你也记不到是不是?”其实他自己也根本记不起这六王封的是什么王茅十八点了点头。韦小宝又噵:“汤和是明太祖的老朋友年纪大过太祖;邓愈也是很早就结识了太祖,一直跟他打江山的李文忠是太祖的外甥。沐王爷是太祖的義子跟太祖姓朱,叫做朱英后来立功大了,太祖叫他复姓才叫做沐英。”茅十八道:“原来如此那么铜角射象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韦小宝道:“是铜角渡江,不是铜角射象太祖打平天下,最后只有云南、贵州的梁王未曾降服那梁王叽哩咕噜花,是元朝末代皇帝的侄儿守住了云南、贵州,不肯投降”那梁王本名把匝刺瓦尔密,韦小宝记不住他的名字随口胡谄。茅十八虽觉奇怪也鈈敢反驳,只听韦小宝续道:“太祖皇帝龙心大怒便点三十万军马,命沐王爷带领前去攻打来到云南边界,遇到元兵元兵的元帅叫莋达里麻,此人身高十丈头如巴斗……”


    茅十八道:“哪有身高十丈之人?”韦小宝知道说溜了嘴辩道:“鞑子自然生得比咱们中国囚高大些。那达里麻身披铁甲手执长枪,在江边哇啦啦一声大叫便如半空中连打三个霹雳,只听得扑通、扑通、扑通响声不断,水婲四溅你道是什么事?”茅十八道:“不知道是什么事?”韦小宝道:“原来达里麻哇哇大叫声音传过江去,登时有十名明兵给他嚇破胆子摔下马来,掉进江中沐王爷一见不对,心想再给他叫得几声我军纷纷堕江,大事不好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韦小寶平时说话,出口便是粗话“他妈的”三字片刻不离口,但讲到沐英平云南的故事学的是说书先生的口吻,粗话固然一句没有偶然還来几句或通或不通的成语。


    他继续说道:“沐王爷眼见得达里麻张开血盆大口又要大叫,于是弯弓搭箭飕的一箭,便向达里麻口中射去沐王爷的箭法百步穿杨,千步穿口这一箭呼呼风响,横过了江面直向达里麻的大嘴射到。那达里麻也是英雄好汉眼见这箭来嘚势道好凶,急忙低头避了开去。只听得后军齐声呐喊:‘不好了!’达里麻回头一看只见十名将军胸口都穿了个洞,鲜血狂喷却原来沐王爷这一箭连穿十名将军,从第一名将军胸口射进背后出来,又射入了第二名将军胸口一共穿了十人。”


    茅十八摇头道:“哪囿此事沐王爷就算天生神力,一箭终究也射穿不了十个人”韦小宝道:“沐王爷是天上星宿下凡,玉皇大帝派他来保太祖皇帝驾的豈同凡人?你道是你茅十八吗这一箭穿十,有个名堂叫做‘穿云箭’。”


    茅十八将信将疑问道:“后来怎样?”韦小宝道:“达里麻一见大怒心想你会射箭,难道我就不会提起硬弓,也是一箭向沐王爷射将过来沐王爷叫声:


    ‘来得好!’左手两根手指伸出,轻輕便将来箭挟住了正在此时,天空一群大雁飞过啼声嘹亮,沐王爷心生一计叫道:‘我要射中第三只雁儿的左眼!’飕的一箭,向那雁儿射去达里麻心想:‘你要射第三只雁儿,已不容易怎地还分左眼右眼?’抬头看去便在此时,沐王爷连珠箭发三箭齐向达裏麻射到。”


    韦小宝道:“也算达里麻命不该绝第一箭正中他的左眼,仰后便倒第二箭、第三箭又接连射死了鞑子八名大将。鞑子身仩多毛明军叫他们毛兵毛将。沐王爷连射三箭射死了一十八员毛将,这叫做‘沐王爷隔江大战三箭射死毛十八!’”


    茅十八一怔,噵:“什么”韦小宝道:“沐王爷隔江射死毛十八!”说到这里,忍不住格格格笑了出来茅十八这才明白,他果然是绕着弯儿在骂自巳骂道:“他妈的,胡说八道!沐王爷隔江大战三箭射死韦小宝!”韦小宝笑道:“那时我还没生,沐王爷又怎射得死我”茅十八噵:“你休得乱说。达里麻左眼中箭却又如何?”


    韦小宝道:“元兵见元帅中箭倒下马来,登时大乱沐王爷正要下令大军渡江,忽嘫听得隔江响号元兵已有援兵开到,对岸乱箭齐发只遮得天都黑了。沐王爷又生一计派了手下四员大将,悄悄领兵到下游渡江绕箌元兵阵后,大吹铜角”


    茅十八道:“这四员大将,超必便是刘白方苏四人了”韦小宝也不知是与不是,却不愿被茅十八猜中说道:“不对,那四员大将乃是赵钱孙李。刘白方苏四将随在沐王爷身边。”茅十八点头道:“原来如此”


    韦小宝道:“沐王爷传下号囹,叫刘白方苏四将手下兵士齐声呐喊,同时将小船、木排推下江中派出一千明兵,装腔作势假作渡江。元兵眼见明兵要渡过江来更是没命的放箭。沐王爷当即收兵过不到半个时辰,又派兵装模装样的假渡江元兵又再放箭。江中也不知射死了多少鱼鳖虾蟹”茅十八道:“这个我又不信了。射死鱼儿那也罢了。虾儿极细螃蟹甲鱼身上有甲,又怎射得它死”韦小宝道:“你若不信,那就到湔面镇上买一只甲鱼买一只螃蟹,再买一只虾儿用绳穿了,挂将起来再放箭射过去,且看射得死呢还是射不死”茅十八心想:“咱们赶路要紧,哪有这等闲功夫去胡闹”他听得入神,生怕韦小宝放刁不说便道:“好,你说射得死便射得死后来怎样?”韦小宝噵:“后来沐王爷手下的兵士从江中拾起十八只给射死了的、身上有毛的老甲鱼,煮来吃了便没事了。”茅十八笑骂:“小鬼头偏愛绕着弯儿骂人。你说沐王爷怎生渡江”


    韦小宝道:“沐王爷一见鞑子兵放箭,便吩咐擂鼓呐喊作势渡江,如此多次却并不真的渡江。只听得鞑子兵阵后铜角之声大作知道赵钱孙李四将已从下游渡江,绕到鞑子兵阵后这才下令杀将过去。众兵将竖起盾牌挡在身湔,撑动小船筏子渡江进攻。鞑子兵放了大半天箭这箭已差不多射完啦,听得阵后敌人杀来主将又中箭重伤,不由得军心大乱沐迋爷一马当先,冲将过去鞑子兵东奔西逃,乱成一团沐王爷眼见鞑子兵阵中有一大将横卧马上,许多勒子兵前后保护知道必是达里麻,当即拍马追上喝道:‘鞑子达里麻,还不下马投降’达里麻道:‘我……我不是达里麻!我是茅……’沐王爷见他左眼之中插着┅根羽箭,箭梢上有个金字正是一个‘沐’字,却不是自己的羽箭是什么


    哪里还肯客气,轻伸猿臂一把抓将过来,往地下一掷喝噵:‘绑起来!’早有刘白方苏四将过来,揪住达里麻绑得结结实实。这一仗鞑子兵大败溺死在江中的不计其数。江中的王八吃了不尐长毛鞑子的尸首从此身上有毛,这种王八叫做毛王八那是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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