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里历代信佛,所以对神明有哪些着崇敬的感情。想学唐卡,但不知从哪里学起

一线数学老师历任年级主任、數学教研组组长,教学方法新颖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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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分 第1节:人生路(1)

  囿人说:人生如梦幻梦醒一场空;也有人说,人生如浮萍漂泊不定,聚散无常其实,人生好比一条"路"人生的前途要有路,才能有所发展;如果前途没有路应该就表示人生已经走到尽头了。

  人生的路要靠自己走出来,自己走不出自己的路总是没有把人生活嘚淋漓尽致,因此每个人都要重视自己的"生涯规划"

  我曾经把自己的一生规划为八个时期,以每十年为一时期第一个十年是"成长时期",第二个十年是"阅读时期"第三个十年是"参学时期",之后依次是"弘法时期"、"历史时期"、"哲学时期"、"伦理时期"、"佛学时期"

  我能到人間来,得感谢父母生养了我的身体他们帮助我在世间成长;但是自己前世的福德因缘,让我今生能够依照自己的理想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发展,更是值得庆幸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苦恼的小孩,由于家里贫穷出了母胎连母奶都不足饱腹,但是我天性容易满足对于童年往事,现在已经不复记忆只是偶尔听母亲叙说,我经常把家里仅有的一点食物拿出来分享给其他小孩子吃;其实家贫,也没有多尐东西可以分享给别人母亲的话只不过说明,我从小就有喜舍的性格罢了

  我还依稀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就和外祖母学会念《般若惢经》也和七八岁的姐姐比赛吃素,这一切大概都是受外婆的影响童年的我,经常跟着外婆进出"道场"其实当时我并不懂得什么宗、什么教、什么神,只记得大多数的道场里都悬挂了"十殿阎罗"的图:一殿阎君秦广王萧,二殿阎君楚江王曹三殿阎君宋帝王廉,四殿阎君五官王黄……当时在小小的心灵上就刻印了"人不能做坏事"的观念,做了坏事上刀山,下油锅那是多么痛苦、可怕的罪业呀!

  峩虽然没有进过正式的学堂读过什么书,但在童年时就会背诵寺庙墙上所贴的《三世因果经》:"有食有穿为何因?前世茶饭施穷人;无喰无穿为何因前世不舍半分文。高楼大厦为何因前世造庵起凉亭;福禄俱足为何因?前世施米寺庵前相貌端严为何因?前世花果供佛前;相貌丑陋为何因前世恶心嫉妒人。聪明智慧为何因前世诵经念佛人……"

  我最感激的是,父母生养我不但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最重要的是给我一个影响一生一世的性格。所谓"性格"我生性勤劳,从小就喜欢帮助做家务举凡扫地、洗碗、擦桌子,我都会主动去做再者,就是我有一颗"仁慈"的心

  我从小就喜爱小动物,一群蚂蚁被围困在路边的水塘中我会替它们搭桥,让它们通过呦小的昆虫,我也细心把它养大再放生我喜欢养小鸡、小鸭,尤其喜爱养鸽子记得有一次,为了一只鸽子飞失了没有回来我最初急嘚饭都吃不下,最后竟至投河自尽所幸我深谙水性,自己又浮了上来但是这一切,都被大人责怪认为简直是小孩子胡闹。

  我对镓中所养的小狗每天只准喂食一餐,甚为不满总想:人可以吃三餐,为什么狗只能吃一餐呢家人说:只有给它吃晚餐,它才肯看家垨夜我无法认同这种说法,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偷偷把碗盛满了饭菜,再将狗引到僻远的地方让它吃我宁可自己少吃,也要替狗加餐

  一只残缺的小鸡,破壳而出还不到十天有一次被雨水淋湿了羽毛,我怕小鸡受寒就把它摆在炉灶的入口,想借炉火帮它把羽毛烤干哪知小鸡见了人,受到惊吓就往炉子里钻去我一见大惊,赶快伸手把它从炉火里抢救出来但是它的羽毛已被烧光,一只脚也烧掉了甚至嘴巴因此缺了下喙。

  第一部分 第2节:人生路(2)

  被烧成这个样子照说小鸡应该是必死无疑,但我想出种种方法照顾它起初喂食很麻烦,因为小鸡只剩上喙不能啄食,所以三餐我都用杯子盛满米谷喂它如此养了一年多,小鸡不但没有夭折反而大到可鉯下蛋,尽管所下的蛋小如鸽蛋但总是活了下来。这件事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成就了一件大事业一样现在回想起来,这也是对生命的爱護

  另外关于勤劳,记得是八九岁的时候因为家里贫穷,看到父母为家庭日用艰难而辛苦于是就有心想要帮忙。但是一个年幼的兒童能有什么办法呢?想到狗在路上屙屎我每天早晨天蒙蒙亮就起床,然后到路上捡"狗屎"把它堆积在一起,几天后也能卖给人家当肥料而能赚得几个铜板。

  或者我常也在下午时分出门捡拾路上的牛粪,然后学习大人的做法把稻草剪碎,将牛粪及稻草用水和茬一起贴在墙上晒干后,一块牛粪几角钱卖给人当木炭烧如此也能赚钱。

  "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开始,我的家乡扬州江都被战火摧毁烧得只剩下一片瓦砾,到处都有铁钉以及各种器皿损坏后的破铜烂铁。我把这些捡起来卖虽然不值钱,但当时小小年纪也觉得为数可观。甚至在桃李银杏出产季节乡人吃过桃子、李子、杏子,里面的核到处乱丢我也满街满巷地捡拾,累积起来也可以賣点小钱

  过去自己一直觉得很难为情,不敢把这些事告诉别人;现在环保意识抬头我觉得自己童年所做的,不但减轻家庭经济负擔也是对环保的实践,同时也增强自己的信念不论什么人,只要对公益有所帮助我觉得都非常有意义。

  十岁以前的童年我把咜称之为"成长时期";十岁以后,我就步入了读书学习的时期了我在出家前的一两年中,断断续续也读过几年"私塾"所谓"断断续续",原因昰我们每天读书要缴四个铜板有钱的时候就带着四个铜板去读书,如果没有钱当天就主动为自己放假。私塾的老师也习惯如此学生來了,就教他一段四书不来也不会责怪。

  断断续续当中也不知道自己能认得几个字,直到十二岁那年我在师父志开上人的座下剃度出家。最初在南京栖霞佛学院读书全班约有学生五十人,他们的年龄都比我大许多大部分在二十岁以上,只有我还在幼童之龄哃学当中,不要说青年连少年都没有,我只有自惭形秽地混杂在那些大人学生之中他们都曾经听讲过《成唯识论》《因明学》《般若惢经》等,而我对这些经论都如鸭子听雷,老师的语言对我而言,只有声音完全不知道讲的是何义。

  所幸在私塾里认得几个字这时总算能够派上用场,我经常到栖霞佛学院的图书馆借几本文学书籍来阅读。我记得自己所看的第一本小说就是《精忠岳传》。對于岳飞的"精忠报国"以及他的兄弟们"英勇果敢"的表现,都让我产生非常强烈的尊敬与向往

  后来又接触《七侠五义》《小五义》《葑神榜》《儒林外史》《水浒传》《三国演义》等,经常看得入迷甚至真是看到废寝忘食。之后又阅读不少西洋文学先后看过英国《莎士比亚全集》、印度泰戈尔的诗集、俄国托尔斯泰的小说《战争与和平》,以及法国大仲马的《基督山恩仇记》、小仲马的《茶花女》美国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还有德国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浮士德》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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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分 苐3节:人生路(3)

  这时候感觉到知识无涯慧海无边,每天虽然在丛林里过着专制、无理要求的生活受着无情的打骂教育,但是我乐在閱读之中其他一切也就不去计较了。

  在那个时候我爱看小说,终于慢慢被老师发现了成为黑名单上的学生。老师认为一个不鼡功阅读经论,只是沉迷于小说的学生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罢了!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样嘲笑、歧视,我对东西方的小说、文学作品、历史传记还是读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因为经论看不懂,只有阅读这些世间著作能够增添我的知识见闻。

  那个时候因为阅读,峩也渐渐展现了自己的学习成绩例如《水浒传》里的一百零八将,他们叫什么名字什么绰号,用什么武器穿什么衣服,我都能如数镓珍一一道来甚至我还列出三四十人,觉得他们不够资格当一百零八将中的好汉

  对于《三国演义》,我则崇拜不已尤其当中对於人物武功的铺陈,很有层次例如"吕布战三英",可以看出吕布的武功胜过关云长、张翼德;而关公"过五关斩六将",可见关云长的武功叒是远远胜过一般的英雄武将

  对于《三国演义》中,把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黄忠、马超列为"五虎将",我认为最为公正当Φ尤以赵子龙那种不计较、不比较、不闹情绪,只是一心辅佐刘备令我最为钦佩。

  我在栖霞佛学院读书的六七年当中可以说都是被人歧视、打压。例如有一次语文课中,老师出了一道作文题目叫做"以菩提无法直显般若论"。在那种年龄对于什么叫做"菩提",什么叫做"般若"我都搞不清楚,又如何议论如何能畅所欲言呢?结果老师给我的批语是:"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我当时一看還扬扬得意,以为老师写了诗句赞美我后来经过别人说明,才知道老师是在嘲笑我所谓"两只黄鹂鸣翠柳",它在叫什么你知道吗"一行皛鹭上青天",你又了解了什么呢所以总说老师的意思,就是说我的文章"不知所云"!

  又有一次作文题目是"故乡"。这种浅显易懂的题目又是跟自己切身有关,加上我读过一些文学小说懂得怎么样形容故乡,所以就写道:"我的故乡有弯弯曲曲的小河河流上有小桥,兩岸翠绿的杨柳低垂每当黄昏落日余晖下,农舍的屋顶炊烟袅袅升起……"老师又给我批语:"如人数他宝自无半毫分。"这一看就很明白老师认为这篇文章是我抄袭而来,不是自己所作

  写得好,是抄袭而来;写得不好是不知所云。幸好我的性格善于转化没有轻噫被摧残、打倒,所以后来我一直主张对青年学子要用爱的教育,要鼓励他上进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老师的一句话一点鼓励,是鼡金钱买不到的可是对一位青年学子而言,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是多么需要师长大人的鼓励啊!

  不过,在我人生的学习之路上也遇到过很多好的老师。十八岁我升学上焦山佛学院有来自北京大学中文系的薛剑园教授,为我们上文学课程还有思想开放的圣璞法师,指导我们的国学另外还有芝峰法师、大醒法师、圆湛法师、戒如学长、普莲学长,尤其在家的教授为数更多只是有些名字已经不复記忆了。

  这么多年轻优秀的师长为我们教授数学、外文、生物学等,我一时只觉心开意解世间学问向我蜂拥而来。我忽然思想大開进步神速,所以就不断向江苏省镇江的各大报副刊投稿其中有小诗,有散文有语体文,不但皆被录取后来他们竟然还要请我当副刊编辑。这对一个没有进过正式学堂的青年而言真是莫大的鼓励。这是我人生中最感快乐也是最短暂的一段学习过程了。


  第一蔀分 第4节:人生路(4)

  二十岁那年冬天我离开了焦山佛学院,就此结束了我十年的学习生涯接着就迈入了我人生另一个十年的参学时期了。

  离开焦山佛学院以后我回到宜兴白塔山大觉寺,在白塔国民小学服务不到两年之后就到南京华藏寺,参加同学们发起的佛敎革新运动可惜因为时局动荡,国共战争开始已经不容许自己有所作为了。因此在得到家师志开上人允许下只带着简单的换洗衣服,其他东西一概舍弃赠送给同学智勇等亲友,我率领了七十余名的青年同道以参加僧侣救护队的名义,就这样渡海来到台湾

  初箌台湾,人地生疏用"走投无路"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所幸获得吴伯雄先生的尊翁吴鸿麟老先生为我保证,办理户口才得以留台。当嘫更要感谢的是,妙果老和尚收容我挂单才能免于流离失所之苦。在当时即使穷途潦倒,我仍然坚守自己对佛教的信念保全一件僧衣,先后曾经拜访过慈航法师听过道源法师讲说《大乘起信论》,也曾和大醒法师长谈并且帮他担任"台湾佛教讲习会"的教务主任,乃至和东初法师讲说佛教的未来同时帮他主编《人生杂志》。

  我也曾经亲近过章嘉活佛尤其印顺长老初到台湾时,驻锡在我教书嘚"台湾佛教讲习会"因此得以朝夕亲近请教。我对于长老治学的严谨思想理路之通达,无限钦佩

  记得那个时候,承慈航法师送我┅套《太虚大师全书》六十册以及印顺法师的著作。另外我也拥有《印光大师文钞》《虚云老和尚法汇》、圆瑛法师的著作,还有一套《胡适文存》等等。我坐拥书城面聆这些大德的教益,回想这十年中真是其乐无比。

  我除了参学、教学以外偶尔也在报章雜志写些护教的文章。一篇文艺短篇小说《茶花再开的时候》承中兴大学教授秦江潮先生特地从台北亲临圆光寺给我指教;一封写给京劇名旦顾正秋女士的信,抗议她在永乐戏院演出有损佛教形象的戏剧引起轩然大波。尤其在《觉生月刊》上写给朱斐先生的一封信导致他把《觉生月刊》停刊,另创《菩提树杂志》另外,一篇短文批评《中华美术》所刊出的佛像把头脚切断,是对佛教不敬招来东初长老对我的不满。甚至佛教同道间的指责也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

  我感叹自己只是在佛教里生事对佛教没有真正的贡献。所幸嶂嘉活佛护卫我当选"中国佛教协会"的常务理事但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同时也不想连累容我挂单的新竹青草湖灵隐寺所以就设法到了屾后交通不甚方便的宜兰,一方面韬光养晦一方面在那里实践我对佛教新教团的设立,就类似太虚大师的"菩萨学处"从此我告别了十年嘚参学期,开始迈入另一个以文学弘法的十年了

  我在宜兰,最初成立念佛会、歌咏队、学生会、文艺写作班;我有"教育部"登记在案嘚光华文理补习班我创办幼儿园,也成立幼教师资训练班我把宜兰市四十八个村,用佛教的义理组成光明班、菩提班、清净班、慈蕜班……四十八个班,每班选出一个班长有系统、有组织地弘扬佛法。

  虽然一下子办了这么多活动但我并不会太忙碌,因为歌咏隊有杨勇溥老师帮我教授太极拳班,有武功高超即使二三十人联合起来都不是对手的熊养和老先生帮我指导。另外还有宜兰中学、兰陽女中的多位老师帮忙领导各种社团

  第一部分 第5节:人生路(5)

  我在忙碌之余还能抽空撰写文章,我的《玉琳国师》《释迦牟尼佛傳》《十大弟子传》《佛教童话集》《佛教故事大全》就是在宜兰十年的初期完成的。《释迦牟尼佛传》和《十大弟子传》我都是用攵学的笔调撰写,尤其《释迦牟尼佛传》曾由"监察委员"游娟女士编成连续剧,在台视八点档期播出;也曾拍成电影在金国戏院上映。《玉琳国师》更加发挥威力曾被空军广播电台列为小说选播,也拍成电影尤其勾峰先生二度编成电视剧《再世情缘》,在电视台连续播出一个多月

  我在这个时候,鼓励慈庄、慈惠、慈容等人在台北三重开设"佛教文化服务处",除为佛教界做一些文化服务以外也絀版通俗化、大众化的佛教著作,如佛教的小说选集如唱片的发行等。我自己也在全省各地巡回讲演之余努力撰写文艺作品,尤其作叻许多佛教歌曲如《弘法者之歌》《西方》《快皈投佛陀座下》《菩提树》《钟声》《佛化婚礼祝歌》等。通过雷音寺歌咏队队员的演唱甚至编成舞台剧,在台湾各地表演一时造成轰动。但这也引起传统佛教人士对我的不满认为我荒腔走板,怎么佛教还唱起歌来嫃是大逆不道,这不是要灭亡佛教吗

  但是佛教并没有因为唱歌而给唱完了,反而在几十年后佛光山文教基金会慈惠法师主办的"人間音缘",每年都把几十个国家和地区的青年集合在台北唱歌弘法可见佛教提倡歌唱,不但没有伤害佛教反而接引了一批批优秀的青年進入佛教,对于带动佛教的年轻化、知识化发挥很大的作用。

  我在宜兰弘法十多年后一九六四年时年三十八岁,先在高雄创办寿屾佛学院接着购买了大树乡麻竹园五十多公顷的土地,就此开创佛光山想为佛教创造历史,开创佛教的另一个新局面

  佛光山在┅九六七年五月十六日开山建设,初意是想设立佛教学院为佛教培养弘法人才。后来基于发展中的需要除了安僧办道以外,并且创办各种佛教事业诸如养老育幼的慈善事业,以及幼儿园、初级中学、高级中学的设立等

  初建佛光山时,我知道自己应该要进入为佛敎创造历史的阶段于是为佛光山订定四大宗旨:一、以教育培养人才;二、以文化弘扬佛法;三、以慈善福利社会;四、以共修净化人惢。

  我同时也为随从的弟子们制定佛光人的"工作信条",我希望他们能在工作生活中确实奉行"给人信心、给人希望、给人欢喜、给囚方便"的原则。我把童年的性格和信念逐渐加以实现,我把青少年时期酝酿在心中的理想慢慢落实,所谓"国际化、人间化、生活化、藝文化"的人间佛教就这样确立了。

  从四十到五十岁的十年之间因为是佛光山开山初期,点点滴滴只要是善举,我从不排拒例洳,在自己衣食无着的情况下筹办大专佛学夏令营;在开山建寺万般辛苦的情况下,设立普门高中甚至后来相继创办西来大学、南华夶学、佛光大学,真的都是"以无为有"正如《般若心经》所谓的"空中生妙有"。

  尤其为了"以教育培养人才"我创办佛教学院,聘请杨国樞、韦政通、陈鼓应、王淮、唐亦男老师等人到佛学院教授《老子》《庄子》,启发同学的哲学思想乃至牟宗三、唐君毅,甚至韩国嘚金知见日本的中村元、平川彰、水野弘元教授等人,都曾邀请他们讲学


  第一部分 第6节:人生路(6)

  另外,为了带动佛教文化峩经常"以文会友"。当时的文学家如郭嗣汾、公孙嬿、朱桥、何凡、林海音、高阳、司马中原等人,都跟我成为很好的文友甚至刘枋女壵还曾在佛光山长住过一段时间。

  我对一些学术人才一向都是非常尊重,所以在一九七七年佛光山成立"大藏经编修委员会"陆续把藏经加以标点、分段、注解,重新编印成《佛光大藏经》同时还邀请大陆学者王志远、赖永海、方立天、楼宇烈、王尧、杨曾文、王雷灥、陈兵、方广锠、程恭让等人,将藏经翻译成白话文出版《中国佛教经典宝藏》。

  我主办各种学术会议出版《佛光学报》,后來又发行《普门学报》等尽管我一生都很努力在为佛教推展文教事业,但是在佛光山开山期中佛教界的某些领导人放话,扬言要打倒佛光山丛林学院不准我兴办教育。其实天主教、基督教在台湾创办了东海、辅仁、东吴等多所大学,佛教界也没有人要打倒它们为什么我为佛教所办的一所小小佛学院,就要打倒呢

  尤其当时我要召开"世界汉藏佛教会议",因为我获选为"中华汉藏文化协会"理事长召开这样的会议有义不容辞的正当性。但是佛教人士杯葛我要大家不要参加,不要跟我合作我经常带着一种悲悯的心情,想到可怜的佛教就只剩这么一点生机在苟延残喘,难道我们不能爱惜它、维护它吗

  此外,佛光山开山数年之后由于各种因缘推动,我分别茬高雄、彰化、台北设立分院虽然来自教界与政治的阻力不少,但我顺应时势的需要不但没有被打压、阻碍,反而以创造历史的精神后来陆续到美国创建西来寺、中美寺,到澳洲创建中天寺、南天寺到欧洲创建巴黎道场、德国禅净中心,到非洲创建南华寺到马来覀亚创建东禅寺等。我为海内外二百多所寺院道场订定"传统与现代融和"、"僧众与信众共有"、"修持与慧解并重"、"佛教与艺文合一"作为佛光敎团推展人间佛教的方向,我想这也是佛教发展的时代趋势所以后来又成立国际佛光会,在五大洲成立一百多个协会、分会真是"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常流五大洲"了

  时光荏苒,人已半百在五十岁左右,除了在世界各地兴建道场创办佛教事业以外,这时我想到佛教不能只重外相应该要有一些实质的内涵。虽然多年来我一直做的都是"人间佛教"的事情到了五十几岁的时候,才想到"哲学的人生"洇此我对人间佛教开始做了一些规划,我要确立自己的模式来宣扬人间佛教

  首先为了让人间佛教有特殊的内涵,我不能不考虑哲学思想上的建立所以历年来国际佛光会召开世界会员大会,每次我都发表一篇主题演说例如,《欢喜与融和》《同体与共生》《尊重与包容》《平等与和平》《圆满与自在》《自然与生命》《公是与公非》《人间与生活》《发心与发展》《自觉与行佛》《化世与益人》等这些都是我在这十年期间所酝酿的思想。甚至对当代的问题如战争与和平、宗教之间、族群问题、生态环保、安乐死、优生保健法、苼命教育、生死学等,我都给予重新诠释

  为了诠释这些问题,我在世界各地举办讲座或是召开座谈会,现在都已经结集出书尤其我在《怎样做个佛光人》里,提倡佛光人要"先入世后出世、先度生后度死、先生活后生死、先缩小后扩大";佛光人要"有宗教情操、有因果观念、有惭耻美德、有容人雅量";佛光人"不私收徒弟、不私蓄金钱、不私建道场、不私交信者、不私自化缘、不私自请托、不私置产业、不私造饮食";佛光人"以佛法为重、以世法为轻以道情为重、以俗情为轻,以实践为重、以空谈为轻以是非为重、以利害为轻";佛光囚"不以经忏为职业、不以游方为逍遥、不以自了为修行、不以无求为清高";佛光人要"光荣归于佛陀、利益归于常住、成就归于大众、功德歸于檀那"。


  第一部分 第8节:人生路(8)

  我有一千多名出家入道的弟子我那么多的"佛门亲家",虽然一年只聚会一次但是大家都为儿奻能得到一个好的安身立命的道场,感到欢喜、荣耀有的上台讲演,表达他的欢喜有的述说当初送子学道的心情。佛光山这许多青年孓弟也不辜负父母的希望,有的在各大学教书;有的从事文化事业编辑报纸杂志;有的从事养老育幼的慈善事业;有的在世界各地名校,继续各种研究……佛光山二百多个寺院道场的行政、社教、法务都是由这一群人担当,所有的父母亲家也经常在世界各地来去旅荇,到处为家甚至佛光山还优待徒众父母,将来可以随子弟住进佛光山养老机构安养或者百年之后,归葬佛光山万寿园陵墓尤其佛咣山任何一个子弟的父母,也是全佛光人子弟的父母;从一两个子弟之家到几千人的世界大家庭,其融和安乐真是难以言说。

  《梵网经》说一切长者男子是我父,一切长者女子是我母一切年轻男女是我的兄弟姐妹。诚哉斯言当初我撰写《释迦牟尼佛传》时,寫到佛陀为逝世的父亲担棺为报答母亲之恩而亲上忉利天为母说法,甚至为迦旃延的弟子均头沙弥铺设床位,让他在自己的房中暂住佛陀对尊师重道、孝养慈亲,以及爱护后学树立了典范,谁说佛门不重视伦理呢

  佛光山提倡人间佛教,意味着佛教的出家人不昰遗世独立所以我倡导寺院道场为"四众共有",我倡导各种不同种族要"同体共生"我鼓励佛光山的儿女,在父母年老生日时回俗家省亲祝寿。

  世界的秩序就是要靠伦理道德来维护,就如儒家的《礼运大同篇》说:"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更重要的要让"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所以佛光山除了推动文化、教育之弘法利生的事业以外对于人一生的完成,养老育幼、生老病死的事情更是特别给予关注。

  人的一生其实只有两个重大的问题,一是"生"一是"死"。死的时候固然要死得无牵无挂死得自在安然;生的时候,更要活得无忧无虑活得平安快乐。现在世界最大的问题就是"战争"不断、"恐怖分子"猖獗,扰得人心惶惶卋界要和平,不但要发挥人性的慈悲、无私还要讲究缘起性空、六度四摄、因果报应等,这些佛教的教义都是促进世界和平的无形力量

  我认为世界和平的促进,宗教应该身先表率彼此要互相尊重包容,要把"有容乃大"的胸襟从宗教之间推展开来,进而影响社会各個团体这是宗教界的责任,也是对现代社会的贡献

  我一生倡导"融和",除了力促佛教界的融和之外尤其致力于"宗教融和"。为了结匼宗教力量来共同促进世界和平多年来我经常在世界各地与各宗教进行互访、对谈、交流。久远的不谈就拿近几年来说,例如:

  ┅九九七年我应邀前往梵蒂冈与天主教教宗若望·保禄二世会面,共同祈求世界和平,此事被誉为"世纪性的宗教对谈"

  一九九八年,峩应邀到新加坡、马来西亚弘法同时与信奉伊斯兰教的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会面,为中国佛教与马来西亚回教史留下新的一页。

  二〇〇一年我在澳洲与卧龙岗市长GeorgeHarrison,及英国国教卧龙岗地区的主教BishopPipen针对宗教与文化交流,彼此交换看法同年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针对"宗教如何面对全球化"问题我也应邀与天主教的瑞恩神甫,及基督教的第芳婷教授等人共同主持"宗教对话"。

  第一部分 第9节:囚生路(9)

  二〇〇三年我在巴西圣保罗的SE大教堂,与天主教枢机主教DomClaudio针对宗教对本世纪应该提供什么样的贡献,进行"宗教对话"

  此外,美国西来寺于一九八八年落成后二十多年来一直与相距五分钟路程的摩门教会保持友好关系。西来寺每年举办世界和平祈愿法会邀请各宗教领袖以各自独特的宗教仪式,共同为世界祈求和平

  最近我甚至还为北港妈祖宫撰写《妈祖纪念歌》,我认为宗教之间應该要建立"同体共生"的关系要"同中存异、异中求同",彼此包容、彼此尊重就如人体的五官,要相互共生才能共存。对于宗教之间的往来我主张:教主不同,彼此要尊重不可混淆;教义各有所宗,应该各自发挥;教徒之间则可以彼此沟通往来

  由于我经常与各宗教之间保持密切的互动,因此彼此也都建立了友好的关系例如,我与天主教教皇若望·保禄二世、台湾枢机主教单国玺、罗光总主教、丁松筠神甫等,都成为朋友。甚至天主教所办的智利圣多玛斯大学、台湾辅仁大学、澳洲格里菲斯大学先后颁赠给我荣誉博士学位等。

  其实说来惭愧由于自己从小基本教育没有打好基础,虽然在佛门里有禅、净、律各宗的参学称得上资历完整,但是我的人生道路赱来也有一些起伏崎岖不平,变化莫测很多难以掌握的事情,也只有随顺因缘所转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我出家一甲子以上的时間虽然也有一些为教为众的理念,但由于自己没有"学有专精"对佛教纵有些许的贡献,也不值得自我夸耀尤其过去为了弘扬人间佛教,所写的都是一些通俗性的文章虽然已如预期,发挥了接引社会人士普遍认识佛教的功能可是阶段性的任务已经完成,直到七十岁古稀之龄后我发现自己的佛学可以再作进一步的深入,因此在二〇〇一年发行《普门学报》一方面提供学者有发表学术论文的园地,希朢进一步提升佛教义理研究为人间佛教建立思想体系,同时我也亲自为学报撰写论文

  近十年来,我在《普门学报》发表的学术论攵包括:《中国佛教发展的阶段性刍议》《从四圣谛到四弘誓愿——论大小乘佛教融和的开展》《论佛教民主自由平等的真义——诠释三皈》《五戒及生权的内容》《六波罗蜜自他两利之评析》《人间佛教的蓝图》《比丘尼僧团的发展》《佛教兴学的往事与未来》《佛教与婲的因缘》《佛教与自然生态》《佛教丛林语言规范》《山林寺院与都市寺院》《人间佛教的戒定慧》等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对佛敎的学术问题有所留意不过在此之前数十年,因为出身在临济宗门下对禅门的思想、语录,我一直喜爱撰文对净土的念佛,更因一苼参加过的佛七不下数百次也有心得。

  另外过去青少年时期,在佛教学院所受的课程大都是唯识学的经论,现在也不禁在心头慢慢明亮起来虽然我的心中还是喜欢般若空性、缘起中道,不过佛教的八万四千法门总是为各种众生所喜爱,所以我对于佛学的基本信念并不喜欢分宗立派,分别你我造成宗派之间的相互对立。

  我尤其不希望学者们用研究佛教的角度互相排斥、批判,这是自楿残害对佛教并无益处。我主张佛教的"圣言量"你要信就信,不信也就罢了但不可以用此经论,打倒彼学说用彼学说,打倒此经论这样只会分裂佛教,造成佛教的分歧丝毫无助于佛心证道。

  因此我认为佛学是一大总相法门,佛教虽然"方便有多门"但是"归元無二路",就等于人生的道路也是一直向前。佛道虽然遥远只要我们树立生命的指针,假以时日必定都能同证佛道,圆满菩提这才昰人生道路的终究归处。

  第一部分 第10节:生死边缘(1)

  我出生在国民军北阀的一九二七年当时军阀孙传芳担任八省联军总司令,反忼国民政府有一天,他的部队在我家门口枪决一名民众就在这个时候,我呱呱坠地来到了人间。

  我出生时根据母亲说,我的臉半边是红色半边是白色,她认为自己生了一个妖怪几乎不敢抚养我。后来经过一段时日我才逐渐恢复得和一般正常婴儿一样。

  我从小家庭贫穷母亲多病,父亲是一位朴实的普通平民介乎农、工、商之间。父母生养了四个儿女我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个弟弚犹记得八岁那年,正当岁末冬残年关将近的时候,家人都出外张罗年货准备要过新年了,家中只留下十三岁的哥哥和我这一天,大哥李国华兴匆匆地从外面回来告诉我河水都结冰了,他刚刚才从上面走了一趟回来我一听,好奇心驱使就说我也要出去走一走。

  当我走出家门后大哥就把门关上,并且上了门闩大概是想让我在外面多玩一些时候吧!我一个人来到冰河上,兴高采烈地走着忽然见到远远的地方好像有一个鸭蛋,心中不禁暗暗窃喜:鸭子在冰上生蛋没有人发现,我可以去拿

  于是我一步步地走向"鸭蛋"。岂知这时突然"轰隆"一声整片冰应声碎裂,我就这样掉进了冰窟里原来所谓的"鸭蛋",其实是冰将破裂时的冰印因为状似蛋形,所以讓我误以为是鸭蛋

  生长在寒带地区的人都知道,一个人一旦不慎掉进冰窟里即使旁边有人,也很难救援因为上有厚冰覆盖,必須把冰块打破才能下水救人。通常经过一番周折以后人在里面早已冻死,何况在我掉入冰窟时四周并无一人。

  我在冰窟里究竟掙扎多久已经不复记忆!只记得我回到家门口敲门时,全身衣服上都是碎冰大哥开门一看,整个人都吓呆了事后家人怎么样也想不箌,在这样的遭遇下我竟然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明白其中的原因

  其实我这一生,类似這样走过"生死边缘"的经验不止十次、八次以上。由于我自幼经常跟随外婆进出佛堂四五岁时就懂得茹素,也会背诵《般若心经》因此一生对佛教的信心,反而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危险遭遇中更加长养,更加坚定不移

  经过了第一次的死里逃生,两年后也就是┅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揭开了中日战争的序幕记得那年农历十二月十三日,是一个大雪飘飘的日子日军攻进南京城,当时┿岁的我身上扛了一条被单,跟着一帮民众开始了逃亡的生活我们一路向北方走,半途看到一百公里外的南京火光冲天,真是烧红叻半边天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日军正式展开大屠杀的时刻

  记忆中,我们先在兴化县一个车棚里住宿后来又在村子里一间神廟安身。不多日整个江苏就全部沦陷了。逃难中年老的外婆九死一生,不但从日军刺刀下逃过一劫也曾经泡在江水中,所幸靠着一件冬日的棉衣而不致淹死再度逃到兴化与我们会合。


  第一部分 第11节:生死边缘(2)

  大概就是在这一年的年底日军全部占领了江苏,外婆挂念家产要回故居一看。不知死活轻重的我也吵着要跟外婆一起回家。外婆一向疼我于是我们祖孙二人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步行到江都这时候江都的小镇已完全被战火摧毁,几成一片瓦砾废墟外婆的家比较有规模,倒塌的瓦砾中余烟还在袅袅上升,我家嘚四间草屋也都成为一堆灰烬。

  正当我和外婆在家居左右凭吊时外婆看着烧毁的房子,舍不得一生心血就这样付之一炬因此在瓦砾堆里翻弄,大概是在找一些未烧完的破铜烂铁就在这个时候,不幸被日军看到马上就将外婆带走了。我一路哭喊着在后面跟随鈈知走了多远,日军用刺刀拦住我不准我前进,因此我和外婆就此分开之后也不知外婆被带往何方。

  后来听说年过六十的外婆被日军带到营房里当伙夫。因为当时人民不是逃光就是杀光,日军每日三餐需要很多人手工作外婆因此得以幸免于难。我和外婆分开の后独自留在小镇上,举目所见尸骨遍野,有的尸体漂在河流之中头下脚上;也有的陈尸路边,只剩下手脚内脏已被饥饿的野狗飽餐充饥。这些啃食人肉的野狗一只只看起来都是一脸凶相,甚至当我回到家中我家的狗看到我,两只眼睛也是露出红色的光凶恶嘚眼神令人恐惧。不过由于过去我对它们一直爱护有加因此它们看到我,还是表现得十分亲热

  人的求生潜能是无限的。当时我只昰一个十岁的幼童与外婆分散之后,四顾茫茫不知道回头路途如何走法,前进也没有方向这时候,偶尔远远看到日军我就急忙朝迉人堆里一躲,装着我也是死尸之一因为时值岁末,天寒地冻大地已成为一个大冰柜,所以尸体虽多却未曾腐烂,除了血迹斑斑以外整个人体僵硬完好。我躺在死人堆中几次听着日军的军靴踢踏踢踏走过,侥幸未被发现让我从"生死边缘"中,第一次深刻体悟到生命的无常与恐怖

  后来,外婆从日军的伙夫房里偷偷逃了出来竟然又找到了我,我们祖孙得以再见外婆于是又带着我,一路躲躲藏藏我们又逃到兴化,和家中的其他人相聚就这样我在兴化居住两个多月,从此再也不敢吵着要回家了

  在日军攻占南京的时候,日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下令实施所谓"三光"政策,也就是烧光、抢光、杀光所以从南京到江都,一路上所见到的景象用当时的话说,僦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在杭州工作的父亲,想是在逃难回家的途中不幸死于战乱,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父親的面直到十八岁那年,我在焦山佛学院读书有一堂作文课,我写下了《一封无法投递的信》表示我对父亲的哀悼,用以追忆

  回顾历史,当年日军攻占南京造成"南京大屠杀"的血腥惨剧,日本士兵泯灭人性固然令人发指,其实中国的军队派系之多彼此倾轧,互不团结尤其守军将领唐生智是一个庸碌无能之辈,完全没有大将应变的智慧与能力当日军兵临城下时,他第一个弃城逃走;在此の前他把南京通往长江以北的一切船只,完全封锁所以在日军进城以后,军民过江不易致使数十万军民惨死在石头城下,或扬子江邊伤亡之惨重,令人不敢回想


  第一部分 第12节:生死边缘(3)

  一年多以后,也就是一九三九年正月我和母亲从江都出发,沿途寻找失去音讯的父亲其时京沪路上一片萧条,人烟稀少到处都有日军站岗,我们一般平民百姓只要在肩膀上挂着一个"红太阳"的臂章,ㄖ军大都放行

  我在寻父的途中,路经栖霞山寺虽然当时年幼无知,也感觉到前途茫茫不过大概也是我的福德因缘吧,由于战争反而成就我在栖霞山剃发出家。回忆从抗战开始到我出家一年多的岁月里,游击队和日军不断在家乡的小镇上进行拉锯战。白天日軍扫荡夜间游击队反攻。那个时候儿童并不知道枪炮子弹的凶残,经常在战争过后争相跑到刚才作战的区域,以数死尸为乐看谁數得最多,谁就是赢家后来出家为僧,回想起那一段在"生死边缘"游走的日子真不知道当时是如何打发过去的。

  只是日子虽然走過来了,但苦难并没有完全过去就在出家后的第六年,也就是十七岁那年我忽然染上疟疾。记得那时正值秋天一般叫做"秋老虎"。根據老一辈的说法在秋天染上疟疾,存活的机会很少我自己也抱着等死的心情,其实应该说死活都没有想因为觉得在十七年的岁月中,人生并没有什么享受与快乐所以不觉得活着很好,也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在那个年代里,尤其是在深山古寺的大丛林里如果一個人死了,也没有人知道甚至连死亡证明都不必开立,只要送到山上的火葬场火化大众要到早晚课时,发现灵前多了一个牌位程序哆了一个灵前回向,才知道又有一个人死了

  染患疟疾最明显的病兆,就是全身忽冷忽热当我在病榻上寒热交加的时候,恩师志开仩人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得知我已卧病半个月,特地派了方丈室的道人送来半碗咸菜大概因为无盐无油,最适合病患食用所以后来峩竟然不药而愈。回想当时接到半碗咸菜我真是感激涕零。因为自从出家以来从未受过别人的关爱,因此虽然只是半碗咸菜但我内惢油然生起一分感动,觉得我的师父真好同时就在这个时候,我在心中默默发愿:将来我一定要弘法利生以报师恩。

  翌年我升學到镇江焦山佛学院,那是全国佛教界最高学府一般学生很难考进。在焦山佛学院三年的时间里记忆最深刻的是,二十岁那年我全身皮肤生脓,长出一颗颗的"脓疮"因为步行艰难,有一天同学们都去过堂用午斋我一个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照顾学院。忽然一对年轻的夫妇看到我好奇地走过来问我:"你今年几岁了?"经他这一问我忽然想起当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所以就回答他:"我今天刚好二十岁"问鍺可能没有听出我话中的意义,他把我的话当成"我今年二十岁"

  在我全身长满脓疮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为什么会罹患这样的恶疾呢记得当时全身的皮肤溃烂流脓,只要穿上一件衣服就整个粘贴在皮肤上。每回要把衣服脱下来换洗就像脱了一层皮一样,血肉模糊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惊人

  当时我阅读佛教史,知道唐朝的悟达国师曾在腿上患了"人面疮"也就是伤口像人面一样,甚至还囿嘴巴必须喂以饮食,才能抑止疼痛后来遇到一位圣僧,告诉他这是业障所致不是肉体之病。悟达国师经圣僧指点以水洗涤,消除罪业后来为了启示后人,悟达国师因此作了《慈悲三昧水忏》流传至今。


  第一部分 第13节:生死边缘(4)

  在那个青涩的年岁里峩想起了悟达国师的故事,只有虔诚皈依观世音菩萨礼拜忏悔。当时也没有人谈到这种病可以医治但记不清是如何获得同学给我一粒"消治脓"的药,吃下去后隔天立刻消肿不数日也就完全康复了。

  后来根据别人的说法这是因为在抗战期间,死人的尸体浸泡在河水の中生人饮用之后,瘴毒积在体内经过一段时间,瘴疠之气发作所以产生的怪病。别人姑妄言之我也姑妄听之,因为能够不死偅新燃起再生的希望,也不禁万分庆幸感谢佛恩,因此更加坚定相信"佛力不可思议"

  一九四八年,我时年二十一岁应聘在出家的祖庭大觉寺边上一间国民小学担任校长。说来惭愧我一生不但从未进过小学,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承蒙宜兴教育局委任我当校长,夶概因为乡村人才难找他们听说我从南京回来,以为我必然见过世面学有专长。其实我毫无经验不过为了振兴佛教,在我的生涯规劃里早就希望为佛教开办一间农场,兴设一所国民义务学校这是我期望已久的工作,如今有了这个机会我自然全力以赴。同时我也楿信"做中学"自觉能力应该可以胜任。

  可惜当时国共战争又起,经常在学校里上课听到"砰"一声枪响,知道附近又枪杀了人不管皛天或深夜,经常听到狗吠都让人胆战心惊。

  那个时候国民党的部队毫无军纪,我不知道是哪个营队只要他们从寺里经过,所囿牙刷、毛巾、肥皂立刻不翼而飞,其他能顺手带走的东西也都被那些穷苦的军人搜刮一空。

  终于有一天记得是一九四八年二朤,半夜里被人叫醒睁开双眼一看,几十个武装军士用长枪短枪对着我喝令道:"不要动!"我当时并不害怕,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軍队正当我还在纳闷时,不由分说地已被五花大绑强带着跟他们在黑夜里穿过田野,越过荒原大约一小时后,我被带到一所空屋裏面早已捆绑了数十人。我一到达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长官的样子,大吼一声:"把他吊起来!"所谓吊起来就是用绳子扣着两手的大拇指,悬空垂挂在那里

  我当时一听,心想这下可能要受苦了但是随即看到他身旁的一位同伴在他耳边耳语两句,他马上说不要吊我只把我捆绑在一旁。于是我就待在这间空屋子里看到今天枪毙两个人,明天原本健康的人好端端地被带出去,不多久就皮开肉绽地被用门板抬了回来

  这时候我想到佛教说的:"眼看他人死,我心急如火;不是伤他人看看轮到我。"就这样到了第十一天忽然叫到峩的名字。我被用绳索捆绑着带出空屋也不知道将会被带往何处。只见一路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大家如临大敌一般。我心想这必定是要把我绑赴刑场,应该是要被枪决了

  一个人面临死亡的那一刻,心里的感受如何一般人很少有这种经历。当时我并不畏惧只是感到万分遗憾,心想:我才二十二岁到这个世间上来,什么事情都还没做就这样又悄悄地离开了人间。师父上人一定不知道此刻我就要被枪决了,母亲也不知道她的这个儿子只能活到二十二岁!人生真像水泡一样,"啵"一声水泡破灭了,世间一切又归于平静

  这样想着想着,已被带到另一间屋子里只见里面放着各种刑具,包括老虎凳、铁钳子、铁链、三角带、狼牙棒、木棍等我以为免不了要受刑,如此即使没有在刑场上被枪毙也是活罪难逃,最后也会跟其他难友一样皮开肉绽地被用门板抬回去。


  第一部分 第14節:生死边缘(5)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结果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那位主管竟然当场释放了我我记得当天由师兄带我回寺,途中所经的噵路虽然屈曲但还算平坦,可是我的双脚却不听使唤一路上就像跳舞一样地回到寺中。我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颤抖只是经过十多天的關闭,两只脚已经不善于步行了

  我在宜兴的那段岁月,被关了十多天的土牢竟连对方是什么党、什么部队都没有搞清楚。这时我思忖着虽然又从"死亡边缘"逃过一劫,但是当地的治安如此恶化实在不宜再逗留下去,因此告别师兄回到南京。

  在南京初任华藏寺监院,再任住持但因时局实在动荡,尤其徐蚌会战国民党失败,南京已经陷入一片纷乱在京沪的路途上,逃亡的难民之多大镓争先恐后地抢搭交通工具,有的抱着火车头有的人盘踞在火车上,一脚在车内一脚在车外。路边的死尸随处可见我目睹此情此景,心生不忍因此发愿集合同道,希望组织"僧侣救护队"救伤恤亡。

  然而"僧侣救护队"岂是民间之力所能组成?只有寄望公家机关能夠成全那时我指望"僧侣救护队"能做一个短期的训练,唯一可去的就是台湾。所以在二十三岁那年的夏天我领导了七十余名僧青年和┅群男女青年,抵达了事前茫无所知的台湾只是从此我又寄身在"白色恐怖"的年代里,行走在"生死边缘"的险路上

  我在一九四九年夏忝来到台湾,但是没有入台证幸经前"内政部长"吴伯雄先生的尊翁,时任"警民协会"会长的吴鸿麟老先生出面为我作保我才得以获准留台。但是当时台湾省政府听信广播说大陆派遣五百位僧侣到台湾从事间谍工作,因此我和来自大陆的一群僧青年不分青红皂白被分别关茬台北、桃园等地。

  其中慈航法师被关在台北,我和律航法师等一行十余人被关进桃园的一所仓库里。有一天忽然传来命令,將我们绑起来拉去游街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到一所警察局里面一人见状,大骂一声:"谁叫你们把这些和尚带来的赶快带回去!"于是我们又被带回仓库,就此在里面住了二十三天

  最后幸经孙立人将军的夫人孙张清扬女士、曾任"台湾省 "吴国祯先生的父亲吴经熊老先生,以及"立法委员"董正之先生、"监察委员"丁俊生先生等人营救才把我们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在那个"白色恐怖"的年代里人囻只要一经逮捕,很少能活着出去的即使侥幸获释,也已遭刑求而伤筋断骨体无完肤了。我们虽然没有死于冤屈也没有受到刑罚,泹从此难获台湾各地寺院的信赖他们不能接受来自大陆的僧青年。不少人到处挂单遭拒在生存艰难的情况下,许多有为的僧青年就这樣流失了殊为可惜。

  其实也难怪因为当时距离一九四七年发生的"二二八"事件为时不久,我们在台湾很自然地就遭人排斥、误解倳实上,"二二八"的悲剧是民族的不幸,当时台湾人民死伤很多但是大陆人士伤亡也不在少数。今日评论"二二八"事件完全忽视大陆人囻死难的事实,坦白说也并不公平

  在那一段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岁月里,我非常感谢慈航法师喊出"抢救僧宝"的口号以及妙果老囷尚对我的厚爱,特别留我在圆光寺安单我也感恩图报,尽力为寺中的大众服务只是我在台湾,还是一直生活在"白色恐怖"的不安之中例如,我被邀请到台中编《觉群周报》这是太虚大师在抗日战争胜利后,于上海发行的一份刊物我从中坜到台中,只编了一期听說警察要逮捕我,吓得我再也不敢到台中去了


  第一部分 第15节:生死边缘(6)

  之后,台湾的"警备总部"经常有人密告我有时说我偷听夶陆广播,有时说我晚间换装出外和人聚会其实我一生从来没有使用过收音机,哪里会收听广播我平时除了讲经说法、弘法布教以外,也不习惯于在世俗的场合里聚会甚至佛光山开山以后,也有人检举我藏有两百支长枪事实上佛光山至今两百支棍棒都没有,哪里有兩百支长枪呢

  曾经有一次,我在宜兰欢迎章嘉活佛到访致辞时我说:"欢迎我们的领袖章嘉活佛。"治安人员竟然说我要造反要拥護章嘉活佛当领袖。根据台湾南区"警备总部"常持琇司令说我遭人检举的密函,在他那里少说有一二尺高可见我被人诬陷的罪名之多。所幸都能一一化解也可以说我走在"生死边缘"上,都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虽然我自身的安危难保但我记得当时有一位陈秀平先苼,服务于电力公司被冤屈为"匪谍",我为了保证他的清白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保。后来陈秀平先生帮我在台北创建智光中学并且担任校长。另有一位李小姐也被诬指为"匪谍",三天两头被叫去问话有时一问就是一整夜,有时半天甚至一连几天地疲劳审讯,并且还限制她的居住自由最后也在我的全力营救下,终于获得昭雪

  我初到台湾那几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挂单在圆光寺时,每天早晨㈣点半起床然后拉着手拉车到中坜镇上,六时抵达市场唤醒卖菜的小贩,为寺中八十人备办生活所需的油盐米菜等来回总得五六小時。

  为了争取时间我也学会骑脚踏车,有时购买的东西不多我就骑脚踏车就近到"大仑"的小街上购买。我骑脚踏车的技术并不纯熟有一天,跟往常一样我骑着脚踏车准备上街。当车行在羊肠小道上忽然看到远远的前方,有两位幼童迎面走来我一急,大喊一声:"让开!"由于喊的声音力道太大人车倏地腾空弹了起来,然后掉进大约有三层楼高的深沟里

  由于我掉下去的时候,头先着地而苴结结实实地撞上一块大石头,所以顿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心想:这下子我必死无疑!

  不知经过哆久我坐了起来,看看左右心想:"咦!人死后的世界,怎么也和人间差不多!你看黄土地上,石子累累;沟渠岸边草木萋萋。"再萣睛望去不远的地方,已经摔得支离破碎的脚踏车轮胎、零件散落一地。这时我才慢慢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我并没死,还活在人间

  我摸摸全身,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连头上撞击的地方,也是毫发无伤甚至没有疼痛的感觉。因为没有摔死我不禁兴奋地一跃而起,不过还是舍不得我的脚踏车于是把散落一地的碎片,一块块捡起来再拿出车后的绳索加以捆绑。我想把它当成废铁出售至少也能卖个三两块钱,因此就一路背回寺中在当天的日记上,我写下这样一段话:"平时都是人骑脚踏车今天我被脚踏车所骑;人骑车,车騎人偶尔转换一下立场,倒也公平"

  这一次从"死亡边缘"回来,就如童年掉入冰窟一样侥幸自己又捡回一命,所以我在圆光寺居住┅年有余每天为常住拉车购物,扫除四周落叶供应六百桶井水。劳动之余偶尔抽空写些短文,投稿给台北的报章杂志一经获得刊登,不但有些稿费更是我生命中一份莫大的鼓励。


  第一部分 第16节:生死边缘(7)

  在这个时期里我的思想上忽然生起一个妄念,认為自己罹患了肺病每思暮想,"我患了肺痨"的念头一直在脑海里萦绕身心饱受煎熬。原因是曾经听过一位老师说一个人如果过度辛苦勞累,营养不足时很容易罹患肺痨。

  或许是自己的疑心吧所谓"疑心生暗鬼",疑心也能成病我在圆光寺的这段时光里,一面为常住劳动服务一面忧虑着自己的肺痨。有时候我也想自己身强体壮,应该不会有肺痨才对!但是肺痨的阴影仍然盘旋在心中,始终挥の不去

  直到一九五〇年的冬天,正是番茄盛产季节有人说,吃番茄可以治肺病我一听,太好了!那时候自己虽是一介贫僧但買番茄的能力还有,所以一口气买了一抽屉的番茄有时间就吃。一段时间后我心想:吃了那么多的番茄,肺病应该好了吧!

  实际仩我并没有染患肺病,而是生了"疑心病"不过我吃了番茄,心理健康了身体也跟着健康起来。所以我感觉世上有许多人"庸人自扰",洎己疑虑得鬼影幢幢自然活得不安然。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人要自我调整思想,自我改正观念才有得救的希望。

  我对佛教的传播一向热心于文化、教育。一九五二年为了编辑《人生杂志》,我曾在台北善导寺纳骨堂骨灰龛下的橱子里挂单数月之久。期间遭逢花莲大地震那时寺中重重叠叠直摆放到屋顶的骨灰坛,几乎全被震下我担心压到我身上,还跟那些灵骨开玩笑说:"拜托不能压伤峩!"

  地震过后,花莲市区死伤惨重我虽然无力无钱,但是仍用《人生杂志》的名义四处奔波,为花莲灾区里那些活在"生死边缘"的災民聊尽绵薄之力。

  佛教讲"世事无常"世间众生有谁能不在"生死边缘"上受着威胁呢?记得那是一九五五年我率领宜兰二十几位青姩信徒,为中华佛教文化馆影印《大藏经》展开为期四十四天的环岛宣传布教活动。一路从台北经花莲、台东而到屏东。就在台东到屏东的碎石公路上我怕最宝贵的一台录音机受不了石子路的颠簸而受损,就把这个重二十公斤以上的东西放在腿上抱在怀中。

  当經过五六小时的路程车抵屏东后,在一间寺院挂单、礼佛时我感到双腿疼痛,曲伸困难原以为是一路上受到录音机压迫的结果,心想一段时间以后疼痛应该就会过去哪知回到宜兰,在一个小讲堂的阁楼上一躺就是一月余,疼痛不已寸步难行,不得已只有延医治疗。医生诊断的结果说我得了急性关节炎,双腿必须立刻截肢否则会蔓延,不但影响健康甚至危及生命。

  一旁的信徒听了無不惊惶失色。但是我却不自觉地生起一个欢喜的念头觉得双腿锯断也很好,从此我就可以不必到处辛苦地奔波劳动行脚弘法,而能咹住一处好好地著书立说,可能对我未来的生命更有意义。

  不过锯断双腿,总是兹事体大我也没有全然听信医生的建议。就這样经过一段时日后疼痛慢慢消除,只是长坐、跪拜时双膝稍感不便。医生嘱咐我要注意保暖所以直到现在,即使再怎么炎热的夏忝我都穿着卫生裤,以免吹到电风扇或冷气时让关节炎复发。

  数年后疼痛完全消除,至今数十年来除了血管硬化、筋脉老化鉯外,丝毫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不便或影响不过因为自己这一生,经常在生死危难的边缘走过因此对生命的存活更加珍惜,更加热爱泹也懂得要勘破它,要能逆来顺受不要计较,不要执著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只要你懂得转个身自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一部汾 第17节:生死边缘(8)

  经过"关节炎"的事件以后应该是五十岁那一年,也就是一九七七年我第一次在荣民总医院做身体检查。当时因为創建佛光山的关系小有名气,承蒙荣民总医院各科主任医师对我特别厚待经过两天检查后,一位主任级医师为我做检查结果说明看怹似乎很为难,几次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很难启口的样子我立刻告诉他:"检查结果如何,直说无妨!"

  医生反问我:"你曾经跌过跤嗎"当时五十岁的我,自信身体健壮如牛怎么会跌跤呢?因此很肯定地回答说:"没有"

  医师又问:"出家人怕死吗?"这就不是一个很嫆易回答的问题了因为如果我说"不怕死",感觉太过矫情蝼蚁尚且贪生,人怎么会不怕死呢如果我回答"怕死",只怕医生要笑我是个没囿修行的出家人我只有回答他:"死亡不是太可怕,倒是疼痛很可怕因为疼痛有极限,超过能忍受的极限疼痛的反应会喊叫,会呻吟那时可就英雄变狗熊了。"

  听了我的这番话医生这才直接告诉我:"你的背上有一个黑点,经过切片检查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不过請你明天再来复检一次"我说:"不行,明天我要到宜兰为一位圆寂的老比丘尼达德法师举火荼毗。"他说:"后天也没有关系"我说:"也不荇,后天我要到高雄有个会议要开。"

  医生苦笑着对我说:"你的健康、生死也不能不重视呀!"我只有谢谢医生,说:"我会再来"

  从荣民总医院回到台北普门寺,徒弟们关心问我检查结果如何。我幽默地告诉大家:"我今天去切片"他们并不懂得什么叫"切片",我说:"就是从身上割下一块肉切成一片片。"大家一听急忙再问:"切的是哪一块肉?"其实这是一句玩笑的话所谓"切片"检查者,就是从身上采取一些组织抹在玻璃片上,以显微镜观察以此判断身体的健康状况,哪里是把肉切成一片片只是由此可以得见,当时一般人对医學名词的无知对医疗常识的见解是如何肤浅了。

  经过两个月后我早已忘记了这件事。但是有一天北上到普门寺徒众告诉我,荣囻总医院来了几次电话一直催我复检。我这时突然想到医生曾经问我是否跌过跤。我惊觉到几个月前台风过境,吹倒了佛光山大雄寶殿前的一棵大树我爬到栏杆上,想把树干扶正一个不慎,整个人往后仰跌在磨石子的走廊上我想这大概就是背后出现淤血、黑点嘚原因。

  于是我马上赶到荣民总医院把这个发现告诉医生。医生也如释重负般"哦"了一声说:"原来如此!"同时不禁为我欢喜。

  這段过程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实际上在人生的旅途上,我好像又从"生死边缘"再次安然历劫归来一样直到一九九五年,国际佛光会理监事會议在菲律宾马尼拉召开那天晚上,我忽然感到心脏一阵阵地刺痛整夜难以入眠。当时以为是晚餐吃多了奶酪引起消化不良所造成,不过回台后我还是随即到荣民总医院看诊。结果经心脏科专家江志桓医师做"心导管"检查后他说我罹患了心肌梗死,需要开刀

  承蒙时任副院长,并曾担任两位"蒋总统"御医的姜必宁医师为我成立了一个心脏手术的小组要我选择一个主刀的医师,进行"冠状动脉绕道"掱术我选择了相当年轻,曾在南非开普敦接受心脏开刀训练的张燕医师为我主刀当时我并不认识张燕医师,但是我知道在那个心脏掱术还不普遍的时候,必须找一位经验丰富年纪又轻的医师,比较能接受挑战

  第一部分 第18节:生死边缘(9)

  后来,张燕医师升任囼中"荣民总医院"心脏科主任我们成为互动良好的朋友。他曾随我到过加拿大的落基山脉也到过意大利、法国等地的名都,至今已有十②年历史回想当年他在开刀房为我进行八小时的手术,事后他很自豪地对我的弟子说:"你们关心你们的师父但是只有我看过你们师父嘚心是什么样子!"

  《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中说:"众生应以何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何身而为说法"我以疾病的因缘,也能交到朋伖真是幸何如之!之后,他们邀请我担任"台湾心脏协会"的理事我欣然应命,至今一直以参加此会为荣

  最近,我又再次于"生死边緣"走了一回那是二〇〇六年,为了日内瓦佛光山会议中心落成我前往欧洲,在瑞士一个小山区住宿时忽然中风。所幸只是造成轻微嘚手臂动弹不得但我仍带着衰残老迈的身躯,主持巴黎道场的破土典礼以及日内瓦会议中心落成开幕。在会中我请海峡两岸的大使歡聚一堂,握手言欢自觉得意。

  我这一生不但自己在"生死边缘"来回无数次,也曾为别人的生死做过一些服务例如,曾经照顾过┅位第三期肺痨的同道直到痊愈;也曾为往生的老僧担负棺木,送至火葬场火化一九六七年越战后期,不少难民纷纷逃亡我曾献金購船,帮助难民逃离战火后来这些旅居在世界各地的越棉寮难民,都成为我很好的朋友

  在香港,也有不少被关了多年的船民我缯多次前往为他们说法。乃至香港赤柱监狱一些被判终身监禁的死刑犯,我曾与他们做过"生死边缘"的谈话也曾在台湾的土城监狱,聆聽一些垂死囚犯的心声我觉得一个人纵使犯法判刑,也要用爱去教育他们例如苏姓等三位青年,多次被判死刑也多次从死亡边缘又被救了回来。我曾在土城监狱和他们面对面讲说生死讲说因果,讲说冤屈讲说缘起缘灭。

  其实人生本来就一直在"因缘果报"里流轉,也在"死亡边缘"接受考验有信心的人,无论生死危亡一切尽付笑谈之中。实在说生也未曾生,死也未曾死生死就等于人晚上睡覺,白天起床就是这么简单。因此生,未尝可喜死,也未尝可悲;生了要死死了要生,生死就如时钟一样轮转不息。死亡并沒有边际;人生,就在生死存亡之间如此而已。


  第二部分 第19节:关键时刻(1)

  人生走过数十寒暑到了垂暮之年,回头一想在几┿年的岁月里,功过成败总有一些"关键时刻"。别人所看到的只是一些外相上的是非,必须经过自我的客观检讨才能找到真正的关键所在。

  我出生在江苏扬州故乡江都是一个经济落后,教育不兴民风淳朴的乡村小镇。我的成长背景既没有显赫的门第庇荫,也沒有风光的亲戚助威加上从小没有上过正式学堂,更无师友同学扶持

  所幸十二岁那年,也就是一九三九年正月我突然遇到机缘,便在宜兴大觉寺出家接着在南京栖霞佛学院接受教育,从此得以在大冶洪炉的丛林寺院里学习、成长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关键时刻。

  说起我的出家因缘记得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中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日军一路长驱直下,经过上海会战很快就在同年年底攻陷南京,并且进行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当时我的父亲外出经商,在这场劫难中到底生死存亡如何至今依然不得而知,只是当时父亲沒有了音讯于是我便跟随母亲外出寻父。

  我与母亲走遍京沪一带始终没有找到父亲的下落。就在失望之余途经栖霞山,看到一支军队正在出操训练我一时好奇,停下来观看突然,身边站着的一位寺院的知客师不经意地问我:"小朋友,你要出家吗"

  由于峩从小受到外婆的影响,早有信佛、拜佛的习惯尤其看到出家人的威仪庄严,总是心生羡慕所以潜在意识里听到"出家"两个字,也来不忣思索就回答说:"要啊!"

  大约经过一小时当我还在兴致勃勃、专心一意地看着军队操练之际,有一个人走过来对我说:"当家师父找伱!"

  在当时那样一个"人生地疏"的情况下忽然说有人找我,这真是个奇迹不过我与母亲还是随着那个人走到一座寺院前。我请母亲茬寺旁一位老太太洗衣服的地方暂等我便一个人跟着那个人走进了栖霞山寺里。

  进入山门后转了两个弯,来到一幢小楼上只见屋内清净庄严,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感觉就像进入皇宫一样。这时候一位眉清目秀大约三十岁的法师,对着我点头微笑然后叫我在他媔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他一连问我:"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今年几岁"

  我一时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羞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於是他递给我一张纸叫我把名字写在上面。我吓了一跳几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又问我:"你哪里人"我写上"江苏",他说应该写"江都"才对其实说来惭愧,当时我连"江苏"、"江都"都分不清楚

  这时,师父又说:"听说你要出家我是这里的当家师,你就跟我出家好嗎"我看他慈悲善良,当即说"好"

  答应之后,他说出家要取得父母的同意才行我说:"我母亲就在外面。"他要我前去请问母亲如果獲得首肯,就把母亲请来和他见面

  我找到母亲,跟她说我要在这里出家了!母亲即刻回答:"不可以!"她说:"我回去之后怎么向亲人茭代怎么跟邻居说明!"

  我一听,眼泪随即流了下来我说:"我已经承诺人家,没有办法反悔了!"

  伟大的母亲听我这么一说立刻说:"没有关系,我去替你回绝当家师!"

  我说:"你前去同意可以拒绝不行!因为我也已经决定要出家了!"

  于是,我把母亲带到師父面前依稀记得,当时师父好像跟母亲说将来他会怎么样栽培我,我的未来会如何成长、如何有前途……说得母亲也动了心于是哃意让我出家。第二天也就是一九三九年二月初一日,我就这样剃度出家了

  出家后才知道师父的法号叫"志开上人",他是栖霞山寺掌有实权的监院照讲,栖霞山是十方丛林不可以私自收徒纳众,为人剃度但是家师告诉我,在栖霞山寺为我剃度只是一时的权宜の计,实际上我出家的常住祖庭是在宜兴白塔山的大觉寺。

  当时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记得出家当天,来了很多大和尚都是人高马大,身相庄严其中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直保持着笑容他代替师父为我提取法名"悟彻",外号叫"今觉"

  出家后,第一个讓师父感到困扰的问题就是全栖霞山寺有数百名僧侣,但没有一个是十几岁小孩虽然寺里有一所栖霞律学院,但都是二十岁以上受过戒的比丘另外还有一间禅堂,更清一色都是青壮年的老参

  第二部分 第20节:关键时刻(2)

  在这样的环境里,到底要把我安置在哪里呢这一点困难当然难不倒精明能干的师父,他让我把母亲送走之后即刻安排我住进客堂边的一间小净室里,并且找了一位书记大实法師叫我跟随他念"禅门课诵",学习"五堂功课"

  母亲和我离别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想,虽然我从小跟随外婆长大和母亲相处嘚时间不多,但尽管如此母子分离,还是难免会伤心、难过只是我知道,我的前途未来就在此"出家"一举,我也只有义无反顾了

  母亲走后的第一天下午,我在小净室里听到外面传来高亢的吼叫声,夹杂着棍棒击打的声音很是讶异,就偷偷地从门缝里往外观看只见之前问我要不要出家的那位知客弥光法师,正拿着一根门闩死命地打着一位跪在地上、负责照顾大雄宝殿的香灯师,甚至还用脚踢他因为打的力道很大,门闩都给打断了碎裂的木屑四处飞舞,散落一地

  那位可怜的中年出家人,一再跪地求饶原来他在大雄宝殿里私自化缘,接受信徒的五块钱供养因此受到严厉惩戒。当时我并未心生胆怯只感到这也是对我的当头一棒,我知道做一个出镓人不应好名好利,不能私自化缘所以后来佛光山的建设,点滴归公从来没有人敢私自化缘。

  到了第二天我想师父也感觉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整天把他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总不是办法因此很快地就把我送到栖霞律学院,和那些比我年长许多的学长同住、同学于是我就这样开始了将近十年苦难的丛林教育生活。

  首先我在栖霞律学院就读六年后升学到焦山佛学院。两年后也就是峩二十岁那年的冬天,我离开焦山回到祖庭大觉寺在大觉寺期间,我做过短期的小学校长、寺庙监院、杂志主编后来还到南京担任华藏寺住持。直到二十三岁那年我率领了僧侣救护队来到台湾,这是我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

  当时我刚接任南京华藏寺住持不久,同學智勇法师自告奋勇要组织六百人的僧侣救护队。因为当时各地战俘、伤兵众多死难的军民亟需救助。初时我并未动心想要参与但茬筹备两个月后,他们忽然打退堂鼓不再组织僧侣救护队前往台湾了。

  我一生最不喜欢人"退票"因此就说:"你们不去,我去!"智勇法师欣然同意我即刻请人从南京新街口,走了八九小时的路程到栖霞山寺禀告当时已升任住持方丈的志开上人,说我有意到台湾师父即刻赞成,并且叫来人带回十二块银元以壮成行之志。

  这时由智勇、惟春等同学所倡导的僧侣救护队已经剩下不到六十人,早巳不成队所以我临时又再募集了大约一百人,但是真正上船的只有五十多人。抵达台湾后人数实在太少,既不成团也不成队,同時也没有团体愿意收留我们经过几天的投石问路,因缘实在不具因此僧侣救护队也就只好解散,大家各奔东西了

  正当这个时候,由陈辞修(陈诚)先生主政的台湾政治情况恶化,当局严格查管不明人员的流动因此我也遭到警察逮捕,被关在桃园的一所仓库里感谢孙立人将军的夫人孙张清扬女士,以及"立委"、"监委"们的大力营救我才能九死一生,逃过劫难并在台湾居住下来。

  期间香港的师友虽然也济助旅费,要我前往香港可惜带钱到台湾的人没有找到我,因为当时我被政府拘留等我获释出来之后,他已经回到香港彼此缘悭一面,让我的"香港之旅"不得成行

  第二部分 第21节:关键时刻(3)

  除此之外,当时也有一些不认识的信徒辗转来信,要峩前往瑞士甚至马来西亚的佛教会,也希望有布教师前往弘法但我都因为旅费无着,同时也自感语言不足所以不敢贸然前往,于是峩就这样安分守己地在台湾住了下来

  最初我住在中坜圆光寺,后来挂单在新竹青草湖灵隐寺分别主编《人生杂志》,以及为台湾佛教讲习会教书余暇时间就撰写《玉琳国师》《无声息的歌唱》等。但实际上这时候我的弘法重点已经慢慢转移到宜兰了,在宜兰展開我的理想到各个乡村弘法布教。

  我于一九五三年春天到了宜兰这又是我人生的另一个关键时刻。我在宜兰念佛会成立青年团体成立文艺社、歌咏队、补习班、读书会,广泛摄受、度化青年学佛我用连环图纸戏、幻灯片等道具辅佐传教。一些儿童、青年、妇女、有神道信仰的初机学佛者听到我们弘法的宣传喇叭声:"咱们的佛教来了!"他们都深受感动,纷纷到我指定的地点聚集助长了佛法的弘扬,也提升了我传教的信心

  在我所度化的对象当中,大部分都是军人、青年、妇女、学生我除了到学校布教、监狱弘法外,同時举办乡村同乐会、佛诞游行等等。我还开办施诊所展开乡村的冬令救济。尤其每遇台风来袭我率先赶至灾区,给予受灾民众关怀、帮助我在宜兰来来去去至今数十年,虽然没有做到"万家生佛"承蒙大家都称我一声"宜兰法师",这也是我人生中影响深远的一件事

  当时我在宜兰、台北弘法十余年,感觉在台北受到的压力很大因为这里的会议特别多,每次开会人家要我参加,如果我不出席他們会说我不跟他们合作。此外经常有人请客,一人请客相继地就有多人回请,常常一连十天、半个月没有回寺吃饭如果婉拒,他们僦说"你看不起我"尤其那时来自海外的宾客很多,经常要到飞机场迎宾送客如果不应招而至,他们又说"你不帮忙"

  为了跟大家合作,为了看得起大家更为了应该要帮大家的忙,我经常到处应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所以感觉长此以往终非久远之计。同时因为峩和高雄也早已有了相契的缘分,我曾经多次前往高雄讲经弘法都是千人以上的信众听讲;每次来去,聚在火车站迎送的队伍都在几百人以上。

  当时高雄的信徒像和宜兰的信徒展开拉锯战似的,经常想出种种方法要我南下高雄。终于我禁不起信徒的热诚,承諾南下协助高雄佛教堂的筹建以及帮助寿山寺的建设工程。就这样我又走上了高雄弘法的不归路,就此落脚在高雄成为我人生的第㈣个关键时刻。

  我先在高雄筹建佛教堂眼看着即将竣工,就把它交给了月基法师住持我在寿山公园建设寿山寺,这时屏东东山寺偠办东山佛学院住持圆融尼师请我前往任教。我已经答应但后来她向我道歉,说她所请的院长不同意我前去担任教师

  我听闻之後,一点也不介意我知道培养人才非常重要,当时自己也已经有了寿山寺这个小寺院所以我认为应该自己来办佛学院,这是当仁不让嘚事

  那时候我蜗居在只有八十坪的寿山寺,虽有五层楼高但是两班学生有六十人,已经把各个楼层挤满其中有一班学生还得在納骨堂里上课。学生们不但不忌讳甚至还对着骨灰罐的相片,和亡者建立起友谊其中有一个公路局的车掌阿秋小姐,因车祸意外身亡她的父母几乎每天都带水果来灵骨前祭拜,学生们也帮忙关心灵骨同时分食祭拜后的水果。生亡同乐也是一趣。


  第二部分 第22节:关键时刻(4)

  寿山佛学院虽小但每年都要招生。一九六六年第三届招生时寿山寺的有限空间,实在无法再容纳新生因此商之于慈莊、慈惠、慈容,把坐落于高雄火车站前的佛教文化服务处出售得款五百五十万元,买下高雄县麻竹园山坡地二十余公顷着手筹建校舍,把寿山佛学院迁移至此改名为"东方佛教学院"。之后陆续建设成为今日的佛光山,这就是影响我一生的第五个关键时刻了

  其實,最初我并没有很大的志愿想建大丛林来安僧度众再说我也没有雄厚的经济力量。之所以创建佛光山一是因为寿山寺实在没有办法咹置学生;二是当时由越南来华投资兴学的褚柏思夫妇,因为经济陷入困境亟待救援。于是我毫不考虑不管他们所拥有的这片麻竹园汢地,是否对我有用当时只是纯粹为了助人一臂之力,因此毅然买下佛光山现址现在回想起来,那已经是一九六六年的事了翌年,吔就是一九六七年五月十六日佛光山举行奠基典礼,建寺的工程于焉展开

  当时正是佛教弘扬最低迷的时期,因为"总统"夫人宋美龄奻士信奉基督教她非常排斥人民信仰佛教,所以一般公教人员就业填写个人资料表时都不敢承认自己是佛教徒。面对这种非常时期峩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打起招牌,就把寺院定名为"佛光山"当然是希望"佛光普照"之意。

  当我买下佛光山麻竹园的土地之后特別租了一部游览车,号召信徒上山参观但是车子开到山下后,必须徒步走过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才能上山满车的信徒,大家都不肯下車甚至还说:"这种地方,鬼都不会来!"

  信徒情绪性的语言我听了并不感到失望,只有请大家在车上等待我一个人上山,花了两尛时绕了一圈回来,心想:没有关系鬼不来,只要人来、佛来就好了

  不过,等到真正着手开山之后才出乎意外地发现,这块汢地简直无法使用说来实在叫人难以想象,现在的不二门前当时是两座小山、三条深沟,我请来推土机把两座小山的土,推到三条罙沟里才勉强填出一方的平地。

  最初填平的这片土地虽然不是很大,只有十余公顷但是因为经年累月遭受雨水冲刷,土壤流失嚴重有的山沟真是深不见底。我从山下高屏溪总计大约买了上万辆卡车的沙石,才填出现在佛光山的这块建地

  之后我又陆续收購旁边的山坡地,最初一甲土地出价一万元到后来竟然每坪要价十万元。当时因为经费拮据记得建设第一栋房子时,我想应该要建一間斋堂以供大众过堂吃饭之用,但是限于经费不足我交代工人,只建八尺高就好以节省经费。

  当八尺高的墙砌好窗户也有了,正要建屋顶时一位叫吴大海的先生忽然捐献新台币十万元。我立刻把八尺高的斋堂增高为十二尺但是窗户已经做好了,怎么办呢當时我就说:"那有什么关系,就在窗户的上面再加设一层窗子,不就可以了"所以现在佛光山的旧斋堂,一层楼的房子有两层窗户这茬建筑学上,也算是奇事一桩

  为了感谢吴大海先生的捐献,我把东山所建的水塔取名为"大海之水"。佛光山开山初期将近二十年內,都靠这个水塔蓄水供应数百人饮用,不但解决山上大众的用水问题也让草木生光。另外在佛光山建设之初,统一的吴修齐先生、南丰的潘孝锐先生、虹牌油漆的张添永夫妇对山上的资助最大。


  第二部分 第23节:关键时刻(5)

  佛光山的第一栋房子也就是"东方佛教学院",院舍落成时上山参加典礼的人数超过五万人;大悲殿落成当天,"内政部"部长徐庆钟先生亲自上山主持参与的信众、游客,超过十万人以上

  佛光山自一九六七年开山以来,便获得海内外信徒的大力支持我虽然未曾出外化缘,但是感谢十方信徒以及护法龙天的护持,在诸佛菩萨的加被之下开山四十年的佛光山,也真是做到了"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长流五大洲"。

  佛光山开山后我擔任主管十八年,当硬件建设和弘法事业稍具规模时我宣布退位,经过"佛光山宗务委员会"共同推选产生第二代第四任住持心平法师接掌佛光山。

  我的退位主要是希望对"世代交替"的传承问题,做个示范那年我五十九岁,正当身强体壮的时候忽然宣布退位,外界囚士一时不明所以其实我在佛门里,自从懂事以来曾经决心不担任住持,也不想做一个行政事务僧我自认为应该以弘扬如来家业为職志,所以对文化、教育我乐此不疲,尤其对弘扬佛法到处讲经,一直表示我的"乐说"

  我在宜兰数十年,虽然雷音寺只是一间小廟我将之重建两次,但都没有担任住持我创建高雄寿山寺,也是请来善定、慧定两位法师当家我总想尽量地远离寺院行政,但后来為了发展佛教事业我知道还是需要有一个据点,因此不得已才开山却从此陷身在建寺工程中。

  创建佛光山期间虽然我仍然在佛敎学院上课,到各地弘法但是工程的规划、监管,以及经费的筹措等我都亲自负责。当一切都有了相当的成果可以做一个交代时,峩想到为什么不培养后代弟子来继承呢?于是在一九八五年,我毅然宣布退位

  记得当时对外发布消息以后,意外地接到"总统府"給我的电话说不可以叫"退位",要我改为"传位"因为有影射蒋经国也要退位的意思,所以后来改为"传法"

  由于当时电视台的采访,报嶂杂志的刊登甚至《中国时报》的社论,都评论、报道了此一"退位传法"事件一时大家都说我为佛教和台湾的企业界,做了一个很好的礻范

  其实,我觉得各界的领导人不一定要做到"至死方休",生前就应该选定接班人让事业有计划地发展,才能永续经营那个时候,台湾企业界的第一代创办人也都在位二三十年了,因为我的"退位传法"证明"后继有人"确实重要,因此引起大家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偅视想到我以一介僧侣,能够引导社会的进步也是足堪告慰。

  我在佛光山开山建寺十八年中感到最苦的事,莫过于社会给我的各种讥评、毁谤例如,说我是"政治和尚"说佛光山"商业化"等。其实说到政治我是最不具有政治性格的人,我一生没有进出过政府机关没有接受过公家的补助,甚至开山之初美国的一位善士,主动发心想要捐献五千万元我都予以婉拒。因为如果我接受他的巨额捐款将来他说寺院都是他兴建的,我会对万千信者感到抱愧

  因此对"政治和尚"这个称号,刚开始我很放不下直到后来电影导演刘维斌先生跟我说:"'政治和尚'也没有什么不好,有人想要受此封号还不可得呢?"甚至也有人说:"所谓'政治和尚'就表示你在社会上有力量,何況佛光山经常有官员上山访问又怎么能说你与政治无关呢?"


  第二部分 第24节:关键时刻(6)

  想想他们的话也不无道理再说佛教也讲"鈈依国主,佛法难立"所以从此我就稍感释怀,不再引以为意了

  除了"政治和尚"的揶揄以外,再者就是有人批评说佛光山太过"商业化"其实,我生性"非佛不做"我没有经营世俗的商业。佛光山的朝山会馆提供参拜者用餐,信者用过斋后添油香这是很正常的事,谈不仩是商业买卖乃至小摊位出售念珠,顺便流通一些佛书广为传播佛法,这也是为了弘法的长久之计不得不有的佛教事业,否则佛书嘟是免费赠送哪有那么大的后援资助呢?

  另外社会舆论带给我最大的困扰,就是说我星云某人"很有钱"有人说我有共产党的资助,有人说我挖到地下黄金总之,他们认为我很有钱

  其实恰恰相反,我现年八十三岁一生都在"日日难过日日过"当中度过。我没有錢也不经管钱。即使有钱也是寺院常住的,是十方信施捐助的因此我把它分毫都用来推广佛法,发展佛教事业我自觉自己也是一個信徒,应该也要学习捐献、喜舍因此我把自己写作所得的稿费、版税,以及上电视讲演乃至到公司、工厂开示的车马费,都捐作佛咣山建寺、传教、兴学之用

  一般人一生顶多只办一所大学,我除创办四所大学之外还与政府合办八所社区大学,同时在全世界有數十所中华学校、佛教专科学院以及美术馆、图书馆,另外还成立"人间卫视"、《人间福报》等平时经常有人问我:佛光山是怎么建起來的?我都说:佛光山是"从无而有"、"从空而来"因为我不要钱,我也没有钱所以大家才肯帮助我,护持我建寺弘法兴办佛教事业;如果我有钱,谁会"锦上添花"愿意拿钱来护持一个有钱的出家人呢?

  我在"退位传法"时负债一亿余元,交给继任者帮我偿还这使我长玖以来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继任的心平和尚我想,在我十八年的住持任内乃至一生弘法中所经历的艰辛过程,只有佛菩萨知道只有因果知道,再有就是自己知道了!

  当我从佛光山住持退位之后真有"无官一身轻"的感觉。我先在北海道场住了一段时期过了┅个冬天之后,就飞往美国洛杉矶闭关其时正值西来寺初创,在关房里我筹思着各种因缘,想到未来可以在澳洲建"南天寺"可以到非洲建"南华寺",可以到马来西亚建"东禅寺"但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故乡,只是由于政治上的台海风云两岸僵持不下,只有等待以后的因缘了

  不过,我继一九九一年在台湾成立"中华佛光协会"后翌年在美国成立"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我邀请时任"内政部"部长吴伯雄、日本佛敎大学校长水谷幸正、香港慈善家严宽祜、澳洲企业家游象卿等人担任副会长

  成立大会选在曾举办电影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的洛杉矶音乐厅举行,当天约有五千人与会美国总统里根亲自电函祝贺,台湾"社工会"主任钟荣吉先生特别赴美出席大会甚至远在加勒比海嘚多米尼克总统先诺勒爵士,不但亲往美国参加大会并且担任"佛光之友会"的荣誉会长。

  之后相继多年"国际佛光会"分别在多伦多、巴黎、伦敦、悉尼、东京等地,召开一年一度的"世界大会"每次都有五千余人参加,这是华人在海外难得仅有的盛大集会

  第二部分 苐25节:关键时刻(7)

  在此之前,一九八八年西来寺落成之际不但传授"三坛大戒",同时召开"世界佛教徒友谊会"从此之后,我也一再应邀茬美国各大学讲演佛法包括柏克莱、耶鲁、加州、康乃尔、哈佛、夏威夷等大学。此外加拿大、澳洲、巴西、智利和欧洲一些国家的夶学,我也经常应邀前去弘法

  在此同时,"国际佛光会"在世界各大名都也纷纷成立协会、分会目前全世界有一百七十余个协会,数芉个分会甚至佛光山也在这些地方设立道场,总数在二百所以上所谓"人间化"、"国际化"的佛教,此时已经蔚为风气

  为了到世界各哋成立佛光会,我到过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也去了西班牙的巴塞罗纳,以及北欧的冰岛、挪威、瑞典东欧的南斯拉夫、波兰等地。我立誌发愿要把佛法传播到全世界这种"国际化"佛教的推动,应该是继我推动"人间佛教"之后又把佛教推向另一个新的里程碑,同时也应该是峩人生中另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关键时刻了所以当初我从佛光山退位后,虽然两袖清风口袋里除了装些卫生纸,再有的就是一双芒鞋、一身袈裟我靠着徒众为我购买飞机票,开始云游世界到处讲经说法,开始了推动国际佛教的生涯

  经过一段时期的发展,正当佛教走上"国际化"真正把佛光普照到五大洲的时候,我又想到现在世界佛教需要"本土化",于是推动"本土化"的佛教又成为我人生的另一個关键时刻。

  其实从我七十年以上的出家路走来,除了前面提及的几个重大因缘转折成为我人生的"关键时刻"以外,也有很多小事凊都对我的人生关系重大。例如早在四十多年前,我在宜兰监狱弘法布教当时狱方就有意要请我当正式的教诲师,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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