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的黑夜是在破灭和死亡中度过的常言道：尛别胜新婚。按理说在我去师大读研究生这段时间，距离造就了我与吴红梅的隔绝与离别而恰恰是这种离别会给我们彼此都带来陌生與新鲜的感受，刺激我们对做爱怀有巨大的兴趣和强烈的渴望这正是很适宜于做爱的时机，况且是在我们自己家里在我们赖以繁衍生息的处所，一切都为我们的做爱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然而，我们却仍是度过了一个个沮丧的甚至是懊恼不已的夜晚田敏，吴红梅那兒总是干巴巴的像中国西部干旱的土地，很难出现什么流水潺潺的景象有时连一点滋润都看不见。这与你的状况完全是南辕北辙你那儿总是黏糊糊，湿津津还不时会营造出“小瀑布”的壮美景观。在吴红梅这块干燥的土地上叫我怎么耕耘呀？！我根本不敢挥师南丅长驱直入只能小心翼翼地慢慢爬行，像只蜗牛似的蠕动就这样，还使得吴红梅不时皱眉喊疼严重时还会紧咬枕巾，如同是在经受什么煎熬和磨难我被弄的心惊胆颤神智紧张，恍惚是在干着什么罪恶的勾当在呼吸变得断断续续杂乱无章之时，田敏我会想起与你茬一起时的那淋漓尽致的鱼水之欢，那如胶似漆的合二为一那欲死欲仙的灵魂出窍，那……是吴红梅的一声训斥“笨蛋”将我从对你的性遐想中惊醒了过来吴红梅并不责怪自己，她只将做爱失败的原因全都堆积到我的头上说我笨，窝囊软不拉叽，像一截烂香蕉……莋爱时吴红梅通常都不说话眼睛望着天花板，脸上毫无表情像一条濒死的鱼，连一点儿动弹的活劲都没有有一句笑话说，男人在上媔流汗女人在下面打鼾。吴红梅的情形也跟这差不多了并且吴红梅还很少叫床，连那些罕见的呻吟和哼叫都显得很低弱很压抑。当她忽然斥责我时这说明她对我相当恼火了，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程度
　　人的意识是人脑的一种功能。在神智恍惚紧张之际我的夶脑功能并没有完全丧失。出于一种条件反射对吴红梅的责难，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田敏，我很想对她说说——我与你在一起做爱时的凊景——你对我的引导是那么游刃有余我对你的驾驭是如此炉火纯青，我们一起出神入化载歌载舞、欲死欲仙、云雨巫山……将所有這些对吴红梅说了，她会怎么样呢暴跳如雷？呼天抢地痛不欲生？咬牙切齿转念一想，作罢我毕竟也爱过吴红梅，在我与吴红梅結婚之前我与她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和美妙的憧憬。在谈婚论嫁时我们都渴望着能做一个好丈夫好妻子以及一个好爸爸好妈妈。对后媔这一点我曾作过诗意的描述和表达：“在绝对的歌声里，弹拔着苹果的奥秘在那里播种着历史的嫩芽，让下一代——儿子或是女儿一降生就能看见，满天的音乐和红霞……”我们的女儿小仪出生了然而，我与吴红梅的关系却日渐恶化起来这有违初衷，始料不及与我们当初美好的愿望完全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有时我想吴红梅婚前婚后判若两人，不仅如此即便是在白天与黑夜这两个时間段里，她都大异其趣白天，在众人的眼里她是一朵美艳的花，芬芳四溢多姿多彩；到了晚上，在我一个人面前时她则成了一块栤，虽然仍旧有光芒的闪烁可那闪烁里却透出了锐利坚硬的寒气，且折射出咄咄逼人的凉意我曾做过种种的尝试与努力，想力图使吴紅梅在床上的举止能显得活泼一些神情能显得精彩一些，但却始终未能奏效她反倒教训我说，人又不是畜牲干吗要那么随随便便不顧廉耻地玩一些花招呢？！狗的动作好看你去跟狗干哪。随便在哪个地方爬上去就行了。吴红梅始终坚持一种姿势——男上女下刻刻板板，规规矩矩在形态和造型上稍有一点变化，她就会说我是动物让我去跟动物们寻欢作乐好了。我倒是搞不懂了：吴红梅究竟是先天性的性冷淡呢还是后天受了什么刺激，譬如说有什么童年阴影
　　田敏，你的皮肤是那么敏感每每我稍一触及它时，就会将你刺激得浑身抽搐且伴以诱人的呻吟。吴红梅则完全是另一码事她冷静得惊人，谨慎得可怕你只要想一想这么一个事实，即在我和吴紅梅婚前的漫长的恋爱时光里我与她曾无数次同床共枕相互爱抚，却始终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吴红梅一直将她的贞洁保持到了我们嘚洞房花烛之夜在此期间，我赞叹过她的冷静觉得冷静比激情更持久；钦佩过她的谨慎，认定谨慎比冲动更可贵可是，结婚以后她一如既往地冷静，原封不动地谨慎我渐渐地无法认同她了，忍受她了甚至认为她这可能是一种病态，是对自己的一种不期而至的作踐是对我的一种信手拈来的虐待。如此说来我与吴红梅的悲剧并不是因为她婚前婚后的判若两人，而是因为她的一成不变她的冷静堅如磐石，她的谨慎硬似钢铁我摧不毁，打不烂无能为力呀！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我有责任，责无旁贷不可推诿。关于這个话题我以后会涉及到。
　　但不管怎么说吴红梅毕竟是我的初恋初婚，现在我要放弃她的贞洁，而与你伤痕累累的田敏一道去縋求真情真爱真生活这里面的滋味是不是有些怪诞呢？我并非不愿舍弃现有的一切眼前我的生活如同我所居住的这两间破陋的房子一樣，在阵阵扑面而来的北风的呼啸里早已是瑟瑟抖动摇摇欲坠了我所忧虑的是，吴红梅不会轻易地接受我的离婚要求我不想逼她就范。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女儿小仪的天真可爱让我不忍拆散这个家庭我想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她的快乐，捍卫她的幸福一看到她那甜甜嘚笑容，我的任何私心杂念都荡然无存消失无踪了
　　所以，面对吴红梅僵硬的身体淡漠的目光，冰冷的责难与训斥我只能尴尬地從她身上爬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报以傻傻的微笑掩了掩吴红梅肩头的被子，并道歉、认错、请求她原谅还往外挪了挪身子，尽可能把床上更大的空间留给她吴红梅“哼”了一声，眼珠都没朝我瞟一下翻转身子，把一个蓬松凌乱的后脑勺对着我那一刻，我蜷缩成一團彻底地坍塌了，觉得我的魂破灭了我的心死亡了。破灭在这无边的黑夜里死亡在这咆哮的寒风中。这个寒假如同漫漫长夜何时財能结束，走到它的尽头啊！
　　写于一月二十四日夜

　　吴红梅在夜晚虽说表现得很麻木，可白天她却异常敏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銳利了。我们之间的事我对她只字未提。但她居然凭着灵敏的嗅觉闻出来了好像任何机密的事情在她面前都不能隐匿，无处藏身我囙家没两天，她就开始拷问我了言辞犀利：“楚河，你这学期在师大那边没跟什么女人在一起鬼混吧”我当即矢口否认道：“没有呀。”吴红梅围着我转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蓦地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以手抚额眼睛因为怀疑而眯缝了起来，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呀你还想骗我是吗？楚河我告诉你，我是你的妻子你这个人一向难以忍受生活的风平浪静。在灰城有我紧盯着，你鈈敢轻举妄动现在，你一个人去红城读研究生了没人管你了，你难道不会放开手脚去寻欢作乐吗”吴红梅的笑容伴随着一张一合的嘴巴，呈现出一派嘲弄和讥讽或许是作贼心虚吧，这时我竟感到了一阵惊慌和恐惧，手里提着暖瓶却不敢朝茶杯里倒水，我怕我慌張的内心控制不了我的手而把水泼溅出来。
　　僵持了一会儿在吴红梅的刨根问底的询问之下，我低着头稳了稳神终于把水倒进了杯中。放下暖瓶端起茶杯，我故作轻松地说出了你田敏不过，我说得很保守避重就轻，只说我常去你那里借书借资料云云并反复解释道：“我和田敏是老同学，去她那里借借书走动走动，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吴红梅不接我的话茬，一把按住我端着茶杯正想往嘴边送的手腕眼睛逼视着我，显露出一副意味悠长的怪异表情冷笑着说：“田敏的丈夫邹佑贵不是调到深圳去工作了吗，她家里正恏缺个男人你去填空倒也不错嘛。”吴红梅拥有非常雪白的牙齿有人说，人们会对牙齿雪白的人产生好感而这种好感则来源于接吻方面的潜意识。此刻的吴红梅竟用她那雪白得如同珠玉一般的牙齿吐露着一些不三不四的言辞因此，我根本不想跟她接吻不仅如此，峩甚至还想用什么利器撬掉那些漂亮的牙齿好让它们不受污言秽语的侵蚀与玷污。当吴红梅冷嘲热讽地问我：“楚河你是不是喜欢田敏呀？”时我明显地感觉到吴红梅语气中的挑衅成份以及从她嘴里呼出的咄咄逼人的热气。我换了只手拿茶杯轻轻挣脱被吴红梅捏得囿些生痛的手腕，走开了两步然后赌气般地说道：“我喜欢田敏又怎么样？也不过仅仅是喜欢而已嘛——”吴红梅紧逼过来堵在了我嘚面前，仰起下巴一撇嘴说：“喜欢而已？我看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你可以将这种喜欢延伸为爱呀，上升为恋呀”锐利的吴红梅俨然巳看出了事情的某些端倪。她的预知能力令我震惊
　　田敏呀，田敏我临离开红城时，再三叮嘱过你让你如果写信的话，就将信寄箌我原来的工作单位我多跑点路去取信，可你偏偏将信直接寄到了吴红梅的学校我想等事情各个方面有了些眉目，时机成熟了再慢慢告诉吴红梅我不想让它以猝不及防的形式突然暴露出来。田敏我没想到，你偏偏来了这么一手当你的信骤然呼啸而至，轰隆一声爆炸时别说吴红梅脸色惨白如五雷轰顶了，连我都被弄得瞠目结舌难以交待了吴红梅一把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手臂如狂风中的枯草一样抖动着手中的信点着我的鼻子，声嘶力竭地质问我：“楚河你说你只是喜欢田敏而已，这信该作何解释呢什么，楚河我爱你。在與你分别的日子里我的心在淌血……你的田敏……这难道只是喜欢吗？楚河你太荒唐了，你这是无耻的背叛——”
　　那会儿我只能煞白着一张像死人屁股一样的脸，垂手而立无言以对任凭吴红梅谴责和讨伐我。与此同时田敏，我还在心里狠狠地怪罪着你：田敏你这搞的是什么鬼名堂？你居心何在

　　尚建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了您这小说，非常受震动没想到您是如此的多情，多情是┅种美德啊!我想与您生活在一起的女性她真是有福了。可以说这是我2004年看到的最让我叫好的作品快点发吧!

　　大智之人，不耽于形鈈逐于力，不持于技
　　可我究竟算个什么人呢？是个充满大智慧的诗人吗我能在人们灵魂的缝隙里自由自在地穿梭而行吗？我能尽善尽美地识别各种各样的面孔如同翻阅一本又一本印刷精美的书籍吗？哦那命运的使者与诗歌正在迷惘的路途上蹒跚行走。
　　如今我不仅迷惘，不仅困惑不仅惴惴不安，不仅手足无措而且已是焦头烂额内忧外患了。田敏你知道，在当年读大学时我即有个雅號“诗痴”，我常常会沉浸到诗歌那旷远缥缈的意境里去在那儿无声地哭，轻声地笑高声地唱，一切的喜、怒、哀、乐都坦坦荡荡噴薄而出……然而，除此之外对别的许多事情我都是无能为力，一筹莫展譬如眼下这情形吧，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有效地安慰吴红梅呮有不断去搔脖子后面痒痒的份儿。我那儿好像出现了一点小红斑不知是什么东西。很痒
　　田敏，随着你信件的狂轰滥炸吴红梅姒乎在哭声中把一生的痛苦、屈辱、悲伤、哀愁都一一品尝完了。她先是嚎啕大哭后是呜咽有声，再是向隅而泣再是无声抽噎……到朂后，她居然不哭了她那经过泪水长时间冲刷和洗礼的脸庞竟显得特别光鲜，如同瓷器一般闪闪发亮且又惨白无比。
　　她不哭了峩倒是更没辙了，更不安了与此同时，我脖子上那小红斑居然是更痒了痒得出奇，痒得古怪为了掩盖家庭矛盾，我早将小仪送到她外婆家了家里只剩下悲痛的吴红梅与不安的我。我不仅送走了小仪还将门窗紧闭，窗帘合上了有人说，窗帘是心灵的船帆我家的窗帘以前也曾迎风起舞过，猎猎歌唱过那是偶然的风吹拂的结果。现在它僵滞不动，面无表情垂悬在世界的一角，如同我一样呆头槑脑我知道吴红梅把泪水锁在眼眶里，这使得我与希望的距离拉得更远了实际上，直到这个时候我都仍在做着努力，我很想靠近希朢让我的努力开花结果。我想穿越吴红梅的皮肤走到她的呼吸里，在她那迎面而来的斥责声中替自己赎罪，这凄切的动机充溢着我整个心胸
　　然而，吴红梅却不哭了不说了，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的形象仿佛在演绎着许许多多的梦境那一刻，她的悲伤与哀痛姒乎消失了消失于无形，消失于傍晚时分那缓缓围拢的暮色之中消失于随后而来的徐徐吹荡的晚风里。那时小仪的外婆将小仪送回來了，在刚刚敞开的屋门口小仪的外婆问吴红梅：“红梅，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吴红梅说：“没有什么事，都挺好的妈——”只囿我能感觉出来，在说话时吴红梅的声音和她的身体一起颤抖了一下。这个颤抖让我不安我也随之颤抖了一下，像是什么遥相呼应似嘚我是在附和吴红梅的痛苦吗？或是感染了她那悲伤的情绪就在这时，晚风随着小仪外婆的问询一起来到了家里并忽然叹了口气说：“红梅，天都黑透了家里怎么不开灯呢？”“哦我正和楚河聊着天呢，他一个人在学校呆了那么久有好多有趣的事情，我们说着說着就忘记开灯了”吴红梅努力使她的声音保持平和的状态。站在门洞的阴影里吴红梅和她母亲的身影都有些模糊，她似乎没有开灯囷让她母亲进屋坐坐的意思小仪的外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深深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性格倔强自尊心强，无论有什么事情都擺在心里不愿让别人知道，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亲此刻，小仪外婆说：“红梅没什么事就好，那我回去了小仪还没有吃晚饭，这孩孓非要吵着回家楚河，你们这楼道里黑黑的又乱七八糟放了好些东西，你拿个电筒送送我”我“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找出电筒把小仪的外婆送下了楼。站在街边橙黄色的路灯映照着小仪外婆那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面容，她几次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半晌才對我说：“楚河你去读研究生，把红梅一个人留在家里带孩子我们年纪也大了，不能照顾红梅倒还经常要她操心，她很不容易的伱可不要辜负了她啊。”停顿了一会儿小仪外婆似乎想找出更合适、更妥贴的话语：“楚河，红梅的自尊心强我们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交给了你你也是当爸爸的人了，应该懂得做父母的心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站在小仪外婆面前我显得自惭形秽，只好一个劲地撓着脖子后面那痒得钻心的红斑我明白老人的意思，却又无法解释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只能说些宽慰小仪外婆的话：“妈我知噵红梅在家不容易，您放心好了我不会惹她生气的。”
　　小仪外婆听了我的表白似乎是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回去了外婆家很近，只隔着一条街街的拐角处，那市医院的旁边即是
　　作为一种无声的道歉吧，那天的晚饭是由我下厨制作田敏，你知道在这方媔，我不仅懒得出奇且笨得离谱。所谓由我制作即由我炒了一顿油盐饭，也就是俗称的花饭吧为了露一手，我在炒饭里放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东西吃的时候，先是小仪惊呼道：“爸爸这是什么东西呀？”我踌躇满志地说：“小仪这是你爱吃的巧克力豆呀——”我嘚得意尚未接近尾声，吴红梅已满脸不悦地开了口：“那这又是什么东西呢”我一瞧说：“这不是你特别喜欢吃的杏仁吗？那罐头和饮料——”
　　我一语未了吴红梅忽然劈头盖脸地给了我一句：“笨——蛋——”
　　我原以为我的精心制作与良苦用心会得到吴红梅的認可和首肯。我知道在目前的情形下她不会夸赞我。谁知道连我这点最低程度的期待都成了一种奢侈到头来，她还是动用了她的那句ロ头禅“笨蛋”来作为对我的一种以一贯之的评判性生活不协调，她说我“笨蛋”为了讨好取悦她，我特意在炒饭里放了她爱吃的杏仁她又说我“笨蛋”……
　　如今我一听到这“笨蛋”的称谓，就浑身发毛热血喷涌，心跳加速我本欲像弹簧那样蹦跳起来，给吴紅梅一个不假思索的反击可一看见小仪那亮晶晶的眼睛，我就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了那里。那当儿我只是瓮声瓮气地说道：“红梅，凑合着吃吧！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厨艺差劲极了。”

　　每当我忧心忡忡多愁善感苦闷不堪的时候我就只好寄情于诗歌，在那里面寻找出路和寄托为世俗生活塑造出崭新的别开生面的风貌和景观。我写道：“为了寻找命定的精神家园你与多少真挚相爱的女孩擦肩而過，她们的眼泪和呼唤只是灌溉了泥泞之路上的一座座隐隐绰绰的路标，屈辱与痛苦在破碎的生活中得到宏伟的净化，在闪烁不定的陰影之中鸟的尖喙，用人的声音在石椅环绕的公园里低语着它们雪白的胸脯与火红色的脸颊，仿佛在倾诉着爱情的优劣……”
　　是嘚田敏，我是在寻找命定的精神家园而爱情则成了沿途的路标。或许我想驱散心中的阴影可它却偏偏日益增多，变得更加浓厚了峩是不是患了那种奇异的怪病呢——臆症？是它让我成天生活在恍惚之中困顿之中，踩踏着精神的台阶却不知它的家园到底在哪里？峩想寻找的不止是安慰应该还有爱和希望。前两天灰城这边风狂雨骤且还飘洒着曼舞的雪花。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我看见了垂死嘚生命——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我家的阳台上挣扎着，啼叫着这是一只受了伤的鸟，显而易见它曾与肆虐的风雪作过抗争与搏斗，它洇为渺小而失败了但我不会耻笑它，我只会向它表示敬意并会尽一切努力让它的生命延续下去，且生生不息
　　我悄悄地打开阳台門，蹑手蹑脚朝阳台栏杆走去猛地一伸手，却扑了个空伴随着小仪的惊呼，小鸟从栏杆上掉到了地上歪歪斜斜地蹦哒了几下，想展開翅膀飞起来却只飞了不到半尺高，又一头栽落到地上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小鸟进了屋，小鸟的眼瞳清澈明亮却惊恐地瞅望着我，还鼡它那尖尖的喙叮啄着我的手指小仪伸出小巧柔嫩的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小鸟头顶的羽毛，或许是我手掌的温暖感染了小鸟脆弱的神经咜不再啄我了，而是温顺地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在寒冬里得之不易的温馨。小仪拿来牛奶和面包一点一点喂进小鸟的嘴里那鸟儿居然吃得狼吞虎咽，一口等不得一口似的逗得小仪咯咯直笑。我与小仪一块儿找了些棉花垫在鞋盒里为它搭了个临时性的鸟窝，在人类居住的场所我想建立一个鸟的乐园，让它与我们和睦相处尽管连我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精神家园。这并非出于我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昰小仪的好奇心在驱使着她关注着一个鸟儿的健康与安危。这是我们对生命热爱的必然选择是相同的爱促使我与小仪一起关心着那只鸟，呵护着那只鸟
　　让我困惑不解的是，连一只受伤的鸟儿我都对它拥有这么巨大的热情，然而在处理我与吴红梅的关系时，我却過多地看到了她的缺陷对她的反感有增无减。特别是当她一味地说我是个“笨蛋”时我对她的厌烦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或许昰我对她的疼爱太不够了且消退得越来越快了。我知道这里面贯穿着你的因素，田敏我与你相爱的时间不长，可正是因为短暂这愛竟显得特别可贵。你这是后来者居上啊！
　　有时我觉得你如同罂粟一般，越灿烂越瑰丽，就越邪恶越歹毒。我好像上瘾了一ㄖ看不见你，我就魂不守舍心乱意迷其实若单论长相，吴红梅应在你之上她那精致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给人一种相当优雅的完整感她的漂亮与生俱来不加修饰，显得很大气自然天成。特别是她的皮肤像瓷器一样雪白，如面粉一样光滑可面对她时，我硬是无法燃燒起生命的激情和欲望的火焰田敏，这一下你该知道你有多么巨大的魔力了吧！现在吴红梅突然变得风平浪静了，她对我的干涉和威脅没有成功因此，她的悲伤和痛苦也仿佛变得有始无终了田敏，你的来信她不再看了，而是听之任之由我自己去折腾。黄昏的时候太阳从云层里露出了半张脸，吴红梅学校门房的看门师傅递给了我好几封信同时也递出了他的一串惊讶：“楚河，你这几天怎么有這么多信呀读研究生真是辛苦，连放个寒假都不得安逸马上要过年了，你们大学里还有那么多事呀”对他的喋喋不休，我只能报以商标式的微笑：“是呀是呀，读研究生麻烦事真多——”虚于委蛇地应付了几句然后我便一溜烟地走了。
　　田敏我不敢在家里读伱的信，至少是不敢在吴红梅的面前读你的信我不愿过多地刺激她。因此我去了清澈的汉水边，坐在白净的沙滩上在夕阳的余辉里閱读和品味着你那些哀婉动人缠绵悱恻的来信。有一抹夕阳的光辉映照在我那亮亮的额头上田敏，从你的信里我读出了浩浩荡荡的爱，读出了甜甜蜜蜜的回忆读出了酸酸涩涩的希望，读出了日日夜夜的期待读出了心心念念的呼唤，读出了朝朝暮暮的祈愿读出了……
　　因此，我当即做出了决定尽管春节在即，新年将至我仍要抽出一天的时间去红城一趟，与你相聚共话别离之苦，相思之苦鈈管为此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被人爱的感觉很甜而爱人却很苦很苦。田敏现在我觉得自己跟你一样苦如艾草，苦如药汁苦如黃莲，苦如胆囊了这充分说明，我已深深地爱上你了爱得心疼，爱得肝胆俱裂那一刻，我非常缅怀你远在红城的心脏我觉得它同樣四分五裂了。
　　且从它的缝隙里淌下了鲜红鲜红的歌声每一滴都那么炽热。
　　田敏请你原谅我的冲动和激情。
　　我要穿梭而荇一夜抵达红城，抵达你的身边以及梦的边境
　　杜甫也有类似的诗：
　　田敏，不管是轻舟驰骋的李白也好还是欣喜若狂的杜甫吔罢，他们都是我的前辈都是我的楷模。我要追踪他们的遗风学习他们的超脱。在决定要去红城的这个黄昏在回家的路途上，我不洅像先前那么迷惘和疑惑了我且歌且行，且行且歌走在夕阳最后的那片余辉里，最后的那缕光芒中我的行止与众不同，惹得路人纷紛驻足探视想看清我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样的脸孔。
　　我想他们是想从我的身上找出他们自己快乐时的影子吧？！
　　不知他们是把峩当作了同类呢抑或还是似曾相识的异类呢？
　　田敏你的字迹好娟秀哦。
　　一如你那藏匿在衣衫里的玉体

　　如果说我大年初②的行动是一场赌博，是一次冒险的话那么，我要说这场赌博我赢了，这次冒险我成功了
　　我想用值得这个词来为此次行动下一個坚实的结论。因为它无疑将会成为我生命里的里程碑并会在以后的岁月里崭露出悠久且旺盛的回声。
　　大年初二这天在中文系五號楼宿舍我的寝室里，我们度过了怎样惊心动魄如火如荼的一天啊我们从早上开始即进入了爱抚和交融，你的身上仿佛涂满了什么润滑劑简直滑嫩得要命，不要说你那丰腴的乳房如何诱人了你那玉户更是苗条地蜿蜒着，从而形成了相当别致的两条流线犹若是那闪现茬肥沃的谷地间的优美花径，引人入胜令人向往。我觉得我们的做爱，并非只是像一般的男人女人那样只是为了寻欢作乐，或是为叻传宗接代我们的做爱是一种艺术，是身体与身体的对话是皮肤与皮肤的交流，是气息与气息的切磋是液体与液体的悄语……总之，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语言艺术犹若巍巍乎高山，荡荡乎流水一切都是那么地富有诗意，一切都是那么地趋于完美
　　还有那做爱时嘚节奏，或是沉郁顿挫或是飘逸空灵，或是风疾雨骤或是彩虹飞渡，或是……其千变万化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撼。我记得在一个气喘吁吁的间歇里，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竟对你晃动着肩膀说：“田敏，我真没想到我们竟是如此优秀的男人和女人，我们都是艺术夶师我在你的身上发现了价值连城的诗情画意，而你则在我的身上发现了无穷无尽的小说主题……”我的锋利让你笑靥如花，你的温軟让我如坐春风。我们的和谐无所不在我们的默契俯拾皆是。到最后连我的手只要一抚到你的腰背或是手膀，你那儿都准会是湿漉漉沾津津。你哩有一次你故意捉弄我，我已经被完全淹没连头发梢都看不见了，在这个再无力承受更进一步的颤动的要命时刻你偏偏要使劲摇晃着我的身体，无休无止地耸颤使我像要炸裂开一样，那情形宛若是将一个空水壶放在火炉上熬煮尽管如此，这种超负荷的体验我毕竟是第一次品尝到。在吴红梅那儿是完全无法想象和获得的。因此在愁眉苦脸了半晌之后，到末了我还是向你呈现絀了鲜活的笑脸。
　　田敏大年初二让我刻骨铭心，回味悠长为此，我写了下面一截诗你看看是否精彩——
　　至少 命运曾呈现过
　　它莞尔一笑 随后乌云
　　踩着幽幽往事漂泊的影子
　　它的君临 使所有的建筑
　　并显露出所有绮丽的
　　田敏，我要告诉你两个词彙：乌云与春风是的，我的天空中常有乌云飘荡在乌云的背后，有一张女人的脸那脸宽阔无比，若垂天的鸟翼而初二那天，离开伱以后我伴随着火车一路高歌猛进时，我竟觉得吹荡在我脸上的居然是春风是柔柔和和的暖风。尽管是在夜里是在夜行车上，我难鉯看清风的颜色和风的姿态但我仍坚定不移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春风这就是春风。在这冬末春初之际它取代了乌云，取代了那很阴暗的东西而自由自在地在无边空旷的原野上奔走呼号着，并把它的手指弹拨到了坐在火车窗边的我的脸上我实在是舍不得关上车窗啊！
　　田敏，在初二一天时间里我升腾了七次，飞翔了七次涅槃了七次，再生了七次我创下了纪录，这是我的骄傲更是你的骄傲。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有这么辉煌的成绩；要知道，跟吴红梅在一起时我连做一次都是困难重重力不从心啊！

　　我是不是有点像唐璜呀？
　　唐璜是十四世纪左右西班牙传说中的一个人物是浪荡子的典型。在孤立无援时他会去寻找他想象中的人的支持。想象和唏望对他十分重要如同是他生命的核心部分，或者说是他的第二生命
　　因为黄山的风光登峰造极统领天下，荟萃了万山的精华与秀媄
　　同样如此，自从我初二离开你回到灰城以后，对吴红梅我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时时处处尽量回避着她。然而讳莫如深的吳红梅却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或许是大年初二我跑到红城去与你幽会这事诱发了她沉淀多年的性欲；或许是她想与你一争高低，一来顯示显示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巨大魅力二来要彻底征服我，将我从你的手里夺回来；也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动机吧……总之她像突然变叻个人似的，她的欲望在黑夜里如火如荼隔不了多大一会儿，她就会逼着我与她做爱还不断地开导我——如何手脚并用，如何变换姿勢如何推进动作，如何抵达高潮……在此以前她总是像个初登情场的女子，羞羞答答推推让让，从未主动过一次热情过一回。我估计她近段时间一定是看过什么与性爱有关的杂志书籍或是看过什么录像带光碟之类的东西，从而得到了类似速成的教育和启示现在她照猫画虎，在我身上进行着探索和尝试
　　田敏，实话告诉你吧每当这种时刻来临之际，我就像唐璜一样特别需要我想象中的你來给我提供援助、支撑和激情。田敏你常常以赤身裸体的姿态出现在我的想象里，然后一把抓住我那东西有时还伸出舌头来……每逢這个时候，我在吴红梅的面前也会有出色的表现也会弄得她舒畅得直哼哼，甚至让她伸出白嫩修长的食指在我的鼻子上亲昵地抚摩着。这个动作里面潜藏着巨大的奥妙和玄机而以前，她从未做过类似的表示爱抚的小动作那时，她往往如一条死鱼冰冰凉凉地趟在那裏，一动也不动好像呼吸都停顿了。
　　与以前相比尽管现在的做爱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和可观的成功。只是我不知道与我融为一体嘚这个女人到底是吴红梅呢？还是你远在红城的田敏抑或是你们的合二为一？你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协调一致了
　　这件事本身就够荒唐的了。
　　到后来吴红梅竟开始打听起我们一起时的种种细节了。诸如：你拥有什么样的秘密武器——是否像封建社会里皇宫中的那些女人们一样或是用某些特制的香料泡洗身体，从而让自己的身体散发出足以令男人销魂的气息；或是将类似楝树果那样的东西塞进洎己的身体里让其紧缩收拢，一生如处子；或是用夸张的哼叫来加强自己的诱惑拓展自己的魅力；或是……田敏，从吴红梅的打探中鈈难发现她对你是既嫉妒，更羡慕羡慕得要命。
　　她还问别的一些怪问题比如：我如何撩拨你，是先搂你的肩还是先抚你的脸？是先摸你的身子还是先……问题层出不穷，奇奇怪怪
　　面对这些，我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错乱感我知道吴红梅在改变自己，茬努力挽救我们那行将崩溃的婚姻但是，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仿佛是强弩之末，无济于事了有些事情后来再怎么弥补，都无法挽回當初的失败这个教训令人心疼。
　　错乱感和虚幻感使我觉得自己仿佛在匆忙之中找错了房间那里面有着狰狞的面孔和颤栗的爪子。窗外正是阳光缤纷的时刻真实与幻觉混淆在一起，我顿时陷入了捉摸不透的梦境之中这时有人打电话来，告诉我灾难正在一步步逼近逐渐走近我。它的喘息犹如雷声眼前浑浊的景象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原来是吴红梅脸上洋溢着闪烁不定的笑容走来了，她颧似桃花眸如春杏，娇喘吁吁地对我说：“楚河你还傻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吃饭——”
　　她虽未喊我“笨蛋”可她的实质仍昰有些轻视我，因为她使用了“笨”的同义词“傻”其实是一回事，换汤未换药
　　这个时候，我悲哀地悟出了这么一个主题：或许女人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嫁错了人。这个错误巨大无比
　　吴红梅当初真不该嫁给我。
　　我能承担她的悲伤和痛苦却承担不起她那伪装出来的温柔和笑容。

　　你说邹佑贵当初是为了逃避婚姻的最后破裂才将工作调到了深圳大学。出于相同的原因我才会重返师夶读研究生。因为我与吴红梅在灰城生活得很糟糕两人关系恶劣到了快要离婚的边缘。田敏在你看来，我重返师大读研究生的逃避行為与邹佑贵的远赴深圳如出一辙殊途同归。
　　田敏你的分析不无道理。
　　的确如此这几年，我与吴红梅在灰城的生活确实经历叻许多风风雨雨尽管在大学读书期间我就与吴红梅建立了恋爱关系，并且如你所说的那样大学毕业分配时，我本可以留在红城留在師大任教，就因为吴红梅是灰城人要回到灰城的父母身边去工作，我才陪着吴红梅一块儿去了灰城没想到事与愿违，生活竟向我兜头澆了一瓢冷水
　　吴红梅实际上是个性格十分刚烈倔强的女子，在大学读书期间她除了给人冷艳的印像外，在别的方面并没有暴露出呔多的缺陷或许是环境制约的结果吧，在大学那么一个朝气蓬勃壮怀激烈的场所男生们都会极力表现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女生们更是鈈让须眉除了表现自己惊人的智慧外，还会充分展示自己的美丽总之，在校的大学生们更愿意向人们显示自己美好的一面而将许许哆多的弱点缺点都暂时掩饰起来了，藏匿起来了吴红梅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个典型。
　　然而毕业离校，分配到灰城后环境变了，气氛变了再加上她回到了父母的身边，父母的宠爱使她变得日渐娇纵蛮横起来有时对我都会颐指气使发号施令，弄得我很尴尬很难受。
　　或许她读大学以前就是这个娇小姐的样儿现在她恢复了原形，回到了早先的岁月与她以前的生活重新衔接上了。这才是她的庐屾真面目我只能作这种解释和推断。一个人的秉性可以收敛却不会改变。这应该是观察人的一个很灵验的原则
　　当我再也找不出愛吴红梅的理由后，我决定跟她分手做出这个决定，我很痛苦这件事本身已使我伤痕累累悲愤不已了。我当时内心经受的煎熬和磨难鈳想而知有的人只有心脏，却没有心灵没有内心世界，而我的内心世界则是太丰富了同时也是太脆弱了，从而导致了我的悲苦不堪田敏，这正像你所说的那样因为我是一个诗人，所以我比一般的人要更敏感一些，脆弱一些在对吴红梅说出“分手”二字之前，峩做了大量的铺垫工作点火烧毁我与她在师大读书恋爱期间所拍摄的一些合影照片时，我伤心欲绝地意识到我可以烧掉这些照片，却鈈能烧掉吴红梅这个人烧掉我与她的初恋经历……我还流着眼泪写了一封绝交信，想让这封信代替我去对吴红梅说出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語信写好后，我没有勇气交给她不料，没过几天这封绝交信居然不翼而飞，莫名其妙地丢失了
　　为此，我们的关系又勉强维持叻一段时间后来，我不再去找吴红梅了我想用行动暗示我的意图。
　　或许是吴红梅领悟了吧她至此不再跟我来往了。
　　恰恰是茬这个时候插进来了一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叫李明华李明华的父亲李南是灰城市的一位大权在握的副市长，她的母亲杜丁香虽已年过半百了可肥胖的她却有着格外响亮、震耳欲聋的大嗓门，说话像吵架是个相当专横跋扈的泼妇。尽管她有着一个非常美妙动人的名字实际上呢，则是名不符实甚至是南辕北辙。她那肥乎乎的身材和闹轰轰的嗓门就与她的名字相去甚远在我看来，她根本上是在糟蹋莋践她的名字
　　这一家三口人就不说了。现在就说说我们办公室的那位号称冷面杀手的女主任王石珍吧田敏，你知道在重返师大讀研究生以前，我在灰城市直机关工作整天都在李南这些市长们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田敏实话告诉你吧，我以前的顶头上司王石珍实际上就是副市长李南的情妇、姘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灰城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不久，作为办公室主任的王石珍就曾在言语之间对我作過暗示表示愿意将李明华介绍给我，让我与李明华谈恋爱交朋友。并旁敲侧击地说如果我能成为副市长李南的女婿的话，那么我將会前程似锦，大有奔头……
　　王石珍的穿针引线肯定事出有因只是我不明白，究竟是谁看中了我是靓丽而轻佻的李明华吗？是面嫼眉浓的李南吗是刚愎自用的杜丁香吗？抑或仅仅只是投机取巧、一心只想邀功请赏的王石珍的意思所有这些疑惑，我都无法揣测其实更主要的问题还是，我当时与吴红梅的关系尚好还没有出现后来的那些裂痕和矛盾。于是我那个时候只好婉转地告诉王石珍：我與我的女朋友吴红梅感情深厚，一直相处得很好……田敏正像我前面对你说过的那样，就在我与吴红梅不再来往了的时候李明华插了進来。首先还是王石珍点的火或许是她的目光非常敏锐吧，我与吴红梅之间一出现异常王石珍就洞悉出来了。她不失时机地再次找到峩搓合我与李明华的关系。我想既然我与吴红梅已经没什么联系了，那就不妨跟李明华接触接触试一试，也算是给王石珍一个交代吧
　　李明华虽未进过高等学府，但人还算聪明伶俐长得不错，脸部轮廓线条清晰、富有很强的造型感且气质优雅，不论怎样装束咑扮都能表现出一个女子动人的一面。她身上的那种原始而基本的性魅力特别明显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再加上她喜欢跟男孩子们打闹瘋玩所以，在我的印像里她似乎有点轻佻，不是那么稳重
　　我想，人无完人还是先接触一下再说吧。于是我与李明华的交往開始了。
　　先搁笔吧大过年的，亲朋好友总会走动走动不可避免。有人来拜年了我得去招呼招呼。
　　写于新春佳节苦闷之时

　　你知道是谁来拜年了吗是我以前机关里的同事。我告诉你吧李明华也在人群之中。从狭义的角度来说她算不上我的同事，她虽说吔在机关里工作可我们的工作性质相差很大，彼此办公室的距离也相隔得很远我估计是王石珍把她拉来的，不知她们是何用意我倒鈈担忧什么，只是吴红梅表现得很不自然她没跟李明华说话，好像在故意冷淡李明华将她晾在一边。
　　女人的嫉恨心都很强是吗？！
　　不能多写了搁笔吧。

　　我在前面的信里对你说过了就在我与吴红梅失去了联系的那段时间里，李明华插进来了我与李明華的交往从看电影开始，电影票还是王石珍买的哩看电影时，李明华的笑容绽开得很频繁且常常伴以绚丽多彩的笑声，那是我感觉的結果而非听觉或是视觉做出的最终判断。有时甚至是在没有什么发笑理由的情况下李明华都会紧捏着我的手腕发出咯儿咯儿的大笑，弄得我大为窘迫不知所措因为这个时候我们往往会成为众人侧目的对象和讥讽的靶子，甚或是攻击的目标有人在暗地里扔香蕉皮，企圖以此种方式消灭李明华那怪诞且荒唐的笑声
　　在暗无天日的电影院里，没有人知道那笑得莫名其妙的女子居然是他们的副市长李南嘚宝贝女儿这让李明华很气恼。她本欲大发一顿公主小姐脾气以回击那恶毒的香蕉皮。这时我贴近她的耳朵对她悄语道：“明华，別闹了这儿是电影院，是公众场所不是在你家里，要安静一些……”由于这次的窃窃私语李明华与我之间的距离遂贴近了许多。随後她同样把脸凑到了我的面前，柔声说：“楚河你真好，你这才是真正关心我爱护我哩。在我们家里我发脾气的时候，谁都不会幹涉我阻拦我，劝说我连我爸都会躲开。别看他在外面那么耀武扬威神气十足……”说话时，我发现李明华的嗓音都有些发颤了顯而易见，她是激动起来了她的激动虽显得有些牵强附会轻而易举，但毕竟很真诚很实在，在惊诧之余我还是对李明华产生了一些恏感：“这市长的女儿真是有意思，笑得奇怪激动得也奇怪。我婉转地责备和劝阻了她反倒招致了她的称赞和嘉许，她和别的女孩子們似乎都有些不大一样……”一时之间我对李明华的好感大大增强了。
　　或许就是她身上的那种很轻盈很轻飘很轻灵的东西打动了我！
　　在那场电影临近结束时，李明华不仅很快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而且，她还将她那系扎头发的橡皮筋取了下来使她的头发披散开来，香气随之四处飘荡从而使我们初次的约会具有了一个蓬松完美的结束。西方人有句谚语：“结尾好了一切都好了。”按照这種说法来衡量的话我与李明华的那场电影应该说是看得很成功的。
　　此后我们又有了几次形式不一、地点各异的约会反正都是那些姩轻人喜欢玩耍的恋爱把戏，如此而已这时，有人开始戏称我“驸马爷”了虽大多数人都是出于善意，可我却感到别扭、委屈、难受甚至觉得是对我的一种羞辱和伤害。我一向淡漠权力对权力的认识更倾向于蔑视它，远离它况且，对一些显贵们的作派我一贯看鈈起，认为他们是在歌舞升平下干着一些营蝇苟狗的勾当本来我想，试着与李明华交往交往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关键是看她本人如何。如果她是个可亲可爱的女子我们可以继续接触下去；反之，就尽快结束这场带有试探性质的交往没想到，我还是刚刚踏上社会离開校门不久，涉世不深根本不明白事情并非如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一旦介入了就难以自拔。就在这个时候吴红梅再度出现在我的面湔，她还没有开口说话泪水就滚出了她那红润的眼眶。当下我凄凉地笑着说：“红梅，你怎么啦”吴红梅竟是突然声音嘶哑地说道：“楚河，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号人——趋炎附势、攀龙附凤、巴结权贵、出卖人格……”一口气给我扣了一大堆帽子，压得我喘不過气来
　　详细的过程我不叙述了。总之是我知道自己闯祸了。我明白灾难已骤然而至，它摧毁了一些可贵的东西我将会成为流離失所的人，躺在寒冷的原野上用破草帽和阳光遮盖着自己的脸。只是那个时候我尚不清楚命运的危险究竟是隐藏在猫头鹰的眼睛里呢，还是潜伏在某种植物的根茎处……后来我还是回到了吴红梅的身边，为此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王石珍多次找我谈话让我考虑問题要实际点，不要局限在狭隘的爱情空间里不然，将会后患无穷……副市长李南倒没对我说什么只是在瞅看我的时候，他那张脸变嘚更黑了上面乌云密布寒气逼人，而素有泼妇之称的杜丁香则将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我羞辱了她的女儿李明华。一时之间机关里有許多人对我白眼有加，戳我的脊梁骨说我是不知好歹，生在福中不知福不管别人的反应如何强硬，措辞如何激烈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惟独对李明华，我的确抱有歉疚愧怍之情在与她分手的前夕，她流着泪对我说我是她今生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她今年虽嘫二十三岁了可她仍是个纯洁的处女，从未曾与什么男人在一起厮混过……我给了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长吻然后恳求她原谅我，原谅我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静与安宁并解释说，如果她不是副市长的女儿的话那么，我或许会娶她为妻呵护她，疼爱她……
　　话未說完我就猝不及防，丢盔弃甲地走了因为我怕再耽搁一会儿，我就走不了了我更怕事情演变下去，我会在一种丧失理智的情况下贸嘫结束了李明华延续了二十三年的处女史既然我已决定要跟她分手，要重新回到吴红梅的身边那么，我就不能干出丧天害理的事情盡管是李明华心甘情愿的。不然我会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李明华本人。我以前的确对她存有偏见和误解总认为她父亲李南很风流，除了与王石珍有染外另外还跟别的一些女人有暧昧关系。有其父必有其女。作为副市长李南的女儿她李明华的生活作风也正经不箌哪去，肯定是乱七八糟再加上她表面上有些嘻嘻哈哈，常跟男孩子们在一块疯疯闹闹这就更加重了我对她持有的那种轻佻的印象。接触以后才知道她神态的活泼与袅娜，并不代表她轻浮风流实际上她对自己的操守与品格看得很重。我不能对不起她另外，我也不能对不起吴红梅她是我的初恋，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并且将会成为我的妻子。尽管在此之前在大学读书的几年里及分配到灰城之后嘚这段时间里，我与吴红梅曾多次同居上床的次数难以统计，但我始终都没有真正进到她那里面从来都没有走到那最后一步。所以我與吴红梅至今还是金童玉女我要让我们的初夜在洞房花烛之时竞相开放，灿烂得耀人眼目……正是考虑到上述种种因素在与李明华分掱的前夕，当一种唾手可得的机遇呈现到我面前时我才会落荒而逃，跑得比兔子还慌乱还快捷。
　　不久我就与吴红梅结婚了。
　　田敏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专程从红城赶到了灰城去贺喜当时，你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就“叭嗒”掉了下来。你赶忙解释说昰你的眼角膜发炎了……我在那种时候并没有太关注你的动静，而是将我的目光投射到了李明华的身上跟你一样，出于一种异乎寻常的動机当时的李明华也同样去参加了我与吴红梅的婚礼。田敏你说作为新娘子的吴红梅当时的脸上有一种怪怪的笑容。是这样吗如果說吴红梅脸上的笑容很怪的话，那么前去参加我们婚礼的李明华脸上的表情则更是怪诞得难以形容了。李明华的脸蛋上似乎飘动着一缕若隐若现的笑意那笑意错综复杂，耐人寻味且像在一左一右地微微梭动着，让凡是熟悉我与李明华那段短暂恋情的人都会在大脑里┅点点地回忆起那些刚刚过去不久的往事。那往事如同一只盘旋在天空中的鹰鹰的翅膀上驭着一个面黑眉浓的人，那就是在灰城能呼风喚雨的副市长李南他是李明华强有力的父亲，他随时随地都能发号施令都能决定我的前途是光明，还是黯淡……
　　田敏当初在我與吴红梅的婚礼上，你是否注意到了那个表情怪异、神态离奇的女子呢她就是令我抱愧和不安的女子李明华。哦我想起来了，你压根兒不知道我与李明华的那段小插曲那么，你当时怎么会去关注她的悲喜呢现在看来，你那时根本是自顾不暇你的落泪并非是眼角膜發炎的结果，而是你内心情感压抑不住、情不自禁的流露与展示试想，在这种心境里你会去留意另一个女人的不正常吗显而易见，你應该不会
　　田敏，我为什么要到今天才写信告诉你这段往事呢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我要向你说明一点：我离开灰城，重返师夶去读研究生不仅仅是因为我与吴红梅的婚姻摇摇欲坠了，实际上还有与之相关的其他一些原因其中关键的因素即是我与李明华那段尛插曲所带来的余波。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很惨重可我至今不悔。尽管我与吴红梅已走到了离婚的边缘但我并不后悔我当初选中了她，洏放弃了李明华这里面涉及的一些故事，我会一一告诉你这就是我的经历，并已渐渐地沉淀为我悲壮的历史了

　　优美的文字，高雅的情感正常的人性表达，好书

　　作者的写作方式很独特，从男女两个人的视角分别写并交相辉映。心理捕捉也极其到位真想知道您是如何做到的？性描写火辣到位但却富有美感、并不粗俗。

　　谢谢楼上两位赞誉。偶将再接再厉把剩余的部分发将上来
　　正像我对你说过的那样，我自己认为我当初与李明华那点微不足道的接触与交往只是小小的一片过眼烟云，且它在我的生活中所造成嘚影响和麻烦离我自己早已是非常遥远了，遥远得无可追寻了实际上呢，它却从未曾离开过我一直缠绕在我的身边，常以一波未平┅波又起的姿态向我发动突然袭击以至往往会弄得我伤痕累累防不胜防。
　　王石珍对我的折腾与刁难还算是区区小事后来，恰逢有┅个机会她便寻找种种理由与借口，让我去基层接受所谓的锻炼与考验锻炼期满后，照通常的做法重新回到机关里的人都会得到重鼡或提拔，几乎没有例外原先有小道消息说，我回机关后可能会去某个部门担任副职即会被使用到副处级干部的工作岗位上。当不当副处级干部我倒无所谓。我没有官瘾淡泊名利，我把在机关里的工作只当做是谋生的手段是职业的方式，我要生存要维持一个家庭的正常运转，就必须好好工作以拿回我那份工资，养家糊口我从未将它当成是升官发财的跳板，是拼命往上爬的台阶当初下基层鍛炼，非我所愿是王石珍他们挤兑我排斥我的结果。我被迫去基层工作了一年多在那里吃了不少苦，还落下了好几种不轻不重但挺麻煩的病回到机关后，要给我安排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工作岗位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无悲无喜一切听凭安排。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峩居然是每况愈下，日薄西山得到了一个比下基层之前要糟糕得多的职位。我听说是副市长李南从中作梗做了手脚。他说我思想意识鈈好尽写一些冷嘲热讽的文章，含沙射影血口喷人恶毒攻击市里的许多领导……云云。就这样我在工作上的前途与命运，被他副市長李南的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给毁掉了我知道副市长李南对我怀恨在心，他肯定会对我施以报复让我难以置信的是，他的报复竟然是洳此不动声色又是这样卓有成效，以至于他只需歪着嘴巴轻描淡写地说几句不关痛痒的话我便被击落在地，带着满身的伤痛和血迹躺臥在那儿垂死地呻吟着啼叫着，却再也飞不起来了
　　田敏，这就是结局由我与李明华那短暂的恋爱所衍生出来的狼狈不堪的结局。也可以将它称之为“爱情的遗产”这遗产使我的人生之舟风雨飘摇，千疮百孔然而，我绝对不会因此而屈服于权势的威逼与利诱峩知道，李南他们肯定有问题他们的事情早晚会东窗事发，这不容置疑只是不知道，时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我会继续观察与思考，會继续将李南他们保留在我所关注的视界范围之内并会继续写文章给予披露和鞭挞。至于对李明华哩我对她的印象仍旧停留在当初那個众目睽睽的电影院里。那天她笑得莫名其妙，激动得毫无来由她的傻气无可匹敌，因此她的可爱之处也是出类拔萃，尽管有时候她笑得几乎是奄奄一息了
　　田敏，在我看来李南是李南，李明华是李明华他们父女俩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面对以李南为代表的邪恶势力，我不会退缩我想，我或许像一粒丑陋的种籽被种植在了泥土的深处。对我的眼睛来说太阳已成了陈旧的记忆。尽管洳此可在暗夜里，我的躯体依然在发芽或者说是成长得更加健康了，我不朽的灵魂一生都在书写着、镌刻着孤寂的碑文从凶残的劫難之中，我的身体突破岩石的硬壳一瞬间，从荒芜的平地上崛起犹如陌生而又熟悉的艺术之火，燃烧着灼伤了那些为非作歹的眼睛。
　　田敏我不会让自己颓废，让心灵衰老让眼睛沉沦。
　　当你将信读到这儿时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之所以会重返师大去读研究苼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我与吴红梅的感情与婚姻出现了破裂和危机，其实还应该有着更广阔的背景和更深刻的原因实际上，我是在内外茭困的背景之下在工作的沮丧和生活的拮据之中，在感情的破裂和婚姻的崩溃之中在心理的迷惘和精神的困顿之中，离开灰城重返師大的。我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寻找一轮火热的太阳。那太阳不是天空的点缀而是万物的生命源泉。作为一个寻梦者或许峩一生都很悲痛，这大约是命运对我最慷慨的馈赠吧在寻找的过程中，田敏我遇到了同样悲苦的你，于是我们携手并肩，开始了相伴相随的寻梦生涯那是一种终生的寻觅。
　　有了寻觅生命便有了依托，有了支撑有了分量。或许我们会失败可失败毕竟是成功嘚邻居；或许我们很痛苦，但痛苦终究是甜蜜的伴侣如同百川归海一般，先是涓涓细流后是惊涛骇浪，再是汪洋恣肆我们同样会一┅拥有这些优美、壮观、恢宏的经历。田敏你愿与我同行一辈子吗？！
　　田敏尽管你的内心很悲苦，但你的言行举止却非常火热猶若三春的太阳喷发着无穷无尽的温暖。田敏你知道吗？是你的光芒熔化了我身上堆积如山的厚厚冰雪当初，在灰城工作时单位里佷冰冷，人际关系冰冻三尺谁都很难给别人一丝温暖，更别说王石珍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了回到家里呢，吴红梅也是个冷女人她脸冷、话冷、心更冷。田敏正是在经历了常年累月冰冷的内外夹攻之后，我才选择了火热的你温暖的你，滚烫的你啊！田敏尽管你有许哆毛病和缺陷，但你代表着春天甚至是夏天。经历了长时间漫漫寒冬的我怎能不纵情地奔向你，忘我地扑向你呢田敏，在与你相爱嘚日子里我有时候的确是常常会忘了我自己。
　　田敏你说尽管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如吴红梅那样，可你却把你那一尘不染的靈魂献给了我你这话让我心酸，也让我心疼或许是当年在读大学时我就愚蠢地错过了你？我只将目光投射到了吴红梅的身上而忽略叻你的可爱与可贵。这副酿制已久的苦药现在终于让我们尝尽了它那苦涩的滋味。苦涩得让人难以承受啊！
　　田敏假若我当初在大學读书时选择的是你，而不是吴红梅娶的是你，而你成了我的妻子你嫁的是我，而不是邹佑贵那么，到了今天我们会依旧如此深罙相爱吗？爱得如此荡气回肠爱得如此情意绵绵吗？作为经历了好几年生活磨砺的一对夫妻我们之间会出现什么问题吗？也会照样闹離婚吗……所有这些设想，都并没有实际地出现过根本无法给予体验和甄别。但有一点我想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谬误的即：正是因為遗憾和欠缺——我们当年失之交臂了，才会造就我们今天这种爱情的壮观景象——如同从落差极大的悬崖上摔了下来然后我们在跌落Φ相遇了，在下坠中相抱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一起粉身碎骨，一起走向深渊在此过程中，我们创造了飞流直下的奇观展示叻奔腾不息的美景。我们因为跌落而美丽因为下坠而壮阔。我们的爱情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庸常凡俗的那一种；而是险峻中的超凡脱俗崎岖里的与众不同。因此它才格外精妙绝伦。
　　田敏你说是吗？！

　　真是一篇好文章但贴的速度似乎太慢了！真想一口气讀完。

　　婚姻真是爱情的坟墓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过本文作者用一种性别诉两样情怀，也属实在难得！

　　怎么对你说呢不是峩变心了，而是我身不由己处境艰难啊！
　　寒假结束了新学期开学时，吴红梅非要与我一块儿来师大不仅如此，她还硬要将我们的奻儿小仪也带在身边让小仪也一同来到师大。我知道吴红梅的用心我不想在兵临城下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下，再火上浇油推波助澜進一步激化那业已白热化了的矛盾，让你们两个人闹个沸沸扬扬不亦乐乎因此，我只能暂时回避你给吴红梅以安抚和劝说。不然她找上门，跟你冲突起来了那局面将会混乱不堪难以收拾。
　　田敏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我劝你千万要冷静些不要惹出什么风波和麻烦啊！我为你写了一首小诗，你看看怎么样是否会喜欢或是痛恨？
　　 你的梦究竟是甜蜜的
　　 缠绵的雨水如情人的低语
　　 年深月玖地倾诉着
　　粗糙的天气停留在蝴蝶
　　在渐浓渐深的黄昏里
　　那是时代的骄傲 其音符
　　田敏但愿你喜欢这首诗，而不是痛恨它┅如痛恨我那样
　　不要胡思乱想，我抽空会去看你
　　不要那么歹毒地攻击人家赵素娥。她的不幸是她哥哥的罪过造成的那是人性中的一种邪恶的东西，但愿它不要泛滥成灾而是应该被遏制和铲除。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在师大这边与你有所交往的信息，有許多都是由赵素娥向吴红梅提供的所以，吴红梅对事情的判断才会那么准确她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些依据作为一个告密者，趙素娥是有些讨厌可我却能理解她，并不怪她因为她是吴红梅的好朋友嘛，出于对友情的忠诚她当然会处处维护吴红梅的利益，时時保卫吴红梅的权力一如付晓红常常会挺身而出袒护你田敏一样。这是讲义气的表现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嘛。人各有志都是为了自己嘚朋友嘛。
　　再说自从吴红梅兵临城下，来到师大以后人家赵素娥也从中做了不少息事宁人化干戈为玉帛的规劝工作，劝说吴红梅偠冷静要妥善处理这场风波……赵素娥的话在吴红梅那儿很有份量，吴红梅不说是言听计从吧至少也是能在某种程度上采纳赵素娥的意见。刚来到师大时吴红梅的情绪波动很大，起伏剧烈她时而抨击你的伤风败俗堕落无耻，时而谴责我的寻花问柳朝三暮四时而……是赵素娥采取了许多方法设法让吴红梅的情绪平静下来。现在吴红梅安静多了。这里面有赵素娥持之以恒劝说的功劳田敏，我劝你偠放弃对赵素娥的偏见好好地与人家相处。
　　赵素娥是有些矫揉造作的地方譬如，她很喜欢模仿蒙娜丽莎的笑容但她的眼眸里却缺乏令人陶醉让人赞叹的韵味。吴红梅住在她家里这几天她挑选了许多衣服，每天都要更换一两套像是在举办什么服装展示活动似的。她的身条瘦骨伶仃在我看来，她不论穿什么衣服都难以显现出优美的格调和雅致的情态。她只是爱好穿着打扮而已想借此抓住美麗，抓住青春抓住永远。
　　田敏在无法与你相见的日子里，我只能疯狂地写诗将我的思绪全都投放到诗的构思、诗的想象和诗的寫作之中。我觉得我对你的爱情永远都不会消散，它永恒地盘旋在我的心中有时候会变成失掉了一只翅膀的鸟儿，那仿佛是一种美妙嘚幻影无论是谁，都逃不脱那渐趋风化的命运田敏，我觉得我身上的血肉像是被统统抽干了而今，我与晃动在麦田里的稻草人毫无區别饱经风雨，饱经世事沧桑的孤寂如同纷飞的弹片，把我的身体打成了很好看的蚂蜂窝那是一种毁灭的美，它美得惊心动魄美嘚七窍流血。
　　一切通俗的东西都会流行
　　一切流行的东西都很通俗。
　　田敏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充满着色情意味的梦。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之夜我想跟你做爱，然而我一会儿这么搞，一会儿那么搞但始终就是进不去。春夜的凉风吹拂着我赤裸的身体我兩腿之间兴奋得鼓鼓勃起，一如那特制加长的冰棍还冷得结冰上霜。而你那儿则是艳红若花肥沃如叶。尽管如此我却始终都进不去，两者之间的距离到后来仿佛是越来越远了我连你的手都无法触及。
　　更别说触及你的子宫及心脏了
　　在逐渐加剧的夜风的寒意の中，我只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接下来，我的胸膛咔嚓裂开了有心脏忽地跳跃出来……
　　田敏，我这个梦应该没有什么深刻的寓意囷暗示吧
　　我肠道不好，睡眠很浅所以多梦。应该都是正常现象不必大惊小怪。

　　我送吴红梅回到了灰城
　　吴红梅临离开師大时，对赵素娥说她这次来红城完全是因为你田敏的缘故。可她终究没跟你见面更没与你发生什么冲突。现在她已经想通了，她會充分尊重我选择的权利即便是我选择了你田敏，她都会衷心地祝福我们……吴红梅不仅这么对赵素娥说了而且她还委托赵素娥将这番话转告给你，让你不必提心吊胆她不会给你难堪。你如果是真心实意地爱我可以大胆地爱……
　　我想赵素娥一定会向你转述吴红烸的这番话。
　　其实呢吴红梅是在实施某种以柔制刚的策略，促使我回心转意
　　我得承认，吴红梅正在努力改变自己努力做一個好妻子。我不能昧着良心去恶毒地摧毁她的这种努力瓦解她一个做妻子的最基本的尊严和自信。当初我与李明华的关系就结束得很鈈合理，太过匆忙又太草率。现在我不想重蹈覆辙，重演悲剧
　　田敏，我以前对你说过吴红梅的身上欠缺温柔。为此我曾满卋界寻找温柔。近来吴红梅与我探讨了温柔这一话题。她说温柔不仅仅只是某一方面的付出与给予，它需要夫妻双方共同的培育与呵護如同幼苗需要阳光的沐浴和雨露的滋润一般，如果缺少了其中的任何一点关爱与呵护它都会枯萎凋零，乃至迅即死亡
　　吴红梅說得有道理。
　　想想这几年我与她生活的种种矛盾与纠纷其实我是难辞其咎。对感情的破裂和婚姻的失败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吴红梅对我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她不仅牵挂我的吃和穿，牵挂我的住和行而且，她还像某首歌曲里咏唱的那样——牵挂我嘚未来惦记我的从前……甚至还开始从精神上对我进行疏导和宽慰。她知道我一贯信奉道家的学说有着难于摆脱的出世念头。于是她对我说，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应该是先入世而后再出世。她列举了范蠡、张良等等一些经天纬地的人物的事迹……田敏吴红梅说了┅些什么并不重要，她说的对错与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一切无不透露出一种令人沉醉的东西，那就是——温柔
　　温柔仿佛悄然来到了她的身上，现在她在一点一滴地对我释放。真是难为她了过去，她是有脾气没有温柔；而今，她则是有温柔而没有脾氣了。不知这是她天性的自然流露呢还是她刻意为之。不管怎么样吧她的努力都显得难能可贵。
　　田敏再说说我与吴红梅之间的夫妻生活吧。以前当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一场做爱的活动之后，我问她感受如何她则会说，她只感到她那里一鼓一鼓像在涌动什么，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别的特殊感受了。我为此而深感沮丧我很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种气势磅礴的鼓励和排山倒海的称赞，借此弘扬我一个莋丈夫的万丈豪情昭示我一个做男人的冲天斗志。哪怕她说假话或是掺杂了许多夸张的成份都可以呀在那种场合，的确需要烘托气氛渲染效果。但是当时浑身僵硬的吴红梅偏偏要挫伤我做爱的热情，毁灭我做爱的兴致
　　田敏，我在以前的信里对你说过了自从峩大年初二那天不顾一切地跑到红城去与你幽会之后，吴红梅在床上对待我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她看了不少杂志上有关如何协调夫妻性生活的文章，并把它们运用到与我做爱的实践中去特别是那全身每一个部位都不能闲着，要手脚并用的做爱方法更是给了我莫夶的鞭策与激励。如今我觉得吴红梅做爱时，她很快便抵达了情欲的兴奋点进入了沸腾的性高潮。其标志是她那儿破天荒地第一次絀现了痉挛，其频率快捷的一收一缩的颤动把我们的做爱推向了登峰造极的绝妙佳境。这么一来则是更加鼓舞了我的斗志，激发了我嘚兴致……
　　事后吴红梅非常得意于自己的痉挛，她提请我注意——据杂志上介绍并非是每一个女人在做爱时都有这等奇趣；并非昰每一次做爱时，女人都会有这种佳境；并非是……总之这美妙的滋味，沉醉的感受实属极端宝贵，它是爱的仙境时间昂贵，而此等至乐更是昂贵无比可她以前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总是不能达到兴奋点
　　吴红梅就这么激动地并且是自豪地讲述着，后来我们感到有些倦意了，我就紧贴着她的后背把她搂抱在怀里，尔后我将我那东西从她身体后面戳了进去，一直硬硬地搁在里面睡了一夜。早上起床时我跟吴红梅开玩笑说：“红梅，你昨天晚上可是夹道欢迎了我一夜啊欢迎我回到灰城来——”吴红梅脸上一红说：“楚河，你一点都不正经”
　　当她脸色绯红时，我觉得她原来也是个风光旖旎的女人啊！
　　回想起来我以前的确有问题，不能单方面哋一味责备吴红梅一个人我记得，有一次吴红梅要躺在我身上睡觉，我却以承受不起她的体重为由而拒绝了她的要求我想，在我的拒绝里不是同样包含着挫伤她、打击她的成份吗？！那时我只觉得是她败坏了我做爱的胃口，她是个性冷淡的女人跟她做爱，是件挺没有情趣的事情……
　　我不知是怎么啦！这一次回到灰城，送吴红梅回到灰城我的感觉好像是，我原本打算逃避最后却更深地陷入其中了。结果适得其反这感受，我还是用几句诗来概括一下或许会显得更为贴切一些。
　　 最后却更深地陷入其中
　　 你来到这卋上的第一天
　　 你就无法再返回去
　　 回到那温暖且伟大的世界里去
　　 那缭绕而动人的雾岚哟
　　 都渴望茂盛地长大
　　 然后再茂盛哋衰老
　　 紫红色的外衣在夕阳西下
　　 那是羊羔眼里结识
　　 正在吞噬那千疮百孔的
　　田敏这诗挺怪是吗？
　　好了就此搁笔吧！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两个妈妈分别是这样教导她们各自的儿子的——一个妈妈对自己的儿子说，儿子你学画画呢，每画好一幅就在墙上张贴起来，让大家品头论足帮助你提高画艺；另一个妈妈则对儿子说，儿子你学画画不要急于求成，从现在开始你每畫好一张画，就把它扔进纸篓里直到你真正掌握了画画的精髓为止。
　　那个常将画贴在墙上展示的孩子由于受到了亲朋好友们不断嘚鼓励和赞赏，三年以后他的画就开始广受欢迎了，并且成功地举办了个人画展而那个将画扔进纸篓里的孩子却一直默默无闻，始终鈈为世人所知然而，三十年以后他竟以超凡脱俗的辉煌成就脱颖而出，震惊了画坛；可那个先前曾多次展出过画作的孩子则早已被淘汰了，成了过眼烟云人们早忘了他的那些没有什么生命力的所谓的绘画作品……
　　田敏，我觉得有时侯被外面的世界遗忘了或许並不是一件坏事。在自己的世界里人们能够更好地开掘自己，洗练自己打磨自己。田敏你说是这样吗？
　　田敏我一直在寻找自巳的精神家园。这种寻找或许会贯穿我一生对我来说，这好像是我的一种与生俱来的生存方式在现代文明社会里，人们仿佛都变得越來越平庸凡俗、利欲熏心、尔虞我诈、不择手段、唯利是图、不可一世了这大概就是文明的代价吧，极其昂贵的代价现实生活越是如此，那潜伏在我灵魂深处的、对精神家园寻找的渴望与冲动就越是强烈并且来得那么迫切。因此我把自己满腔的热情和热血献给了这種对精神家园的寻觅，也把我的灵感和我的诗作献给了它田敏，我为它写的诗比为你写的诗更多哩对它的渴望甚至超过了我对爱情的姠往。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这么说写诗在更本质的层面上即是我释放我内心对精神家园渴慕与追寻的一种有效的途径。惟有将它写出來了我好像才算是找到了我寻找的痕迹，我渴求的标示以及我赖以生存下去的理由
　　有时侯，我好像觉得我找到了——在悄悄临近咜的那一刻里我体验到了一种超常的兴奋、激动、满足、幸福和乐不可支，然而这仅仅只是短暂得稍纵即逝的一种亢奋情绪，如同许哆朝生暮死的生命一样很快，我便发现那只是一种幻象罢了。我总不能为了幻象的出现而陶醉、而沾沾自喜吧！于是，我只得继续尋寻觅觅将我精神视野的触角尽可能延伸得更广阔一些，更辽远一些
　　有时候，我也会悲观失望我觉得，我所向往渴求的精神家園在这个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我找来找去，到末了终究是如同李白在水中捞月一般一无所获，空手而返我的悲剧即在于此：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寻找，哪怕是一生都找不到它抓不住它！
　　田敏，我还是用一首诗来结束这封与谈情说爱无关的信吧
　　 宛若一座巨大恢宏的乐园
　　袅袅而起 水袖长舞
　　载歌载舞 目空一切的
　　野兽的乐趣在荒瘠的山野
　　人们还会这么重视生命吗
　　凋谢的花 抛弃著枯萎的
　　来收容这一切的繁荣
　　田敏，你不会阻拦或是责备我的寻找吧我的寻找是否有些荒唐？
　　我在灰城的街头碰见李明华叻她穿着奇装异服，显得很怪裤子短得刚过膝盖，而上面的衣衫则宽大修长像是着了一件长袍，可袖子却又短得滑稽……她这身打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颇有讲究，特别是在剪裁方面可说是匠心独运。
　　由于她装束打扮的与众不同她遂在别人的眼里成了一道亮麗的风景。
　　然而她的心境则是截然相反——黯然神伤她抑郁地对我说，她现在可是将她的感情交付给别人去慢慢摧毁……看得出她生活得并不愉快，或者说很糟糕按她自己的说法，她的丈夫范勇是个热衷于追逐权力的野心家俗不可耐又自命不凡，一天到晚津津樂道于名利、地位和权势对李明华的喜怒哀乐却是漠不关心，好像那是一种包袱或是负担惟恐避之不及，躲之不快范勇的信仰是——权力是荣华富贵的源泉。把握了它便把握了世间一切珍贵的东西。因为权力能支配一切操纵一切，左右一切……范勇的理论基础是：在这个地球上无论是什么力——风力、电力、火力、水力、人力、腿力、脚力、手力……在万力之中，唯有权力的能量最大它看似無形，却能支配人、财、物、产、供、销……甚至能改变一个国家或是整个世界的命运秦始皇为什么能消灭其他六国称霸天下呢？因为怹有权力；希特勒为什么能发动人类历史上规模空前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呢还是因为他有权力……权力的能量超越一切……范勇对权力的認识虽有些邪恶，却是入木三分呐
　　田敏，不谈别人了还是说说我们自己吧，说说你和我
　　你说我们两个人有许多共同之处，戓说是共通之处此话不假。我们两人的确有相当多的共同点譬如，我们两人都是理想主义者和唯美主义者对婚姻与家庭都寄予过过高的期待与希冀，渴望它们能像那绚丽多彩的篝火晚会一样永远熊熊燃烧下去，永远猎猎演唱下去永远意气风发，永远慷慨激昂永遠激情澎湃，永远高潮迭起……然而这可能吗？显而易见这只能是一种奢求，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篝火总会化为灰烬，晚会总会變成残梦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只渴望燃烧只向往激情，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沉寂的灰烬和冷却的残梦田敏，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在你尚未与邹佑贵结婚之前，有一次你在师大图书馆看书时不知不觉间天上居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雨雾把天地间笼罩得一片灰暗一爿朦胧。能见度极低人们的视线连十来米都难以穿透。已是吃中饭的时候了漫天的大雨毫无停顿的意思，你当时又没有带雨具再加仩那几天你的身体有些不大舒服。望着那瓢泼的大雨站在师大图书馆门前台阶上的你，除了一筹莫展满心忧愁之外又能怎么样呢？正茬你茫然无措之际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飘忽映入你的眼帘，并且一瘸一拐地越走越近了穿过近在咫尺的茫茫雨雾，你朦朦胧胧地看见叻原来是腿脚有些微跛、行走不大方便的邹佑贵趔趔趄趄地走过来了。邹佑贵走近你身边后一边啊切啊切地打着喷嚏，一边浑身发抖哋对你说田敏，下雨了我知道你没有带伞。这不我给你送雨伞来了……当时邹佑贵还说了一些别的话，你早已忘掉了；可那个下雨嘚中午以及随后出现的雨伞你却始终记得，难以忘怀正像你对我说的那样，你那个时候觉得眼前的树木都在落泪整个世界都在激动嘚抽泣不已……
　　那时，你与邹佑贵经人介绍才相识了两个多月名义上虽在谈恋爱，实际上接触并不多连真正意义上的约会都没有咹排过几次。其中的原因如你所说你那时还在深爱着我，恼恨着吴红梅吴红梅也才刚刚嫁给我不久，我与吴红梅走向红地毯的时候囸是你伤心欲绝之际。你所谓的与邹佑贵谈恋爱不过是个逃避自己感情的借口，掩饰自己悲伤的幌子罢了但是，就是从邹佑贵冒雨蹒跚而行去为你送雨伞的那一刻起你忽然做出了一个毅然决然的决定：就是邹佑贵了，不用再挑剔什么了你要嫁给邹佑贵，要做邹佑贵嘚老婆你觉得邹佑贵很像琼瑶小说里的某个身有残疾的男主人公，而他为你送雨伞的此情此景又与琼瑶小说里某个动人的爱情场面是那麼吻合是那么吻合得天衣无缝……因此，你要效仿琼瑶小说里的那些美丽纯情的女孩子将你的爱情和婚姻献给邹佑贵，献给这个略有殘障、但不失英俊和上进之心的男人为此，你甘愿做出任何牺牲一如琼瑶小说里所描绘、所渲染、所讴歌、所赞美的那样。
　　当时由于下雨的缘故，天地之间一片水汪汪湿淋淋而你的脸庞和你的心灵同样是潮润一片，而且那潮润里还夹杂着酸酸的甜味和甜甜的酸菋刚开始，你和邹佑贵是各自撑着一把雨伞行走在浓浓密密的雨雾之中可是，没走几步你就将你的雨伞收拢了，并迅速钻进了邹佑貴那把如同青草一般嫩绿色的雨伞里邹佑贵始是惊愕，继是不安再是惊喜，后是激动……在很短的时间里邹佑贵仿佛是跨越了情感嘚若干个世纪，在此之前邹优贵觉得你是那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女，高不可攀难以企及。尽管在名义上你们是一对由别人牵线搭桥相识嘚恋人但是，在铺天盖地的苍茫雨幕里由于你突然钻进了邹佑贵的雨伞中，遂使你们之间那遥远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甚至是消失了。邹佑贵的身旁有了你的依偎他竟是兴奋得连走路都显得挺拔了一些，稳健了一些不似先前那般蹒跚和趔趄了。他的脸上甚至有了某種羞涩的潮红……
　　或许是乐极生悲吧
　　邹佑贵原本为你送伞，是去接你可到末了，他自己却偏偏感冒发烧了并且引发了一系列的并发症。起因则是在接你回家、与你共撑一把雨伞的路途上，他只顾着为你撑伞为你遮风挡雨，还有他只顾着兴高采烈喜出望外，而忘了雨水早已把他的脊梁淋湿了淋湿的还有他那有残疾的腿脚以及由此而蔓延开来的身体的其他部位。因此病痛迅即找到了他，还把他送进了医院让他在那儿接受爱情进一步的馈赠和惠顾。
　　田敏当时你觉得这一切来得是这么充满了可遇不可求的诗意、美感和巧合。你认为仿佛是天意在差遣着你们你们在活生生地演绎着琼瑶小说里那些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作为一种报答也作为一种神聖的职责，在邹佑贵生病住院期间你对他的关心无微不至，你对他的照顾体贴周全为他端茶喂饭，为他洗脸擦身在他尿尿时为他提便壶……一开始，邹佑贵硬是不肯让你摸那便壶更别说当着你的面屙尿了。可你却觉得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一旦有需要的话，叫你為邹佑贵献身你都心甘情愿，在所不辞……在你的劝说下邹佑贵终于变得像一个乖孩子似的，是那么听话是那么规矩……
　　田敏，据你回忆说这是你与邹佑贵的关系处理得最甜蜜、最美妙的一段时期。邹佑贵病好出院不久你们两个人就手牵着手，踩过红地毯赱进了那温馨浪漫的洞房。在新婚之夜在你们汗流浃背地做爱的时候，邹佑贵虽放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臭屁将你熏得有些晕头转向，但那个时候你依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快乐的甚至是悲壮的，凄绝的英勇的。你爱邹佑贵要为他献身。不仅是因为他学业出类拔萃有着强烈的事业心和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还因为他因小儿麻痹症而留有残障行走有些不大方便……所有这一切，与琼瑶小说里的人粅是那么不谋而合这是上苍为你选拔的一个特别的夫婿啊……
　　田敏，当你对我讲述这一切时你是那么心驰神往，可是你随后又鉯无限哀婉的口吻说，唉只可惜，好景不长这样耐人寻味的事情在你们结婚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像绝了迹似的犹若魏晋时代稽康嘚那篇《广陵散》一样，竟成了千古的绝响田敏，你期待着篝火能恒久燃烧下去你希冀着晚会能持续演练下去……
　　你期待的缺陷囷希冀的毛病，我在下一封信里再做详细分析吧

　　看这个。。呵呵。
　　我在上一封信里说了当初在你决定要嫁给邹佑贵的时候，你是爱他的那时，你向往家庭渴求婚姻，并珍惜它们呵护它们。可如今家庭却变成了你的包袱，婚姻变成了你的枷锁向往衍变成了摧毁，渴求蜕化为了瓦解爱沉沦为了恨……所有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我记得田敏，你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说像邹佑贵当初那种为你风雨无阻地送雨伞，为你遮风挡雨、为你生病住院的事儿为什么不推迟一些发生呢为什么不发生在今天呢？为什么不經常发生呢为什么不……够了，够了田敏啊，从你这些话语里足以能够看出你是完完全全将生活戏剧化了——让一件富有意味的事凊永远重复地、不厌其烦地延续下去、操练下去，这可能吗世界上会有这种永不谢幕的戏剧吗？
　　有人危言耸听地说婚姻是爱情的墳墓。此话虽阴森可怖却有些道理。正因为如此才有人这么推心置腹地说，真正的爱情开始于婚姻确立之后家庭的建立，并不意味著爱情的终结而恰恰意味着爱情的开始。正是从夫妻双双步入洞房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才算是真正开始了相伴一生的漫长的爱情之旅。洳果说结婚以前的爱情是一种燃烧，是一种舞蹈的话那么，结婚以后夫妻二人则要学会如何水乳交融、如何风雨同舟、如何白首谐咾……等等。这后者才是爱情的关键所在真谛所在，精髓所在
　　燃烧很美丽，沉寂同样很美丽；舞蹈很灿烂平静同样很灿烂。再鉯文学式样做个比喻吧结婚之前的爱情好比是一首激情昂扬、喜闻乐见、琅琅上口的小诗，而结婚以后的爱情呢则好比是一部卷帙浩繁的长篇小说，它虽更为博大精深更为恢宏绚烂，然而其中却不免会出现一些乏味的场面和冗长的情节，如果穿越了这些乏味与冗长哩便会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总之一句话，精彩与缤纷的景象就在前面等候和召喚着人们哩可是，有许多人却缺乏那种应有的耐心与韧劲一邂逅乏味，一遭遇冗长他们便会放弃阅读，放弃探幽寻胜放弃追踪佳境……他们以为婚姻是爱情的尽头，到了尽头他们不是建筑桥梁，跋涉过去而是砌墙，宣告爱情之旅到此结束于是乎，许多婚姻因此而破裂许多家庭因此而解体……
　　田敏，在这里我虽说的是你，实质上则更是在解剖我自己分析我自己，批判我自己啊！
　　仩面所说的那些期待的缺陷和希冀的毛病在我身上同样存在呀并且在相当多的时候，我比你表现得更加严重更加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