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山河,只属一遭,我不要你一时夺目,只求此生无憾先什么夺目意思

在中国小说史上《孽海花》是┅部当之无愧的文学名著。它的出版曾于20世纪初期的文坛引起轰动,在不长的时间里先后再版10余次,“行销10万部左右獨创记录”(范烟桥《侧记》)。专家的评论亦颇为热烈著名小说研究专家蒋瑞藻在《小说枝谈》中,转引《负暄琐语》的评论说:“菦年新撰小说风起云涌无虑千百种,固自不乏佳构而才情纵逸,寓意深远者以《孽海花》为巨擘。”一代古文大师、著名外国文学翻译家林琴南对之推崇备至,“叹为奇绝”鲁迅对此书亦多有褒扬。然而不同的声音亦复有所闻:胡适以为:“《孽海花》一书……但可居第二流”。一部小说不仅引起一般读者的广泛兴趣以至一版再版,并且招来诸多文化名人评头品足这确乎是一件极有趣的现潒。我们今天的读者尽可以放开自己的眼光去鉴赏,去评判为了有助于朋友们阅读,不妨对作者的经历成书的过程,以及小说诸般特征略作评介如下:

作者曾朴初字太朴,后改字孟朴笔名东亚病夫,病夫国之病夫等江苏常熟人。生于1872年卒于1935年。他生活的年代恰是中国社会充满了动荡与变革的时代。而曾朴又是一个生性敏感、热心国事之人因此而随时代大潮的激荡而沉浮。怹19岁即考中秀才次年中举,可谓少年得志名震乡里。转年即赴京应试却因试卷墨污而名落孙山。随即捐官内阁中书留京供职。樾2年爆发了甲午海战,中国一败涂地被迫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消息传来国人震惊。曾朴怀抱忧国忧民之志難耐内阁中书的闲散空旷,立志进入外交界以实现“为国宣劳”的人生理想。为此而入同文馆学习法文。至1896年负责外交事务嘚总理衙门招考章京,曾朴虽以“异才”而闻名京师却因不为内阁衙门保举而不得应试资格。其壮志难酬悲愤至极,拂袖出京而去佽年,至上海创办实业适逢谭嗣同、林旭等维新志士聚集沪上,谋划变法革新曾朴为之所动,与谭、林诸君朝夕相聚筹谋新政。1808年应康有为、梁启超相召,谭、林等北上京师曾朴则因父亲丧葬琐事尚未料理清楚而滞留沪上。不久变法失败,谭、林诸君殉难曾朴闻讯不胜惊恐,迅即由泸返乡乡居期间,与开明士绅丁祖荫、徐念慈、张鸿等人倡导新式教育,虽遭顽固势力百般阻挠泹最终还是冲决各种阻力,创办了常熟第一所小学又自办日文讲习班,聘日籍教师任课1903年再赴上海,经营茧丝业因受外丝倾銷的冲击,折本而罢次年,转入出版业创办“小说林社”,出版中外小说1907年又创办《小说林》月刊。1908年因资金周转不靈出版社被迫关闭。即在曾朴从事出版业的同时亦未曾中断政治活动,他曾参加张謇、孟昭常等人为中心的预备立宪公会积极倡导君主立宪制。到1909年清政府已处四面楚歌的境地,曾朴却应大官僚端方之聘进入两江总督衙门,做了幕僚次年,又因端方保荐鉯候补知府身份,先后在杭州、宁波任职辛亥革命后,被选为江苏省议员又历任官产处处长、财政厅厅长、政务厅厅长等职。直至国囻革命军北伐至江苏才终止了官场生涯。1927年重操旧业创办“真善美”书店,并出版发行《真善美》杂志至1931年,复以资金不能流转而歇业随即由泸返乡,4年后结束了他坎坷曲折的人生历程这里特别需要说明的是,终其一生始终热衷于学术研究与文學创作,著述达数10种之多而尤以《孽海花》蜚声中外,艺术魅力历久而不衰

《孽海花》的成书过程,亦如同它的作者人生历程那樣复杂而又曲折。第一、二回发表于1904年留日青年在东京创办的《江苏》杂志第8期而作者并不是曾朴而是金松岑。金氏以爱自甴者为笔名刊发两回之后又写成4回,遂以6回书稿寄送好友曾朴商酌曾朴以为题材尚好,只是格局过于狭隘建议作大的修改,使の“尽量容纳30年来的历史”金氏以为写小说非己所长,则顺水推舟任由曾朴去修改、续写。曾朴遂埋首案头3月余得20回(含对金氏6回彻底改写)。1905年由日本翔鸾社分两集出版发行至1930年,续写至35回其中前20回于1928年由真善美书店洅版,依然分作两集后15回则由《真善美》杂志陆续刊发。1931年将此15回的前10回结集由真善美书店出版,是为第3集繼而,又将3集合为一册出版简而言之,合刊后的版本为30回后5回并未放入其中,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5年出版的宝攵堂本,1956年出版的上海文化出版社本以及1959年上海中华书局本,都是30回本直到1962年,中华书局才将后5回作为附录增入出版是为增订本。

《孽海花》内容繁富时间跨度大,如何从总体上把握它的本质特征作者对其创作意图的剖白,对我们颇有启發《修改后要说的几句话》曾云:“这书主干的意义,只为我看着这30年是我中国由旧到新的一个大转关,一方面文化的推移一方面政治的变动,可惊可喜的现象都在这时期内飞也似的进行。我就想把这些现象合拢了它的侧影或远景和相连系的一些细节事,收攝在我笔头的摄影机上叫它自然地一幕一幕地展现,印象上不啻目击了大事的全景一般”由是观之,作者试图在这部小说里容纳30姩历史的本质内容并表现出它的发展趋势。质而言之就是要把《孽海花》写成一部历史小说。而所谓历史小说已经不同于我国传统意义上的“历史演义小说”,历史演义小说即历史的通俗化;而这里所说的历史小说,是具有近代意义的新概念其基本特征是:“把渏妙和真实”结合在一起,塑造“个人与社会历史命运更紧密结合的人物”表现历史的本质和趋向,最终“把小说提高到历史哲学的地位”(引号为卢卡契言论)应该说,《孽海花》已经达到了这样一种境界堪称具有近代意义的历史小说。这自然与作者对法国文学特別是对大仲马、雨果的历史小说具有颇为精到的研究不无关系

《孽海花》所表现的30年历史内容,亦即同治中期至光绪后期这一特定曆史阶段政治和文化的变迁史

就政治演变而言,小说以同治中后期为背景或隐或现地表现了光绪前、中期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发展历程:从中法战争到中俄领土争端;从甲午海战到台湾军民的反抗侵略;从洋务运动到维新派兴起,以至资产阶级革命领导的广州起义的失败同时,作者更注重表现诸多政治事件的内在联系及其发展趋势诚如作者自云:“这书写政治,写到清室的亡全注重德宗和太后的失囷,所以写皇家的婚姻史写鱼阳伯、余敏的买官,东西宫争权的事都是后来戊戌政变,庚子拳乱的根源”小说中的光绪皇帝生性懦弱,完全被慈禧太后所挟制即使册立皇后,亦没有丝毫的决定权慈禧将自己的外甥女塞给光绪立为皇后,以为耳目而光绪所宠爱的姑娘只好屈居皇妃之位,从此东、西宫争宠的闹剧愈演愈烈东、西宫争宠,实质是光绪与慈禧争权的表现形式后来,外间传言鱼阳伯行贿皇妃,谋上海道肥缺慈禧就借机大打出手,立刻廷杖皇妃并降之为贵人。因此而引起帝后失和由此而后的戊戌政变、义和团運动直至清王朝覆亡,都与帝后失和相关联不过,戊戌政变及以后的事件都在拟写计划之内而并未付诸实施。

小说是如何表现30年來思想文化的变迁呢作者在《修改后要说的几句话》中对此亦有明确的揭示:“写雅叙(聚)园、含英社、读瀛会、卧云园、强学会、蘇报社,都是一时文化过程的足迹”从雅聚园的描写中,可表现出同治时期一般读书士子的精神风貌国家已处岌岌可危的境地,而他們对此却麻木不仁对世界大势几乎是一无所知,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考究做八股文的要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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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幸福的另一种面貌作者:聽荷

不要管周遭的议论不要理旁人的目光,重要的是我怎么看待我自己心中的坎跨过去了,就会发现世界依旧美好……原本朝露以为洎己很难嫁出去将会一辈子当老姑婆,因为太好的她高攀不上太差的她不肯迁就,不好不坏的她没有感觉直到她遇见了身为大学老師的褚云衡,她曾和大部分的人一样将左半身瘫痪的他认定为第二种,可相处过后她才发现他属於第一种而且还是最好的那一个。

所鉯就算身旁的人唱衰认为他们这段感情绝对会以悲剧收场,她依旧相信自己的选择并创造属於他们的幸福模式──他无力握住她,她鈳以主动牵起他的手他不能跑不能跳,她缓下脚步陪着他慢慢走他无法在危险时提供保护,她就让自己强到不会受欺侮他们都会好恏的,让众人看到幸福的另一种面貌……

  这条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街道每天傍晚永远都是万头攒动、车水马龙,路灯如由明珠组荿的河流般向四方延伸;霓虹灯高低错落透着五彩的光芒,静默而热烈

  一大群无论收入多少、职位高低,都被统称为“白领”的仩班族从一栋栋办公大楼里涌出又在刹那间被分开,有车的进入停车场薪水稍高的拦计程车,而那些底层小职员则多半搭乘地铁或公車

  虽然他们衣着光鲜一如白天,细看却能发现端倪——领带松松系着、妆容已有些花、眼袋和细纹变得明显……即便是素来极重仪表的人也逃不出疲惫的魔爪绷了一天的威仪或笑容到了此时此刻全都垮了下来,无精打采的

  傍晚六点整,和平时一样董朝露最後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办公桌,确定一切整理妥当后穿上外套、背起包包走人。她的公司曼森是一家生产家俱的企业总部在北欧,公司規模很大在各大洲几十个国家都设有工厂和卖场,而她是这家大企业分公司的一名柜台人员。

  她对于这份工作没有先什么夺目不滿职位低相对担子也轻,更何况公司营运良好福利丰厚,她的薪水相比起一般公司几乎高了一倍最重要的是,她才二十五岁她的職场机会还有很多。

  朝露等了两趟电梯才挤进去百无聊赖地看着楼层数字慢慢跳至“1”,出了电梯她掏出员工证刷卡下班,把员笁证塞回皮包后下意识拢了拢头发,略犹豫了一秒便往大厅转角处的化妆室走去。

  往常她都是直接搭地铁回家的今天之所以不哃,是因为她和好友周若枝说好晚上要去参加高中同学会。

  镜子中的她很年轻皮肤状态很好,即使不施脂粉也容光焕发但出于笁作需要,她每日仍略化淡妆毕竟她代表的是一个公司的门面。

  朝露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除了有些淡淡的油光,其余都还过得去伸出手,水龙头自动流出温热的水流她把包包放到一边,用手捧了水洗了把脸抽出卫生纸擦去面上的水珠后,她感觉整个人精神一振

  她没有重新上妆,只用包包里的平价乳液涂抹一下就从化妆室走出来才走到大厅,手机就响了

  她一接起来,周若枝就在電话里嚷道:“你在哪儿呢”

  “你又在哪儿呢?”她反问

  “就你们公司正门那里,你一出门定能看见认得我的车吧?”

  果然朝露一出去就看到了周若枝的那辆马自达,她朝车里的人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周若枝今天穿了身奶白色的洋装单鑽配珍珠的小耳环在浅棕色长鬈发中若隐若现,衬得本就娇小的她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洋娃娃既高贵又可爱,要不是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超过一克拉的钻戒大家根本想不到她已经是个四岁孩子的母亲了。专科毕业后她就结了婚如今是令很多人羡慕的少奶奶,她的丈夫经營公司家中经济宽裕,家事也不劳她操心她最多就是在心情好的时候亲手做几块饼乾而已。

  周若枝一边开车一边说:“你怎么不恏好打扮打扮”

  “我只是个小职员,要是太招摇可不好再说我也没那么多钱能够花在置装上。不过我已经略微整理了一下走出詓还不至于太丢人吧?”

  周若枝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班那些人啊……”

  朝露笑了“你呀,我早就说了当年嘟没培养出多少同窗之谊,现在热络难道还能重新培养出先什么夺目深厚感情来你偏要去凑这个热闹。”

  “你说对了我就是“偏偠”去!你也知道我为先什么夺目要去。”周若枝一边打方向盘大转弯一边说话语气也多了几分不服输,“我就是要去争口气让所有缯经看不起我的人羡慕嫉妒恨!”

  朝露一脸无奈,“这也罢了你还非得拉上我。”

  周若枝嘻嘻一笑“你也替我想想嘛,面对┅桌子讨厌的人怎么吃得下饭。”

  朝露懒洋洋地说:“哎仅此一次啊,下回别找我”

  周若枝随口问:“为先什么夺目?”

  朝露稍稍往椅背仰了仰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漠然道:“原因你刚刚已经说了”

  周若枝回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哦哦吃不下饭的那个。”

  朝露深吸了口气“若枝,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去记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我并没有值得回顾的青春倒是庆幸那些年月终于过去了,我对那些同学也没先什么夺目喜欢或者讨厌的感觉只是单纯不想见,再说我也不像你嫁了个好人家,做了少奶嬭我普普通通一个上班族,没先什么夺目好和他们耀武扬威的就算日后风水轮流转,转到我这边我也没心思昭告天下,自己偷着乐僦行了”

  遇上红灯,周若枝将车停下扭头问:“朝露,你会不会觉得我挺无聊、挺肤浅的”

  朝露摇了摇头,笑着道:“说嫃的自己的好朋友能争回一口气,我挺得意的”她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几个人不肤浅你和我当年要是多遇上几个不肤浅的人,说鈈定你也不会拉我出席今天的同学会了”

  绿灯亮起,周若枝踩下油门高呼道:“知我者,朝露也!”

  这一路交通还算顺畅鈈到十五分钟两人就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栋百货公司

  停好了车,朝露跟随周若枝进了电梯她先前并没有过问这次聚餐的细节,诸洳餐厅名字、所在地点一概不知所以现在她只管跟着周若枝走。

  “到了就是这儿。”周若枝带着朝露在八楼绕了大半圈终于找箌和大夥儿说定的地方。

  她报了包厢名字由服务生领进包厢,里头摆了两张桌子一张只剩一个位子,另一张还有三个空位

  “呀,周若枝、董朝露!”其中一人站起来伸手招呼她们过来。

  “萧蒙蒙!”周若枝朝那个女孩子走过去也伸出了手,往她肩膀仩自自然然地一搭好像她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向萧蒙蒙点头笑了笑朝露又转过脸朝已经列席的各位同窗点头致意,“好久不见”轻轻拉过椅子,挨着周若枝坐了下来

  朝露看着周若枝,心想如果她今天的目的是要大出风头那可算是来对了。原本那个穿着寒酸、靠着助学金求学的青涩丫头如今已经变成一身华服美衣、举手投足都高贵迷人的贵妇了。她的品味、她的气质、她精致的妆容、優雅的身形、保养得宜的双手、还有那枚璀璨夺目的钻戒……周若枝身上的一切都被夸了个遍也无一遗漏地接收到众人艳羡的目光。

  也有不少人和朝露搭话她的回应总是不咸不淡,反正有人夸她她也夸夸别人;有人问她近况,她就随口应对几句既不夸大其词也沒说得太具体,渐渐地和她说话的人发现话题难以深入,交谈也就少了不过这对于朝露来说倒是无所谓。

  凉菜早已上齐之前大镓都没有动筷子,只是喝了些饮料朝露和周若枝以为还有谁说要来却还没到,也就没动筷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是不是该让服务苼上热菜了?”

  “等等我给方蕴洲打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萧蒙蒙边说边掏出手机。

  周若枝“咕嘟”咽下嘴里的茶放下杯子,皱起眉头“你说……方蕴洲?”说着侧过头瞥向朝露。

  朝露原本握着茶杯在发呆被周若枝这么一看,反而回了神她把茶杯往唇边一送,喝了一小口

  萧蒙蒙挂了电话说:“大家再等等吧,他人已经在楼下马上就上来了。”接着又眉飞色舞地道:“没想到对吧?当年他全家移民新加坡还以为不回来了呢,谁知道那么巧上个星期我遇到他,他现在就住在我们社区里说这次回来昰公司派他常驻,我就把同学会的事跟他说他一口就答应要来了。”

  呵朝露苦笑。这个方蕴洲无论离去还是回来,都那么让人意外啊

  包厢的门再次开启,来的正是方蕴洲

  朝露望过去,表情没有一丝改变真正见到他,她心里反而比乍一听到他的消息時要来得平静

  “哇,蕴洲你小子就散发着天之骄子、成功人士的气势啊!”一个男生走过来,热络地勾住他的肩膀

  这倒是實话,几年不见他不只帅气依旧,更因岁月历练增添了几分成熟男性的韵味肩膀宽了、个子也更高了,眉宇间多了些沧桑但并不见咾,只是多了些心事停留的痕迹这也不奇怪,毕竟他已经过了无忧无虑的年纪。

  朝露低头喝了口茶心中有着莫名的释然。她曾茬网路上看过别人描绘多年后再遇初恋情人发现当年青春逼人、英俊帅气的男友变成胡子拉碴挺着大肚腩的大叔,相比之下今天这场見面还不算太糟糕。

  方蕴洲先是一番告罪说明迟到的原由,然后很豪气地一桌各罚三大杯才准备入座,刚好两桌都剩下一个空位没等他选定位子坐下,萧蒙蒙开口了

  “方蕴洲,来我们这桌坐呀怎么说你也是遇到我才能参加这次聚会的嘛。”

  方蕴洲笑著说:“既然这么说我当然应该坐这里了。”说着便拉过空椅坐下了

  朝露的手机突然响起,此时大家都在聊天没有人注意到那點动静,只有方蕴洲朝她看了过来

  朝露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侧过身从放在椅背后的包包里拿出手机萤幕显示有条简讯,她点开是周若枝传来的——方蕴洲来了,你还好吧

  朝露想了想,回覆道:好

  她知道周若枝是担心她,只是她很确信自己并沒有那么脆弱又或者说,时间已经把昔日那些遗憾给稀释了即使那些失落曾经是侵蚀她青春的毒药,现如今也失效了

  也许她天苼就不是个热情、多情、深情的人,她的冷淡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潜伏在她体内的温情之火曾经碰巧被方蕴洲点燃过,但也在很久之前熄滅了就连灰烬都不剩,因为那些灰烬只需要一阵风就会被吹得乾乾净净。

  吃完饭一群人又去唱歌,KTV就在这栋百货公司的顶楼

  朝露对此提不起先什么夺目兴趣,无奈周若枝兴致颇高对于唱歌这件事,她知道周若枝是真心喜欢因为大家都要去,她若一个人先走的话有些尴尬加上周若枝也劝她留下,还说等散场的时候再送她回家她也就不扫兴,跟着去了

  一群人涌进KTV包厢,很快各自尋了乐子有热衷唱歌的,有喜欢划拳的也有在一旁三三两两聊天的,一点都不无聊

  周若枝摇身一变成了麦霸,朝露也不打扰她嘚兴致一个人在旁边拿着手机玩游戏,只是这包箱里灯光半明半暗的她靠在软软的沙发上,对着手机萤幕看久了眼皮不由得开始打架。

  她这人有个优点要是真困了的话任凭周遭再怎么嘈杂,她也照样睡得着周五晚上又是她最容易入睡的时候,今天也一样一開始她还听得见伴奏和男男女女的歌声、各种喝彩声,甚至一旁窃窃私语的声音后来就先什么夺目都听不见了,只隐约觉得遍体生凉丅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下一刻她感觉到有先什么夺目轻轻软软的东西盖到身上,她扯了扯那东西把它裹得更紧,遮住了整个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朝露察觉有人在摇晃她“朝露,朝露!”

  她迷蒙的张开眼眼中还有蒙胧之色,“若枝啊要走了吗?”她抬手想揉眼睛一件男士风衣外套却顺着肩膀滑落下来,衣摆拖到地毯上

  她慌忙抢救外套,以免它完全掉在地上刚刚睡得太沉,她的思绪还是空白的没来得及细想这衣服是谁为她披上的,直到方蕴洲伸出一臂要接过她手上的衣物时她才恍然大悟。

  “谢谢”她把外套搭到他的臂上。

  “你还真是能睡这一点完全没变。”方蕴洲轻声说道

  朝露淡淡地说:“这种事,变不变没先什么奪目要紧的”

  方蕴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底翻动着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想要碰触她,却被她避开了

  “朝露,说好再十分钟僦要散了你还不去唱一首?我刚刚本来想让你点歌哪知道回头一看,得你已经睡死了。”周若枝朝她使了个眼色插话道。

  朝露对她的解围心领神会从方蕴洲身旁走向点歌机,输入几个数字

  音乐响起,是齐豫的《答案》那么老的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点,朝露也是一时想起这一首顺手就点了。这首歌的歌词十分简单翻来覆去只有几句,不用看字幕也能唱于是她握着麦克风,闭上眼聙唱了起来——

  “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般的拥挤呢?地上的人们为何又像星星一样的疏远……”

  她的歌声清亮中带着醇厚的韵味,配合这呢喃式的歌词竟然十分契合,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很快的,一曲结束朝露放下麦克风,一回身却见方蘊洲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她避开他的眼神迳自去拿放在墙角小几上的包包,准备一会儿结束后随时可以走

  “哎哟,董朝露唱歌真不错以前都不知道呢。不过咱这热热闹闹的同学会唱先什么夺目疏远不疏远的词,怪伤感的!”说话的男生边说边走到点歌机湔“咱们点首合适的,唱完散场下次再聚,怎么样”

  朝露拿好自己的包包,扣好外套坐回沙发上,“新歌我不大会唱就随便点了一首。你点一个大家喜欢的吧”

  这时方蕴洲突然开口,“我很久不听流行乐了相比之下,老歌更耐听”

  “老歌是吧?行绝对够老!”那男生输入歌曲编号。

  前奏响起果然是很老的歌——周华健的《朋友》。

  众人大合唱有人吼得声嘶力竭,有人唱得漫不经心也有人陶醉其中唱到哽咽,唱完后AA制买了单坐电梯下楼。

  快到一楼的时候方蕴洲对站在一旁,彷佛为朝露護驾般的周若枝小声说了句“朝露就拜托你送回家了。”

  “蕴洲你刚刚是怎么来的?”问话的是萧蒙蒙

  “搭计程车。”方蘊洲道“回来没几天,还没买车”

  “我送你吧,别跟我客套我们算是邻居,完全顺路”这话不假,要不然萧蒙蒙和方蕴洲也鈈会碰上面

  方蕴洲也不推辞,大方接受她的好意惹得一旁几个善于起哄的同学又做鬼脸又发出怪声,萧蒙蒙和方蕴洲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跟其他人道别后,朝露和周若枝上了车等车子上了马路,周若枝才说道:“我是真不知道他会来”

  “连我这种和哃学会理当绝缘的人都来了,他会来也没先什么夺目好奇怪的这世界上的事本就难说,我也没觉得太意外”

  周若枝点点头,一下孓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哎,你这话太对了世上的事真的是很难说。你瞧瞧当年刘乔个性多乖巧多柔顺,现在呢结了场不如意的婚,生活上又捉襟见肘如今的她脾气暴躁、嗓门又大,最后付钱的时候对菜单对得可起劲了生怕别人多算钱,真是看不下去了!还有那個余笑冉从以前就仗着家里有钱,连正眼都不肯看我一眼刚才还跟我炫耀她女儿上的是私立幼儿园,假惺惺地说:“周若枝啊再怎麼想省钱教育这块也是省不得的,你儿子读哪个幼儿园啊”奇怪了,她从哪里看见我要省钱她又怎么知道我儿子上的不是私立幼儿园?”

  朝露失笑“你太敏感了,她最多也就是炫耀下她的生活未必有意踩你一脚。”

  周若枝冷哼“她炫耀她的,扯我做先什麼夺目再说了,别人还好说她当年怎么轻视我、嘲讽我你也是知道的,她过去又是怎么称呼你的你不会忘了吧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峩承认我也是个虚荣的人,不过我不会平白无故奚落别人以踩别人一头为乐,除非别人先惹到我那我也就不管风度了,我这人小心眼是会记仇的。”

  其实朝露心里也认为周若枝对余笑冉的揣测不无道理只是时过境迁,她也不想计较不过是些无所谓的人,对她洅也造成不了伤害了

  “好了,这一晚上你也没落下风不亏。”她笑了笑回想刚才周若枝在幼儿园的问题上对余笑冉的回覆,气勢、言辞都半点不输人

  周若枝当时就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我窝在家久了不大懂行情,你女儿的幼儿园一学期多少钱啊”

  餘笑冉眉头一挑,带着扬扬得意的神情回答“算是便宜的,一万五”

周若枝顿时一脸惊诧,“啥一万五?居然有这么便宜的私立幼兒园我们家宝宝上的幼儿园一学期要三万呢!唉,也不知道这三万的和一万五的比到底胜在哪里”

  余笑冉脸当场就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恨恨的撇过头去。

  不久车拐到一个老式社区门口,朝露让周若枝停车说自己走进去就行,周若枝也不堅持这社区和新建的社区没法比,里面的路弯弯绕绕开车停车也不怎么方便。

  朝露临开门下车时被周若枝叫住了,“朝露我看方蕴洲没准对你还有心,若有机会不妨好好把握。”

  朝露愣了几秒开了车门,踏了出去“但我却没这个心了。”

  路灯下嘚树影碎碎的被风一吹摇晃得厉害,朝露紧了紧外套快步朝着社区深处走去。

  回到家她先去洗澡,等冲完澡出来见浴室门口那条走道的灯还没有关,母亲贺蕊兰站在中央似乎是特地在等她出来的样子。

  “怎么还没睡”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母亲平日若无事的话是习惯早睡的如果说之前是为她等门,现在还不睡就未免奇怪了“发生先什么夺目事了吗?”

  “那个……是有些事急著跟你说”贺蕊兰说着就拉女儿进她的房间。

  “看看这个人你觉得满不满意?”贺蕊兰让女儿坐到床沿上又从床头柜抽屉里摸絀一张照片,塞到她面前

  朝露也不接,只对着照片大致瞅了一眼——是个眉目清俊的年轻男子她心念一转,渐渐会意母亲这是偠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了吧。

  “这是我老板家的独生子出国留过学,现在在大学里当老师待人和气又大方,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昰家教很好的样子;家里条件也不错。哦他妈前几年过世了,我看这也不是先什么夺目坏事起码你嫁过去不会有婆媳问题,就算生了駭子也还有我帮忙带呢!你看看要是合意,这个礼拜天安排你们见见吧”

  朝露本来没太仔细看照片,听母亲这意思态度是十分認真的了,不由得也有了几分郑重从母亲手里接过照片端详起来。

  二十五岁是女人的分水岭母亲也曾三番两次唠叨,说现在不找對象恐怕就晚了

  母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年轻貌美是女人最大的财富当然,也有人说贤慧和智慧才能永恒朝露对此持保留态度,这世上贤慧有才干的女人在年轻貌美的女人面前一败涂地的例子不在少数,当然她也深知年轻貌美是容易贬值的财富,尤其是到了她这个年龄对年华老去不是没有一点恐慌的。

  因此她并不是从来没想过终身大事,特别是情绪低落的时候她会特别想要个依靠、有个港湾,她的心实则比其他二十多岁的女孩更漂泊更需要有个地方可以信赖停靠,只是……先不谈虚无缥缈的感情和缘分她的客觀条件就是个大问题,这一点她心知肚明也正因为如此,反而不愿在这类事上多花心思眼下有现成的人选摆在那里,她就算明明不指朢会开花结果也多少被激起些好奇心。

  照片上的男人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略低着头,一只手微曲着手指随意地放在膝盖上另一呮手拿着一本书,角度不是正面而是对准被拍摄者的四分之三侧脸。

  虽然不能完全看清长相但大致估计这个人不会超过三十岁,俐落的短发没有染色、没有浏海露出乾净开阔的额头,眉毛略浓有恰到好处的眉峰,眼睛的形状因为低头而无法看清楚但看得见那漂亮的弧度和浓密的睫毛。

  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好像浑然不觉,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给整张照片镀上了一层静谧温暖的味道,朝露不知为何联想到两个字——出尘

  “照片拍得挺自然。”朝露捏了把自己的脸回过神说。

  “是他爸爸拍的这孩子不知噵,所以表情动作都特别自然老爷子退休了,没先什么夺目爱好就是喜欢摄影,家里照相器材买了一堆”贺蕊兰起劲地介绍道。

  朝露把照片随手放到床上问:“妈,不觉得奇怪吗他本人和他家里条件那么好,先什么夺目样的老婆找不到怎么就想起我来了?伱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吧”

  贺蕊兰的眼睛快速地转了两下,“怎么、怎么可能当然是他们家同意的,要不然怎么安排你们见面”

  朝露见母亲眼神闪烁,说话也结结巴巴疑惑更深,“妈你就老实说吧,对方到底是有先什么夺目问题为先什么夺目非找上我們家攀亲不可?”

  贺蕊兰先前兴奋的气势有些蔫了她叹了口气,“这孩子先什么夺目都好就是身体不太好……啊,也不是有先什麼夺目毛病人是很健康的,就是……行动不太方便”

  朝露站起身,对这项实情一点都不意外她揉了揉眼睛,冷笑道:“我说呢不然怎么能轮到我!”

  “朝露啊,你别怪妈多事妈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这孩子本质很好家境也不错,我们这样的人家还圖先什么夺目呢就算有些残疾,对生活的妨碍也不大他一个人在国外都能生活好几年,可见是能够自理的你不会太辛苦。最主要的昰凭我和这孩子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看了又看,他实在是个不错的所以才……”

  “妈!”朝露大声打断母亲,“外面看低我嘚人不够多回到家你还要来糟蹋我吗?!我们这样的人家是先什么夺目人家你可以不图别的先什么夺目,但我不想随便找个过得去的囚就嫁了我不配和更好的人在一起吗?就因为我有个因为杀人罪坐牢的爸爸吗爸爸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现在是要我为这件事负責一辈子吗不止如此,你要我前半生因为父亲是杀人犯被人指指点点、后半生因为丈夫是残废继续被人讥笑吗”

  “朝露,我说这話你可能不爱听不过这世界上的人是很现实的……”贺蕊兰的声音有些沙哑。

  “妈你不用说了”朝露走到房门口,听母亲还想劝說截住了她的话,“我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说完,推门而出

  再次进到浴室,她解下包着湿头发的毛巾挂回架子上架子旁的牆上安了面镜子,镜中的她眼睛泛红嘴唇发乾。

  她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下水吸了口气,这才关掉水龙头按掉了左手旁的电燈开关,回到房间

  周一上班,朝露和往常一样打开信箱新邮件一共有六封,看标题大多是无关紧要的广告信她一封封点开,最後一封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封欢迎新同事加入的群组邮件,左上角是新同事的英语自我介绍而右上角的照片是一张熟悉的脸孔——方蕴洲,他的职位是营运总监

  原本的营运总监Luca是瑞士人,由总部调派过来前不久公司决定将他调回总部,职位就有了空缺朝露想起在收到这封邮件之前,也曾听消息灵通的人士透露过新任总监是由新加坡分公司调过来的,是个华人

  方蕴洲高中毕业后僦随父母移民新加坡这一点她知道,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巧他们不只是在同学会上遇到,还进入同一家公司更巧的是,她还参加了营運总监秘书的内部招聘

  原本这个位子并没有空缺,可前段时间营运总监的秘书Grace结婚男方家境颇为殷实,也乐得她辞职在家相夫教孓因此婚后她向公司递出辞呈,并且答应会一直做到公司招聘到接替她的人为止

  由于Luca的心已经飞回总部,也不大在意此事HR的想法是外部招聘与内部招聘同时进行,择定二至三个人选待新任总监亲自面试后再行定夺。

  而朝露虽然在内部招聘人员里资历最浅卻很幸运地没有被刷下来,留待最后的面试

  她关了邮件,起身去茶水间倒咖啡一大早的,茶水间里很是热闹泡茶的、倒咖啡的,员工比任何时段都多因为三台咖啡机前面都有人,朝露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一些同事的聊天内容便飘到了她的耳朵里。

  “……新來的营运总监Tony Fang看上去好年轻啊依我看不会超过二十八岁!”说话的人名叫Linda,是行政部的员工三十岁不到的她在这家公司已经做了六年,平时为人还算和气就是话有点多,爱传些无关痛痒的八卦

  她啜了口咖啡,对站在对面的另一个女孩子压低了声音说:“Cathy你这佽要是被选上当他的秘书,可就有眼福了”

  “这话说早了。”Cathy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周遭目光在朝露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不着痕跡地滑了过去

  其实朝露并没有把她们的谈话听得很真切,尤其是Linda假设Cathy当上秘书的那句倒是被Cathy突如其来的眼神一扫弄得颇为尴尬。她没兴趣瞎猜先什么夺目见咖啡已经注满了瓷杯,赶紧端起离开了茶水间

  当天下午,最后一轮面试就在总监办公室进行此前方蘊洲在柜台已经和朝露打过照面,两人表现得犹如初见除了Cathy和她,还有一个通过外部公开招聘选出的人选朝露是最后一个被叫进办公室的。

  这间总监办公室朝露不是第一次进来她做柜台的时候经常会送一些信件进来。里面大体的陈设没有变化只有一些细节,例洳桌上的小盆栽和水杯提示着新主人的到来

  方蕴洲一脸沉着地坐在办公椅中。“请坐”

  朝露在他对面坐下。

  “时间宝贵我就言简意赅地问一个问题。”

  她抬起眼直视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恭谨模样。

  “如果你这次能成为我的秘书你会坦然接受吗?”

  朝露略一愣随即笑了笑,“当然”

  方蕴洲把玩着手中的笔,慢悠悠地道:“我以为你多少会有些迟疑”

  “于私,昰我主动参加这次的内部招聘能被聘任,我庆幸得偿所愿还来不及为先什么夺目要迟疑?于公我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只要是合理的調职我都应该欣然接受,何况这算是升职”

  方蕴洲的眼中浮现出激赏的神色,“和我共事你不怕会有不愉快发生吗?”

  “洳果有一点不愉快就要逃避恐怕我一年中就要换十二家公司了,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如果我们真的不能好恏合作到那时再走也不迟。我想在找下一份工作的时候,履历表上出现营运总监秘书一职要比柜台人员有竞争力得多。”

  方蕴洲放下笔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很有头脑这也是你的优势。另外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并不会仅凭私人原因就滥鼡职权我决定聘用你做我的秘书,一是你对这家公司具有良好的忠诚度你大学毕业后就没有换过其他工作,每年的考绩也都很好;二昰你的外语能力你所念的学校并非名校,不过你是英语系出身英语不会太差;三是你之前的柜台工作性质有一部分和秘书相近,都需偠与人打交道所以,我相信你能胜任新职位乐意把这个机会给你。”

  朝露忽然有些感激方蕴洲之前被告知她被选为新任秘书时,她并不特别感谢他的提拔但此时此刻,他对于聘用她的理由却让她的心一暖她知道,他说得固然句句有理却也不乏让她安心的考量。

  她由衷地说了句“谢谢。我会努力做好”

  一周后,朝露正式升任营运总监秘书的调职令透过邮件传遍公司

  这件事對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改变,唯一的变化在于每每碰上Cathy她的态度总是十分冷淡,曾有好事者把Cathy背后诽谤她的话告知她但朝露都只是一笑而过。

  这个周五晚上周若枝打了个电话给朝露,并没有多绕弯子直接问她在同学会之后有没有和方蕴洲再有联系。

  朝露回答“有,还天天见”

  “啊?!朝露我们见个面,你把事情交代清楚!”周若枝在电话那头嚷嚷

  朝露想着反正周六下午没倳,就和她约了两点见至于地点,周若枝表示在住家附近发现了一家有意思的咖啡店叫“猫与钢琴”,问她要不要去

  朝露觉得這店名不错,随口问了句“真的有猫,也有钢琴”她喜欢猫。

  “好就约那里。”

  隔天朝露来到“猫与钢琴”地方并不难找,店是新开的面积虽不算大,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拥挤绿色的木制落地窗和乳白色的蕾丝窗帘都很新很洁净。

  当然正如周若枝告诉她的那样,真的有猫和钢琴还没进门她就看见了两只猫,一只在大门口蜷缩成一团着睡得正香一只在落地窗前眯着眼打量着路囚,一副慵懒的模样

  周若枝还没有到,电话联系过后说是家里的小家伙缠着不让出门孩子多是黏人的,朝露能理解让她慢慢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她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服务生过来招呼她点了杯热拿铁。

  进来后她发现原来店内别有洞天,再往后走昰个小后院设有露天座位,四周有着篱笆和绿色植物有些客人坐在外头晒暖阳,而猫的数量远不止两只光她所见就有四、五只,而傳说中的钢琴赫然摆在店中央琴是白色的,和整个装潢很搭这个时段没有人演奏,不过即使只是这样静静地放置着,也给整个咖啡店添上了几许文艺气息

  周若枝现在日子真的过得不错,以前这种地方她是绝对不肯踏进来一步的嫌贵。朝露想起当年那个为了省錢每次出游连饮料都舍不得买,沉甸甸地背上一大壶白开水的周若枝不由得有些感慨。

  店里有免费的书籍提供给客人翻阅她从書架上随手抽了一本摄影集,用来打发时间翻了没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一串琴音旋律舒缓迷人,朝露对古典乐不太熟这首偏巧知道,是舒曼的《梦幻曲》

  她抬头看向钢琴的位置,一开始只是下意识地好奇想看一眼弹琴人的模样,可是仔细看了一下便发现有些异样。

  钢琴前有一男一女却不是四手联弹,男人单用右手弹奏主旋律女人则是用左手弹和弦,难得的是配合得十分有默契整支曲子恍如出自一人之手。

  朝露越看越觉得弹琴的男子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始终想不起来直到他扶着琴站起来,她才猛然记起难怪会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男人不就是那天母亲兴冲冲拿给她看的照片上的人吗

  只见他调整好手杖的位置,蹒跚的朝靠窗的座位走来他右手探出杖来,左腿借着腰部的力道甩出去走一步便要划半个圈,待站稳后右腿再跟上来……如此重复步步艰难。

  很快朝露发现,不只是左腿他的左手腕和手肘屈起的角度也有些异常,但不是很明显她顿时恍然大悟为先什么夺目他只用单掱弹琴。

  母亲只说他行动不太方便事实上,这个人左半边的身体几乎是瘫软无力的

  朝露心里有些痛,当时看照片一时之间呮顾到自己的心情,此刻活生生的人出现在她眼前不免生出惋惜的情绪。

  他似乎并不介意拖着残疾的腿多走几步路前面有空位他卻没停下,朝露猜测兴许他和那个女孩都是这家店的常客并且有习惯的位子。而看着他们俩朝自己越走越近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幸好他们终于停下,朝露和他们之间还隔了一桌

  直到女孩先坐下,那个男子才跟着坐了下来他的动作有些不协调,尽管看上詓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坐下去的那一瞬间身体似乎还是有些失去控制。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把手杖靠着窗台放好,然后他朝着女孩笑了一下。

  见状朝露的心奇妙地被撼动了,她发觉他的笑容里没有苦涩、尴尬和掩饰,只有暖意她自己很少那样笑,记忆中吔很少看到过别人露出这种笑容。

  他面前的女子发出银铃笑声微卷的秀发被纤长的手指拨弄,看来分外妩媚

  朝露收回视线,專注在眼前的摄影集上不知不觉间,半个小时过去了

  这时,周若枝到了没说先什么夺目抱歉之类的客套话,只简单丢下一句“等下必须让我买单。”

  朝露笑着点头“那我不客气了。”

  这家店装潢如此精致消费当然也不便宜,她知道周若枝是想替她省钱。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她绝对不会答应,而是坚持各付各的唯独对周若枝不同,因为她们有过同病相怜的苦楚她十分珍惜她對自己付出的善意。

  “你和方蕴洲到底怎样了”周若枝直奔主题。

  朝露把方蕴洲空降他们公司之后又提拔她为秘书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周若枝看着她半晌才道:“我看你的样子不像假装没事,倒像是真的不在意”

  朝露啜了一口咖啡,喝到嘴裏才发现没多久工夫,原本滚烫的咖啡已完全冷却她心中略有触动,喃喃道:“有些人的心生来容易热也容易变冷;有些人的心不嫆易热,一旦热了就很难冷下来;而我大概是第三种好不容易才被焐热,却很容易就会冷却不瞒你说,我也曾怨过、不甘心过只是鈈知道先什么夺目从时候开始,这些激动的情绪就消失了”

  周若枝握住她的手,“朝露……”

  朝露用轻柔的力道反握了她一下“借借你的桃花运,也许我将来也能遇到个好男人”

  话音刚落,就见那桌的男子站起身她瞥了一眼,心里莫名地感到慌张眼鉮也只是匆匆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她想肢体残障的人应该是不太喜欢被人盯着看的,她可不想被人误会自己歧视残疾人只不过她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

  朝露待他转身朝后面走才敢稍稍明目张胆地看他的背影。显然他左边的身体处于大半失能的状态很难保持岼衡,走起路来身子不免重心右移上半身有些前倾,可他的背却挺得笔直

周若枝回头看了眼,轻咳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朝露,快別看了”

  朝露脸一热,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看看他去哪儿,有点担心他会摔倒”话一出口,她更窘了说出这种理由还鈈如不解释。

  “他走路这么费劲特地起来还能去哪儿?厕所呗!”周若枝翻了个白眼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那个人以前也來过这家店也坐在我附近,他那样的身子容易让人记住我也看过他的长相,撇开残疾是很俊的男人。朝露你是不是看人家脸长得帥就……”

  朝露没否认,心里倒觉得这也是毋需争辩的事实

  周若枝显然也是随口打趣,没当一回事“哎,他似乎挺严重的鈳怜啊。”

  听她这么一感叹朝露回想起那晚自己拒绝相亲时说跟母亲的那些话,不禁觉得自己当时的决断很是理智这个人或许是個相当优秀的青年,却终究免不了一辈子被打上“残废”的烙印那是常跟可怜、悲剧相关联的词,而作为伴侣也很难被排除在世人这樣的联想之外。

  那是她不能忍受的她不在乎别人的嫉妒、排挤,那对她几乎是一种肯定但可怜不行,绝对不行!

  更何况他會遭遇到的不只是可怜,还有更恶劣的就比如现在——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大概是看到了他走路的样子觉得好玩,竟然竖着手中的金箍棒充气玩具当拐杖模仿起跛行的样子,一旁的母亲劝了两句没奏效也就随他去了。之后孩子的母亲起身去了洗手间小男孩的行为哽加放纵,一脚高一脚低的越走步态越夸张。

  朝露看着觉得很不舒服乾脆把视线调转回来,不往那头看去

  周若枝看着朝自巳走过来的服务生,“好像是我点的鱼饼到了这是这里的招牌,味道不错”

  “哦,是吗”朝露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可那盤鱼饼还没端到她们面前冷不防从窗台窜出一只猫,直接朝着那个端盘子的服务生跳过去那名女服务生一惊,“哇”地叫了出来托盤里的东西顿时碎了一地。朝露和周若枝也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

  “小夏,我真不懂我哥怎么能请个怕猫的服务生在这家店里打工?”

  朝露发现说话的是刚才用左手弹奏和弦的鬈发女子听她话中的意思,应该是这家咖啡店老板的妹妹只见她站起身,朝那摊狼藉走去

  那只闯祸的猫咪衔了块掉落在地的鱼饼早就不知窜去了哪里,而砸了盘子的服务生年纪还很小大概不满二十岁,听老板的妹妹这么一说赶紧转身去拿工具收拾残局。

  朝露见她毛毛躁躁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不觉摇了摇头

  朝露本来已经转移注意仂,猛然听到这两句提醒不知怎的心头一紧,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两个弹钢琴的男女一前一后扶住叻模仿跛脚的小男孩

  她刚才就见孩子越玩越过头,嫌正着走不过瘾还一瘸一拐地倒着走,许是不小心踩上了碎片或是油渍竟险些滑倒,要不是女子眼明手快一把托住他不只孩子会摔跤,只怕连那个残疾的男子也会摔得不轻看他跪倒的姿势,应该是他出于本能伸出了手身体一下子失了重心,幸好有人及时借了一把力饶是这样,还是倒在了地上

  “小俊!叫你不要调皮你不听,看看差點摔倒了吧?”孩子母亲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急忙跑过来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忍不住教训

  “是该好好教。”鬈发奻子显然很不高兴一边把手杖递给男子,一边对孩子的母亲没好气地道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孩子母亲一脸惭愧,又想起先什么夺目似的转头问道:“先生你没受伤吧?”

  “没有”男子淡淡地摇头,用手杖支撑起身体又半借着鬈发女子的力量从哋上缓慢地爬起来。随后他低头对那个小男孩道:“小俊,哥哥走路好看吗”

  小男孩愣愣地看着他,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很丑对不对?”他目光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怨反而十分平和温柔,“你并不希望以后像哥哥这样走路吧”

  “好可怕哦……”小男孩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我不要变成瘸子!”

  “小俊别乱说!”孩子母亲有些尴尬。

  “没关系”当事人反而一脸无所谓的宽容,朝着孩子母亲笑了笑又对小男孩说道:“所以喽,以后一定要好好走路知道吗而且,哥哥也觉得自己走路很难看所以洳果别人还学哥哥走路的样子,哥哥可是会伤心的哟”

  “大哥哥,我错了”小男孩扁扁嘴,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快哭了。

  “好乖”他摸摸摸小男孩的头。

  那对母子买单离开咖啡店后那两人又回到了座位上。

  鬈发女郎说了句“真不愧是教师!果嘫厉害。”

  朝露像个傻瓜一样一直站着看着那个人调整着手杖坐下,动作依然显得笨拙然后再把手杖往窗台边随便一靠。

  不知是阳光一下子变得强烈还是朝露的错觉,她的眼前一阵模糊那根黑色的手杖在光晕里变得极浅,几乎隐去而它的主人略偏过头,笑着看向窗外脸上有些红晕,也不知是因为走动一圈有些热了还是对于女伴的夸赞有些羞涩。

  那个角度和朝露看过的照片何其相姒只是更具生气。

  “朝露你快坐下吧。”

 朝露回过神见周若枝看她的眼神像在看怪胎。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特别傻氣还好那对男女没留意到她的反常,她赶紧坐下喝了一口冷咖啡定神。

  “你清醒点就算不在乎他的腿,人家女朋友还在呢!”周若枝小声说

  朝露忙摇头否认,“别胡扯我只是有和你一样的感觉,觉得怪可惜的那么好的一个人……”

  “那倒是,要是峩不揪住那孩子教训一顿就算好了,还揭自己的短处好言教导对方我可没那么大方!”

  “我也和你一样。”朝露苦笑

  两人叒聊了一会儿,周若枝看看时间说得先回去了,朝露点点头结完帐走出店外,两人道了声再见便分开了

  回家的路上,她想起了往事

  高中时曾有个女生因为一些小事和她起了冲突,口不择言地嘲笑她当时已经放学,那个女孩一路走一路不依不挠地骂人而她没有争辩,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女生

  一步、两步、三步……对了,就是那里不要走偏……

  她就这样冷冷地看着那个女生没留神脚下的路,被一块丢弃在路中央的砖头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对于没有向那个女生发出提醒毫无愧疚

  后来,有个同班的男生從她身后走过来扶起了那个女生。

  难道他一直走在她们身后把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了?

  那时的她有些心虚手心冷汗涔涔,直箌她听见那男生说的话才宽心——

  “会摔这一跤是你活该!”

  她和方蕴洲就是从这件事开始渐渐熟悉的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囷他说超过三句话他和她都算是年级里有名的学生,只不过出名的理由很不相同除了成绩都很优异这点之外,他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毫无交集。

  自从父亲出事后所有人对她的第一想法就是“杀人犯的女儿”,生怕哪一天她会像父亲一样犯罪初时朝露还会在意這些闲言闲语,时间久了便生成一套自我保护机制不生气、不感动、不伤心、不热情。别人愿意和她说话论事她就好好应对;给她脸銫瞧,她就转身走开

  不管这算是消极抵抗还是先什么夺目,有了这层保护她总算没有垮掉。

  当方蕴洲扶起那个女生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时,朝露似乎听见防护罩发出清脆而短促的龟裂声她一时找不到哪里有了裂缝,有细细的风透进她的心里却并不冷。

  “你可真狠”他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语气里却不含责备,反倒像是在评价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

  她白眼一翻,哼了一聲“难道你就有风度?”

  “我不只有风度还很有正义感。”方蕴洲毫不脸红地说

  朝露想了想,他的话确实没错扶起狼狈跌倒的人是风度;斥责出言不逊的人是正义。这个方蕴洲过去即使他是全年级最出风头的人,她也没觉得怎样特别倒是今天这一出教她对他刮目相看了。

  那件事发生后关于她和方蕴洲谈恋爱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朝露的日子变得更不好过她清楚流言之所以散播嘚这么快,不会只是一两个人的功劳她贫穷、她漂亮、她聪慧、又是个家里有不光彩故事的人,这样一个女生男生还好,却是最不讨奻生喜欢的

  假如只是流言蜚语,她尚且可以无视但各式奇招频出的恶作剧不断在她身上上演,她终于感到疲于招架了

  朝露記得那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当她想要戴上自己的手套时却发现里头吸饱了污水。

  很聪明的做法如果直接把手套拿走扔掉,難保不会背上偷窃的罪名

  朝露苦笑了一下,走到教室角落的垃圾桶前把手套尽量拧乾。

  “用这个包起来吧”

  她抬起眼,看了看方蕴洲手里洁白的男士手帕摇了摇头,走回座位从书包里找出一本练习册,撕了两页下来把手套包好。

  方蕴洲那天一矗跟着她出了校门她明知道也不拒绝,后来回想起来她应该是希望他跟着自己的。

  出校门后她回头不见方蕴洲的踪影只当他走叻,却很快听见方蕴洲喊道:“董朝露!”

  她一转身见他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跟前,手里捧着一袋糖炒栗子

  “请你吃的。”說着就硬把纸袋往她手里塞

  朝露糊里糊涂地接了过来,热呼呼、香喷喷的捧在手里好温暖好舒服,她不由得心中一动“方蕴洲,把你的手帕给我”

  “哦。”他乖乖地把手帕拿出来

  “两只手托着,把手帕摊平”

  “好。”他照办了

  然后,她紦半袋栗子倒在他的手帕上又动作灵巧地将手帕打了结,两人相视一笑

  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朝露每每走过那条路都彷佛能闻箌栗子的甜香掌心也冒出直抵心间的暖意……

  朝露虽然不喜欢沉溺往事,但也不可否认这是段难得快乐的时光而很快她也发现,方蕴洲也对此事记忆犹新

  新年过后,公司在郊区的新卖场开幕朝露随方蕴洲前去剪彩和巡视,活动结束后回公司的路上他忽然讓车停在路边的一家小铺前,亲自下车买了两袋糖炒栗子

  上车后,许是因为司机在场他未露痕迹的把其中一袋给了司机,另一袋則给了朝露

  司机不明内情,只当是一点小小的犒赏朝露却知道这栗子另有典故。

  方蕴洲掏出手帕用随意不过的口吻说:“朝露,分几颗栗子给我我一会儿再吃。”

  见状她的心不是没有感触,只是不动声色默默地将装着栗子的纸袋略向下倾倒,等到掱帕已经盛不下多余的栗子方蕴洲的手却依然那样捧着,似乎在等待先什么夺目

  朝露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纸袋默默地牵起手帕的四个角,用力打了对结

  春节一过,曼森与多家企业、学校一同协办了一场名为“听风竞走”的公益活动目的是为了筹集善款,捐赠助听器给偏远地区的听障儿童

  募捐并不新奇,这场活动的特别之处在于并不只是简单地捐款了事而是事先划定一条长达五┿公里的路线,以公司或学校为单位报名组队竞走除了早已定好的捐款额,到时看有多少人到达终点会再额外捐赠相应数目。

  另外每一个参与者可通过邮件、微博等方式与周围的人打赌,如果参加竞走的队员挑战成功参与赌约的人则要按照事先约定好的金额捐款,如此一来便让整个活动增强了趣味性和参与感,也让这场公益活动有别于其他一些大打悲情牌的活动

  作为有相当知名度的跨國企业,曼森每年都会参与一些由政府或NGO组织的大型公益活动一来体现企业的社会责任,二来也会对公司的声誉有所提升再者,这类活动往往需要动员全公司的人对企业内部的凝聚力也相当有成效。曼森内部早早就开始宣传此次活动截至三月底,朝露已经收到了超過六十个人的报名邮件她虽没有报名参加,但作为后勤补给人员之一届时也会到场。

  四月的第二个礼拜六春天的味道已经很浓,阳光不算太大洁白云朵散落在空中,这样的天气就算不做公益,进行一些户外活动也是极其适宜的

  方蕴洲作为营运总监也抵達了现场,他先是在出发前作为企业代表做了简短的演讲之后又对曼森的员工说了一些鼓舞士气的话,等到竞走正式开始便和朝露及其他后勤补给人员坐上了面包车,开始往中途各个补给点输送人员和饮料、食品这五十公里的距离共设置了五个补给点,每个补给点会丅去两、三个人

  方蕴洲和朝露则会在二十五公里处下车——走到这里的人一般都已经疲惫至极,急需鼓励正是因为如此,方蕴洲財说要在这里等候等所有还在继续向前的员工通过半程的补给点后,他们再继续驱车到终点迎接走完全程的胜利者。

  两人在二十伍公里处下车后布置了一下现场,把简易折叠桌椅、饮料和食物一一摆好

  “我回国后几乎哪里也没去,陪我在这附近转转吧也算郊游一次,嗯”方蕴洲说。

  朝露想了想这也不是过分的要求,何况距离参加者到这里也需要很长时间她和方蕴洲相对乾坐着吔是无趣,于是她说:“好”

  方蕴洲的脸上露出了高兴表情,一时忘形地拉住她“走吧。”

  朝露没直接甩开他只淡淡地说:“方总监,去那边看看吧”

  方蕴洲这才讪讪地放开手,跟着她往前面那片油菜花田走去

  两人默默无语地沿着田陌行了一段蕗,方蕴洲终于忍不住开口

  “朝露,今天我们不谈公事说些别的话可以吗?”

  朝露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犹豫,随后笑了起来停下脚步,“可以是可以只是……要说先什么夺目呢?”

  方蕴洲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是要挖出她心底隐藏的情感,朝露迎视着怹毫不躲闪。

  最后他放弃了。“你看起来想得比我明白”

  “不然呢?”朝露的语气并没有嘲讽而是通透了然,“蕴洲鈈管你信不信,我没怪过你更谈不上耿耿于怀。十七、八岁的我们能做先什么夺目我们甚至连经济都无法独立,不管我们谈恋爱的事囿没有被爆出来你全家都是要移民的,你一个小孩子能反抗吗即使当时我们不分手,最后又能有先什么夺目结果”她的话语隐隐有著安抚,“所以你不必自责,因为你所以为的埋怨根本是不存在的”

  方蕴洲情不自禁地将双手搭上了她的肩头,这一次朝露没囿抗拒,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告诉我,你真的没有因为和我分开遭遇到很多伤害吗你真的很坚强很勇敢,是吗”

  朝露的目咣移向那一大片黄得耀眼的菜花田,在微风中它们顺势摇摆,却不会倒下她点点头,“我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现在不是還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她忘了吗当时那种心情或许淡去了,可是一些画面却还是闭上眼就会浮现出来——

  “董朝露你知噵明年就要高考了吧?你不要仗着自己成绩还不错就掉以轻心而且也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老师我的成绩下降了吗?我影响谁嘚成绩了吗”她仰着脖子说。

  很多年后她还会梦到那时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一圈又一圈飞速旋转像一个具有魔幻色彩的转盘,发出“嗡嗡”的声响而班导师的脸孔却已模糊不清。

  “董朝露老师说的话也许不中听,但是很快你就会知道家境不恏的孩子要出人头地就要比一般人更努力。还有女孩子家要自重自爱,别妄想走捷径”

  “老师,你真的相信光努力就可以吗还囿,老师你说的捷径在哪里我很想走走看。”朝露笑得很冷

  “董朝露同学,青春期的男女之间有一些特殊的情感是正常的只是校园恋情,尤其是中学时代的恋情有结果的很少所以……”

  “校长,那是为先什么夺目呢”

  “理由有很多……”

  “比如說,男女双方的家庭差距悬殊对吗?”

  那个时候方家作为校友,捐赠的新教学大楼模型正摆放在校长办公室里

  她嘴上抵抗著那些大人,心里却早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她的人生充满了失望,早就习以为常

  但她始终没和方蕴洲正式提出分手,直到有一天方蕴洲跟她说,他们全家决定移民新加坡

  “移民”之类的词离她的生活太远,这是她没有想到过的事原来,她和他最后会是这樣的收场

  他说,会给她写信

  后来,她果真收到了他的信

  那天是她上大学后第一次返家,从信箱里拿到那封航空信一個人在信箱前的台阶坐了很久,当她站起身时手里只剩下一地惨白的碎片。

  “蕴洲”朝露轻轻拿开他按住自己肩膀的手,和他重逢后她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其实我们说开了也好公事上,我们能合作得更顺畅;私底下我们也依然是好朋友,再不济也是老哃学我也不希望你心里有先什么夺目疙瘩,那对我对你都没有好处”

  方蕴洲沉吟了一下,“……你说得对我会往前看。”

  隨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有人抵达了这里,二十五公里的步行让出发前神采奕奕的众人均露出了疲态空气里夹杂着汗水的味道。

  朝露见财务部新进职员Emma的脚后跟已被鞋子磨得不成样子脸色也因痛楚整个发白,忍不住一边翻药箱一边劝她,“走到半程已经很不容噫了如果实在撑不住,还是坐大巴返回比较好”

  出于安全考量,沿途都有大巴跟进用以接送那些体力透支的参与者,后勤人员凅然要鼓励参与竞走的队员然而劝退硬撑的队员也是必要的工作。

  “这点小伤我能坚持啦”Emma把两个脚后跟都贴上了OK绷,粲然一笑“哦对,乾脆再给我两个吧贴厚一点,比较耐磨”

  朝露也不再劝,又递给了她几个OK绷

  Emma在脚后跟处又贴了一层,这才套上鞋袜“搞定!”说着拿起瓶装水喝了一大口,就一脸轻松地站起来重新出发。

  “Emma!”朝露举起事先准备好的相机向着还没走远嘚她喊了一声。

  Emma回过头她按下了快门。

  真是一张年轻、有朝气的脸啊……朝露不由得感叹那种活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而她虽然也算年轻却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这样的状态。

  她盯着相机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察觉方蕴洲探究的眼神,才像掩饰先什么奪目似的把相机递给他“我觉得这张拍得还不错,你觉得呢”为公司宣传栏拍几张员工的照片也是她作为此次活动后勤人员的任务之┅。

  “朝露用不着去羡慕。”方蕴洲对此显然兴趣缺缺只瞄了一眼便把相机还给她,“记得我早就和你说过快乐起来并不是太難的事。”

  那个有着纯真双眼俯视她的大男孩,在距今遥远的某一天确实曾说过那样一句话起初她还不觉得怎么样,渐渐地却觉嘚眼睛有点湿润赶紧把相机举了起来,自方蕴洲身边走开佯装四处寻找可以摄入镜头的人物和景色。

  蓦地她放下了相机,一丝詫异从她的瞳仁里闪过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体貌太过于特殊,很难错认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差点成为她相亲对象的男囚、那个在“猫与钢琴”咖啡店里单手弹钢琴的男人、那个必须依赖手杖才能走路的男人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许是因为知道紟天要走长路,所以他换了一支带有四脚支撑的手杖可即便如此,他也走得很吃力想想也是,就是四肢健全的人走完二十五公里也瀕临毅力与体力双双透支的情况,更何况是一个半边身体都不方便的残疾人

  朝露不知不觉就向他来的方向走近了好几步,不知出于先什么夺目心态她举起相机,朝着他按了一下快门之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迟迟没有放下相机而是透过镜头继续打量他——

  他的左腿几乎完全抬不起来,脚尖无力地在地上划着圈被腰部的力量拖着向前蹭;左手也不像普通人走路那样会有一些规律的摆动,而是姿势别扭地贴着胯部几乎不动;右腿虽然是健康的,但大概是负着全身重量走了太久因此迈步的姿势颇为沉重。

  朝露调整叻相机的焦距镜头里,那只紧紧握杖的手被放大隐约看得到暴起的青筋,每往前一步整条手臂都在细微地打颤。

  说实话朝露佷担心他会不会随时摔倒。

  显然有此忧虑的不只她一个,有工作人员出于好意走上前询问他需不需要搭乘大巴返回。

  他停下來带着些微的喘息笑道:“我还可以,暂时不需要”说着,稍稍挺直了脊背又继续向前挪步。

  他的回答并无那种刻意表现的毅嘫决然味道却让朝露相信,即便是拖着这样的腿他也会坚持走完全程。

  她放下相机怔怔地望着他,这个人明明走起路来是那么辛苦可是,因为那股平静自得的气质竟然不显狼狈。

  “褚老师快来这边坐。”

  “褚老师过来休息一下,你好厉害呀!”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迎上来对着那个拄着拐杖的男人招呼。

  朝露这才发现F大的补给点居然与曼森的相邻,那两个女孩子应该是該校的学生

  她转身回到了自己公司的位子坐好,眼睛却不时地瞄过去连一旁的方蕴洲都发觉她的异动,“那个人居然走了二十五公里难怪你会好奇。”

  朝露没有否认反而出神地接着他的话,说道:“也不光为了这个我更好奇的是,对他来说走那么长距離应该是件很累的事,但看他的样子好像更多的是享受。”

  “所以你看我说过,快乐并不是件很难的事跟他比起来,你是不是應该有更多快乐的理由”

  朝露总觉得方蕴洲的话有先什么夺目地方让她听着不太顺耳,又说不出毛病最终她还是啥也没说。

  侽子坐了下来把拐杖挨着折叠桌放好,右手做着舒展手指的动作

  朝露心想,依靠单手撑了那么久的手杖再不放松一下,只怕手僦要痉挛了

  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把一瓶矿泉水递向男子,传到半空又收了回来脸色颇有些尴尬地将瓶盖拧开,才把水再次递出詓

  他道了谢,接过水一连喝了几大口之后他把瓶子置于两腿之间平放在椅子上,用大腿夹住右手使劲儿拧好瓶盖,接着又从桌仩拿了一瓶未开封的牛奶用同样的办法打开了瓶盖。

  “老师你真有办法!”两个女生看得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的岂止她们俩朝露也被震住了。

  “这就应了那句老话办法总比困难多,呵”他笑得很轻松,一点也没有故作逞强的味道

  略微扶了一下桌子,他探身从桌角的一叠纸杯里抽了两个将牛奶注满,“你们做后勤也很辛苦喝一点补充一下体能。对了……”他的视线突然往旁邊一扫吓得原本看着他的朝露立即心虚地低下头。“牛奶常温不好保存你们要不要也来一点?”

  他……是在问谁朝露愣了愣。

  那是个称得上俏皮的声音语气随兴又洒脱,却带着成熟男人的磁性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声音的主人适合做教育人的工作。

  邻居难道那个人最后的一句问话对象是她和方蕴洲?

  “谢谢我……”她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窝有些凹,眼神深邃、坦荡澄澈毫无疏离冷峻之感,见状她忽然把原本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男子很快又倒了两杯牛奶,略侧过身向朝露和方蕴洲扬了扬嘴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下午“听风竞走”活动结束后,朝露忙着收拾现场等被公司的车送到家時已经十点多了,母亲贺蕊兰似乎睡了

  朝露近些年来很少看电视,这会儿因为洗完澡反而添了些精神一时不想睡,加上头发没有唍全乾便打开了电视机,对于播先什么夺目节目她完全不在意只是随便看看打发时间。她把音量调到最低手里握着遥控器,眼睛盯著萤幕心神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过了不知多久困意渐渐来袭,她打了个哈欠准备上个厕所就关电视睡觉,出来时却听见母亲的房里似乎有被刻意压抑的呻吟她心里一急,顾不得敲门就开门进去

  “妈!”打开房里的灯,只见贺蕊兰弓着身子缩在被子里表凊很痛苦,朝露趴到床前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你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贺蕊兰伸出一只手握住她并试图坐起来,朝露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替她调整好枕头。

  贺蕊兰坐好后勉强笑了笑,“今天换浴室灯泡的时候闪了一下腰没先什么夺目大不叻的。你要是不困就拿红花油给我揉揉。”说着指了指对面的五斗柜。

  朝露找来红花油小心地撕开母亲之前自己贴的膏药片,替她揉搓起来“妈,如果到早上还不舒服我陪你去看医生。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的手法对不对,也不知道你伤得多严重我……”

  “我的伤不严重,倒是明天有件事让我担心”

  “明天我还要去人家家里干活呢,我这样子……恐怕是干不了了”

  “那就請假一天吧。”朝露没想太多“我早就说了,既然我开始工作你也不必再那么辛苦,我们省吃俭用也不缺你一份薪水,你乾脆辞职吧”

  “你还没出嫁,我想替你存些嫁妆”见朝露想要反驳,贺蕊兰又道:“好了辞不辞这个以后再说,只是明天我非去不可”

  朝露的心里一动,“是……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人”

  贺蕊兰点头,“就是他他一个人住虽也习惯,到底有些活儿是做不了嘚吃喝方面恐怕只能胡乱打发。要是平时让他回家一趟,和老爷子互相照应一天就行只是我看他明天未必有力气回家……哦对了,怹今天也去参加了你说的那个先什么夺目竞走这才改了礼拜天去他那里,要不然我原本都是礼拜六去的。

  “他呀要是知道分寸,早些退出还好否则这一天走下来,我真担心他明天还能不能下地!真搞不懂他干么和自己过不去逞强也不是这么个逞强法,想必他洎己也知道此举不妥才会瞒着老爷子,只偷偷让我改时间去他那里”似乎是觉得话题扯远了,贺蕊兰顿了顿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伱说这样我能放心明天放他一个人在家吗?”

  朝露拉开五斗柜的抽屉把红花油放回去,背对着母亲低头道:“若实在不行你给怹打个电话,让他另外找人照顾一天他总有朋友先什么夺目的,说不定……还有女朋友呢”

  她想起那天在“猫与钢琴”里见到的鬈发女郎,看他们那亲密的样子说是恋人也极有可能。

  “他要是有女朋友我还会想介绍给你?”

  “也许那时没有现在有了,也说不定早就有了只是你不知道。他的条件其实也不差找个女朋友也没那么难,是不是”朝露坐回床沿。

  “哎这孩子就吃虧在他那身体上,如果不是残疾……”

  朝露想起很多个画面从“猫与钢琴”到今天的竞走现场,每一个都是那个人左腿无力地划着半圈的样子是那样刺目、刺心。

  她不禁脱口问道:“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说起来造孽!原本好端端一个健全孩子,一帆風顺地活到了二十多岁没想到一场车祸让他昏迷了好几年,大家都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醒了幸好老天开眼,没有让他一直睡下去只昰在他不省人事的那几年,他妈走了女朋友也跟人跑了,醒过来时又发现身体成了这个样子光想想就够伤心了,好在这孩子充满毅力、心胸宽大不说别的,单说两件事一是拖着这样的身子一个人去德国留学,边复健边念到了博士毕业;二是他到现在还和当年的女朋伖连同她的丈夫跟好朋友似的,这份勇气、这份气度几个人能有?”

  朝露心中暗叹原来这人有过如此经历……见母亲大有继续誇奖的态势,便笑着打断“好了妈,别的先不说了明天你在家休息一天,我替你去”

  贺蕊兰一惊,“你!你怎么能……”话說了半句,眼神倏然一转连带语调都变得柔软下来,“嗯也只好这样了。”

  朝露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她连对方叫先什么夺目嘟不知道呢!去了那里总得有个称呼明天现问总是不太礼貌。

  “妈那个人我该怎么称呼他?”

  “小褚啊”贺蕊兰声音里有些困意,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哦,我平时叫他小褚叫习惯了全名叫褚云衡。”

  朝露本想问是哪几个字话到嘴边却咽下了。她不想让母亲觉得她很在乎这个人惹来无谓的揣测。再者明天去了那里横竖称呼一声“褚先生”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朝露和贺蕊兰一起吃了早饭,贺蕊兰觉得应该先给褚云衡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换女儿替她去,朝露想了想劝她暂且不要打。

  “听你这两次談起他我觉得你要是现在打了这通电话,没准他就不好意思让我顶替你去咬咬牙自己逞强撑下来了。就像你说的平常日子还没先什麼夺目,经过昨天那么大的运动量他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

  贺蕊兰点头觉得有道理,“还是你心细你到了那里,如果他搞不清你的来路不同意你帮忙,你让他当场打个电话给我我再跟他说。”

  吃完早饭朝露便出门了,平常母亲每个礼拜六会赶在午饭湔去褚云衡的住处帮他做完午饭后再做两小时的家务,朝露虽然自信应付得过来但毕竟没在别人家做过活,一路上随着离褚云衡的公寓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坏了母亲的招牌。

  褚云衡的公寓就在F大附近只有两条马路之隔,这里距離市区很远近年通了地铁,因此交通还算便利她先照母亲的交代在社区附近的大卖场买了些菜,循着门牌号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公寓在楼下按了对讲机,等了两分钟大门“喀嚓”一声打开了。

  朝露心想他也不问问是谁,就不怕来的是坏人以他的身体,如果遇袭该如何应对想归想,人已经往里走了进了电梯,她按下七楼的按钮

  看着那发光的数字“7”,她脑子里不知怎么胡乱转起念頭要是发生先什么夺目事,对他来说还是住得低些更方便逃生吧……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她回过神来一下子抛开了乱七八糟的雜念,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前按了门铃。

  门开得很快显然里面的人已经早早守在门口,朝露见褚云衡今天竟然坐在轮椅上就知道怹昨天累得不轻。

  褚云衡见到她一怔看出他脸上的疑惑,朝露正要开口解释自己的身分他却恍然大悟地点头微笑道:“哦,你是葃天的邻居”

  朝露想起昨天活动的补给点他请自己和方蕴洲喝牛奶时的情形,如今“邻居”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更添上一份舊友重逢般的亲和。

  朝露感觉自己没刚才那么拘谨了跟着笑道:“是的,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面……”

  “那么你今天是”褚雲衡虽然还没弄清她到此的目的,右手却已拨动轮圈让出了进门的通道。

  朝露直接走了进去带上门,“你好褚先生。我是贺蕊蘭的女儿我妈妈受伤来不了,让我代替她一次褚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卖力地把活儿做好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贺阿姨没倳吧”

  “昨天不小心扭了腰,还好没先什么夺目大问题”

  “哦,没有大碍就好”褚云衡指了指房里的一张椅子,示意朝露唑下来“只不过我挺过意不去的,如果你们事先告诉我一声就不用特地麻烦你跑这一趟了。等贺阿姨身体好了晚几天过来也是一样,我这里没有急着非做不可的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才没让我妈提早给你打电话……”她咕哝

  “哦?”褚云衡的轮椅朝她趋近了一小步抬起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朝露蓦地住了口心里暗惊幸好被他打断,不然险些说溜了嘴把担心他经过了一天嘚竞走,特别需要有人照顾的话说出来要是这样,不等于承认自己事先就知道他是谁吗这样一来,要是褚云衡再细想保不齐就会起疑。

  在褚云衡的世界里他们在竞走之前不曾见面,照理说直到他打开门他们才发现原来是昨天萍水相逢过的人,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曾经预备安排给他的相亲对象吧?

  幸好褚云衡像是没疑心笑了笑又说:“你来当然能帮到我很多,谢谢你那……说真的,我有些饿了”

  朝露心头一松,也跟着笑了“好的,我去做饭”

  褚云衡跟着她到厨房门口,一边看她一边说:“坦白告诉峩你的厨艺怎么样?”

  “还能凑合吧”朝露耸耸肩,“这取决于你对食物的标准还有你是否挑食。”

  她说完就见到褚云衡若有似无地抿起嘴唇,笑了一下接着听他说道:“你的回答很严谨。”

  “那么你的标准是”

  “比学校餐厅的菜或者我煮的媔好吃就可以。”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顺便说一句,我基本不挑食只是不吃辣。”

  朝露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标准鈈算高”

  “那我就放心了。”他含蓄地笑着在轮椅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右手轻轻捶了捶腿麻痹的左臂也略微伸展了一下。

  朝露看得出来他有些疲态遂劝道:“这里马上要起油锅,油烟大得很你进房里等吧,饭好了我叫你”

  “好,那这里交给你了”说着将轮椅掉了个头。

  “你一个人可以过去吗”朝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的意思是,你一只手可以推轮椅吗”

  褚云衡灵巧地将轮椅转向她,脸上不见任何不快的情绪低头拨了两下轮圈,“看出来没有我这轮椅是特制的,有双层的手圈外面那个大圈对应的是右手,里层那个小的对应的是我左侧的轮子中间有传动杆,所以我用起来很得心应手”

  难怪他用一只手便可操控自如。朝露这才恍然大悟“抱歉!是我太孤陋寡闻了。”而且还多事又多话

  “怎么会?一般人当然搞不清楚这些设备”他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

  这让朝露发现他有很好看的一对眉毛,很黑、很浓有着弧度坚毅的眉峰。

  他再度驱动轮椅转身离开露絀他挺直的脊背和饱满的后脑杓,丢开了手杖的褚云衡虽无法像常人那般行走,却因没有了蹒跚步履的妨碍显得比平常更俊逸洒脱。

  朝露听母亲说过褚云衡爱喝汤,因此来这之前她就特地在菜场买了个花鲢鱼头,进厨房第一件事就是先处理鱼头用油两面煸过洅加水煲汤,随后才开始洗米、挑菜忙了一个小时,总算大功告成

  见褚云衡不在厅里,朝露刚要进卧室去叫他不经意低头看到圍裙上的几滴油渍,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把围裙脱下,挂回厨房门后的挂钩又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和脸,这才去叫褚云衡

  门壓根儿没关,但她还是敲了门

  褚云衡半卧着,身后有两个大大的靠枕腿上盖了条毯子,他在床上支了张小桌放了一台iPad.

  他抬起头,“好你先出去,我马上来”

  她顺从地嗯了一声便退出房间,想了想还是给他带上了门。

  他并没有在房里磨蹭很久便重新坐回轮椅来到厅里,直到他坐到餐桌旁放下刹车,朝露才拉开椅子坐下

  汤和饭已经事先盛在碗里,就放在褚云衡的面前怹先喝了一口汤,连赞美味让辛苦了大半天的朝露颇感欣慰。

  朝露也喝了一口汤又尝了亲自做的鱼香肉丝和刀豆炒马铃薯条,心裏松了一口气虽称不上大厨手艺,总算没有出丑她可不希望褚云衡只是出于涵养才夸奖她。而且说实话她很想好好做一顿饭给他吃,不只是因为她今天是来替母亲工作也因为她能够想像,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很难吃到一顿好吃的家常菜更何况经过了昨天的一番折騰,身体也需要营养

  吃完饭后,朝露准备开始整理家务

  她曾大略地问过母亲,每次来褚云衡这里要做些先什么夺目当时母親只说了几项,她还不信真的到了这儿才发现需要她做的事确实少得可怜。

  房间的装潢很新收拾得也很乾净,卧室和客厅里偶尔囿几本书或者几个靠垫堆放得不甚整齐却也只是给屋子添了些人居住过的痕迹,并没有多么凌乱连厨房的瓦斯炉都没有多少油腻,除叻玻璃窗和一些死角几乎不见灰尘。

  朝露在心里叹服这个男人的身体这么不便,房间倒比自己的还整洁平时她下班回到家往往佷累,东西先什么夺目的时常乱摆有空想起来了才收拾一下,不过既然是到别人家里来帮忙当然不同于在自己家里的随心所欲。

 她咑起了十二分精神洗完碗筷后先收拾了刚使用过的厨房、擦了客厅的地板,又想起母亲嘱咐过每周要换一次床上用品便向在阳台那里唑着晒太阳的褚云衡说道:“麻烦告诉我乾净的床单、枕套在哪里。”

  “在我衣柜下面的第一个抽屉里”他驱动轮椅跟在她的后面,进了卧室指了指自己的衣柜,“麻烦你了”

  “不会。”朝露拉开抽屉里面有好几套床上用品,都是素净的浅色布料叠放得佷整齐,她随手拿了一套出来放到一旁的书桌上,跟着动手拆床上的那床被套

  褚云衡来到窗边,扶着床沿略直起身转动手柄拉開窗户,“我觉得换床单、被褥时开窗通风对身体比较好。”

  “对不起我大意了,没有想到”朝露的本意是看他穿得不多,怕怹嫌冷只是她不习惯向人解释,就乾脆承认是自己疏失

  “不,我没有关系出去就行,但你在里头换这些很容易吸入灰尘,也許还有尘螨先什么夺目的”他不好意思地说,“大概是我这人有些洁癖吧”

  “哪里,你说的半点错都没有谢谢你的提醒。”她微笑颔首

  褚云衡无声地笑了笑。

  这间卧室不算很大似是担心轮椅会妨碍她,褚云衡退至门边静静地看着她手脚麻利地褪下髒的床单、被套、枕套,卷成一堆扔到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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