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能 挂 新桥是哪里潘 勇 的 号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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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预警,一方死亡预警禁止上升真人

本故事纯属虚构!纯属虚构!未考证!关于科学知识半真半假不要信!

文中角色只属于我,他们两个只属于他们自己!上升真人遭天谴!

全文字数61000+建议聯动上篇,留足够的时间一次性读完欢迎评论交流磕cp如此坚持的心得体会

 已将目前被读者指出的部分bug进行修改

蔡程昱的午餐丰盛热闹,馬佳那里则简简单单薛教官天天盯着雪山实在无聊,马佳就多留了一会儿两人一起吃的员工盒饭。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保安制服的男人站在山坡上向岗亭招手薛教官打开窗户,招手让他过来卷着雪的冷风往屋子里灌,打了个旋儿钻进马佳的领口马佳护着饭盒不被风吹,把自己的高领毛衣又往上拽了拽

薛教官赶紧坐下来往两人杯子里添茶:“巡岗的人来换班了,要不你吃完了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馬佳兴奋地搓搓手:“成啊,我也出去晒晒太阳你这坡背阳,太冷了”他飞快扒完最后一口饭,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来来来再来一杯。”薛教官添了茶又拿出一个保温杯,敲了敲“我再给你带一壶。”

“嘿那敢情好。”马佳笑得见牙不见眼戴上墨镜,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奥默携氧片放在口袋里薛教官瞥了一眼,忙问:“高反呢”

“没有,有备无患嘛上次我去西藏高反挺严重的,这次可能是身体适应了稳得很。”

“身体没事就行”薛教官点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去巡逻薛教官提着警棍,马佳拎着保温杯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很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香港警匪片的风采马佳卯着劲往前跑,眼见要爬到有阳光照耀的地方突然被囚拽了一下胳膊。薛教官指着雪山深处马佳定睛一看,一个穿着大红色羽绒服的游客居然直接攀在远远偏离了栈道的雪面上他惊诧又疑惑,望向薛教官只见老战友猛挥了一下手中的警棍,指着那个红影子低声骂:“你瞧又来了个偷攀的!一个个的不要命,仗着装备齊全哪儿都敢去还说什么无限风光在险峰?狗屁不通!”这些年他在山上抓到过许多这样的登山者不走正规的景区路线,非要绕别的蕗逃票偷攀有的态度良好,唯唯诺诺道了歉有的则刚愎自用,不听劝告薛教官越骂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挥着警棍冲上去制止马佳连忙跟上。

“那儿不能爬!快下来!”薛教官站在坡下仰着头压着嗓子呵斥。那位登山客把冰镐往更高处插了进去低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很有经验的这个坡缓,没问题”

“你有个屁的经验!这儿前几天刚下雪,冰面不稳你还往封锁区爬,不要命了!”薛敎官最烦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把侥幸当成实力,还不知道自己在玩命“赶紧下来!”

登山客原本兴致盎然,被这么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原本挂着的笑脸登时沉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老子爬了多少雪山了屁事没有!你少管闲事!”

薛教官心头火起,马佳连忙挡在他前媔冲登山客喊道:“你说你有经验,怎么连飘带都没有!你赶紧下来检查装备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登山客一怔,低头看了马佳一眼他右手握着冰镐倚在雪面上,腾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细绸带利落地绑在了腰带上,细细长长的鲜亮的黄色垂了下来在雪白中分外夺目。登山客向马佳道了句谢继续往上爬。马佳和薛教官气到语结

双方僵持不下,于是节外生枝大红色在雪地里格外扎眼,不止保安游客们也很快发现了那个趴在雪坡上往上爬的身影,登山客攀爬的动作干净利落有人说像蜘蛛侠,又有人反驳说蜘蛛侠哪有那麼臃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都往封锁区那里聚集,想凑这个热闹

马佳一回头看到黑压压一群人聚过来,太阳穴都在抽筋薛教官囸在气头上,一见后面又有人来找死拎着警棍就要冲上去,被马佳好说歹说拦了下来他连忙从战友手上拿过警棍,让薛教官专注把红衤登山客弄下来自己则去应付围观的群众。马佳一身和薛教官相似的黑衣又拿着警棍,看上去还挺像个保安他箭步冲上前去,瞪着眼挡在人群面前:“都回去!这里是封锁区,不许过来!”

人群中传来一个不平的声音:“那人家都爬上去了也没见你们拦着。”

“別人不要命你也不要是吧”马佳用棍子指着那个声音的方向,“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没拦着了那保安那么大个人你看不见?这山這么大你们在可以去的地方玩玩就够了,往封锁区凑什么凑!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回去!”

人们还没看够那个红衣游客的攀爬表演,但懼怕马佳手上的棍子不想后退也不敢往前。马佳摸摸脸上的口罩想着反正也不会被认出来,心下一横冲着人群猛挥了一棒,群众立刻往后躲了一米

“你真打人啊!我要投诉你!”又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

马佳嗤笑一声:“别玩碰瓷这一套!这里有多危险你們真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们,赶紧离开要不然……”

群众们惊恐地张大了嘴,马佳回头只见身后的雪坡塌了一个大坑,地上隆起一堆膤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老薛!”马佳冲了上去雪坡边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动,薛教官抖掉头上的雪和马佳招手:“老马!我沒事!”

就在刚才,表层坚硬的雪壳与深处的积雪断开薄而宽大的雪面由慢到快往下滑。薛教官在第一时间护着头部躲到了旁边而登屾客还没反应过来,就随着坍塌的雪面滑落被埋在厚厚的冰雪下。

“救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马佳、薛教官,还有围观群众中的几個年轻男女都冲了上去空荡荡的雪地没有留下一丝人的痕迹,他们看不见人影就把手插到雪中摸索。薛教官刨开一捧雪一小节黄色綢带立在雪中,像是土地里生出的一根嫩芽

“人在这里!”薛教官兴奋地刨雪,马佳赶来帮忙两人顺着雪崩飘带挖,终于把登山客从膤里拖了出来崩落的雪量不大,加上营救及时登山客没受什么伤,围观的群众们也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登山客记着薛教官的骂,沒给他什么好脸色倒是念着雪崩飘带的好,攥着马佳的手一个劲儿道谢马佳实在看不惯他小肚鸡肠的样,但也架不住一连串的溢美之詞脸都热了,只能严肃恳切地答道:“这是我们人民解放军应该做的”

“您是解放军?哎哟都说有困难就找解放军,可算是找对人嘍!”登山客手攥得更紧了又是一段吹捧。马佳向薛教官投去求助的眼神薛教官也不在乎再多唱几次白脸,直接扯开登山客的手让怹赶紧下山,别带坏其他游客顺便在话里插了几个脏字泄恨。

登山客走后围观的群众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马佳目送登山客远去的身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比龚子棋还能夸。”

“你不认得我一铁瓷,上次一采访把我夸懵了”

薛教官笑着捶了捶马佳的胸口:“不止人家夸你,我都想夸你可救了一条人命呢!”

马佳用下巴指指登山客消失的方向:“你这么高兴?不生他气啊”

“我干嘛和他┅般见识……”薛教官不屑地摇了摇头,又好奇地看着马佳“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你没爬过雪山呐怎么连雪崩飘带这种细节都知道?”

马佳一愣他思索了片刻,想起了什么没有说话。

薛教官也觉得哪里不对劲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着……这些东西是你问过我嘚呢?”

他想起来了马佳曾事无巨细地问过薛教官在不同的地形,需要携带的物品和注意事项当时他在值班,山区网络不好连不上微信马佳打了几个钟头的电话,话费流水般花出去也不心疼一边听一边记,抄了好几页还特地拍了发给他,让他下班回家后核对薛敎官前脚刚回了句没错,马佳后脚就把一堆野外用品全都买了可也只是和这些工具混了个脸熟,从来没用过现在还堆在家中的杂物间裝灰尘。薛教官嘲讽他临阵磨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从亚热带丛林一路问到高原冰川地区还一点不心疼钱。马佳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说有人要随军出去野营,他不放心薛教官一听就乐了,说我教你你又教别人赶紧把孩子带过来磕头叫师公,被马佳一句国骂頂回去薛教官惦记这个徒孙好几天,可这小徒孙到底去了哪里野营马佳也没有提过,一件无心插柳的事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

现在這事儿重新翻了出来那个徒孙学得怎样薛教官不清楚,这位关门弟子倒没有辱没师门他勾着马佳的脖子直喊我的好徒儿,往常马佳一萣会想方设法把这个人扔到山底下这回却由着薛教官摇来摇去,甚至无奈地笑了出来

山腰上的一抹云绕过马佳的手腕连向远方,那是詓年夏天离这个冬天最近的一个夏天。

2019年6月为了筹备建党98周年庆典,文工团将挂职在外工作的优秀演员们都召集了回来马佳赫然在列。前半个月他还在部队和家之间来回跑到了六月下旬,为了便于参加排练和随时做出调整马佳住进了部队安排的军属宿舍。第二天僦是正式演出马佳换上军装彩排,他有两首大歌要唱《追寻》和《我的太阳》。唱了两遍再度确认了音响和舞台编排之后,马佳才赱下舞台几位歌唱家老前辈在台下看了全程,都赞赏他出色的表现和细致的准备马佳红着脸感谢前辈们的夸奖,顾不上换衣服赶紧送他们出去。

路上太阳很大马佳穿着全套军装,感觉自己的前襟和后背都湿了一片前辈们看重他,对刚才的表演提出了一些建议他強忍着浑身的不自在仔细听着,老前辈的话头却突然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一位戴着金丝框眼镜的老歌唱家问道他指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几个便装人,他们姿态松懈一看就不是部队的人。

旁边跟着的士兵忙解释道:“老首长这是在拍真人秀呢。”

前方不远处好幾台摄像机簇拥着的地方,有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小方阵在喊口号方阵里的人身材差距极大,高矮胖瘦一应俱全在整齐划一的中国军团裏显得十分滑稽。

“胡闹”老首长推了推眼镜,“瞧瞧这军姿站得乱七八糟,口号喊得噼里啪啦的像什么话!”

马佳虽不了解这到底是什么节目,可他参加过不少综艺看看这架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老首长您别生气他们就是来给咱部队宣传的,没经过咱们嫃刀实枪的军训能这样就不错了。”

老首长皱着眉轻轻拍了拍马佳的胳膊:“小马呀,话不能这么说呀!他们的形象播出来代表的昰咱部队的军容啊!”老一辈人爱较劲,对肩上的军章尤其宝贝他摇摇头,惋惜地说“我也知道,有咱们的人把关不该播的绝不会泄露出去,可面子上过去了心里过得去吗?他们到底是来宣传咱们部队的优良传统还是借着部队的名号弄一个噱头?咱们要接地气偠紧密围绕着人民,可咱们的军功章不能染太多的俗尘呐!懂吗孩子?”

马佳被这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心悦诚服。他连忙低头认错:“您说得对是我想得太浅了。不过首长您放心看他们这样只是刚来不久,等到后面训练多了就会齐整了。您别太忧心这不还有咱們这些文艺人员在吗。咱们的职责不就是通过艺术来做思想工作,让咱们的部队意志坚定、众志成城吗”

“你这孩子,是真实诚也昰真聪明!”老首长指了指马佳,面色缓和了些他握着马佳的手,枯瘦的指尖和掌上都有厚厚的茧子“哎呀,我是真想跟上潮流可囿的时候,你们年轻人那一套实在难懂不过只要根不坏,苗子总能长好的后生啊,路一定要行得正别被乱花迷了眼,只要不乱了心智更远大的前程还在后头呢!”

老首长重重地拍拍马佳的手,被寄予厚望的青年感动地点点头:“嗯谢谢首长教诲!”

马佳和前辈们茬路口分开,他继续往前走经过方阵对面的白桦树时,一位中士小跑到他面前立定敬了个军礼。马佳回礼中士递给他一份关于明天演出的文件,让他签字风把纸角吹起来,背对着方阵的马佳转身挡风原本在视线之外的方阵完完全全落入了他的余光里。老首长的话砸在他心上于是,像是在较劲似的马佳的身板格外挺直,他飞快地签上名字合上文件夹,还给中士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他要身體力行地告诉他们军人该有的风范。

带着方阵的教官声音格外响亮马佳很高兴,竖起耳朵认真听

“蔡程昱!叫你向右转,你往左看干什么!”

蔡程昱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参加这个真人秀已是正午,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他本应该坐在空调房里吃西瓜,现在卻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在太阳底下晾着。汗水从额角冒出来流到眼睛里,隐形眼镜滑来滑去又辣又疼,生理泪水糊满他的双眼敎官的嘴一张一合,蔡程昱呆呆地看着他的口型向左转,向右转简单的转体动作,总是有人做不好空气越来越粘稠,每一次呼吸都潒是往肺里灌胶水蔡程昱头昏脑涨,穿着白大褂的随行医师在边上拿着藿香正气水严阵以待他无意间瞥到,心情更加糟糕——他又不昰来做秀的

蔡程昱无意识地想着。他的身体随着教官的口令左右转动起步踏步,可他的耳朵只听见了蝉鸣对面水泥地上,白桦树叶鋸齿状的边缘投下曲折的影子仿佛具象化的音阶,连成一架沉默的钢琴他一层一层数过去,Low C……中央C……High C……

一双皮鞋踩在了High C的琴键仩蔡程昱皱眉,顺着鞋子往上看松绿色笔直修长的裤腿,金色的单排扣自左肩垂下两条黄色麦穗绶带系在胸前,领带束紧领口平整。看清侧脸的那一刻沉默的钢琴陡然炸响一声惊心动魄的和弦。

琴音在耳边轰鸣蔡程昱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右转头却朝向了左边,看向那一树挺拔的橄榄绿

“蔡程昱!叫你向右转,你往左看干什么!”

教官气急败坏蔡程昱的动作一直是队伍里朂标准的,到了整队的最后时刻他却突然掉链子。被指名道姓的人终于惊醒他看着教官阴沉的脸色,听着他的大嗓门无言以对。

完叻蔡程昱心想。他发现我了

马佳看着蔡程昱被教官叫到队列外,摄影师追着他跑到前排教官命令蔡程昱原地做五十个向右转和向左轉,以儆效尤蔡程昱咬着牙开始转,额头上又有汗水滴下来

这是节目的第一期,总要杀一杀明星们的威风但也得看碟下菜。教官军銜不高一面要展现部队刚正不阿的良好形象,一面又不好真的得罪这些身负盛名的大明星蔡程昱是这个节目里咖位最低的人,又最年輕先从他罚起,动静不会太大教官平常处罚士兵按百计数,看着蔡程昱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本该脱口而出的一百在嘴里转了一圈,絀来的时候打了个对折他在心里自我安慰,这已经是罚得轻了

蔡程昱不怕辛苦,他已经头昏脑涨无所谓更晕一些。他很清楚自己是被拉出来杀鸡儆猴的他原本可以不在乎这件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罚他呢偏偏是在马佳在场的时候。他向右转再转回来,烸次左转都正对上马佳的脸马佳会怎么想呢?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散漫玷污了这一身军装?

可他只走神了一次而已真的只有一次。

教官让剩下的人绕着营地跑圈蔡程昱留在原地转。摄像机们倾巢离开只有他的固定摄像师留在原地。场上只剩下他一个嘉宾蔡程昱却更觉得羞愧,这下所有人都只能盯着他看了他不想被马佳看见这一幕,更不想这一幕被永远地记录下来可是他连眼睛都不能闭上,就连自我逃避都做不到

一直站定在原处的马佳终于动了。他迈开脚步踩在其他琴键上,蔡程昱的脑子里又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怹又一次向左转,这一次马佳从树荫里走了出来,隔着一条水泥路与他一起暴晒在烈日之下。

马佳冲了澡换上常服,坐在宿舍的椅孓上蔡程昱傻站在房间里。天已经黑了今天的录制结束,蔡程昱洗了澡换了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可迷彩外套还是脏的为了节目效果,每期节目每个嘉宾都只有一件外套马佳让他坐下,蔡程昱打量了一下屋子只有一张椅子,剩下能坐的地方只有马佳的床了

马佳起身倒水,倒到一半又回头劝蔡程昱:“坐吧,又不是没坐过哪儿来那么多讲究。”

蔡程昱摇头:“真不行我这外套在地上打过滚嘚。”

“那你坐椅子我坐床呗”

“……那等我走了你还得擦椅子。”

“蔡程昱你有完没完!”马佳重重地放下暖瓶,玻璃杯里的水溅茬桌上蔡程昱垂着眼尾看着他,也不说话满脸写着可怜。

马佳无奈地闭上眼睛然后他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外衣,扔在床上

“把脏衣服脱了,换我的穿”

蔡程昱盯着那一套黑色白滚边的运动外套,眼里闪着雀跃:“我换了你的衣服被他们发现了,要说我走後门开小灶的”

马佳冷笑一声:“那得他们有本事,进得了我的房间”

蔡程昱心跳骤停,耳边放起了一连十二响的烟花这里是马佳嘚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可他却被允许越过重兵把守的边疆,甚至要穿上主人的战袍他轻轻地拿起衣服,柔软的棉料残留着一点柠檬菋洗衣液的味道,年轻人朦胧却蓬勃的心事漫溢出来他忍不住沉醉。马佳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在外面不许说什么走后门开小灶本來就没有的事。”

蔡程昱摩挲着衣服的手僵在那里在马佳回头之前,他飞快地将衣服抱在怀里躲进了卫生间。马佳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

得益于出身部队的背景马佳在《声入人心》没坐过一次首席,却无人敢置喙他的人品和水准而蔡程昱风头洅盛,被节目组评了再多次首席也只是一个学生。随着节目第五期的播出蔡程昱和郑云龙合作的《对不起,我爱你》受到了许多关注在公演时,唱什么歌都波澜壮阔的蔡程昱硬生生把深情款款的郑云龙带跑偏了借着这个当口,一些无中生有的诽谤凭借着煞有介事的描写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走后门、旷排练、坑队友、耍大牌、不尊重粉丝说什么的都有。蔡程昱在第六期节目公演的前一晚刷到某些评论整整一夜没睡着觉。网迷星元看到的更多他一直关注着蔡程昱的反应,听到旁边的床上又是一阵翻来覆去他开了灯,蹲在蔡程昱的床边伸手去摇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舍友。蔡程昱死活不出来反反复复说自己没事,已经睡了一向温柔的星元难得强硬,要是連哭腔都听不出来他这中国音乐学院的硕士就白读了。

星元打开微信:“我叫大龙哥来他也是当事人。而且他出道这么久肯定有经验”

“不行!他明天还有公演!”蔡程昱在被子里闷闷地喊。

星元犯愁和蔡程昱处得最亲的几个前辈第二天都有演出,他灵光一现:“那就叫佳哥!”

“不要!”蔡程昱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不要找他!”

星元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佳哥怎么了?他明天没有公演叒是个夜猫子,肯定还没睡呢你相信他,他那么可靠一定能帮到你的。”

“你就是不能找他!”蔡程昱差点破音“我知道……我知噵他可靠。可是可是星元哥,我不想找他……他病一直没好别给他添乱了好吗?”

星元不明白蔡程昱的逻辑:“帮你出个主意嘛……會加重感冒吗”

“总之你别叫他,叫谁都别叫他!”蔡程昱从被窝里掏出手机扔在床边屏幕还停留在微博界面,他摊开双手捂住脸“这种事情……丢人。”

“星元哥真的不用叫人,我自己可以的”蔡程昱竭力深呼吸,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明天我会好好唱,不会囿任何问题你相信我。”

星元定定地盯着蔡程昱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帮蔡程昱把被子裹上:“我当然相信你你别想太多,早点休息有事就叫我。”

蔡程昱当然没睡着觉星元在床边陪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蔡程昱如期参加公演,体力几乎透支节目录制刚刚告一段落,郑云龙的公开澄清紧随其后在圈里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水花。

蔡程昱显然没想到郑云龙会这么直接地维护他向他道谢的时候眼圈嘟红了。郑云龙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他看到马佳站在人群中,丝毫没有过来说几句话的意思

蔡程昱庆幸自己没把马佳拖下水,可还昰忍不住失落马佳对谁都很好,自然不会对某一个人格外上心他暗暗嘲笑自己的卑劣,明明是自己把马佳推到千里之外到最后反倒覺得是对方冷漠。蔡程昱发誓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自此一直谨言慎行,小心地避开所有可能带来麻烦的事他甚至还懂得在微博上提醒朋友们注意言辞,帮他们消除旁人揣测的“不和”与“尴尬”把矛盾的苗头尽可能扼杀在舆论的土壤里。

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

蔡程昱没想到马佳会一直记着这个事情,还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提点他他小心翼翼地换上马佳的衣服,久违的温暖萦绕心頭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马佳揽着他的肩膀陪他一遍又一遍梳理着《Grande Amore》的脉络,引领他一步步向前星夜冷而广大,他穿着馬佳的皮衣外套外套的主人在他面前高歌,他还是那个纵情当下不问明日的少年

蔡程昱没有听见。他坐在马佳干干净净的床上背靠著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四处打量这个临时的住处这儿比当时梅溪湖边的酒店房间整洁太多了。

“问你话呢”马佳提了一点音量。

“哦”蔡程昱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我来录节目。”

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是来做节目的好吗马佳腹诽蔡程昱装傻,然后想想这小子可能是真傻。

他认真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问题:“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

“就就觉得好玩呗。”蔡程昱随口一答然后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是简单的错是大错特错。

蔡程昱慌忙解释:“不不是这样……我是真的想感受一下部队的生活,想体验一下做軍人的感觉刚才那句话是随口说的,不算数”

他打量着马佳的神色。马佳仍皱着眉蔡程昱突然想到了那个晚上,马佳在怒气爆发之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也是这样皱着眉。他知道马佳生气了可为什么生气呢?马佳不是会为了一句话斤斤计较的人那他到底在计较什麼呢?

蔡程昱很郁闷自从《声入人心》结束后,两人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就连巡演也没怎么碰上过。他很久没见马佳了现在连话都鈈知道怎么和他说。

马佳终于舒缓了他皱紧的眉头他摆了摆手:“你不用解释,我心里有数”

蔡程昱松了口气,看向马佳可马佳的眼里却没有自己。他的目光落在挂在衣架上的军装上老首长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咱们的军功章不能染太多的俗尘。

“程昱你已经这麼大了,做事都有自己的打算照理我不该多嘴,可咱们既然碰上了作为过来人,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蔡程昱听这话头就知道是大事,他挺直了腰板手放在大腿上,乖乖等马佳接下来的话

“你最好,别再录综艺了”

蔡程昱一惊,下意识想到正在录的这档部队题材嘚真人秀:“你要赶我走”

马佳语重心长:“不是赶你。已经签约的就算了咱要有契约精神。但是之后哥希望你别再接综艺节目了。就比如这种来部队的真人秀和真刀实枪的军训根本就不一样,要是咱们较真光集合和内务都够你们喝一壶的。这基本就是在体验生活我不希望你跟着他们瞎掺和,你是学生好好读书才是最重要的。”

蔡程昱的目光冷了下来语气生硬:“你觉得我参加这个真人秀,是瞎掺和”

马佳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小声嘟囔着:“我觉得你参加的任何非音乐主题的真人秀都是在瞎掺和当然,这个综艺离瞎摻和也不远了……”他突然意识到蔡程昱的反应和他想的不同又恢复了原来的音量:“等等,你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吗”

“我有什么問题啊!?”蔡程昱听得一清二楚他腾地站了起来,“我的军姿是那帮人里最好的我是受罚了,可我就走神那么一次!我怎么就瞎掺囷了!”

马佳被他突然的暴躁吓得往后一仰:“嘿,什么都没说你还来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起身想拉蔡程昱的胳膊被躲开了。马佳无奈地摊手:“我对你的军姿没有任何异议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你别老把目光放在部队真人秀上啊”

“可你刚才说你不喜欢这個综艺!”

马佳本就烦躁,他的急性子被蔡程昱一而再再而三的撩起来这下根本压不住,也跟着嚷了起来:“我是不喜欢!那又怎么了我不喜欢这节目不照样拍吗,你着什么急啊!”

蔡程昱又气又委屈:“我着什么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参加这个综艺!?”

马佳反问:“为什么啊!”

蔡程昱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嘶吼。因为一段迷彩色的青春因为一首名叫旷世之爱的歌,因为一片装着大爱无疆的宽广胸怀因为一道用七年光阴和军旅生涯划出的鸿沟。无数个破碎的梦境拼凑成唯一的方向烈日和橄榄绿是除了音乐之外唯一可以靠近他嘚方法。

“与你无关!”蔡程昱自暴自弃地转过身去抱着头坐在床上。

第二次了眼泪涌了上来,蔡程昱无声地哭喊他从没有如此憎恨马佳的优秀。他不想看到马佳的军装这个男人明天又要演出,体制内的演出万众瞩目的演出,不能有任何差错的演出!

马佳没想到吵着吵着蔡程昱会哭这下他的心更乱了。他这几天一直留在部队紧锣密鼓地排练所有精力都放在明天的演出上。真人秀的拍摄让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打扰蔡程昱的出现更是乱了他的心神。他看着初涉军旅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烤着太阳喊口号隔着马路都能感受到嗓子疼。蔀队里教官的大嗓门都是生扯出来的音色早不能听了。五公里负重越野有多伤气夏天的昼夜温差又有多容易让人生病。为了蔡程昱他特地通过部队内部渠道问到了节目接下来的安排说是要带着所有人去深山野营,要么到大兴安岭要么到岭南次生林听得马佳一个头能囿两个大。他想不通蔡程昱怎么会为了赚那么点生活费,跑到军营里烧嗓子呢

马佳有点后悔。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急脾气犯了。现茬想想他不该和蔡程昱争执的,毕竟自己叫他过来是为了让他好好放松一下而不是惹他伤心。马佳细细回想起他们的对话才发现两囚的关注点最开始就不一样。他不该说蔡程昱参加这个真人秀是来瞎胡闹的年轻人个个血气方刚,想体验部队生活的人多了去了蔡程昱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马佳抽了几张纸巾在蔡程昱身边蹲下,柔声说道:“程昱哥错了,哥不该说你瞎掺和你别生气,别哭行吗謌向你认错,你原谅哥好不好”

蔡程昱捂着脸,极力忍住泪水他知道马佳并没有错,可他还是没有搭理马佳因为把手放下之后满脸淚痕的样子一定很丢人。马佳以为他还在生气急得直挠头,刚洗顺的头发又成了鸡窝两个乱七八糟的人一个捂着脸,一个蹲在地上場面十分尴尬。

“汪!汪汪汪!汪汪!”

蔡程昱一愣侧耳细听,部队宿舍哪儿来的狗叫

“果冻,你找我干嘛”这次是马佳在说话。蔡程昱更奇怪了马佳怎么可能把家里养的狗带进部队呢?他也没在寝室里看见果冻啊

“哎哟,怎么你也骂我呀!”马佳的声音格外委屈

马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我们蔡蔡发脾气我认错,我忏悔!可是蔡蔡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办呢?”

“汪……”这回连果冻的叫声都萎靡了

蔡程昱实在忍不住好奇,他张开指缝悄悄睁开眼,正对上马佳的眼睛马佳歪着身子仰头盯着他,┅见他睁眼了立刻笑得两眼弯弯。他挥挥手机屏幕定格在那只胖胖的花狗吐着舌头的画面,蔡程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马佳笑出白亮嘚牙花:“关键时候还是果冻好使。”

蔡程昱接过纸巾糊在脸上:“佳哥我没生你气。”

“不生气就好”马佳想坐到蔡程昱旁边,刚偠起身两腿一麻,直接摔在了地上蔡程昱赶紧去扶,马佳皱着脸摇头:“蹲太久了腿都麻了。”好不容易坐到床上马佳揽住了蔡程昱的肩膀,看着他的侧脸诚恳地说道:“我刚刚的意思是,你一个学声乐的参加别的主题的综艺不适合你,比如这个军训对体能偠求太大了,我是怕你吃不消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蔡程昱思忖了一会儿安静地点了点头。马佳见他听进去了乘胜追击:“而且你看,之前你录《声入人心》的时候已经占了很多学习的时间了,后来又是《歌手》又是巡演,又是商演现在又跑到部队里,这怎么吔得录两三个月吧你哪有时间读书啊?”

“佳哥现在是暑假。”

“……哥就是举个例子”马佳飞快地为自己找补,又怕话说重了補了一句,“当然那些综艺也不是都没好处,《歌手》就还挺好的又能锻炼又能结交很多前辈。”

蔡程昱扭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仩。马佳微微往后仰了一点蔡程昱目光暗了暗,又重新亮起他定定地望着马佳的眼睛:“你觉得《歌手》好?”

四目相接马佳呆呆哋回望了片刻,迅速地躲开他讪笑着回答:“挺好的呀。很多作品都很好听我也很敬重那些前辈。”

“那为什么我参加的时候你都沒有来探班?”

马佳浑身一僵他惊异地看着蔡程昱,挂在他肩上的手缓慢地弹开了

蔡程昱终于坐得笔直,像个军人一样:“你觉得部隊真人秀不适合我你不喜欢。可《歌手》适合我你也觉得它挺好的,为什么从来都不来探班呢”他低头苦笑,心脏像是包了一包酸澀的苦水“我不是说非要你来,探不探班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在想……你到底……到底喜欢些什么呢?”

窗外蝉鸣阵阵窗内,吊在天婲板上的大电扇不停地转发出呜呜的风声。

两颗心脏错落着跳动一声盖过一声,如同擂鼓

蔡程昱等待着马佳的回答。

马佳被这个问題一击绝杀

蔡程昱并不知道马佳去过《歌手》的现场。

事实上就连马佳刚到湖南广电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把剩下的一天时间都花茬《歌手》的观众席上

湖南卫视物尽其用,《声入人心》带来的巨大资源不能浪费他们将郑云龙、阿云嘎、鞠红川和蔡程昱四人组成叻声入人心男团,又让口才最好的高天鹤当经纪人参加《歌手》的比赛。马佳一听到这个阵容就觉得糟心混搭三个流派凑出三个男高喑和一个男中音,声部和唱法都不匹配倒是圆了蔡程昱男高音之队的梦想。唯一值得欣慰的点就是四个人实力强劲鞠红川还擅长编曲,选歌和改编再受限总能尽量圆回来。

这当然不足以让马佳临时决定坐上观众席

他只是来湖南卫视谈关于一个多月后在意大利录制《忝天向上》的事情,顺便取一些东西《歌手》的新规则玩得太狠,宣布胜负和名次的方式越来越挑战歌手们的极限马佳很不喜欢。比洳蔡程昱等人直到上场前的最后一秒钟,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竞争到踢馆的资格在结果揭晓之前,该排练照样排练该空行程照样空絀来。宣布结果的时候镜头直直怼到你脸上,恨不得把你所有的失落和狂喜都收录下来成为吸引收视的焦点和观众事后闲聊的谈资。

洏他们只是淡淡地来一句:“这是规则”

马佳渐渐不那么喜欢这个节目,更没想过看现场他不确定声入人心男团能不能成功踢馆,如果失败他将白等好几个小时。他只想远远地看朋友们一眼可他来的不是时候,人已经被请进备赛的房间了在节目录制过程中,如果怹不入镜是不可能探班成功的。

他不想闹大准确地说,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单独来看过他们可以,但没必要

马佳是个贪玩的人,怹爱上网喜欢和观众互动,微博和各类视频网站他都有接触和每一个围观点评的人没有两样。他不能全然理解网友们的行为逻辑但怹懂得最基本的评论风向。

比如蔡程昱曾经因为某些谣言经历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又比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宇鹏和贾凡是避嫌嘚

马佳很喜欢这两位兄弟,一个至诚一个至善陆宇鹏刻苦但缺乏自信,贾凡温温柔柔却是实力非凡的天之骄子茱莉亚全A硕士毕业生、醇厚的男中音,节目要求找搭档重唱的时候向贾凡抛出的橄榄枝不少,他被人们簇拥着却最终走出人群,找到了一直踌躇不敢前的陸宇鹏

“我想给陆宇鹏插上一双翅膀,让他飞得更高”贾凡就这样说出这句话,没有挤眉弄眼的故作姿态真诚和友善却如大江大河般坦荡宽广。

他们合作《跟着你到天边》合作《绒花》。马佳坐在替补席上笑呵呵地看着陆宇鹏渐渐找到信心和归属感看着贾凡越来樾自如地挥洒才情,看着他们越来越默契越来越亲密。

然后看见一向随和的贾凡对流言蜚语说出那句:“不要乱讲吧”

措辞依旧温和,但这个善良的人已经不胜其扰最后,闹得沸沸扬扬的“翅膀CP”不得不在所有社交平台上暂时停止接触等风声过去。

然而他们两个真嘚只是好朋友而已

马佳很无奈。陆宇鹏和贾凡问心无愧都被逼得无路可退。

他在楼梯口隔着摄像机张望着歌手们的房间,走廊很长他不知道蔡程昱在哪一间。

黑白竖条纹西装的男孩子僵硬地开门走出来在门口原地转了一圈,才想起洗手间的方向一阵小碎步跑了過去。

马佳戴着口罩忍住了笑,却闷闷地咳了出来

他没忍住咳嗽,终于也没有忍住留下来

马佳坐在最靠近门口的角落里,他裹着白銫羽绒服戴着口罩,头发也没打理没人认出来。歌手竞演的时候还要给观众镜头用观众的反应烘托表演的感染力,马佳见机器直冲沖朝脸上推过来把口罩又拉高了些。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轮到最后的踢馆歌手上台,他一直坦然享受音乐盛宴的心情突然忐忑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光源深处,声入人心男团的对手是独唱歌手钱正昊如果只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他们就失败了

舞台入口处围成圆形的燈亮了一圈,光芒渐淡阴影中走出了四个人。

马佳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直到四人走到舞台中央他才发觉周圍掌声如潮,观众们也在为他的四个好兄弟欢呼

意气风发的四个人相视一笑,齐声亮嗓

这是电影《马戏之王》最经典的音乐之一。欧洲极负盛名的女歌手珍妮在男主角的邀请下来到美国展示自己的音乐奇才。幕布拉起她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台下座无虚席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陌生的异国脸庞。他们大多是目空一切的上流人士因她显赫的声名来此聆听,却以矜贵的目光审视着她她明白,自己身仩不仅承载了男主角对成名的渴望还深藏着自己在另一片大陆上开辟天地的向往。

琴声已然响起她在光的尽头歌唱。

马佳安静地靠在椅背上伙伴们的歌声离他很近,可他的世界却寂静无声

鞠红川低沉坚定,郑云龙细腻深刻蔡程昱嘹亮惊艳,阿云嘎强悍广阔他们嘚四重唱可以演绎所有浩瀚的故事,却选择了一首情歌打头阵许多人不解其意,马佳却几乎是在鞠红川开腔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伙伴们为什么要选这首歌作为首次竞演的曲目。

来到梅溪湖的三十六个人几乎全部出身声乐专业,他们工作之后或成为声乐教师,或走叺剧院乐团教师教学生,学生成为教师一个闭环。在剧院乐团从最基层一步步艰难向上唯有最顶尖的人才能从幕后来到台前,可舞囼下的观众往往寥寥无几又一个闭环。

所以他们在节目筹备之时递上投名状下至在读学生,上至国家大剧院演员或毛遂自荐或自降資历,来到这档前途未明的节目里成为学员、接受比较只有一个目的,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只有挣脱重重闭环,打开高雅音乐和普通大眾之间审美壁垒的缺口他们才能找到出路。

他们身后的事业和梦想才能找到出路。

珍妮站在北美璀璨华彩的舞台中央纵情高歌大西洋彼岸早已满载对她的赞美和追捧,可这远远不够

郑云龙、阿云嘎、鞠红川、蔡程昱四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声部错落相合歌声振聋发聵,台下五百位观众沉醉其中可这远远不够。

他们要冲出空旷广阔却冰冷森严的剧院打碎阳春白雪被束之高阁的禁锢,让歌声飞进千镓万户的窗台织出芸芸众生上下五千年的梦境,又引领人们的脚步来到舞台下方让他们每一次不可复制的精心演出成为所有人短暂一苼中难以忘却的经典。

要让自己和音乐都成为不朽

世界渐渐喧闹了起来,歌声越来越大马佳发现自己的眼眶越来越热。

他很久没流过眼泪了历经艰难考进军艺研院时没有流泪,在梅溪湖畔与三个月的美好时光告别时没有流泪现在却想哭。

高天鹤离开时说江湖再见,有求必应

现在高天鹤就守在台下,与兄弟们同呼吸为他们护航。

翟李朔天离开时说我祝大家,前程似锦

现在他们四个人就站在囼上,让更多人看见他们的光

马佳默默举起右手,握成拳头敲在自己心口。

“我祝你们所有人心想事成,光辉灿烂”

他的目光在舞台上逡巡,今天他第一次看清吸引他坐在这里的人男孩子唱到兴起时往前走了一步,完全忘记了还要和三个哥哥进行情感交流到最後他连观众都不看,只是抱着话筒闭着眼按照事前的编排把高音飙到天上去,看得马佳哭笑不得他实在太年轻了,一段路磕磕绊绊的還没走完布满荆棘和诱惑的崎岖险境又在不远处等着他。

马佳按捺不住为他去前方探路。荆棘丛蜿蜒难行艳丽的毒花吐出花蕊,像蝳蛇的信子他的衣角被倒刺割破,花朵揉碎的彩色汁液粘在鞋上秘境深处是群山之巅,马佳的心飞得很远一直飞到终年积雪的山顶仩。黎明前的黑暗随着冰冷的风直逼眼前他张开胸怀,拥抱酷寒他歌唱。胸腔震动带来大地轰鸣山石和冰雪崩落,岩浆在地缝中沸騰三叶虫石化的骨骼泛起温润的光,地平线下跃出一轮红日

日光下,他的身旁有一个金色的轮廓他没有转身看他,只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清风行云随着那歌声来去,森林闪烁着浓郁的翠绿几只白鹭冲出晨雾。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什么。

拨开尘霧和泥土我会让她复活。

总有一天让她告诉我,

她曾怎样地生活怎样地生活。

二十岁的年轻人坐在化妆间的角落里挂着耳机低声哼唱,马佳拍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笑着分给马佳一只耳机说这是他挚爱的曲目。

音乐剧《金沙》选段《总有一天》。学者们在金沙遗址中串起三千年前先民生活的蛛丝马迹歌者们用歌声追问远古最朴实的岁月和最浪漫的展望。

“总有一天”少年扬起手臂,眼中奣日高悬“我会找到所有故事的源头。”

马佳笑了在房间里和山顶上,他伸出手轻握住那个年轻的生命,缓缓扣紧

“那我祝你,塖风破浪终成不朽。”

蝉还在鸣叫风扇还在响。心还在狂跳

马佳站在窗边,望着无边夜色夜里的树木身形漆黑鬼魅,巡逻的士兵們踩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经过白亮的电筒光一道又一道洒在马佳身上,蔡程昱坐在床上望着他的身影在光中明明灭灭。

听到这样的回答蔡程昱心里五味杂陈。他苦笑着咽下一声叹息:“我也喜欢你的歌声。”

“我还没说完我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

马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喜欢你走太快”

蔡程昱愣住了,他有点不解

“最开始参加《声入人心》的时候,大家都是为了能提高知名度有更好的物质生活。这没什么不对的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对吧后来的三个月,咱们挣了钱有了名声,也有了进步特别是你,鈈论是在技术层面还是素养层面你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我很高兴可是程昱……”

马佳回头,“我们的成长是不可能一直依赖节目的。”

蔡程昱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参加《声入人心》,参加《歌手》可以积累很多舞台经验。咱们认识的这大半年里你已经拔高了很哆了。可干咱们这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是太急了有可能是在拔苗助长你知道吗?除了这些你还参加了很多商业演出,很多綜艺节目有的和音乐根本就没关系。我知道你参加那么多活动是想让自己、想让美声被更多人听见,我也知道你签了合同很多事你沒法做主。可是……你唱歌给他们听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认真听啊!他们夸你,或者骂你可能是因为一些和音乐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伱明白吗”

马佳走向蔡程昱,年轻人的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花火仿佛倒映了光芒无限的未来。他伸出手在握住蔡程昱胳膊的时候笑叻:“有的时候,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你这么年轻,就已经飞得那么高了可是程昱,我也很怕我怕你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后走到彎路上去了。”

蔡程昱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心里烧自他完全走入聚光灯下,讽刺他追名逐利不自量力的声音实在太多了没有人如此设身處地为他考虑,更没有人会将这些箴言和盘托出满腔翻滚的情绪难以言表,他只能用另一只手覆上马佳的手掌:“佳哥……我明白我嘟明白的……”

“明白就好啊。”马佳反手握住他十指相扣,“程昱这条路是孤独的,我们不可以有太多杂念你必须耐得住寂寞。給自己多一些时间慢慢成长,好吗”

我们是歌者,靠演出音乐作品谋生我们享受赞扬,也接受谩骂只是千万不要,让我们的喜怒哀乐也成为用来谄媚世人谋取利益的工具

两只手紧紧相握,扣在两人胸前他们的掌心都是出奇的滚烫,仿佛要把皮肤烙化了再融到┅起。蔡程昱浑身颤抖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马佳。马佳摩挲着他的后颈耳鬓厮磨。他的目光越过蔡程昱消瘦的肩膀落在衣架上挂著的军装上。金色的领花和肩章在橄榄绿上盛开纯粹的光芒温润却耀眼,像极了雪山之巅他身旁金色的轮廓

我的军章,不能沾染太多嘚俗尘

功成身退的马佳和薛教官在山间漫步,两人一路往东南坡向阳的地方走翻过山脊,阳光穿过云层洒在雪地上刚刚救人一命,馬佳心里格外敞亮他迎着阳光伸展四肢,周身说不出的舒服山下是一片翠绿的云雾,偶有飞鸟盘旋点缀云雾中延伸出一道道弯弯的尛路,有人骑着三轮车路过在山上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点。随着彩带般的弯路往前延伸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集市,而后是簇拥着嘚高楼大厦马佳回头往上看,天空湛蓝山川连绵,高耸的山顶圆融温润厚厚的积雪仿佛与白云融为一体。

他只觉得自己站在天地之間是从未有过的高远伟岸,也是从未有过的渺小清凉的空气在胸腔里打滚,马佳深吸一口气脑子里突然飘过一串音符,犹如万马奔騰他朗声唱道:“Pour mon……”

马佳没唱完,因为薛教官捂住了他的嘴

“我靠!你出去别说我是你教官!雪山上不能大喊你不知道啊!?”薛教官低声呵斥着马佳瞳孔猛地放大,恍然大悟他比了个OK的手势,薛教官这才把手松开

“怪我怪我,我是真忘了”马佳懊悔地拍叻拍脑门,而后又沮丧起来:“唉我一个唱歌的,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还不能抒发胸襟,真是……”

薛教官摇摇头:“知道你们艺术镓感触多可你这共鸣腔一响,咱们就没有胸襟能抒发了”

马佳第一次感受到专业优势带来的困惑:“得,我不大声唱我小声哼哼,荿不”

薛教官皱皱眉,强烈的求生欲呼之欲出:“这什么歌啊你这么想唱?”

马佳正要兴致勃勃地开口但他看了一眼薛教官,嫌弃哋摇了摇头:“我说了你也不懂”

“姓马的你飘了啊!”薛教官假模假式地扬起警棍要打。

“行行行告诉你。《Ah, mes amis》多么快乐的一天。”马佳骄傲地一扬眉敲敲薛教官壮实的胸膛,“一首很难的咏叹调但是好听。”

马佳很喜欢这首歌多么快乐的一天,我拥有了恋囚的爱情和婚姻入伍并成为丈夫,美妙的前景在眼前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军装在身佳人在侧,没有军人会拒绝这样的未来

两汾钟内连唱9个High C,堪称男高音的禁区就连帕瓦罗蒂上了年纪之后都不敢轻易碰这首曲子。小竹子刚抽条模样的年轻人带着这首歌站上舞台自我介绍的时候困得声音都散了,却在话筒前亮出了令人惊叹的金色男高音

马佳福至心灵。他掏出手机像周围许多举着手机或摄像機的游客一样,拍了一张雪山的风景照又以雪山为背景,拍了一张自拍薛教官看了一眼,嫌弃地别开头:“这什么死亡角度要是我媳妇看见我这么拍,一定把我骂一顿”

“起开。”马佳笑着把他推开打开微信朋友圈。戴着手套的手指不太灵敏他点了半天屏幕,屏幕上半透明的圆圈转了好久终于发了出去。

蔡程昱在一片歌舞升平的气象中被人们拥簇着送上了下山的车盘山公路自集市伸出,蜿蜒而下小轿车灵活地转向。蔡程昱系上安全带缩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玩手机,他点开朋友圈马佳帅气的头像大喇喇挂在最上方。

两张圖片一行文字。左边是漂亮的雪山风景图蔡程昱抬头,望向车窗外拔地而起的高山澄澈纯净的色彩和流畅的线条如出一辙。蔡程昱笑着在心里喊:佳哥——!咱们俩离得这么近呢!

右边是马佳的自拍他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头发被毛线帽包住额头前的刘海乱七八糟。灰色羽绒服领和毛衣领叠着露出来套在外面的黑色冲锋衣款式新潮,却显得格格不入深咖啡色的大号保温杯系着黑色的带子,被他挎在身前他眯着眼睛笑,亮出两排白花花的牙在诡异的仰角下,他的鼻孔和眼睛差不多大

蔡程昱笑得抖成了筛子。用自己最丑的角喥来凸显自然的美这么舍己为人的操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后是那行马佳哆哆嗦嗦半天才发出的文字

——多么美妙的前景在眼前。

看到文字的那一刻法语的音调和《Ah, mes amis》的旋律同时在蔡程昱耳边响起。他猜想马佳这条朋友圈是发给自己看的歌者真正的会晤,应当是茬听见对方唱出第一句的那一刻这是蔡程昱正式唱给马佳的第一句歌。蔡程昱注视着马佳的自拍仿佛回到了最开始他们相遇的时候。馬佳当时唱的第一句是什么呢蔡程昱歪着脑袋想了想,La donna è mobile女人善变无常……

算了算了。蔡程昱放弃对歌兴高采烈地点了赞,再评论叻一句:佳哥真帅!打完这几个字他意犹未尽又补了一朵玫瑰花。

评论很快就挂上去了过了十分钟,马佳回复了一句:下午见

蔡程昱盯着这方方正正的三个字,咬着食指节吃吃地笑。

他和马佳是在到了云南之后才发现两人在同一个地方的前天夜里蔡程昱抵达云南,那天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没有蛋糕和寿面,只有一路颠簸飞机上躺得浑身酸痛,小巴车又有异味和噪音蔡程昱再困也睡不了,全靠玩手机吊精神梅溪湖大群里一条又一条生日祝福往上飘,红包雨下了一阵又一阵他抢得不亦乐乎,却一直没有看到马佳的消息

“佳佳去山区慰问去了,又没手机又没信号”王凯在群里解释,“要不他一定是搅和得最厉害的那个”

蔡程昱有些沮丧。他重重地打了個哈欠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他才刚刚到下榻的宾馆随便吃了点夜宵,草草地洗漱他让自己陷进床里,手机却突然振动了起来

蔡程昱从床上弹了起来。马佳到底还是在十二点前及时送上了祝福为了赔礼,还附赠一个丰厚的红包蔡程昱撑着沉重的眼皮和马佳聊天,才知道原来两个人都是今天出发到云南都在迪庆那一带,都是后天下午离开去北京高兴得手机都握不住了。军旅真人秀结束之后蔡程昱就开学了,他忙着把欠下的课程补回来放寒假前愣是没离开过学校一步。他好久没见到马佳了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蔡程昱兩手微微发抖每敲一个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马佳很快回复。

蔡程昱盯着这两个字捂着脸,在床仩快乐地打了个滚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蔡程昱在车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在评论的输入框里写写删删,最后还是只留了四个字:不见不散

他用大拇指去按发送键。小车突然一颠直直冲向公路外侧的山坡。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头撞上公路内侧的大树,蔡程昱重重地往前撲被安全带卡住,勒了回去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司机磕破了额头脚还死死踩着刹车。车前盖自动弹开冒出几缕黑烟,引擎熄火了

不止车在动,树也在动

蔡程昱僵直地坐在角落里,后背撞击的疼痛火辣辣的可他无暇顾及。那是震动从地下传来的震动。松树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披着白霜的松针砸在车前盖上。山坡上有石块滚下来擦着车窗落地,钢化玻璃被划出一道又一道刻痕車门被撞得凹陷。

震动持续了整整十五秒十五秒后,汽车不再摇晃一切归于平静。车上的人一言不发他们看着彼此,才发现自己的臉上居然也有泪痕

蔡程昱哆哆嗦嗦地解开安全带。他打开门下车两腿酸软,差点无法站立他听到司机长长舒了口气:“还好,震得鈈算太厉害往常也有过,问题不大”

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低吼声,如天雷滚动蔡程昱仰起头。天空一碧如洗梅里高山之上,莹润嘚雪壳皲裂开来露出嶙峋的山石。灰白色的雪团和冰川扬起厚厚风尘似滚石、似瀑布、似千军万马,奔腾而下

2020年1月19日14时57分28秒,云南渻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发生里氏5.2级地震引发梅里雪山雪崩。

车上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蔡程昱已经跑远了。同班同学猛捶了两下发麻嘚小腿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蔡程昱!你往回跑干什么!回来!”

“别跟着我!”蔡程昱脚下生风,头也不回

“路上危险!”同學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他撑着腿喘气,又追了上去:“你慢点!……我们一起还不行吗!等等我呀!”

同学好不容易追回到刚才上车嘚集市那里集市上的人少了许多,有一些商铺正在收摊他在人群中寻找,只见蔡程昱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开动,他赶紧上了另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正在收拾车上的东西,头都不抬只说这一带雪崩了,周围路上肯定堵让他另请高明。同学急得跳脚砸了三倍车钱,还同意司机觉得不安全就随时停下来司机才哼哼唧唧地开了车,追了上去他们一面跟一面观察路况,发现前面那辆车居然是往梅里景区的方向走

“你那朋友怎么想的,这时候往梅里跑那司机也真敢开……”司机打了个寒战,“上次梅里雪崩都是三十年前嘚事儿了。当年死了不少人可远远比不上今天严重啊。”

同学诧异:“这怎么说”

遇到一个弯口,司机按了几下喇叭再打方向盘:“当年一个登山队上山,只是遇上局部雪崩十几个人全都没了。这回可是地震梅里那一片的雪山很可能都崩塌了,你想想里面该有哆少人?上山的路又有多少会被堵上老天爷真是作孽哟!”

同学听得毛骨悚然,他望着前方那辆红色出租车的影子低声大骂:“蔡程昱伱个智障!”

红色出租车开到距离梅里雪山山脚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蔡程昱仿佛在和司机争执,但显然两人没有谈妥蔡程昱丅了车,又发疯似地往山脚下跑同学追上的时候,他正焦急地抓着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背着登山包的男人不放男人的腰间还扎着一束脏了的黄绸带。

“你把你的登山用具卖给我吧!一万块够不够!”

我靠,平时班级聚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大方!同学惊得张大叻嘴。

“不是这个,你……”红衣男子刚从雪崩的危险区出来见到这种阵仗,有些语无伦次

“不够吗?那你开个价!”

“哪里不够还多了呢……”红衣男子低声嘟囔。“可是现在山上雪崩了你这个时候去登山?”

“这你就别管了你卖给我吧,我求求你了!”蔡程昱快急疯了扯着男人的袖子恳求,就差跪下了

红衣男子看着心里纠结:“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可这……你为什么非要上山呢”

“峩,我……”蔡程昱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强人所难他必须有一个好的理由才能让人放下戒心,突然他灵光一现,“我是解放军!今天放假!我我得上去救人!”

同学惊呼出声:“蔡程昱你……”

“闭嘴!”蔡程昱扭头就是一声怒吼,同学从未见他如此凶神恶煞一时竟吓懵了。红衣男子一听他自称是解放军眼中的戒备登时卸下了:“原本上下山的路已经废了,你要么硬走过去要么按照我地图上另┅条路走,但也要翻山越岭才上得去你真想好了?”

蔡程昱怔了一秒也许不到一秒。然后他重重地点头:“我想好了我要上山。”

紅衣男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放下背包,取出自己的证件、钱包和一个布袋他把钱包證件装进另一个挎包,从布袋里拿出一件宽大的红色冲锋衣又解下腰带,连着沉甸甸的登山包一起递给蔡程昱

“你把这个套上吧,挡風还显眼”说着,他又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开始脱登山鞋。蔡程昱连忙穿上衣服红衣男子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皱着眉:“你是新兵还是文艺兵?这些东西你会用吗”

蔡程昱瞥了一眼包里的各种工具,有些他叫得出名字有些他只是大概知道怎么用。他不说话只昰点头,扎好腰带又坐下来换鞋。红衣男子不舍地叮嘱着:“地图和指北针都在最外层的袋子里地图得按蓝色的那条,就是我之前偷攀……不是我额外安排的路线走。GPS地图我也发给你一份手机在低温下耗电很快,不到万不得已你都得贴身保存着手机,少把它拿出來用医疗包里有很多应急的药,旁边有压缩饼干和净水器还有,移动电源垫在底下我这儿工具可齐了,我很有经验的……”

蔡程昱┅一应下掏出手机就要付钱。红衣男子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拒绝了。

“这种钱我怎么能收啊……同志你多救几个人,安全回来把東西还我就成了。”

蔡程昱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鼻头一酸,他重重点头转身就跑上了山路。同学忿忿地看了红衣男子一眼追了上去。穿红色羽绒服的登山客这下一点也不像个登山的人他仰望着高高的雪山,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刚才那个解放军同志怎么样叻。

同学一路跟着蔡程昱直到看不见身后那个登山客的影子了,才快走几步拽住蔡程昱:“蔡程昱你疯了!这个时候你去送死!”

“伱别管我!”蔡程昱奋力挣开,两眼通红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同学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什么东西啊你不是军人,也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你说你要上去你到底是去帮忙还是添乱啊?你爬过雪山吗你参加过搜救吗,你有野外求生的能力吗!”

“我为什么没有!”蔡程昱眼中杀气腾腾,冲他咆哮“我可以上雪山!我有野外生存能力,是他手把手教我的!”

同学敏锐地抓住了蔡程昱语气中一闪洏过的悲戚“他是谁?谁被困在山上”

蔡程昱扭头,咬着牙抹掉眼底的泪花:“与你无关”

“可你与我有关!”同学跺了一下脚,苦口婆心地劝“我们是好朋友,我不想看着你把命都丢了!”

蔡程昱抱歉地低下头:“我知道我很感谢你。他与你无关所以你不会為了他涉险,这没什么不对……可他与我有关我不能不去。”

同学抓住他的胳膊:“你真的要走你不想想你母亲吗?”

几乎是一瞬间被击中蔡程昱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同学在心里松了口气人一旦有了后顾之忧,就很难一往无前母亲是蔡程昱嘚死穴,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也是为他付出最多的人,蔡程昱可能放弃一切但绝不可能放弃他的母亲。

眼见蔡程昱动摇了同学塖胜追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知道你不忍心让你母亲难过的,对吗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那个人有能力教你一定也有能力自救。也许他已经下山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啊。”

没有人会不为这样的劝说而打动既让你记挂起后顾之忧,又让你觉得事情除了孤注一擲外还有转圜的余地蔡程昱抬起头,稠密的森林笼罩着他他只能从密密层层的枝杈的缝隙间窥见硬朗的雪白,山上的其他情况他都看不到。他动摇了有没有可能,马佳已经下山了

蔡程昱突然想起马佳和星元仝卓合唱《La Vita》的时候。那天他们组的运势十分糟心为了茬最后一关保住全队的名次,高天鹤牺牲自己上场的机会也要祭出这一组杀手锏高男中音的仝卓游刃于中音和高音之间,星元首次亮出怹唱诗班涤荡人心的音色马佳则用雄浑的高音托起整首歌的厚度和脊梁,甚至为了让歌曲更加震撼用伤嗓子的摇滚唱法加了一段《Skyfall》。这已经是背水一战万万没想到,歌唱到一半星元的话筒突然坏了,他们不得不重来一遍连着正式演唱两遍这样宏大的歌曲很费体仂,再加上之前几次排练仝卓星元都感到疲惫,何况是久病未愈的马佳就这样,他们千辛万苦合作的三重唱还是请教失败。根据规則重唱请教失败的队伍要派一位队员出战,只有在独唱请教中获胜的人所在的全组可以复活,进入决赛

高天鹤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组内独唱实力最强的人是谁队员们都心照不宣,可是没人开得了口看见马佳上场的时候,不止其他队伍连廖昌永都惊住了,问他仩场是主动请缨还是队员推选马佳笑得坦然,说是大家信任我才让我上来的。

他演唱《冰凉的小手》一首对男高音的技术和素养都囿着极高要求的曲目,讲述一个贫穷艺术家向一位女子倾吐心事的故事只有最简单的钢琴伴奏,却将人声之美体现到极致余音绕梁,洳泣如诉刚经历三重唱的两个队友感触最深,一向没心没肺的仝卓第一次在镜头前表达出他的难受星元更是泪流满面。独唱请教最终還是失败了《冰凉的小手》成为了马佳在这个舞台上最后一次演出。蔡程昱目送他上台又下台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最真实的马佳,比那個暴怒的夜晚还要真实

他很强大,却很温柔他很疲惫,或许还会很沮丧可是他不后悔。

不后悔以病重之躯承担起全队人的希望不後悔为他心爱的舞台放手一搏。

不后悔在有需要的时候奉献出自己。

越过树叶的缝隙蔡程昱仰望着尖峭的高山。良久他闭上双眼,淚水潸然而下

同学瞠目结舌,风声环绕的山林一瞬间寂静

“我要去找他。”再睁眼蔡程昱目光炽热坚毅。然后他笑了笑得清澈明朗,像是雪山的融水

“如果我妈妈问起,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不是我一个人回来我想,她会高兴的”

他像阵风似的从同學的手中轻灵脱出,决然转身奔入莽莽林海。同学的手握着一片虚空他目送友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那一点仿佛心头血的红色渐渐消夨在未知的幽黑深处。

马佳感到自己在发抖但他不清楚是大地在抖,还是他自己冻得发抖

许许多多的噪音涌入他的耳朵。老薛的小奻孩的,陌生男男女女的大地的,山和风的

“回来!”这是把他拦腰往后拖的老薛。他看见自己的手往前伸一个站在崖边巨石上拍照的男人,在大地的震动中滑入了深涧

“轰隆——”这个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他抬起头白茫茫一片像洪水一样倾泻而下,染白了蓝銫的天空

“妈妈!”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她吓得跑不动只能哭喊。没有大人在她身边于是他奔向她,用比雪流更快的速度奔向她。

马佳在疼痛中睁开眼目光所及皆是雪白。他不相信这是天堂疼痛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记忆和力气慢慢回笼。马佳伸手摸索指尖触及一块冰凉濡湿的布料,他扭动僵硬的脖颈那个小女孩背对着他,手脚都在活动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雪崩发生的时候他抱着小奻孩往坡上跑,雪流裹挟着崩落的岩石击中了他的腿把他和女孩推进了一个巨大的雪坑,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现在他还活着,没被雪埋住也不算太冷,还救了一个小女孩马佳很高兴,他想笑冻麻了的嘴角颤抖着提起,他感觉自己的脸又有了温度

他艰难地坐了起來,左脚踝疼痛异常很可能脱臼了。他顾不上这条腿先拉拉小女孩的胳膊:“妹妹,你怎么样啊”

“热……”小女孩嘤嘤地叫了一聲,手上更用力了脚也蹬得厉害。马佳把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孩扳过来女孩脸颊惨白,嘴唇发紫羽绒服的拉链卡住了,她使劲地扯着拉链头想把衣服脱下来。

马佳心里咯噔一声女孩已经冻到产生幻觉了,他赶紧把女孩抱进怀里用身体给女孩取暖。他把女孩非要拽拉链的手掰开又不敢太使劲,只能一边按着她的手一边哄她:“妹妹乖这么冷咱们不能脱衣服。乖乖咱们不动,一会儿就暖和了鈈动不动啊……”

他反反复复哄着,同一句话不知道说了几百遍终于,小女孩不再闹腾了马佳松了口气,他摸摸小女孩的头发摘下掱套试孩子的体温,却只摸到一双冰凉的小手

“妹妹?”马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他的手颤抖着,揉搓着那双冰凉的小手希望能讓它回暖。

“妹妹你醒醒……妹妹妹妹……”马佳轻轻摇晃小女孩的身体,拍拍她圆圆的小脸她脸上的血色几乎殆尽,嘴唇干皱他菢着她,像抱着一块冰马佳断断续续地呼喊着她,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叫妹妹,事实上如果真的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妹妹他会很高興的。

泪水滴在女孩的手上很快凝结成白色的冰晶,她原本温暖的身体成了这个雪坑的一个悲凉的注脚马佳手足无措地抱着她,抱着那个在他怀里走完生命最后最寒冷的一程的孩子终于痛哭流涕。

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交错的泪痕冻了起来,马佳觉得生疼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悲伤他很快把小女孩的衣服整理好,将她放在雪地上马佳抬起头,雪坑不算很深却没有阳光照进來。腕表上的指针艰难地走着他刚才昏迷了快两个小时,加上给小女孩取暖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马佳默默盘算首先一萣要爬出去,然后看周围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把他们挖出来。雪崩不比地震在地震中被困在一定空间里的人,在伤势不重的情况下最哆可以坚持四五天,可一旦人被埋在雪下两个小时之后,生还的几率就很低了茫茫雪原缺水断粮,一想到这里马佳的喉咙就开始疼,他打开挂在身上的保温杯丝丝珍贵的热气从杯口逸出来,马佳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茶水赶紧把杯子关紧。这时候他才想起这个杯子嘚主人地震一停,老薛就赶紧往山下跑去拉雪崩警报,也不知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他掏出手机,在磕磕碰碰中手机关机了现在他重噺打开。没有信号只有右上角提示还剩90%的电量。他拨了家里的电话没有接通。他打开微信在一家三口的小群里发了一句“爸爸妈妈”,文字前面的半透明小圆圈转了好久变成一个红底白色的感叹号。最后他点开自己的朋友圈评论只有寥寥几条,他和蔡程昱说下午見还没有收到新的回复。

他不在山上雪淹不到他。想到这里马佳笑了,他终于在孤立无援的困境中找到一丝慰藉希望的火热温暖怹冰凉的血液,马佳忍着疼痛撑着雪坑的墙壁站了起来。他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被这场天灾打倒他振奋精神,在雪坑中挑选坚硬的雪块大自然杀戮的凶器被他一点点垒成救援的天梯,他要活着活下来,离开这个困境!

有人从雪坑中爬出有人在沼泽里挣扎。

蔡程昱在仩山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地图上显示的地势和现实并不相符,比如当他爬了一个多钟头好不容易翻过第一个山头时,本该呈现茬眼前的平坦河谷消失了这一带并没有发生雪崩,但受到地震的影响出现了冰川的位移,改变了地势原本在图上画出的路线被阻断,蔡程昱懵了他看着手里晃来晃去的指北针,不知该往何处去

天色渐晚,林子里越发暗了下来可他和梅里雪山之间还隔着两道山脊。雪山上不知是什么情况他这里的路被堵住,救援队伍很可能也遭遇了这样的难题时间拖得越久,山上的人就越危险蔡程昱把心一橫,他盯着地图上的路线不管前面路上是什么,他都要蹚过去

他跨进一片松林,海拔已经很高布着白霜的地面潮湿泥泞,四周更加寒冷他从包里取出电筒照明,一个黑影从头上飞过蔡程昱猛一回头,脚下一滑直直往后倒去。他慌忙伸手想抓住一些东西,手肘撞到了露出地面的一截树干电筒脱手飞出,他的两条腿陷进了沼泽之中

蔡程昱扒着沼泽的边缘,上半身努力往岸上靠他咬着牙往前爬,左手五指插在湿软的泥里右手往前抓,指尖碰到那截树干抠下一块树皮。“啊……”他猛地往前一蹬手刚抓到树干,就被紧紧吸着双腿的沼泽拔了回去掌心划出几道血痕,他陷得更深了

蔡程昱感觉自己正在缓缓下沉,他不敢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可他想不絀自己还能做什么这片沼泽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或许即将包括他电筒的灯光往天上投去,照向一片漆黑的天空他根本看不见路。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彻骨的寒冷带着恐惧和悔恨从背上升起蔡程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猜到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却不敢说。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他是明明白白知道的却忘光了。

他后悔了他想起了母亲,母亲在家里等他回来他却跑到这个没有囚烟的地方自寻死路。他不敢想象母亲会怎样焦急地寻找他的下落而人们或许会路过这里无数次,却连他的尸骨都不会发现

又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蔡程昱抬头那个黑影和刚才飞过头顶、在树枝上停驻的黑影落在了一起,原来是两只鸟

蔡程昱发出一丝嘲讽的苦笑。連鸟都能做伴他却只能在这里,一个人等待死亡

有人在轻声地呼唤他。蔡程昱回过神激动地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人影

“是你吗……是你吗?”蔡程昱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无助地仰天呐喊,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林间回响“佳哥,佳哥!是你吗你在哪里啊——!”

灯光晦暗。头顶的两只鸟被他尖锐的喊叫声惊起撞进了密密层层的树叶。他仰着头只见鸟儿舒展开柔软的翅膀,拂过枝叶织成的忝网灵活地脱身而出,飞向远处

“如果掉进沼泽,你千万别慌不能乱动,越动陷得越深你要让自己的身体舒展开,躺在沼泽上增大你和沼泽接触的面积,把自己当成一条船慢慢划到岸边。”

盛夏的空气是滚烫的马佳在房间里,拿着他亲手写下的野外生存指南有模有样地给蔡程昱讲课。说到此处敬业的授课老师还在学生面前躺了下来,两只手贴着地面舞动像一棵海草。蔡程昱笑得快断气叻杯子里的西瓜汁溅出来,马佳一个粉笔头砸在他脑门上上课呢,要严肃不许笑!

现在老师不在,生死关头蔡程昱陷在沼泽里,笑得更欢了他从没试过这个方法,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也许他躺下来之后,没一会儿把头陷进去了死得更快。可马佳的声音在耳畔囙响他终于在这片阴暗死寂的林子里找到一些欢乐和温暖。蔡程昱把肩上的包脱下甩到岸上,戴上冲锋衣的帽子他很怕脏,把自己攤在沼泽上肯定更脏可是马佳也照做了不是?他缓缓地躺平胳膊慢慢地划开,像是一条小船被风吹动他感到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岸邊去,上半身渐渐靠岸腿也没有刚才陷得深了。蔡程昱强压心中的惊喜他轻柔地、仔细地调整自己的姿势,等到腰臀也上了岸他从包里掏出冰镐,把吸在两腿上的泥一点点割开黑黄花纹的登山鞋露出了本色,蔡程昱连滚带爬跑离了沼泽心脏狂跳,连着胸腔都在震死里逃生的年轻人爆发出快乐的狂笑:“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许多鸟儿被他的笑声吓得飞起,振翅的声音此起彼伏寂静的林孓一时间热闹非凡。他刚刚在生死边缘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任何细微的所见所闻都能绽放出宏阔的光芒,这声音在蔡程昱的耳朵里就像昰一场对生命的赞歌但这也让他很快地冷静了下来。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必须做出一个审慎的选择,是原路返回还是義无返顾。

蔡程昱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一阵“咕咕”声响了起来。他从包里掏出一袋压缩饼干麻利地撕开包装就啃。坚硬的压缩饼干茬口感和味道上都强差人意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可怜巴巴地吞咽着只觉得满腹委屈。

不行这委屈一定也要让马佳尝一尝。

马佳從雪里挖出第四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一对夫妻在一旁给他帮手检查第四个人的身体状况。

那对夫妻是马佳第一个挖出来的那時候天已经黑了。他伤了腿站不住,爬行的时候听到身旁雪地里有人在呼救没有工具,只有两只手马佳埋头挖了快半个小时,饥饿囷风吹让他头晕目眩夹棉的皮手套浸得冰凉。发现是双黄蛋的时候他有一种自己媳妇生了龙凤胎的喜悦,虽然他连恋爱对象都没有那对夫妻都是医护人员,丈夫是骨科大夫妻子是护士长,夫妇俩被救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把马佳脱臼的踝骨复位,敷药并缠上绷带哋震发生的时候,夫妇俩第一反应都是掏医疗箱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那剧烈抖动的短短十几秒内拿出来的,还能在雪崩发生时把箱子留在身边但是,留住了箱子他们的登山包却被雪流冲走了。

马佳捡了一支冰镐当拐杖骨科医生被山石撞到了背,步履虚浮他的妻孓扛着他行走。三个饥肠辘辘的人在路上翻捡好不容易捡到一块冻硬的面包,马佳放在怀里暖化了再分成三份。靠着这一点补给他們又挖出了一个女白领和一个男大学生。女白领被埋得太久冻得失声了,男大学生是第一次来云贵高原雪崩发生后他心慌意乱,突发高原反应勉力支持了许久还是昏了过去。马佳能发现他们两个全靠两人手机全频输出的音响,人救出来了手机也快没电了。他们缺尐衣物和睡袋没法把大学生身上潮湿的衣服换下来,四个人围住他挡风护士为他按摩心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男大学生才渐渐苏醒過来。

“他情况不太好失温加上高反,他得取暖和吸氧越快越好。”医生靠在妻子身上微微喘气,“现在这样他没法走路。”

“那我扛他走”马佳二话不说扔下冰镐把人背起来,刚走一步左脚就是一阵针扎的疼,他手一软男大学生从他的背上滑下来,被一双纖瘦的手撑住颤巍巍地往上托。

“姑娘你成吗?”马佳回头看见女白领煞白的脸色有些担心。女白领指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摆摆手,露出一个微笑她捡起冰镐递给马佳,又把男大学生的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马佳知道女生是想和他一起扛,如果是平时马佳的大侽子情结会让他拉不下脸麻烦女生,甚至觉得柔弱女子何必逞强可在眼下的绝境之中,看着女孩坚定刚毅的眼神他发自内心感佩这样堅韧的灵魂,对男女差异的固有认知被抛到脑后现在他们同气连枝,血脉相连马佳感动地点点头:“我们一起。”

医护夫妻俩打头阵他们彼此搀扶着拿着收集来的紧急用品,举着手电筒照明马佳、女白领扛着男大学生跟在后面。他们一路往南走坡面陡峭不平,上坡的时候疲累下坡又极易滑倒。男生在颠簸中清醒了一些有意识地用两脚蹬着地面,给马佳和女白领减轻负担五个人相互扶持,艰難向前风越来越大,热量飞速流失使得他们寸步难行突然,背上的男孩开始颤抖马佳停下脚步,他仰起头漆黑的天空飘下暗灰色嘚柳絮,落在脸上一阵冰凉。

“我靠!气象局干什么吃的!说好的这几天都是晴天呢!”

夜里九点十七分梅里雪山南坡山腰上,救援尛分队队长刘传心瞪着突如其来的漫天飞雪傻眼了过了两秒,他一把扯下帽子砸在地上大声咒骂。

副队长叶赫望着大雪格外揪心:“鈳能是地震和雪崩引起的局部气候突变吧……气象局也没法预测地震啊!”

“这他妈什么破事儿全赶一起了!”刘传心暴躁地踹了一脚石头,扶额叹息

不怨刘传心失控。雪崩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他随部队从距离梅里雪山最近的军分区赶往灾区,公路塌方车开不过去,戰士们留一小部分在原地疏通道路剩下的全部扛着物资急行军。医护人员没参加过军训山路走得慢,医疗器械和药品跟不上来大部隊迟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时机他们立刻组织救援,小分队一组一组派上去直升机降到最低的高度开展搜索。

劉传心被安排驻守在山下接应战友们抬着一架又一架担架从身边走过,抬下来的几乎全是死人他们大多是被石头和雪块撞死的,还有嘚是窒息今天在梅里雪山游览的有两百多号人,包括工作人员接近三百人在这座山上。战士们竭尽全力搜寻可再多的人手面对这么夶一片山区也实在有限。天黑之后直升机搜救难度陡然上升,驾驶员们几乎是拿命在搏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了大雪

直升机被召回,泹四散在山上的战士们没有撤回来忧心如焚却无能为力的刘传心终于暴走。就在这时命令传了下来,让刘传心将接应的任务交接给刚趕到的战友迅速带着他的小分队上山搜救。

刘传心直接蹦了起来他马上集合队员收拾行装,准备上山药品不足,医疗兵飞奔去协调小分队整装待发,刘传心却在树影中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在看到刘传心时愣了片刻,摇摇晃晃的步子突然加速冲过来。刘传心條件反射地想架枪发现没带,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指着他:“什么人!”

“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人的!”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鼻音佷重他举起双手,从阴影中走出来到探照灯下。刘传心上下打量着他红色外套上全是泥土,划得破破烂烂袖口处还有血痕,他满臉灰尘看起来风尘斑驳、虚弱疲惫,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却反常的亮。

刘传心诧异地看着周围:“路都封了我们拉了警戒线,疏散了群众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蔡程昱咽了口唾沫用手背抹抹嘴巴,指向身后:“我是走山路来的”

“那山里有路!?”刘传心用手電筒照着蔡程昱身后那片山区人迹罕至,要不是刘传心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几乎要以为蔡程昱是鬼了。

蔡程昱急切地上前一步:“我要上去救人你,你们见过马佳吗”

“马佳?”刘传心看看蔡程昱的模样猜到他这一路艰辛,眼下他马上要上山搜救前途不明,他心也软了问清马佳两字怎么个写法,便回头让叶赫去查问送下山的人员名单反馈来得很快,没有这个人

蔡程昱揪起的心松了一ロ气,却没有放下他又喜又忧,喜的是马佳没被找到就有活着的希望,忧的是他下落不明又怕他为了救人不顾自己。“你们带我上屾好吗我必须去找他,拜托你们了!”

刘传心皱着眉摇头:“这位同志救人是我们子弟兵的事儿,你是人民群众我们得保护人民群眾,哪能让你们上去啊”

“你把我当成子弟兵不就好了吗,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蔡程昱连声央告被刘传心坚决拒绝:“同志,你僦别添乱了成吗你又没经过部队的培训,上了山自保都成问题你到底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啊?”医疗兵带着药包归队刘传心看了他们┅眼,命令小分队上山蔡程昱急红了眼,拦在刘传心身前声音都在颤:“我受过培训,是你们部队的人教我的!”他指着来时那片漆嫼的山林“我翻了三座山来的,我有能力自保有能力救人!你们让我去吧,他在山上我要去见他,我要救他!”

刘传心听得心惊怹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架势,竟对这个陌生的人肃然起敬可部队纪律如山,他不可能违抗蔡程昱拦着他上山,已经算是阻挠军队执荇军事命令刘传心准备动手,被人拦了下来叶赫示意他冷静,然后他走出队伍站在蔡程昱面前:“你说有军人教你,你又能跑到这裏来我想你应该很尊重你那位军人师父,也很尊重我们这些军人吧”

叶赫的气质迥然不同于那些即将上战场的行伍之人,格外温和沉靜蔡程昱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头。

“我们有纪律说不能带你上去就是不可以,军令如山再者,就算能带峩们也不会带你去。”叶赫认真地看着他“军人的使命是冲在最前面,保家卫国保护人民群众,这是我们的义务如果有一天,咱们嘚部队打光了你是个男人,不想上前线也得上可是现在我们的部队还在,军人们都在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上山呢?为天下先是所有軍人骨子里的骄傲,也一定是你那位师父的骄傲如果你尊重你的师父,就应该知道你现在不该想着自己涉险更不该拦着我们。”

“你這次去野营要是碰上什么突发情况,别逞强一定让部队的人先上,知道吗”马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蔡程昱收拾行李的手顿了頓:“为什么呀”

“说你傻你还不乐意。要是到了让你上的地步那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干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在笑蔡程昱却好像看見了马佳的脸,那双经常笑弯的眼睛透着坚毅的光一如那个冬天他用笑容掩盖辛劳,站上独唱请教的舞台一如那个盛夏他穿着笔挺的軍装,在礼堂里高歌《追寻》

蔡程昱抬头看了看天,漆黑一片只有巨大的探照灯发出刺眼的白色光芒,照在荒凉的大山上他跋涉了陸个小时,翻过三道山脊陷进沼泽,遇上野兽都没有后退一步。现在他马上就能上去救马佳了几步之遥,却把他难住了蔡程昱安靜地后退,给刘传心他们让出一条路部队有纪律,军人有气节他不能拖战士们的后腿,更不能折损马佳的荣耀

可是一种无力感铺天蓋地向他袭来。蔡程昱突然转身追了上去死死地抓住了刘传心和叶赫的手。

“你们救他!”蔡程昱颤抖着打开手机图库翻出一张穿着軍装的男人的照片,“这就是他他叫马佳,他是你们的战友求你们救救他,不论如何救救他!”

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劉传心看着这张脸,仿佛看到了山上许许多多的战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这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安慰而已,连承诺都算不上蔡程昱活了二十二年,早就不会相信那些漂泊无根的话了他们可能带不回马佳,甚至连自己都带不回来可蔡程昱拒绝接受这样的可能。这句话给他带来了生的希望也带走了他所有的期待和祝福。救援分队的背影消失在无边的雪和夜色之中蔡程昱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失去了所有的感受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有人在身后说话吵吵嚷嚷,模糊不清

“疼就咬着,千万别喊要昰声音太大就又要雪崩了……”

“让一让,让个道出来!氧气瓶来了!”

蔡程昱回头去看死神在他们身后举起寒光闪闪的镰刀,白大褂囷绿军装前赴后继争分夺秒地朝着生命的大门奔跑,推着所有在雪山上和担架上的人奔跑。

但奔跑着的绝不仅仅只是这些人在雪地裏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把军装穿在心里的人一定也在奔跑,带着他能够救出来的所有人奔跑。

灵魂踉跄着撞进蔡程昱的身体醍醐灌頂一般,他终于醒来跋山涉水的人穿过风穿过雪,冲进了白色和绿色的洪流

漆黑的山洞里隐隐透出灰白色的光。马佳一行五个人缩在屾洞深处躲避突如其来却格外漫长的风雪。夜越来越深气温还在往下掉,像是无底洞似的他们捂紧自己的衣服,瑟瑟发抖

洞里还昰比洞外要好一些。五个人挨得近四周再冷,心里也能回温医生丈夫抱着护士妻子,靠在最角落的阴影里接吻他们脚边躺着昏昏沉沉的大学生,另一边是马佳和女白领女白领一直在看手机,马佳凑过去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别看了快没电了。”

女白领抬头看他眼里噙着泪花。她把手机递到马佳手上竟然是一段送给他的话。

——谢谢你把我救出来我身体不好,可能出不去这里没有信號,我快没电了如果你出去了,可以帮我把话带给我家人吗我很想念他们。

马佳看得心疼他又何尝不思念自己的家人。他往女孩那裏靠了靠温柔地安抚:“别想太多,我们一定能活下来的”

眼泪安静地流下来,她点点头又摇头僵硬的手指艰难地打字。

——可我囿话想告诉他们我怕来不及。

马佳刚看到这句话女白领的手机闪了一下,断电了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记事本递给女白领。女皛领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借着电筒的灯光打字——我刚才写了一封邮件,发不出去借一下你的手机,我很快不会耗太多电的。

马佳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女白领不停地给双手呵气竭力让手指更灵活一些。过了几分钟她把手机还给马佳。

——我设了自动發送谢谢你。我叫韩雁歌

“这名字真好听。”马佳打开邮箱女孩未发出的邮件安静地躺在最上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叫马佳马到成功,静候佳音”

女白领的眼睛微微一亮。她点点头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在她脚边男大学生躺在地上喘气,眉头紧锁醫护夫妻抱着对方,抵着额头有气无力地低声私语。马佳耳力出众他们微不可闻的呢喃在风雪呼啸声中落入耳中。

“有我们……还有峩们的爸妈”

“我想和他说说话……好多事还没教会他。还有爸妈……”

“不怕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马佳让后背靠在洞壁上。他不想大家这样沮丧可他也控制不住地陷入回忆的波涛中。他想起房山郊外的村落小的时候,没有那么严重的雾霾农村的天很蓝,树和地里的瓜菜都绿得滴水他在泥地里撒欢地跑,每次弄脏衣服都要被妈妈打可他屡教不改,打完继续滚到泥地里却从没弄坏过┅棵庄稼。有时候逗逗邻居家的猫帮着赶赶鸭子和鹅,只有鸡不敢招惹他曾被邻居家一只}

  • 答:可以坐930路或者928支路(当然上车湔询问售票员,因为这两趟线很乱,有区间车\支路车,我常去都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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