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佛是弥勒佛吗什么?佛教提倡禁欲为何还有欢喜佛?

《红尘月》(喜欢的这篇小说的宝宝们,真的不好意思,这篇已经在番茄签约了以后也在那里更为了冲番茄首发要更到十万,也希望大家能帮忙冲下番茄数据(因为太差没信心写了)能不能靠这个吃饭就看大家了创作不容易大学生更不容易。对于只看知乎的宝宝们真的不好意思[大哭][大哭][大哭]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喜欢!)我还是亵渎了神明,佛珠散落,金光经文符号缠绕周身,他闭眸诵经,玉指握住一截藕臂,如同一圈封印,在全身被玉泉浸润片刻,他吻上了我。-人间中元时节,鬼门大开,放出了各种恶鬼煞魂。街上家家户户门窗禁闭,除了各家窗子里透出地火光,几乎没有照明之物。夜里只有梆子声响在街头巷尾。我拿着指魂针,寻着当朝公主的气息寻她。一个月前,月之客栈来了宫里的人。〔宗主,前月宫里闹事,多亏您出手,圣上命奴家送来这些孝敬您。〕当朝天子身边的红人李公公脸画的很白,一点红唇不男不女,声音也尖的渗人。我翘着腿躺在美人榻上,听他阿谀奉承了半天,抬眼瞧了瞧面前的几箱黄金珠宝,旁边的奴仆给我掐腿按摩,我心知这老东西话说这么漂亮肯定有事求我。不出所料。〔安乐公主失踪许久,恐怕与那恶鬼有关,还望您...〕〔过些时日再说吧。〕我敷衍地笑笑,抬手一挥,〔送客。〕第二天,圣上命人送来了那副我求了许久的画作。此画作是皇室秘密藏品,乃前朝公主穷尽一生所画。至于哪个朝代,我也记不得了,大概有三百年之久。一解掉绳结,画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打开,画中人是位德高望重的圣僧,光洁的头颅,眉间一点朱砂,他闭着眼,敛唇诵经,右手直立于身前,玉手缠绕着一串断掉的佛珠,脚边还散落着几颗檀木珠。我看了良久,身心都被吸入画中。这幅画历经百年,毫无破损褪色,而画中人亦如当初栩栩如生,有佛光包围。我认命了,这皇帝老儿这般求我,我不帮他也说不过去。拿人手短,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我还是帮忙寻那公主。于是我现在就在这街上跟着指针方向寻人。我绕过大半个城,得了皇帝令牌,轻而易举出了城。城外有三山,我见魂针寻着公主衣物的燃香指向了那座荒山,眉头一皱,这荒山不干不净,没点道行的都不敢轻易上。要平日我倒不会惧怕,可今夜中元,血月当空,乃大凶之兆。周遭瞬间寒气逼人,远处似乎有若有若无的女人哭泣的声音。我刚踏出一步,魂针就剧烈摇晃,我打起了退堂鼓,可要是倒霉公主真在那,她今夜必死无疑。我答应了人的事可不能做不到,这样日后我月之客栈的生意怎么兴隆?我把指魂针收入囊中,将脖子上挂着的藏青色玉魂珠拿出来。我抬眼望了望那黑雾缭绕的山头,眉头紧锁,强忍着寒意踏上山路。半山腰处,一座破败的庙宇点着灯。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格外温暖,但我在山脚下并没有看见光亮。周遭大雾渐浓,很快要让人看不清路。我抬眸看了眼灰暗破败的牌匾,字迹模糊,只辨的清一个“庙”字。一般庙宇的院墙不会过高,可这破庙的院墙高的连光也透不出来,刚刚那光亮仿佛只是我的幻想。不再犹豫 ,这破庙有什么玄乎,我倒要看看哪个小鬼。在我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的光亮的我睁不开眼睛。我一恍神,就进入了另一幅光景之中------红白喜事,大喜大悲皆在那交错的唢呐凄厉声中。周遭的宾客穿着灰白的丧服,低垂着灰白的脸。乐夫呆滞地吹出凄厉的唢呐声,一边丧乐,一边喜乐,给人彻骨的惊悚感。而那拜堂成亲之地,热热闹闹,与屋外凄惨的丧礼明显反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女子身穿血红色喜服,被人按着跪在地上,随着背后的手大力一按,她的头重重磕在地上。旁边跪着的新郎穿着白衣,因为被走动的人挡住视线,我看不清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但那新娘我有数了,就是堂堂安乐公主。我刚一踏入青石板路,身后的庙门重重合上。百鬼突然窸窸窣窣地阴笑起来,一阵寒气从脚下的石板涌出,钻入脚心直上心头。院子里那些垂头服丧的宾客好像感受到我的进入,缓缓抬头,齐刷刷地看向我这,嘴角弯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眶空洞洞的,没有眼睛。我用力一踩,踩断了一只枯瘦如柴的鬼手,伴随着尖锐的仿佛能划破耳膜的凄厉惨叫,地下钻出的鬼魂全都安安分分地不再扒拉我。我看向殿堂中要行天地父母之礼的新娘,快步走过去。一进入中堂,身后那些着丧服的宾客鬼魂全都消失,只站着几个面相极好的丫鬟下人。安乐公主被迫拜天地的时候,一转身正好对上我抱臂观摩的戏谑眼神。她自然认识我的。美目立马蓄了泪,想开口唤我〔月姐姐〕,无奈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注意到那背对着我拜堂的新郎,居然是个穿喜服的和尚。那头骨堪称完美,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镀了一层佛光。〔三拜天地〕圣僧转过身,我仔细瞧了瞧他,他的骨肉匀称,皮肤也极其白皙,如刀刻的五官本是凌厉的,眉宇却如清冷月光一般让人不敢亵渎。眼尾略微狭长,眼角下有一颗朱红的痣。他正在敛眸诵经,似乎没感受到我已经破了这里的结界。安乐公主疑惑地瞧瞧旁边的“夫君”,不就是一个假人配公鸡头么,宗主姐姐怎么看这么久?〔小心!〕我看着安乐的眼睛忽然瞪大,像铜铃一般,红唇张开,急切地提醒我。我已经感受到那股凌厉的阴风,在白骨爪要刺进我的心脏之时,我拔下发髻上的黑木簪子一个华丽地转身刺进那东西的要害,一阵惨叫响彻云霄,她开始流血泪,鬼哭狼嚎。安乐被眼前的血腥景象惊呆了,吓的不敢说话。明明刚刚好不容易可以发出声音了。月牙形的黑木簪尾部有银色铃铛,精致小巧,还刻着我看不懂的铭文。我自从掌管月之客栈就拥有这个,一般杀鬼于无形。可今夜这个鬼居然还不灰飞烟灭。〔嘿嘿嘿,你们都给我死吧....咯咯咯...〕〔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喜事...我等了他五百年...咯咯咯,我要吃了你...〕〔聒噪,自己进来?〕我问。〔......〕女鬼一边流血泪,如同腐烂的血肉从眼眶里倾泻而出,还散发着恶臭,一边抖着。〔你也不是人,为什么要帮着人?〕〔你不想尝尝人肉吗?看那和尚,他的灵魂至纯至净,我好想吃啊咯咯咯咯....〕〔你给我闭嘴。〕我承认我被她尖锐的笑声恶心到了,还一边散发恶臭,倒出来各种恶心的内脏老鼠尸体蛆虫。我敛眸念咒,刚要发动内力,那女鬼突然变脸,恶狠狠地笑着,开始变的越来越狰狞。她一抖,我的月牙簪子忽然向我自己射过来。我属实没想到碰上高手了,她道行比我高,哪怕我是摆渡人也没用。我想着躲过去,不想一道金光罩拦在我身前。无数的金文符咒在金光罩上闪动,我浑身疼的被灼烧一般,意识模糊之间,一块冰凉的玉石让我抱住。我眼睛睁不开,周遭恶鬼凄厉的惨叫几阵难消。-待我醒来的时候,安乐正趴在我床边打瞌睡。我一坐起身,她就吓的直起身子。〔月姐姐~你终于醒了...〕我看安乐马上又要哭唧唧的样子,手指勾起敲了敲她的脑壳,正经地说,〔别怕,给你下咒了,那些小鬼不敢近你身。〕安乐的胆子立马大起来,起身转了一圈,摇曳的藏蓝色裙摆像海洋波浪一样。而我呢,身上穿着到处是破洞的红衣裙,像是刚跟鬼大战一场。〔那和尚呢?〕我看了看四周,还算完好的墙壁上有古老的壁画,百鬼穿壁,暗红色的血盆大口正对着我们。那黑色眼珠正对着我们,仿佛还狡黠地动了动眼珠,挑衅我。我挑挑眉,现在元气大伤,我自然不能主动挑衅回去。先去找到那和尚。他很像画中的圣僧,除了那颗朱砂泪痣。〔你乖乖呆着,别乱跑。〕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百鬼壁,把一个护身符丢给安乐。〔月姐姐...〕我头也不回地出了禅房,入眼一个破败的院子,中间一口古井,旁边还有棵参天大树,树叶凋零,枯枝如同妖魔鬼怪化身,在月夜大雾里徒增阴森。我沿着廊道走,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周遭大雾阴冷浓厚,渐渐看不清前方一尺路。〔咯咯咯...原来是摆渡人...〕〔你在找那和尚吧~咯咯咯,你走不出去的...咯咯咯,留在这里吧永远...〕周遭又响起各种鬼笑。我想拔下头上的月牙簪,却发现它不在我身上。我心一凉。现在必须找到那和尚。刚刚金光罩是他的法术,那我的簪子肯定也在他那边。〔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门享尽人间繁华,死门踏入阎罗地狱。咯咯咯,摆渡人,选择吧。〕我还没踏出一步,周遭无数扇门围绕着我旋转。头疼欲裂,在我扶着头努力镇定神识的时候,血月被浓云遮住,光散去,一扇门突然打开,我被吸入进去。一睁眼又是喜事。我穿着新娘的凤冠霞帔,端坐在床边,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到任何。我想挣扎,但身体不属于我,我只有神识可以探。红盖头突然掀起,我惊怔地看着面前的“夫君”。他跟画中人简直一模一样,额间一颗朱砂,眼尾也没有泪痣。他是个和尚,却是堕入红尘的和尚。他的眼神很清冷,笑容却很邪魅,眉眼有种蛊惑人心的温柔。他真的是一个人么?〔梵净,你终于来了。〕我听见自己说。梵净,他叫梵净。这个名字虽然是第一次听,我却不禁撩动心弦。〔胧月,贫僧为你破戒了。〕〔自此红尘作伴,不离不弃。〕我心底一阵温热,这个到底是幻境还是我心魔。为什么连我那么久远的名字都记得。守了月之客栈三百年,我每天都在遗忘,要不是他这么喊我,我都不曾记得自己有“胧月”这个名字。记忆里似乎也有人这么喊过我,但那是谁?那个时候胧月又是谁?我的脸笑的很僵很僵,却是我最深情甜美的笑容,只见“我”主动勾了过去,整个人贴在他身前,跨坐到他的腿上。他半眯起眼睛,蛊惑人心的笑容慢慢让我看痴了。〔胧月,〕〔胧月,〕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薄唇微启。我不受控制地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眉间那颗朱砂痣似乎在发烫,冒着点火光。百鬼夜行,欲望丛生,血月当空,人间炼狱。梵净慢慢收紧手臂,我与他的距离更近,眉间那点嫣红朱砂更加红亮,似乎有团火在燃烧。手臂上那手臂也热的发烫,温度隔着衣服传到腰间肌肤,撩拨我心底那团名为欲望的火。〔该死。〕我心里默念静心咒,怎么也说是在人阴间混过三百年的,居然被一个臭和尚撩的失守。在我默念咒语的时候,那个“我”和他已经唇舌相交,那柔软丝滑的感觉真真切切让我体会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快乐。但他周身的温度骤降,他突然眸色清明起来,皎皎如云中月,眼里的勾引与邪魅消失殆尽。两唇分开,唇舌间还连着银色丝水。〔女施主,抱歉,是贫僧失礼。〕他垂眸,薄唇微启。我看他似乎在忏悔,嘴唇蠕动着,估计在念咒语,眉头微蹙,白皙的脸颊居然浮起绯红,耳根也红的滴血一般。忽然,他睁眼,眸底一片清明,无欲无求。〔请问师父如何称呼?〕我显然已经被解除封印了,声音发出来了,居然还是那么娇媚。我早就从他身上下来,依靠着床头,戏谑地看他单纯羞涩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欺负”。〔昭觉寺大弟子--梵净。〕〔梵净师父,小女还未许婚配,既然与师父做出这等男女之事,不如师父还俗红尘?〕我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有几分真心。我见着他第一眼就很喜欢。〔咳...还请女施主见谅,贫僧孤家寡人,实在有负姑娘所托。〕他没有直视我的眼睛,垂着眸敛唇蹙眉。我以为这臭和尚生气了,还没想出怎么安慰他,就听到一声尖叫。是安乐公主的声音。〔月娘!救命!〕这丫头,又不守规矩,喊我月娘。我没时间跟她计较,刚一站起,这周围红罗纱帐全都腐化,连刚刚屁股底下坐着的锦绣玉缎都化为稻草,潮湿的木板床上坐着闭眼念经的梵净。〔师父,不知,您道行多久?〕〔.....女施主,先去救人。〕话音未落,梵净睁眼,利落地下床,负手立于我面前,他眸色清明,目光冷淡地扫了扫周围的破败景象。他抬手念咒,〔破。〕门被阴风吹开,吹的他一身雪袍猎猎作响,像是鬼哭。〔小公主,你找不到她的...咯咯咯...〕山风猎猎,安乐站在悬崖峭壁处,脚下是万丈深渊,她的背后像是有一双手一直推着她往前走,崖顶上的阴风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掀翻。〔月娘!月娘!〕安乐感觉又害怕又阴冷,这风像是从阴间极寒之地吹来的,冻的人彻骨生寒。周围大雾渐散,高空之上,一轮血月阴森森地散发红光,这崖下密林像是被血染红一般。〔咯咯咯,你也会害怕么?〕一阵阴冷的笑声从她背后传来,安乐惊恐地转过身,看到她的一刹那几乎要屏住呼吸。她真的好美,绝代风华。一袭红衣似血,肤若凝脂,额间一朵红色云钿,如墨倾泻的发丝被寒风撕扯着,她却笑的那般惊悚。〔你...你...〕安乐觉得她很眼熟,在哪里见过她呢?〔你杀了我的孩子,咯咯咯,我今日就用你的血来祭天。〕〔我没有...不是我....〕安乐吓的几乎要语塞,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红衣美女突然皮肤腐烂消失,留下一副狰狞恶心的血肉骨架。〔你是虞妃娘娘!〕在那团恶心的血肉飞向安乐的时候,她害怕地低下头闭眼大喊一声。她停住了。安乐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那指甲几乎要刺进血肉里。〔你怎么知道我?〕安乐睁眼,见她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血肉完好的样子。美眸充血,看起来还是很渗人。〔我父皇的寝宫,有一处禁室,我有次不小心进去了。在里面看到了你的画像。〕〔好一个痴情郎。〕女鬼讥讽一笑,松手后退后一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皇后那恶毒的女人,害我刚出生的女儿惨死,又害得我沉井而死!我不得好死!〕〔不可能!我母后不会做这种事!〕安乐显然不愿意相信她,恼怒地盯着她,全然忘记自己刚刚多害怕她。〔咯咯咯,小公主,是你太单纯了。〕虞美人抱着手臂,血红的指甲塞进嘴里,一边阴森森地笑着。〔你替她去死吧,为你那恶毒的母后!〕虞美人突然眼珠子掉了出来,血肉一股脑从眼眶里倒出,皮肉尽数腐烂,不断钻出米白色蠕动的蛆。崖上大风阵阵,寒气入骨。〔救命啊!月娘!〕安乐抱住头蹲下,同时大叫着,吓的嗓音都颤抖,几近破音。〔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干净磁性的嗓音念着咒语,竟然格外的好听。而那女鬼却不觉得好听,虞美人在这佛光超度下,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几乎要划破天际污秽之气。黎明破晓,鸦声阵阵。〔破。〕结界又被这和尚破了。看来他道行很深。我看安乐还在自言自语地蹲在地上,害怕地不成样子,抿唇拍拍她。她吓的尖叫一声跳起来。〔鬼啊!〕我递过去一个眼刀,安乐看见我,如见恩人。立马哭丧着脸,要来抱我。〔月娘~真的吓死我了~〕我还想说明明让她别乱跑,怎么又掉进结界里了。她立马跟我哭诉。〔我是在屋里好好待着,可门外有你和那圣僧的声音,我以为你们俩在门口,就推门出去了...〕安乐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也浮上绯红。她绝对不会告诉月娘她听到门外声音,以为月娘和圣僧犯大忌,这是要遭天谴的。所以她骂骂咧咧出去了,结果自己差点丢了小命。〔梵净师父,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月牙簪?〕我看他喉结微动,垂眸思索了一番,从玉色水袖中摸出月牙簪。不知怎么,这簪子递给我时,我觉得它的成色变新了,而且里面涌动着力量,似乎通过掌心传递给我,让我功力大增。〔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他抬眸看我。我对上他的目光,注意到他的眼球颜色很淡,几近灰色,眼神平静然而却带着悲悯众生的博爱与淡然。我感觉耳根有些发烫,讪讪一笑,〔梵净师父,称我月...宗主即可。〕〔宗主,簪子乃庇佑之符,切不可离身。〕梵净好生提醒我,我却觉得他好像知道点什么。-我和安乐跟着梵净走,很快就突破层层结界出了庙宇。站在山顶望见山脚斑斑点点,炊烟人家。才感叹人间之平凡美好。在山脚下,我们进城之前先到一家路边摊贩,安乐饿了,闻到面香停住了脚。我也看了眼面锅里搅动的肉汤,眼巴巴地盯着,开始移不开眼。梵净自动走近,挑了张干净桌椅坐下。坐之前还拿出包袱里的布再三擦了桌椅。他不仅擦了自己的,还擦了我和安乐的。原来还是个有洁癖的和尚。我笑笑不说话,拉着安乐也过去坐下。摊主很快来招待我们。〔各位可是从外地来的?〕中年男人自来熟地讲起话。〔不是的,我们是城里的。〕〔这师父总是外地来的吧?〕男人看了眼闭眸安神的梵净。冷面玉佛单手立掌,另一只手捻着玉檀佛珠。闻声不动。〔是的呀老板,你们这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替和尚回答了,顺便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喝。随便要了两碗牛肉面和一碗素面,继续和老板闲聊几句。现在也没什么生意,老板一边下面一边跟我们讲。最近城里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比如某某家的老大娘在入殓的时候突然诈尸了,怀疑是鬼上身。又有谁家的婴孩失踪了,几日后又完好地回来了,只是每日看着人傻乐。我看这个东西这么玄乎,便知道这只是民间传闻。看来真正的源头还在皇宫。面很快上来了,安乐饿的慌,火急火燎喝了口汤,烫的乱叫。一国公主,嗯,还不如我当。我无语地看了眼安乐,把筷子用茶水洗了一遍,摆在梵净面前。听到声响,他睁眼了,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脸上。可他确实一副正人君子,并且目不斜视,冷眸眸色清明,倒不像对我有看法。我吃瘪地撇撇嘴,开始嘬面。我和安乐都如狼似虎,梵净在我们俩旁边成了鲜明对比。他吃的优雅且安静,到真有不食人间烟火那味儿了。〔和尚师父,你从没有吃过肉嘛?〕安乐看了眼他碗里素净寡淡的青菜面,投去同情的目光。〔......〕梵净垂眸,怔了片刻,点点头。〔应该算有吧,梵净师父?〕我递去一个戏谑的目光,怎么说他也算尝过我这块肉了。梵净僵了片刻,〔宗主若是介意,贫僧回寺自罚。〕他的嗓音淡淡的,语气却很认真。〔待师父真破戒那日,再去受罚吧。〕我耸耸肩,低头嗦面。安乐似乎闻到两人之间有股火药味,凑近我这边,小声问。〔你们俩真有什么?这可是大罪,要死的!月娘,你可想开点!〕安乐有些着急了。〔再叫我月娘,给你丢鬼门里。〕我斜了一眼她。她果然乖巧地坐直身子吃面,不再叨扰我。为什么其他和尚可以,他不行?不过红尘作伴,有何不可。安乐思忖着:完了完了,月娘真看上圣僧了?这可是昭觉寺圣僧大弟子,又不是普通和尚能比的。我吃面吃的索然无味,心里也很恼,不知道这股莫名其妙的感情从何而来。-进城之后,城里因为节日将近,处处都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我却觉得不对劲,明明暖阳高照,我却感觉有些寒凉 。我递去目光,梵净仰头看天,眉头微皱 ,冷面冷心的白玉佛,脸上不露声色。〔月娘....月姐姐,你和圣僧进宫之后再多待些时日吧。〕安乐虽然遭此大祸,但并不以此为戒,反而想跟着我冒险。我一瞟就知道她只是想凑热闹罢了。明明怕的要死。一路穿过街巷,我们到达南门进宫。进城之际,一辆散发黑气的马车驶出宫外。我回头望了眼,又移开目光去看梵净。既然我觉察到异样,他肯定也会有。本以为他会不动声色地思忖,结果这次,他仰头望向南天门,数百丈高的城墙巍峨屹立,烫金楷书体的“南天门”三字牌匾正居其中 。他的浅眸里似是蕴了淡淡的雾气,如冰川渐融,云雾缭绕。似是有化不开的悲意。〔梵净师父,〕我唤了他一声,他收回视线,平静地看向我,眸子里所有的感情消失殆尽。他好像总是以一副冷淡平静的目光收纳这世间万物百态。〔可以进宫了。〕我接过守城士兵还给我的令牌,系于腰间后,和安乐一起走进宫门,梵净跟在我们后面,脚步轻而稳。-入宫之后,我和梵净被安排到了藏书阁附近的一处偏殿。面见圣上是在他的寝宫,隔着一袭帘,皇帝躺在床榻上,气息奄奄。我和梵净都未行跪礼,倒是李公公,一听老皇帝咳的不成样子,火急火燎地端来汤药,亲自去龙榻前服侍。〔上次那副画给我了,我自然是不会还的,安乐是给你安全带回来了。〕我抱着手臂立于屏风前。〔月...月娘,多谢。〕年迈的皇帝气若游丝,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我也算是看他长大的了,后来他成功登基,我就出宫开了月之客栈。按辈分来说,是他一直这么喊我的。所以我不让安乐喊我。〔圣..圣僧远道而来,朕深感安心,还望月娘和圣僧能多担待安乐。〕安乐这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但第一个看着长大的少年如今已垂垂老矣,命数将近,而我还是毫无变化,反而一日日记忆消失,忘了自己来途与归处。〔圣体自安,还望陛下勿要过度忧心。〕梵净喉结微动,嗓音浅淡,自有股安慰人心的力量。〔宗主,陛下龙体欠安。〕李公公蹙眉,凝重地将含血的帕子丢进铜盆里。〔长安,保重。〕我给皇帝行了一个礼,这是当朝最高的礼数。我自知生性放荡不羁,无拘束。但真面对生死离别,还是于心不忍。只得唤他儿时之名--长安,道一句珍重。我低垂着头,目光落在地上,此时夕阳正好,金黄色的光辉穿过镂空的红木窗,投射在地毯上。竟然有股秋的萧瑟与冷清。梵净垂眸,眸光落在自己前面行跪礼的女人背上,那双冷眸本应无情无欲,却在此刻被悲悯之意侵占。生死有命,自有天数。-夜半三更,我躺在床榻上,困倦地眼皮掀不开,可是周围有很多小鬼在吵。〔嘻嘻嘻,终于遇到一个活死人了...〕〔快救救我们吧...呜呜呜我们困在这里一百年了...好孤独啊....〕〔隔壁那和尚油盐不进....看他那细皮嫩肉哇我真的好想舔一口啊...〕〔凭什么都不是人,你可以肆无忌惮在人间游荡咯咯咯...〕我被吵的难耐,却听见一个鬼哭的声音,细若蚊蝇,朦胧间,天旋地转,我站在御花园里。〔小月,快到姐姐这~〕对面的女子温柔地笑着,她生的极其美,温婉贤淑,身着浅紫色金凤纹裙,额间一点红钿,肤若凝脂,五官生的和我竟然有点相似。尤其那双眼睛。我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她坐在荷花池边,赤足踏水。我走近池岸,无意中看到水里的倒映。我刹那惊怔。这是....我?一身黄金甲战衣,身姿高挑,金簪束起高马尾,未施粉黛却美的英姿飒爽。确实和那女子很像。〔小月,你可曾恨过姐姐?〕〔从未。〕我轻轻地答到。脑中闪现很多画面。身着鎏金黑袍的仙乐王与我相对而跪,我是刚从战场杀魔归来,脸上溅着紫色血珠,周身血腥味很重,夹杂着汗味与戾气。〔阿月,孤对不住你。先皇驾崩,孤登位需立胧梧为后。〕〔陛下无需跟臣解释。〕我没有抬眼看他,冷冷地看着他跪的地面。〔阿月,是孤负了你,这天下与你共治,孤享有的你都有,别离开孤好不好?〕〔陛下若真心待我,就卸了臣将军一职。自此天高地远,江湖不见。〕出征前,他说待我凯旋,与我成亲。于是打完胜仗,我策马回城,没日没夜跑了三天,跑死两匹汗血宝马。却被告知,仙乐王后封典,举国同庆。姐姐自小身子病弱,待我也极好,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与他断的干干净净。〔姬胧月,孤命你即日起不准踏出凤栖宫一步。〕他发狠了似的捏住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接着狠狠地咬上我的唇。我被他压在身下,如同死人一般任他欺辱。他却泄了气,〔胧月,你知道我不会逼你。〕〔陛下刚刚不算逼吗?那要怎样才算?要臣自戕?〕我冷冷看着面前这个人,心都凉透了,才觉着我其实根本不了解他。哪怕两人曾经互相心许对方。〔胧月,大祭司一身邪骨,早该革职处死。〕他的声音渐沉,透着威胁。我惊怔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我与大祭司结下约定,他赐我神力斩妖除魔,我保他仙乐祭司一职,安度余生。画面一转,在姐姐大婚那日,我喝的酩酊大醉。一身红衣胜血,妆容极其妖冶,额间一朵嫣红珠花钿,披头散发地笑着,拿着一壶酒。行于宫中,人人见我都难以置信地尊称一声“将军”,我却笑吟吟地回以最妩媚的笑容。我意识不清地闯进藏书阁,阁中清净无人,此刻却点了一盏油灯。画中人出现了。大祭司如墨的青丝倾泻而下,因为我的到来,让风钻进阁里,风扬了几缕青丝,丝丝绕绕,竟有些让我着迷。大祭司坐在白玉案前,垂眸诵读。他闻声不动,我有些恼,摇摇晃晃走过去。叮叮当当,我脚腕上的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盖过他翻页的书声。只见肤白貌美的大祭司身着青玉色长袍,一根白玉簪束起耳边发丝于脑后,低垂着狭长的眼睛,额间一点嫣红朱砂似乎在发烫,衬的肌肤越发雪白。他专注地盯着书册看,目光游移,偏偏不看我。我走近书案,咚的一声将白瓷酒瓶放在他手边,大拇指的肌肤摩擦过他安静放于书侧的右手,他的肌肤温度很凉,似乎有寒气渗出。我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如一个白玉珠滑动,又不失棱角,我咽了咽口水,问:〔大祭司怎么不去参加酒宴?〕〔本是王上喜事,于我何干。〕他没有抬眼,清冽的嗓音如酒,让我又醉了几分。与我何干,好一个与我何干。自仙乐王选择姐姐的那一日起,他就与我无关。我又何必为他下作,风流浪荡惹人看热闹。眼眶不禁湿润,我一手拍在他面前的书册上,他这才抬眼看我。平静如一潭死水的黑眸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看进去。声音也不禁染上哭腔。〔大祭司,我好像没人要了...〕自小被当男孩子养大,其中艰难险阻只有我自己知道。母亲早死,父亲过分严厉,长姐如母,她和王上喜结连理,本该欢喜地,我却因为一己之私,自此再也不愿见她。可她问我是否恨她时,我说谎了。我不想让她难做,也不想伤她的心。〔眼下所有不过繁华一梦。将军来日必会君临天下,而臣则是将军簪花上一枚白玉,长伴您身侧。〕他说这话,我再醉也清醒了不少,他,这是要谋逆的意思。〔你...〕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头昏眼花,口干舌燥,而他周身却像散发着冷气一般,冰凉舒服,我不知不觉已经攀上他的脖颈,手指游走在他的衣襟前,袒露的冷玉胸脯透亮一般,风鼓动衣袍,让我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玉檀香。〔长庚,你今夜,有些乱....〕我抚平开缠在他颈间的发丝,头越垂越低,看着眼前那一颗珠子,忍不住张口轻轻咬上。〔心乱已矣。〕祭司长庚闭眸浅笑,喉结上轻微的疼痛,以及齿间相磨给他带来一丝快感,是他将世间万物玩弄于股掌,所从未有过的。一瞬间天旋地转,似乎是在藏书阁最高的阁楼天台。宽阔的夜空如巨大的深蓝色丝绸上绣着金色小斑点,夜风微凉。脚腕银铃作响,我的周身被冰凉包围,沉浸在暂时的快感中,这一刹那,我不记得我是仙乐战神将军,不记得他是圣洁的祭司。我只是姬胧月,他只是当年我在战后的战场捡来的少年。〔月娘...〕他一遍遍喊着我,含吻住我的耳垂,轻轻舔吻,转而轻轻蹭蹭我的脖子,耐心温柔地吻住。-〔月娘!醒醒!〕我头痛欲裂,眼睛睁开,先是被刺眼的日光晃了一下眼睛,适应光线后,我才看清是安乐。听安乐说,她有一天一夜没寻到我,以为我独自抓鬼去了,而圣僧想来藏书阁,他们顺便来阁楼看看,就看到我躺在地上,没了气息。〔吓死我了月娘~我还以为你死了~〕我一把推开要往我身上粘的安乐,〔再喊?〕把你丢鬼门里。安乐立马识相地闭紧嘴。我扭头看见梵净,他站在露天方形顶,极目远眺,整个皇城尽收眼底。而我在梦里所见所闻已经毫无印象,只是他站着的地方让我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月...月姐姐,你脸怎么红了...耳朵也是。〕闻言,仿佛一尊白玉佛的梵净扭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更加心虚。他的眸色深沉如水,倒是让我想起了梦中的人。不过我已经记不得梦中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只是那双眼睛该是像他这般摄人心魄。-〔月娘,我在这里翻到了一本传记!〕安乐献宝似的把一本泛黄的书递给我。页面破旧不堪,还有些污渍,封面写着“仙乐国史纪”五个大字。我一惊,这书难不成专门是等我来看的,为什么我先前翻遍所有书册记录,都没有这本书。我梦游到这,反而显现出来,还叫安乐寻着。我大致翻看一遍,知道是记录仙乐历史,比如占卜祭司什么的,对期间重要人物大致提了一下。其中有这么一段:仙乐乃上古神国,历来以天命为旨意,仙乐王位传至祈瑛,同日立姬胧梧为后,大婚那夜战神将军与祭司枉顾国例,擅自私交。不想战神将军一世英名,被身怀邪骨、潜伏仙乐国身为祭司的心术不正之人毁于一旦。之后大祭司xx被王处死,剔骨割肉,祭天请命。战神将军被祭司魔化,大开杀戒,仙乐国百姓官吏无一不惨死于刀下,尸骨成山,姬胧月立于尸山之上,嗜血食肉,疯魔至死。〔怎么样?〕安乐问。我凝眉合上书,抬眼看了眼日光,日上三竿,梵净立于窗边在我抬眼看他的时候与我目光交接。他的眼神很复杂,又有些无奈。〔圣僧如何想?〕我问。恐怕在我醒来之前,他已经翻阅过了。〔下册失传,宗主之惑恐难解。〕他的嗓音如松间明月,清朗动人。可语调平淡,竟让我觉察不出什么情绪。〔无妨,我自有办法。〕随即,我烧了一个纸人传信。安乐看我变戏法一般,羡慕地两眼放光。-近来皇宫里发生了面摊老板所说之事,我一开始只当做是谣言,不想宫里有个小皇子丢了,接着一个妃嫔临盆,生出死胎,胎儿畸形,皮肤青黑,活像一个鬼胎,因此有传言说皇宫不干净,人心惶惶,深怕恶鬼索命。这宫城里的冤魂死鬼数不胜数,要真来索命,偌大皇宫里空无一人能生还。我和梵净查了半天,从水井里查出一个溺死的尸体,经仵作查验后知晓是冷宫妃嫔,因为早年间皇子被谋害,得了失心疯,逢人就疯疯癫癫拉着说话。尸体最后被送去处理了,梵净立于石井边,闭眸诵经,一身白衣胜雪,如一尊白玉佛,冷面上看不出喜怒,嘴里念着慈悲众生的经文。我原以为他是在为死去的人超度,直到黑井里慢慢冒黑烟,一缕如蛇一般扭动蜿蜒爬行的黑发攀上井口石壁,慢慢幻化为崖上虞妃的模样。〔你们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恶鬼杀生,直入地狱。〕我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哈哈哈哈哈,杀生?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该死的人!〕〔那皇子呢?〕〔他们只是给我的孩子续命罢了,这是无上荣耀!你煞气缠身,当真干干净净?〕〔住口!〕梵净睁眼,有些愠怒地看着她,我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杀意。〔圣僧息怒,这种小鬼,就不劳您动手了。〕我只怕她激怒梵净,被佛光刺的魂飞魄散。于是我摘下月牙簪,在半空中挥动写下黑色字符,替女鬼引路。虞妃尖叫着,鬼魂被黑白无常拉了去。-转眼已入冬,天越来越冷,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各宫都要了炭火取暖,怕藏书阁着火,炭火没敢点太多。安乐趴在地榻上,翻阅着仙乐古籍。我神色凝重地向她走去,她恐怕还不知,长安已逝。〔安乐,陛下他,驾崩了。〕我坐在她旁边,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瓷瓶。她点点头,应了我一声。声音有些颤抖。梵净因为要给先皇超度,忙了一天一夜。晚些他才有机会来藏书阁休息。他本来安顿在偏殿,后来讨要了藏书阁。安乐那时已经睡着了,底下的坐榻湿了大半,她不闹,就是一边默默流泪一边看书。〔宗主,明日启程去佛陀城。〕梵净坐在白玉案前,翻看自己的经书。他捻着佛珠,嗓音不冷不淡。我感觉他好像不一样了,尤其是现在这副模样,似乎和记忆中某个人儿重了影。《仙乐国史纪》下册才是我要的内容,那日我烧纸传信,手底下的小鬼也算能干,很快给我查到那失传的下册在佛陀城。佛陀城为一座山城,整座城与梵净山合而为一,梵净的昭觉寺也在那。可问题是佛陀城几乎与世隔绝,一年一度只有冬末初春的花朝节才允许外人进入。而眼下皇帝驾鹤仙游,安乐怎么说也有守孝三年,恐怕与我不能同行。好像是知晓我内心担忧,梵净念了一段咒语,安乐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舒展。〔等公主醒后,会暂时忘记你我二人。〕梵净抬眸看我,我怔怔地望着他,那岂不是一路上只有他和我。那岂不是,光是一想,绯红就染上耳颊。偏偏梵净还是一副无情无欲的模样,我一想到自己的淫思,更加羞耻。〔梵净师父,你当真是梵净?〕〔宗主又可是真的宗主?〕我一时语塞,确实,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梦里那些零落的记忆在我醒后一概不知。只凭着模糊的记忆寻找我心中的疑惑。〔圣僧此次来京,是为什么?〕〔师父命我南下救人,超度众生。〕梵净的脸上无波无澜,虽然我知道他确实干着超度众生慈悲为怀的事,可我总觉得那双秋水眸里蕴着冷漠的悲悯。〔圣僧早些休息吧,本宗也乏了,明日见。〕我欠身,伸了个懒腰的同时哈欠连连。在我出藏书阁的时候,似乎听到梵净喃喃自语。具体什么内容,我已听不清。梵净立于高台阁楼上,一袭雪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眉间那点嫣红朱砂似乎又燃了几分,衬得皮肤冷白。银色月辉笼罩,云雾缭绕,黑色阴影隐去了走向偏殿的蹦蹦跳跳的身影,梵净这才缓缓开口,嗓音如月下山间汩汩细泉清洌。〔月娘,好梦。〕-次日动身,我和梵净在东城门口等人,我叫来了我的小跟班莫贪,一个可爱的小鬼。而等了一会,他的师弟和师妹也来了。“这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尼姑凑上前仔细瞧了瞧我,她偏头问梵净。“月之客栈宗主。”梵净答。“你好,我是阿弥,她是我的师妹伶梅。我们都是昭觉寺的弟子。不知施主如何称呼?”这个叫阿弥的小和尚明显自来熟一点,我笑着答到:“唤我...宗主吧。”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姬胧月,虽然我只记得被人一直叫月娘。“师兄,她为什么跟我们一起啊?”伶梅垫脚凑梵净耳边,伸手挡在嘴边,轻声问他。“宗主有事同行。走吧,天黑之前要到果安镇。”梵净缓步走去东城门。两个师弟师妹自然赶紧跟上,我咬了根糖葫芦吃,慢慢悠悠跟在后头。临走前那小丫头还看了我一眼,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她似乎对我有些敌意。-一行人果然天黑之前没有到果安镇,原因是我实在走不动。好歹一个宗主身份,行走江湖可以乘坐步撵。可跟梵净他们,我手底下办事的人不能同行。莫贪这小鬼一直躲在我的月牙簪上的朱玉里,因为害怕梵净。一路上,我叫苦连天。走半个山头就耍赖似的坐下不肯走。起初梵净还会耐心等我休息好,后来我客气了一下让他们先走。结果我就迷路了,一直找不到他们。我点了根火折子,行走在漆黑一片的山路上。因为我的眼睛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一路上很多孤魂野鬼经过我,有的血淋淋没掉脑袋,脖子上一直冒黑色的血气。有的鬼魂眼珠子连着血肉丝挂在胸前,一边走着一边喃喃着寻眼睛。月亮被浓厚的云挡住,一丝光亮也没有。我点着火折子反而容易引起恶鬼上身。我灭了火,召出莫贪。〔宗主,这附近寻不到圣僧的气味了。〕青黑皮肤小僵尸模样的莫贪睁着滴溜大的眼睛看着我。〔寻个地方等他来寻我。〕我不急不慢地刚想要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就感觉周身温度骤降。寒气慢慢渗入骨髓,一股不好的预感让我不禁打了寒颤。〔宗主,快跑,是尸人!〕莫贪吓的一下子钻入月牙簪。而我直愣愣地看着周围的坟地里一下子出土许多尸人。这种尸人阴气太重,能吸食鬼魂增力,更别说想要我这活死人的身体和力量。凡事相生相克,我是摆渡人,可以渡鬼魂入阴,却不是尸人的对手。我施法术想要瞬移逃跑,不想尸人速度比我还快,一拳拦截我的腹部,直接把我打向山壁,我的身体从岩石壁上滑下来,后背被细碎的砂石摩擦的血肉模糊。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我吐了一口老血。这种血腥味更能引起尸人的快感。他们兴奋地拖着破败的血肉之躯向我飞来,一拳砸在我前一秒躺着的地方,竟然一下子砸出一个窟窿。我施法放了个信号,希望梵净能看到。〔宗主小心!〕莫贪护住了在施法传递信号的我,他一个小鬼险些被尸人碾碎。〔进去!〕我看莫贪的轮廓有些虚无,赶紧施法定住尸人的动作,还尝试操控附近的鬼魂反击。可尸人出没,方圆几里都是退避三舍的鬼。在我绝望地要被尸人们撕咬的时候,一束金光罩笼住我。周围的尸人一旦靠近,全都灰飞烟灭。梵净不知从何处飞来,立于金光罩中央,负手而立,背着的手一颗颗捻着佛珠。另一只手立于胸前,蹙眉念咒。冷面玉佛似乎动怒了,这种尸人本可以度化,他却选择了最狠厉的方式一下子全部铲除,在尖锐凄厉的呜咽声中,无数拔地而起的尸人燃烧成灰。夜风大起,牵到他的白袍猎猎作响。甚至周身佛光发热,慢慢烧掉了他的衣服。烧出一个个破洞。尤其是心脏位置。〔破!〕石破天惊,开云见月。漆黑的山林一下子被银辉照耀。我怔怔地看着梵净,他似乎一点不在乎自己衣衫褴褛,径直走向我。我狼狈地起身,身上的血衣也好不到哪里去。〔抱歉。是贫僧考虑不周。〕他颔首道歉,我安慰地笑笑,〔无妨,皮肉伤了不打紧,圣僧莫让本宗心伤即可。〕我揶揄到,他却抬眼正视我,良久,他吐出一个温柔的“好”字。〔师兄!〕伶梅见梵净背着我回来,有些难以置信。〔师兄,发生何事了,这衣服怎么都...?〕阿弥看看我又看看梵净,一个血衣一个破衣。〔阿弥,去打些水来。〕梵净沉声开口。〔是。〕〔师兄我来吧...〕伶梅帮着梵净扶我坐下。今夜的休息地是一个半环状的山石底下,生了柴火驱寒,我坐着的地方底下是铺了稻草,还垫了衣服。伶梅惊怔地盯着那白月衫看,又看看我。似乎有些憋屈,伶梅想,明明师兄从来不让人碰他的贴身衣物的,他的一件件圣袍珍贵的紧,如今却给她垫了底,师兄为什么对她这般好,明明我才是师兄的师妹哼。梵净至少回来的一路上都没有舒展过眉头。〔伶梅,我去采些止血草药来,你帮宗主换下衣裳。〕他似乎又不放心,特地将自己的素衣放在我身前的包袱上,对我清言清语。〔宗主伤势严重,贫僧无意冒犯。〕他这是说借我衣服穿又怕冒犯我。我本想着他为什么不借伶梅的衣服给我穿,直到后面上了药才知道得穿宽松点,不然摩擦到得疼死。玉魂珠一直隐隐发着光,似乎在吸收我身上的煞气。伶梅看着我的皮肤越来越苍白,有些惊慌失措,她盯着我乌青的嘴唇,颤声道:〔你...是中毒了吗?〕我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胸口的衣料被尸人抓破,血肉翻飞,汩汩冒着黑血。〔无妨,有些许热。火堆离我远些...〕伶梅看我神志不清,眼神越来越迷离,她起身把火堆挑远些,又拿了些木头压小火势。〔师兄!〕伶梅一抬眼见梵净回来了,身后跟着阿弥,欣喜地叫了一声。〔师兄,她好像有些不行了...〕梵净只瞥她一眼,目光紧紧抓住那个靠在石壁上的女人,浑身是黑血,脸色却白的渗人。火光在一边,反而让人看清她的惨伤,额头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热,渴。〕我盯着他,喉间发紧。梵净靠近我,我渐渐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他的体温好像一直比常人低一些,此刻让我不自觉想靠近他降温。梵净单膝跪地,扶住我的下巴,给我一点点喂了竹筒子里的溪水,甘洌而凉爽。我喝完以后,疼痛都缓解了一会。〔师兄,要不我来吧...〕伶梅见梵净有亲自给她换下血衣的意思,立马开口。〔你们俩先去寻遮香草。〕梵净的嗓音很沉,有些颤意。阿弥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立马拖住伶梅,拉她往黑夜里去。-两人走在夜里的山林中,脚下坑坑洼洼,山路泥泞,堆着碎石枝叶,伶梅踩了根树枝,险些滑倒,一下子崴了脚。〔你啊当心点。〕阿弥扶住伶梅,絮絮叨叨地说她如何粗心等等。〔阿弥,你有没有觉得师兄有些奇怪了?〕〔不要胡言,师兄慈悲为怀,对宗主尽心尽力是尽师父旨意。〕〔可是....〕伶梅总觉得梵净师兄虽然负责,但鲜少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年少时她很讨厌这突如其来的少年一下子成了他们的师兄。除了师父,没人知道梵净从何而来,只是他刚来的时候约莫十二三岁,浑身都是刺一般,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孤僻的紧,像崖上只此一棵守着月亮的树。冷漠而疏离。她讨厌他,讨厌他这么讨师父喜欢,哪怕他淡漠,也有许多人围着他转,不光因为他生的白净好看,资质也超人,经书他过目不忘,修了两三年超过寺里修行十几年的师兄弟。她讨厌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知晓他爱整洁,她就故意在地上滚了尘土,跑去他床上滚了一圈,还在被他抓到后装傻充愣说要哥哥抱。他的黑眸澄净如潭,嘴角勾了丝笑意,倒是没抱她,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提出禅房外,塞给她一把橘子糖,砰的一声关了门。那时她直愣愣地站在门外,脑海中闪着他关门前的笑容,她又愣愣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几颗橘子糖。缓缓地,一股暖流经过心底,从此以后,梵净身后跟了个粘人的小团子。-〔主人...〕消失了许久的莫贪闪现在我身旁,他还没反应过来,梵净就套了件血衣在他脸上。他挣扎着正要拿下这遮挡视线的血衣,就听见梵净的一句“非礼勿视”。他立马不动了。我看梵净好像吓到我家莫贪了,笑着敲敲莫贪的头。〔将才跑哪去了?〕〔主人...莫贪怕主人疼,下山买了些你爱吃的软糖!〕小鬼掏出纸袋子,里面装了各种软糖。我看他可爱的紧,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梵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莫贪,我痛地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转过视线看梵净。他这是吃味了?梵净逆着火光,阴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将捣好的草药敷在我的伤口上。身子几乎被他看了,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我也没什么扭捏之态。总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我随手拿了颗荔枝软糖,嚼了几下,清甜四溢。他给我最后套上自己的禅衣,我才懒洋洋地笑笑,伸手抓住他给我系扣子的手。〔吃糖么?〕他有些惊讶,瞳孔微缩,我故意凑近哈了一口气,荔枝的清香四溢在两人唇间。梵净绷紧唇线,脸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宗主自重。〕他垂下头,将我的手反握,套上一串他的檀珠手串。这是檀木打磨成的珠子,总共十二颗,串成手串,还有股安神的香味。我自然不知道这手串有多珍贵,可伶梅知道。她和阿弥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躺下休息了。莫贪依偎在我的身旁,因为我还有些热,梵净脸皮薄不让我降温,我只好让莫贪的阴气给我降温。〔师兄...这是我们寻的遮香草。〕伶梅走过去,梵净正坐在地上烧血衣。他接过遮香草,抬眼瞧了一下睡着的人儿,似乎又因为看到莫贪整个人缩在她怀里,微微皱了眉。〔阿弥今夜在这守好,伶梅你先去休息吧。〕梵净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看阿弥点点头以表回应,他又施法形成一个保护罩。〔师兄你小心啊...〕伶梅似乎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了。遮香草可以引出尸人,尸人恐怕是有人在这特意养的,存在只会为祸人间。梵净此行是要护一方水土,铲除尸人。可他们行程紧,他本可以不损耗修为的,却要冒险。到底是为了天下,还是她,伶梅不敢想。因为梵净师兄乃圣僧,绝无仅有,一旦堕入红尘,只有死门可选。-我在睡梦中,本是天玄地冥,突然脚下无尽深渊化作青石地砖,面前一座高耸入云的石门缓缓打开,里面一眼望不到头。〔宣摆渡人进殿。〕阴悚的声音响起,我抬脚缓步进入阎王殿。阎王生的一副妖孽样,男生女相,戴着一顶黑金尖帽,额前两根暗红丝带垂下,笑容邪魅而冰冷。〔摆渡人,你可知我为何召你来?〕他的嗓音很好听,却带着阴间的凉意。〔不知。〕我安分地跪下行礼,双手交叠于腹部,低眉顺眼,回答到。百年前我浑身是伤,半截身子离了魂踏入阴间,因杀孽深重,本应下油锅上刀山,魂飞魄散万死不辞。可突然一道旨令要我替阴间行使者之职,五百年后即可抵消杀孽,重新投胎做人。我的记忆被抹了去,但我十分不服。为什么我会犯下如此重的杀孽,我一直在暗自搜查。直到遇见梵净,拨云见日般,真相好像在慢慢浮出水面。〔梵净乃天上圣僧转世人间弟子,不可亵玩焉,你平日里荒淫我不管,但你破他戒,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阎王的声音冷冽起来,阴风阵阵,似有密密麻麻的无数冰针扎入我的身体里,痛苦难抑。〔啊!唔...〕一瞬间我深陷炼狱,被无数恶鬼撕咬。〔摆渡人,你还有两百年期满,好自为之。〕阴兵冷冷道,一下子又将我抓回阎王殿。身上血衣斑驳,我跪着费力喘气,喉间发涩,艰难地吐出一字。〔是。〕-梵净伸着左手掌,上面点着一朵莲花焰火灯,他缓步走在黑夜里,崎岖的山路并不好走,他却走的很稳。钩月被云雾遮了一半,夜里山雾朦胧,静悄悄的,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被隐了去。空气中弥漫着腐败恶心的糜烂血腥味。这里荒芜破败,焦黑的土地里埋藏着一具具沉睡的尸人。梵净所踏之处,遮香草的血腥味向四周扩散开来,引得沉睡的尸人蠢蠢欲动。〔出来吧。〕梵净突然顿住,朝着一团黑雾凝眉厉声道。〔圣僧来此,不知所谓何事。〕尸王缓缓从黑雾中走出,他是个巨大的人形肉瘤,身上沾满了血肉泥土草屑。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普通人听了便会震耳欲聋。〔贫僧想求您一颗内丹。〕梵净沉声开口。尸王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咯咯咯笑起来,他缓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都说你们和尚普度众生,我看你是个没心的和尚,徒修佛心。〕〔贫僧只求你的内丹救人。〕〔臭和尚,老子的内丹修了千年,浪费在一个摆渡人身上,找死!〕〔那就别怪贫僧亲自来取。〕梵净光洁的额头上,嫣红朱砂冒着火光,忽明忽灭。-〔阿弥,我怎么觉得她越来越不对劲啦...?〕伶梅一直没敢休息,她想等梵净回来,于是踱来踱去,偶然瞧了一眼昏睡的伤人儿,面色惨白,嘴唇黑红。周身泛着黑气阴气,那些包扎好的伤口也晕出血迹。缓缓地,一条黑红血蛇从嘴角爬出,蜿蜒至下颚,再至脖颈。阿弥定睛一看,立马拿了一串师父开过光的佛珠 ,坐定于伶梅旁边,闭眸诵经,手上有条不紊地捻着佛珠。伶梅只是一个小道姑,不会阿弥和梵净师兄会的法术。反正在阿弥的努力下,地上躺着的女人周身黑气散去了些。〔阿弥!〕伶梅见阿弥竟也内损,耳朵和鼻孔都流出了点血。她立马单膝跪地,查看阿弥,可是无论她如何唤他,他都不停。依旧在念咒。伶梅一手扯下那串佛珠,阿弥忽然惊醒,血迹停住。我本来于混沌中痛苦难抑,后来一束佛光庇佑,但结界强行破开,我终于恢复意识,醒后吐了一口血。阿弥偏头吐出一口黑血,〔宗主,可是得罪了人?〕阿弥嗓音微沉,神情严肃,让我有些尴尬。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因为肖想他师兄受罚吧。〔梵净呢?〕〔月宗主,师父让我们护送你安全到达佛陀城,此行艰难险阻,想必你也知些缘由,还望宗主安分守己。别给我师兄惹事。 〕伶梅面色不悦地冷冷一瞥。转头关心起阿弥,给他拿了帕子擦拭血迹,又拿了药丸给他服下。〔吃这个吧。〕我从百宝袋里摸一张符纸,传送出一个小瓷瓶,顺手丢给了阿弥。阿弥为了救我受了点阴气,难免会虚弱亏损。伶梅担心我害他一般,不想让阿弥拿到。但阿弥却颔首道,〔多谢宗主救命。〕他看看伶梅,微微摇头,服下了药丸。-〔你个臭和尚,伤的不过是个邪祟东西,命格孤煞,怎么配得上老子的东西!〕尸王怒吼一声,山木邪祟皆俯首称臣。〔她是个什么命,轮不着你来判。〕梵净的声音冷冽,如寒风化刃割破夜色,黎明的曙光渐起。〔枉你修行多年,因果轮回,原来是因为她啊...〕尸王咯咯咯地笑起来,见阳光出来了,想要遁回地下。〔她的命薄早已写好,臭和尚,你要飞蛾扑火,老子才不陪葬。〕话音未落,尸王已经化为腐烂的肉泥融化掉,消失在焦黑的土地上。只留下一缕黑烟。一阵阴风吹过,梵净虽然恼恨,还是僵着脸退避了一分。-待梵净回来时,正值日上三竿。他的素衣泥迹斑驳,脸色铁青。额头上那颗嫣红朱砂也黯淡无光。见我在看他,他有意躲避了我的视线。梵净兀自走到阿弥身边,给他把了下脉,〔阿弥,辛苦你了。〕〔师兄,你可有受伤?看起来一夜未眠,要不还是先休息一下,下午再启程?〕伶梅从竹筒里倒了点泉水递给梵净,梵净疲惫地接过,抿了几口。喝着喝着似乎有些急了,嘴角溜出几颗水珠来,顺着白皙下颚骨到脖子,沿着颈线滑进衣襟里。喉结如同玉珠上下滚动了几分,眼睫微微向下,本来眼神没聚焦,忽然抬眼与我对上目光。我心下一惊,但还是挑着眉笑了一下。圣僧自己可口诱人,怪不得我肖想。-趁着过午天气晴朗,几人脚程加快,很快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夕照镇,没想梵净在这好像很有名,从进城以后,街上看到他的居民都热情招呼,甚至客气地请我们坐坐。当地一个种田大户高大武,家里家财万贯,庭院也是四进大院。他好像一早就得知我们四人会来,早早派人来街上等我们。到了高府,他几乎给我们一人安排了间房,梵净推脱了一下,本着节俭的意思,只要了两间房。我和伶梅住西厢房,梵净和阿弥住东厢房。可我一进这里,就感觉要有活干。圣僧渡人,而我渡鬼。虽然听起来天作之合,但实则如同阴阳两界,可以交汇但绝不能融合。〔来来来,尝尝我们这里的茶点--夕阳红。〕藕粉色糕点中心一块鲜红的花酱,到有点夕照之意。我坐定后尝了一块,酥脆香甜,倒是应名。见我吃,伶梅也很心动,但师兄没开口,她和阿弥都没动。〔多谢。〕梵净举盏,掀开茶盖撇了水面上的茶沫,轻呷了一口。伶梅这才拿了一个夕阳红尝尝。-晚间,高大武想大设宴席欢迎我们的到来,梵净委婉地拒绝了,之后高大武就搞了个家宴,厅堂里宴请我们,遣散了家仆。酒过三巡,他喝地意识不清了,拉着梵净诉家常。梵净也喝地有些头昏脑涨,他本不胜酒力,可这高大武为人过于热情,递给梵净一杯又一杯,他拒绝多了也不好意思,只好接过喝了。嫣红朱砂似乎在冒烟,衬地他冷白的肌肤更加透亮,脸颊有些酡红,可梵净还在努力保持意识清醒,那模样可爱极了。高大武勾着梵净的手臂哭丧着红脸,〔圣僧啊,你可一定要救救小女啊,她才十二岁...〕〔喂,阿弥,你有没有觉得师兄他...好好看啊...我...还可以还俗,可师兄...〕伶梅倒在桌上,脸搁着手臂,小脸通红。一定是不听阿弥的劝,贪杯新酿的桑葚酒,这才喝地意识不清,开始说胡话。〔宗主,我先带她回去。师兄就有劳你了。〕阿弥说完,垂眸瞧着满脸通红的伶梅,此刻人比花娇艳,樱唇粉嫩诱人还带着酒香。嘴角还沾了点紫色汁液。一下子把人打捞抱起,阿弥步履匆匆地出了宴客厅。我看看那高大武,靠着梵净的肩呼呼大睡,还打鼾,鼾声如雷。而梵净坐定,弯曲手肘撑着头侧,嘴里默念静心咒,眉头紧锁。管家进来唤了两个小厮把高大武扶回房,顺便跟我客套了几句。〔宗主,请见谅,我家老爷不胜酒力。〕〔嗯,晚些往西厢房送碗醒酒汤,加些梅子在汤里,再给你家老爷灌碗。〕我看看鼾声如雷的高大武,顺手写了个鬼画符在他额间。〔退下吧。〕-我将梵净的一条手臂挂脖子上,用肩撑起他,原以为他会很沉,没想到一具身子看起来骨肉匀称,却是没什么肉,似只有一层菩萨皮。梵净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攀上了酡红的云,热乎乎地贴着我的脸,我自是温度低于常人,他这个温度有些灼热,让我难受地不禁蹙了眉。可梵净似乎感受不到,反而蹭蹭我的脖子,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月....〕月娘...他的气息就吹拂在我耳边,让那白皙的耳根像是浸了血一般红。明明身体很冷,内心却有股灼烧之感。是阴火,这娘炮阎王,还真是狠啊。只要我对梵净起了什么邪念,欲火焚身,灰飞烟灭。〔月娘...别走...〕〔好,我就陪着你。〕我应了他,顺便摸摸他嫩滑的脸蛋,哪怕心里火辣辣的疼,也感觉甜滋滋的。到西厢房前,我推门而入,找到梵净的床给他送了上去。刚把他一条悬在床边的修长的腿放上去,他就忽然难受地蹙紧眉头,额间一点朱砂冒着猩红的火光。〔杀,〕〔死无门。〕〔再续前缘,亦不会忘却往生。〕他闭着眼眸,眉头紧蹙,蹦出几句话后,红润的薄唇就紧紧抿成一条线。东厢房,阿弥给吐的一塌糊涂的伶梅收拾干净后,才净手准备离去。离开前再三看了看伶梅,担心她着凉,又给她掖了一下被子。-次日清晨,倾盆大雨,又冷又湿。高府的寂静被一阵尖叫声打破。高小姐的奴婢采荷早晨进到小姐房里准备给她梳洗,不想一进内阁,就见到高小姐赤裸地匍匐在床榻上,身体以一个极度扭曲的状态翻过下身,侧着脸死死盯着进门的采荷,神情诡异可怖。高府的下人们瞬间窃窃私语起来,高大武却像中了邪一样,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管家焦急地在高小姐房门前踱来踱去,男丁都没办法进门,我在进门前看了眼黑雾缭绕的屋顶。梵净负手而立,右手捻着佛珠。清冷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黑雾。我脖子上的玉魂珠一直在微微颤抖,月牙簪也似乎抑制不住它的力量。[你怎么想?]我偏头看了眼梵净。[佛渡众生。]梵净的嗓音低沉,似乎有点隐藏的怒意。我刚打算进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莫贪赶紧跳出来拉住我,[主人不要!][怎么了?][是欢喜佛 ,阴人不能多管。]莫贪一脸惶恐。[莫怕,大不了再当几百年苦力。]欢喜佛,我在阴间的藏书馆看到过这个概念。欢喜佛是会教人堕落欢爱的恶佛(我瞎编的),而沾染佛光对阴人不利。可我总觉得我必须去会会这个恶佛,我一直想探究的梦境和前世今生之因果,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与欢喜佛相见。[姬胧月,][你不想进来看看么....]有个似有若无缥缈的声音呼喊我。梵净面色冷峻,眸光如寒刃,死死盯着那自动打开的房门,阴风阵阵。-那扇房门我一进入,就堕入无尽深渊,随之而来的是剔骨抽筋的疼痛。上古卷轴缓缓铺开,仙魔誓不两立,战神凌忆因天道爱而不得,为混沌堕入魔道,仙骨被剔,血肉尽碎,重塑神身赐予混沌。凌忆七魂六魄消散之际,混沌王将一魂与七情六欲用毕身神力向上天换转世三生。一生为仙乐女将军。二世为齐国公主。三回为摆渡人。缘尽三生,乃天道不可逆转。我的脑子里一时间涌入许多记忆,没有顺序地一块涌入,头疼欲裂。[啊!好痛!好痛!]一时之间,又有阴火焚身。周遭突然金光灿灿,庙堂之上,四方床榻红纱飘荡,艳景若隐若现。周围又有数十对男男女女,迷离恍惚,遁入情门。男身光洁的头颅在烛火摇曳映衬下如灯,女身肤白如雪,烛火勾勒曼妙曲线,交合蜿蜒,摇曳生姿。我迷离地望着眼前的人儿,长着一张妖孽般的脸,男生女相。是梵净的模样,勾着暗红色眼线,额间一点火红朱砂,眸含春水。薄唇湿润鲜红,衬的肤色更加冷白,如白玉般清冷高雅。[你...你不是梵净。][月娘,那你说...]他捉着我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伸出小巧的舌轻舔一下腕骨凸起处。酥麻的感觉一下子从脚底到心尖,我裸露的身子颤了颤,盯着他的唇咽了咽口水。[我是谁呢?]“梵净”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眸色血红。-梵净闯入空门,寻着玉魂珠找到我所在之处。满目非礼勿视的画面,他颔首低眉,眉头微蹙,默念着静心咒。当他看到我和“他自己”深情拥吻时,却冷了几分眉眼。[苍玄!]我被苍玄推到,无力地瘫在红纱上,身子滚烫发红。我看到真的梵净时,才知道我多么想要他。因为真的梵净守礼数遵正道。不会与我一同堕入红尘,所以我把假的他当成梵净。苍玄披上了一件黑金蟒袍,墨发捋到一肩侧,整个人邪魅诱惑。[梵净,你这是吃味了?][我说过不可动她!]梵净冷喝一声。[我就是你啊,你问问自己的心,要不要动她。]苍玄大笑着走近梵净,得意地勾起嘴角,手指着梵净的心,狠狠地点了点他的胸膛。[你这颗心,非要我给你剥开看看?]苍玄瞪大眼睛,眼神里尽是怒意。[你与她就此生缘分,不是她亡就是你死,倒不如两人痛痛快快一场,省的你压抑自损。][她不会死。][她的命薄早已写好,你以为凭你逆天改命可行?若真可行,她也不会这三生三世都生不如死。]苍玄恶狠狠道,[你要死我管不着,但你是我我是你,在我找到分离之法前,你最好爱惜自己的性命。]-梵净冷了眉眼,眉毛和睫毛一点点结霜,眼神如刃,他死死盯着堂前袒胸露乳的欢喜佛。欢喜佛嗤笑着,似乎挑衅地动了动耳朵。额间朱砂不断发红发烫,几乎要燃起来,冰霜刹那间融化进玉骨冰肌。[无妄念,无生无死无戒。][阿弥陀佛。]梵净负手而立,挥掌施法破了欢喜佛的幻境。周围淫糜的男男女女皆灰飞烟灭。梵净缓缓走近,嘴里默念着静心咒,悲悯地望着红纱上的女人。姬胧月身穿一袭红纱长裙,曼妙曲线若隐若现,堂中暗香浮动,她的墨发如瀑倾倒在红纱上,几捋发丝随微风拂动,调皮的一缕竟被她含在红唇中,泪眼朦胧中,晶莹的丝液顺着嘴角而下。[梵净,求你...要我。][月娘...]对不起。梵净颔首,黑眸笼上薄雾。他不明说,她也知道了。-我忽然就醒过来,对于刚刚发生之事没了印象,好像被人洗掉记忆一般。什么都不记得。突然自己就处在一个寺庙中,中堂供奉着两座欢喜佛,佛像袒胸露乳相互交缠,不辨男女。小和尚们都眼神呆滞,但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太好了!神女下凡!供奉天主!]一个人高呼着,挥动双臂。接下来一群和尚也照他这般做。趁人声鼎沸,他退至不起眼的角落,吩咐手下人将“神女”“请”上来。[我不是神女!我不是...不要...]高婉儿抗拒着被人拖上来,她被迫换上了神女繁重精美的服饰。[圣主在上,神女上祭。]带头的那个人下跪行礼,双臂高举,托着信物。八个和尚将高婉儿举过头顶运送到欢喜佛前。高婉儿被迫摆出了羞耻的动作。身上的圣衣正要被和尚们扒掉的时候,我施法破开人群开出一条道。[住手!][竟然敢阻拦神女上祭!杀!]为首的男人盯着我恶狠狠道。周围的其他和尚立刻开始围攻我。高婉儿却像看到救星一般拼命挣扎,大喊着:[救救我,啊!别碰我!]那么多和尚,以我一人之力肯定无法抵抗。更何况,座上那欢喜佛和我这阴人的气息相冲。来到他们的地盘,我本身就被削弱了实力。[急急如律令,莫贪!]话音刚落,莫贪就从我头上的白玉簪子里跑出来,小鬼周身包着我设下的保护罩,那些气息并没有过度伤害他。[先救人!]我大喊,莫贪立马冲向高婉儿。他小小的身体施法变成保护罩笼罩着高婉儿,避免她被攻击。高婉儿已经昏倒了。[找死!]一个和尚面无表情地从我身后攻击,扯烂了我的衣服。后背裸露,一阵冷风直灌进去。-与此同时,梵净和苍玄大战,两人两败俱伤。[梵净,你当真找死。]苍玄气急败坏,半跪在地,一手扶住胸口,嘴角流出汩汩血线。[今生之世,轮回之终。]梵净捻掉嘴角殷红的血,冷漠地看着苍玄。[我定要护住她。]下一秒,梵净念咒消失在欢喜佛的幻境中。-[无生无死无妄念。天道轮回,前世恩怨,今生斩断。]梵净负手而立,突然闪现在脸上有疤痕的男人面前。他就是刚刚为首的和尚。[怨念太深,终是自灭。]梵净站在我身前,直直盯着那个和尚。右手捻这檀木佛珠。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很单薄。整个人被佛光笼罩,好像有普度众生的慈悲,却让我格外悲伤。他和我定是有些恩怨过往。}
是也不是,要分情况。《礼记》有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吃饭穿衣,男欢女爱是人们存在的最大欲望。性本来就是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对于性闭口不谈、遮遮掩掩比放在明面上谈论更容易激起人们的好奇心和探索的欲望,反而会起到坏的作用。再者,如果不能对未知者起到正确教育和引导的话(这里主要是指孩子),是有很大几率会酿成大错的。说到这里,我建议你去看一下《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放一张其中的图。现实中这样的事并不少,我们自以为的保护,也许正在侵蚀我们的孩子。(想了想还是要补充一下,性教育的目的在于使社会中的部分弱势人群提高警惕和保护自己的能力,不仅仅是指孩童,也指像之前被熟人下药的那个女孩和昨天曝出来那个被已婚上司迷奸致死的女生这类人群。)上面的回答主要是针对一些懵懂的未成年。接下来要说的,是针对已知者的(包括未成年)。谈论性是要分时间分场合的,如果是老师对学生进行普及教育、家长对孩子进行教育,甚至是同性朋友之间讨论讨论身体的变化那都正常,但是如果是领导对下级、男同学对女同学这种的,就需要避嫌了。注意这里并没有与上文冲突,不遮遮掩掩也不意味着可以毫无顾忌的宣扬,适当的避嫌实际上是一种保护。举个例子,同性朋友之间开点带色小玩笑无伤大雅,恋人也没关系,但如果是关系不太亲近的同学,那就是耍流氓。之前有朋友跟我吐槽过,寝室里一个同学肆无忌惮开黄腔,大家都觉得很恶心。所以关系不近,尤其是异性跟你谈论,大可敬而远之。性这个字其实牵扯很多,谈论性教育可以,性生活荤段子则大可不必。所以是否能明面上谈论还是要细分。希望我的回答可以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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