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小龙潭监狱犯人被打死干活,一个犯人叫给他个打火机用用就给他了,后面出来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这会构成犯罪吗

笼中虎,揭秘津门监狱生存法则(转载)
第一篇 混劳改引子如果是在美国拍电影,我想,进号筒的这段肯定得这么拍:光着膀子,亮着身上的块儿(肌肉),脚上趟着死沉死沉的镣子,一走哗啦哗啦直响,脸上表情酷得像史泰龙似的。其实,我跟着监狱民警走进七大四中监区时,剃着光头,穿着新领来的囚服,怀里抱着随身的铺盖卷和背包,低头跟在一帮新收后面,老实巴交的和新入校的大学生一样。当然了,我不知道大学生入校的时候嘛样,我没上过大学。这次进来还是因为枪。一年前,那天我正坐在西宁“老毛家”羊肉馆里,肚子里装着两大份没消化净的“老毛家”手抓羊肉,怀里揣着从马老洼子那儿拿来的四把当地土造的“巴掌”,一颗烟没抽完,就让邻座的俩便衣扑上来给我抱住了。两个便衣我能对付,可紧跟着又冲进来一队端着冲锋枪的武警,枪管顶在脑袋上。当时我心里明白:完了。人在江湖走,死活好坏,一看运气二看命。那四把枪是带给从塘沽来的俩愣小子的。现在想起来我都纳闷,明明看着那俩小子是刚出道的“小屁屁”,做交易肯定出事,怎么还答应卖枪给他们俩?不错,俩人是老七介绍的,可我和老七又不是没说明白,他管指道儿,卖不卖在我。说到底,还是命里该着。老话怎么说的来着?睁眼难劝该死的鬼。该着进来,自己就油糊着心瞎做买卖。审我的时候才知道,没等我到化隆,那两个小子就已经让人抓起来了。俩傻子不知脑子里动了哪跟筋,居然合计着抢银行。看我答应了卖枪,俩人高兴得鼻子直冒泡,差点忘了自己爹姓嘛,跑到歌厅跟几个小姐撒开了吹,结果在歌厅里就让人盯上了。老七也没跑了,一块折进来了。涉枪属于大案,判的慢。抓我之前,老七和俩小子已经全撂了,我也没嘛可抗的,但还是审了好些日子,在看守所呆了一年才判下来。那俩小子一个十二年,一个十年。我是从犯,沾了他们的光,八年。和我交易的马老洼子在当地也让人抓了,在当地判的,六年还是八年?我问了几个警察,他们也说不清楚。判下来之后,我的律师问我后悔不后悔。刚毕业的大学生,嘛也不懂。不干这个我干嘛?不干这个我吃嘛?又不是第一次进去。要说后悔,这次把和自己多年交情的马老洼子也折进来了,我还真觉得对不住人。四把“巴掌”总共才两千多点,马老洼子也是指着这点钱买化肥,唉!对了,那个小律师还问我出去之后还卖不卖枪?我当时听了真想乐。一句话压心里没好意思说出口:您怎么不问问那些劳教了的小姐,她们出去还卖x不卖?还是那个小律师告诉我的,我第一次知道,马老洼子户口本上的名字,叫马来迟。后边这点事儿都在劳改队里面,我就先把劳改队这点事儿说明白了。现在和国际接轨,不让叫劳改队了,都让叫监狱,其实都一样。写监狱的电影、小说我也看过,都是瞎掰。一进监狱就上脚镣子,又不是走链儿,又不是犯事儿钉狗笼子,趟嘛链子?还有香港的电影,今天犯事儿明天就进了监狱,哪跟哪啊!市里有几个监狱,我进的监狱编号是市第四监狱,因为在市西北边的西关,所以也叫西关监狱。这是专门关暴力犯的地方,犯人犯的都是杀人、抢劫、涉枪之类的大案。我上次进来也是涉枪,也在西关。那年才刚18。帮人加工了几根带膛线的无缝钢管,判了五年。西关监狱一共七个监区,一个监区是一个大队,大队下面又分中队,中队下面还分小队或组,对内对外称呼不太一样。比如我进来的七大队四中队,犯人们自己叫“七大四”,对外称呼则是“西关监狱第七监区第四分监区”。大队、中队的头头,我们叫大队长、中队长,对外也是叫监区长,分监区长。新来的犯人在监狱叫作“新收”,新收统一进一大队一中队,这个中队也叫入监队,有点像部队的新兵营,对新收进行入监教育和培训。新收在入监队培训一个月,再分到各个中队,叫“下队”。下了队的新收,免不了要被老犯折腾个五迷三道,犯人们的行话,这叫“过新收”。过了新收,才算老犯。您的劳改生涯算从此走上正轨。上次进来没经验,净让人算计,挨了无数次打,胳膊腿都让人打断过不说,还因为打架钉了好几次狗笼子。狗笼子是西关里面值得单独说说的东西。一般的狗笼子只在看守所有,是个四周都是铁栏杆的笼子,人在里面,手拿手铐铐在头顶的栏杆上,站不起来,蹲不下去。铐上之后,干警掐着点儿,几个小时,最多十几个小时就放出来。别看时间不长,多少人都是打开笼子之后都是直接从里面栽出来,爬都爬不动。西关的狗笼子和看守所的不一样,是水泥砌的一排上下两层的小单间,一个单间一米见方,据说以前真是锁狼狗的笼子。在西关里面,劳改犯如果有严重违纪的行为,处罚就是关禁闭,进“独居”。狗笼子就是劳改犯对“独居”的称呼。进狗笼子之前先要砸上手铐和脚镣,每个都是二十八斤重,拿铆钉砸死的。镣子的铁环儿边上毛刺儿多,不会走的,能磨得脚脖子露了骨头,必须走八字步,趟水一样往前走,所以叫趟链儿。趟着链儿进了狗笼子,里面特窄憋,像我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都坐不直,只能弯着腰坐着。狗笼子的门是三寸多厚的铁门,门下面有个扑克牌大小的门洞子,安着滑门,是专供盛饭的碟子进出的。每天有人送饭:一杯温暾水,两个馒头,两薄片咸菜。一天两顿。关进狗笼子吃倒不是问题,身上带着五十多斤铁,解裤子就是个技术活,拉次屎撒泡尿都是不小的工程。不过,你也得和送饭的搞好点关系,要不然,往里面推盘子的时候人家给你使个坏,把水杯给你弄倒了,能让你一天喝不上水。最长的一次,我一个人在这个狗笼子里面,连着锁了十五天!狗笼子呆十五天是嘛感觉?我说不出来,我就希望世上没人进过狗笼子。在劳改队熬日子,犯人们的话叫“混劳改”。混劳改混劳改,混的就是一个:舒服,少干活。劳改队活不难,只要不怕累,人人都能干,都是简单的体力活。在外面听人说现在的劳改队条件太好,弄得犯人们都不怕犯罪,乐意劳改。这话值大嘴巴子抽!就拿我上次进来的时候说,活儿是穿彩灯,十公分左右一个彩灯,十米一根的电线,一天定额穿五十把,一把五十根,一个礼拜上六天,每天早晨七点开工,一般来说,最快的完成定量,也得晚上七点以后。这么干五年下来,直到现在,逢年过节,一看见大饭店门口红的绿的彩灯我就哆嗦。那时候我们的伙食还差。一天三顿饭,馒头白菜汤。馒头个儿挺大,可不知道怎么着两口就吃完了,白菜汤的颜色是黑红黑红的,不知道放进去的是酱油还是锅上的铁锈,咸得杀口。汤里面偶尔能看到一两片没有一点红颜色的肥肉片,有时候,肥肉片上还连着点带毛的猪皮。就为了挣这样一口肥肉片,有人能打一场架。帮我打官司的时候,那个小律师嘛也不懂,特爱打听,好几次问我劳改是嘛感觉?嘛感觉我还真说不好。这么说吧,您每天早晨六点起来出操,六点半收操吃早点,七点劳动,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统一放茅(上厕所),夜里八九点收工睡觉,五年下来,您有嘛感觉?当然了,混的好的也不是没有。有门子有路子再有点本事,懂技术的去车间盯床子,有点文化的去图书馆,弄个黑板报,长得像样又能“显”的去宣传队,实在不行的去炊场抡马勺腌咸菜,都能不干活。没门子没路子,机灵勤快的弄个号长、组长干干,定量也能少不少。上面有人情有路子,下面有朋友有弟兄,自己有手段有狠心能整治犯人,混上中队的大杂务,也叫四犯,那就是一手遮天,除了帽花就是你。混劳改各有各的一路,往后看,您就知道了。
第一回 新收第一夜新收下队,单列一组,叫“新收组”,由队里的老犯当组长。我和另外十来个新收一起进了七大四中,组长是个膀大腰圆的车轴汉子,听别的老犯管他叫“狗子”。体检、大队长提讯,一切过场都走完,已经到了晚上。在操场上吃完了饭,狗子带我们进了监区。七大的监区楼坐北朝南,据说是监区位置最好的楼。四中的号筒在三楼,挺宽敞,特别干净。天刚刚黑下来,楼道里面的灯亮着,从外面看不像监狱,倒让人想起单位的职工宿舍。号筒门口照例有铁栏杆,门口有值班的犯人负责开锁。号子里面条件也不错,敞亮,靠墙两边排着六张上下铺,被褥都叠成了豆腐块,洗漱用具统一放窗台。紧里面左角靠窗台的下铺,旁边还有一个小柜子,柜子上放着一台电视。这个铺的位置是号子里最好的,睡这个铺,必定是混起来的人头儿,最次也是个号长。劳改队和看守所不一样,号子没大门,有点像学生宿舍,犯人们可以自由进出。这和外面的人想象中的大不一样。入监过新收,必修课是盘板儿:盘腿坐好,腰背挺直,盘的时间自然是人头儿们定。进了门儿,狗子大模大样一指两排的铺冲着我们说:“盘板!”十几个新收还没分铺,听见狗子的命令,两个人挤一张下铺纷纷盘好。那张位置最好的铺自然是没人敢去。和我盘一个铺的是个长得很高很秀气的小男孩,我一直不明白,这么个小白脸子怎么犯了暴力案,要犯也是花案儿啊!外面不知道谁招呼了一声:“狗哥,三缺一啊!”狗子甩下一句:“盘好了啊!我回来咱们再说!”大摇大摆出去打牌去了。对面铺上的两个新收,狗子刚出去就开始嘀咕。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干瘦,煞白的刀条脸,一看就是吸毒的,脸上一条刀疤,据他自己说是一个人跟好几个小混混打时让人拿刀砍的。另外一个是个长得窝窝囊囊的汉子,叫杨光。刀疤脸冲着狗子的背后用口型不出声骂了一句:“CAO-你-MA!”看狗子走远,扭头和杨光嘀咕起来:“妈个 X的,傻X一个,不就一组长吗?惹急了咱哥们砸B的!”杨光犹豫了犹豫才开口,长得窝囊话倒不窝囊:“对,都是暴力案子,谁怕谁呀!”多少看着嘴强身子弱。刀疤脸旁边的床上的一个人也开了腔,三十来岁的黑胖子,脖子上纹着一只蝎子:“MA的,别看着摇,挨一下就他MA软了。我在看守所的时候,头板儿让我给B叠被子,我他MA拿被子蒙他脑袋上给B砸了一顿!”“这就对了!”刀疤脸赞叹一句。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盒烟来,掏出三颗,摸出火给胖子、杨光和自己点上,“来这弟兄们就得抱团,谁欺负咱就……”“哎,哎,哎!新收谁他MA让你抽烟的!”声音来得突然,底气足壮,好像半空打了个雷。跟着雷声进来个大个子,两米多高,篮球队员一样的身材,光膀子就穿一条大裤衩,脚上趿拉着拖鞋,大长腿上刺着两个夜叉,混身湿淋淋的,看样子刚在水房洗完澡出来,一手端着脸盆一手提着手巾。刀疤脸扭过头,一声“我……”话没出口,大个子骂了一句:“不服是吗?”随着声音轮圆了脸盆砸倒了离得最近的胖子,跟手大长腿一伸,一脚一个踹倒了刀疤脸和杨光。这几下手好重,三个人顿时被打得没脾气,刀疤脸和杨光被一脚踹在胸口上,俩手捂着哼都哼不出。大个子打得兴起,一手一个,揪小鸡儿一样把三个人揪在地上,手里沾了水的手巾轮得呼呼带风,“啪啪啪啪”地抽在三个人身上,打得三个人嗷嗷直叫。刚才最神气的刀疤脸现在叫得最惨:“服啦,服啦,爹!我服啦!”屋里的新收们一下子都吓傻了,我瞟了一眼旁边的小男孩,他已经吓得开始哆嗦了。“咳,咳,鹰子,苏指导员就怕你手重脾气暴才让我带新收,你怎么上来就打呀!”狗子不知打哪趿拉着拖鞋过来,手里拿着一瓶可乐,嘴上叼着烟,乐呵呵的,估计牌挺顺手。“狗哥,这仨傻X没过完新收就抽烟,劳改队还有规矩吗!你脾气好,我可得管管这几个!”鹰子说着不解气,朝刚刚能挣扎着坐起来的刀疤脸的脑袋就是一脚,刀疤脸脑袋撞了地皮,皮球一样弹了一下才趴在地上动不了。仨人现在已经只哼哼,喊不出来了。“嘿嘿!你们几个,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掂着你们懂点事儿,大伙和和气气的,你们是自找不痛快。”狗子喝了一大口可乐,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在屋子里扫了圈。我们赶紧都挺了挺腰板,坐得更直点。“不打残几个还叫过新收!CAO,上次爷爷我带新收,踢碎了俩腰子!谁他MA不服站出来!”鹰子打得兴起,冲屋子里的新收叫上了号。“哎,你!MA的靠墙坐着舒服是吧!”狗子眼睛盯上了我,拿手一指。我一愣,旁边的小男孩也吓得一激灵!盘板直着腰累,我故意靠里坐着为省劲儿,没想让到狗子看出来了。鹰子仿佛恶狼闻见了血腥味,冲着我咆哮起来:“不服是吗?找办是吗?”我赶紧往外坐坐。“CAO你MA!”不等我坐稳,鹰子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大手轮圆了奔了我的脸。我猛低头,让过了这一下。“CAO,敢躲是吗!”“我CAO!”狗子的脸也变了颜色,抓着可乐猛地朝我扔过来。几乎是同时,鹰子也怪叫了一声,抬起腿朝我当胸一脚。我斜闪身躲过狗子的可乐罐子,就势站起来躲开了鹰子的脚,对着鹰子和狗子,拍了拍身上的土。怕到头,就不怕。鹰子、狗子盯住了我,我反而镇定了下来。过新收是新犯受罪的日子,可也是混劳改出头的机会。躲不开就得打,出手能打趴下鹰子,混劳改的第一步我就趟开了。打吧,打!
“跟谁呀,鹰子?”不紧不慢的一句话,满屋子人都往门口看。一个四十来岁,国字脸,带着眼镜的汉子,手插着裤兜斜靠在门口。身后跟着个又瘦又脏的小脏孩儿,手里端着脸盆。甭问,绝对是混起来的大哥。劳改犯的囚服裤子褂子都没口袋,怕犯人捎带东西。有句话说劳改队的四大牛:喝白酒,过新收,晃膀子走道手揣兜。敢喝白酒,打新收不怕挨处分,走路晃膀子腆胸叠肚,给自己的裤子缝上口袋,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头。否则,不用民警管你,别的犯人就整你个七荤八素。果然,见了眼镜汉子,鹰子、狗子的脾气立马没了,笑得点头哈腰:“哎哟,朱哥,新来的新收,正常管理,正常管理。”眼镜汉子四下看看,皱了皱眉头:“狗子,还没给他们分铺哪?”狗子赶紧解释:“这不等他们盘完板嘛!”“你办事儿就是永远不靠谱,盘完板得多晚儿了,你让这帮新收抱着铺盖现铺被!你这屋留八个,剩下睡鹰子屋里!你,叫嘛?”“朱哥”说着,用手指了指坐我旁边的小男孩。小孩脸都吓白了,哆嗦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叫星星。”“哦,星星。鹰子,你不说你缺个力笨儿吗?这小孩跟你一屋当你力笨儿!”混起来的人头,身边都有个犯人——一般都是星星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负责自己的刷碗、铺被、打水洗饭盒这样儿的杂事儿,这种犯人叫力笨儿,虽然伺候老大让人看不起,可有人头罩着没人敢欺负,算是不错的位置。估计朱哥身后那个小脏孩儿,就是朱哥的力笨儿。狗子看看星星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不错啊,小白净脸子,跟小闺女儿一样!”鹰子感激得差点儿给朱哥跪下:“谢谢朱哥,谢谢朱哥!”朱哥回头这才对我说:“新来的,高洪是吧?听董队点名时说的。”我一愣,怎么这位人头儿冲我说话这么和气?我冲朱哥点了点头:“朱哥,我新收,高洪……”朱哥不等我话音落地,摆了摆手:“老高,去我屋里聊!鹰子,你带这小孩,再找五个人去你屋子里盘板,到十二点,狗子,你给剩下这些新收分铺,铺上盘板,然后带着地上这仨新收一会儿去我屋里。小崽儿,去端盆热水我回去烫脚。”最后一句话时冲那个小脏孩说的,看来那小孩叫“小崽儿”。朱哥的号子在紧里边,是个小间,虽然有四张上下铺,除了他和小崽之外没人敢住这个号,只有中队的大杂务才有这种待遇。小崽儿进屋之后就忙着伺候朱哥:先去水房打了盆热水,伺候他烫脚之后,又从床底下拽出两个大暖壶,从柜子里面拿出来一袋奶粉和一筒“高乐高”,用塑料勺盛了两大勺奶粉和高乐高,从暖壶里面倒开水沏在一个富光杯里,然后又拿出了方便面、火腿肠和几包榨菜,泡上方便面,用塑料勺切碎了火腿肠,打开了半袋榨菜,和切好的火腿肠一起泡在方便面里。小孩的动作麻利干净,一看伺候朱哥的日子就不短。一进门,我知道规矩,没敢往铺上放铺盖,把铺盖卷放在地上,两手抱头冲着墙角蹲下。朱哥自然都看得见,可是一声没吱。进去之前枪还没脱手,身上没俩钱。在看守所一年多,天天吃牢食儿,顿顿白菜豆腐汤就凉馒头,就那个小律师心软掏钱给我买过两次鸡腿盒饭。闻着高乐高的巧克力味儿和葱烧排骨面的香味儿,我只觉得喉咙直痒,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直叫。朱哥慢悠悠地洗完脚,吃饱喝足,点上一根烟,才仿佛猛然发现似地招呼我:“咳!老高,你怎么蹲着,过来坐过来坐!”指指床头柜前的板凳。不等我坐定,狗子在外面敲了敲窗户——号子没门儿,有犯人拿门掩断手指头自残的——进来:“朱哥,那仨小子过来了。”“让他们进来!”朱哥说完递给我一根烟,扔过来一个打火机。我犹豫了一下,没敢抽,烟闻了闻夹在耳朵上,打火机捏在手里。狗子进门之后,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三个挨了顿臭揍的新收刚刚被带去洗了脸,满脸陪笑地走进来。朱哥抽了口烟,作了个手势让刀疤脸走近来点,挺和气地问刀疤脸:“姓嘛?”“姓孙,大名孙建军。”刀疤脸满脸媚笑,“我住河西,伤人进来的,五个,在看守所呆了9个月,在这儿得呆……”老朱突然把脸一沉,脸上的和善全不见了,眼镜后面射出两道光来:“话挺多!我问了吗?”“不是,不是,朱哥。我是告诉您,哥们我来过,懂事儿!上次是二监,花案!”刀疤脸还没看出个眉眼高低,一个劲自我介绍。朱哥说话简练,声不高,喊了一声:“狗子!”膀大腰圆的狗子应声走过来,左右开弓给刀疤脸六个大嘴巴子。打得刀疤脸直转圈,晃了好几晃才认清方向。“朱哥问嘛你说嘛!”刀疤脸这次识相,捂着脸没敢说。“嘛案进来的?”老朱这次是问那两个。杨光和胖子挨个说了自己的案子:杨光的案子和他长相一样窝囊,说是抢劫,其实就是找了个胖姐姐做了个口 活,完事抓了人家的包提着裤子就跑,没两步就让俩巡警给按住了,在派出所差点就让民警打死。胖子的案子还算不丢人,涉黑,给一个外号“全哥”的开车。朱哥叼着烟,半眯着眼听完俩人的案子,点点头:“行,以后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大家得多照顾啊。小崽儿,拿点面包给哥俩吃。从看守所出来的胃口都不好,面包拿水泡软乎点,用热水泡啊!”后面一句话是说给那个小脏孩儿的。小崽儿已经收拾停当,一听“泡面包”仿佛特别兴奋,问:“朱哥,泡奶油的泡巧克力的?”“当然巧克力的,营养丰富啊!”老朱乐起来。狗子也表情兴奋,虽然当着老朱的面不太敢说话。连刀疤脸都把脖子伸长了些仿佛等着看戏。
小崽子跑出去,不大一会,端着热气腾腾地一个塑料盆回来了,屋子里一股子酸臭味儿,熏得老朱直挥手:“门口门口,让他们俩门口吃!”小崽子笑着说:“朱哥,还别说,俩新收运气不好,刚才放茅没几个放大的,巧克力的不多啦,我从大个儿那找了两卷手纸,泡了点奶油的!”我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手纸就是面包。不用说,巧克力的就是粘了屎的。操!我心里暗暗咬了咬牙。拼着钉狗笼子我也不能让他们这么糟践我。杨光和胖子也看明白了,一脸可怜相地看着老朱,一直不怎么出声的胖子这次也出了声:“朱哥!”不敢往下说了。“吃吃,哥儿俩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老朱的语气像是在请客。狗子双手抱在胸前往前走了一步,仿佛电影里的黑社会金牌打手。杨光和胖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光里都盼着对方先吃。“怎么着,不给朱哥面子是吗?”狗子突然发了话,从小崽子手里夺过盆子塞在杨光手里,“吃!”杨光满脸苦恼地伸手捞了一把“奶油面包”,咽药似的塞在嘴里,哀求的眼光一直没敢离开老朱。“多吃点!”老朱的声音又尖又利。杨光把眼一闭,猛地又抓了一大把往嘴里一塞,一扬脸,喉结滚动,一团东西咽下去了,嗓子还在拼命地“呕”,眼泪已经出来了。胖子咽了口唾沫,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扑通”给老朱跪下了:“朱哥,朱哥,我在外面听说过您,全哥也认识您,您老给全哥个面儿,您饶了我吧!以后我要不听您的,您CAO我亲妈都行!呜呜呜……”胖子哭起来了。“吼——啊呸!”老朱山崩海啸一般净了净鼻子,一口鼻涕带浓痰啐在胖子脸上,“就你个怂样还敢他MA混劳改队!你他MA以为我们这些人是干嘛的?都他MA吃干饭的?你下车时候甩着膀子走道当我眼瞎,没看见?还让我CAO你亲妈,你妈有那个造化吗?你配我当你爹吗?”老朱转过脸又对着杨光:“还有你,进来的时候跟胖子嘀咕嘛?还谁敢惹你就砸谁!今天有能耐你砸了我,砸了我以后你在七大横着走道!”胖子给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跪在地上低头就剩下抽搭了。杨光也跪下了,一句不敢说,净剩哆嗦。“滚,滚!你们也算站着撒尿的老爷们,都滚!”老朱有点不耐烦了,轰苍蝇一样挥挥手。跪着的两个人仿佛得了圣旨,爬起来往外就走。“等会儿!”老朱又发了话,“你们俩楼道里壁虎爬墙,狗子,刀疤脸给你当力笨儿,回去抽他五十个嘴巴子再让他盘板儿!”杨光和胖子连滚带爬地出去。虎爬墙是一条腿抬起来,一只脚着地,整个身子像壁虎一样贴着墙,比盘板难度系数更高些,但比吃面包好多了。刀疤脸挨了顿打居然换了个接近高层的机会,激动得一下子给老朱跪下了,“朱哥,朱哥,以后七大您看我的!有一个不字儿,您把我脑袋揪下来!”“走走!”狗子揪着刀疤脸的脖领子拽死狗似的往外拽,刀疤脸脚拖地嘶拉嘶拉响,嘴里还念叨,“朱哥,以后我就服……哎哟!”估计又挨了狗子不轻的一下。
人走空了,小崽儿把屋子里打扫干净,那盆吃剩下的“泡面包”自然也端走了。老朱让小崽儿给我找了个一次性的茶杯,沏了杯茶,又点上一支烟,说话又和气起来:“老高,看样子你是老犯了,第几次来?”犹豫了一下,我回答:“第二次。”“上次嘛案?”“造枪,判了五个,那次进来才刚十八。”“十八岁造枪,高档次啊。这次呢?”“卖枪,判了八个。”我的语气也轻松起来,刚来不能让老朱和其他人看我太软。“多大?”“三十二。”“以前在哪个区混?”“河北,一号路那边。”“哦,不远,我一直住河西。”“在外面听说过朱哥,您是大腕,道上都知道。”其实,我一直搞不清楚这个老朱是何方神圣。市的几个头面人物我基本都听说过,凭老朱刚才的“摇”劲,在外面肯定是大角色。可进来之前我还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朱哥”。“哈哈哈!你这是捧我还是骂我哪,老高。”老朱大笑起来,“说实话,我一直在广州混,做的是走私,这次犯事儿也是在广州。我是遣送过来的。”怪不得!我把话拉回来:“朱哥是混得有成绩,本市外地都吃得开。”“一进来我就看你不简单,老高,果然是大角色,市里面敢折腾枪的可不多。我看你的意思,老高,练过点嘛?”老朱把我的话头引到我身上。“咳,以前玩过两下,道上混哪个没点防身的能耐,跟朱哥您比,破鞋跟儿,提不上。”我还是把高帽子还给老朱老朱深深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吐出来。烟白得迷人,遮住老朱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长相。“都混到劳改了,还有嘛提上提不上的。不命苦,王八蛋乐意当这个劳改犯的头儿。新收点名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刚才那两下我看了满眼儿,别说鹰子,就是加上狗子,他们俩都不是你的个儿,我说得没错吧?”老朱说着话,眼睛盯住我。我知道他还有下文,没搭腔。停了停,老朱才继续往下说:“你们这帮新来的十多个,基本都是难剃的头。就刚才那三个,不来点狠的,明天就敢和我炸号。说实话,混在劳改队,都是苦命人,谁要是再在队里跟我起刺儿,可就是往绝路上逼我。老高,你是进来过的人,我这么说,不叫不讲面子吧?”我承认:“朱哥,您说的都是大实话。”老朱看看我,接着说:“老高,我看得出来。你一进来,这么说,要是拿我当个哥们,以后捧着我点干。老哥我是积委会的生产委员,在四中,除了队长指导员,老哥说话还就算,好处少不了你的。你要折腾,也随你,监规你也背了,折腾起来,没你嘛好处。”每个中队都有改造积极分子委员会,里面有生产、生活、风纪几个委员,都是管犯人的人头儿兼任。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老朱这是想拉我,顺便拿话压我一头,让我老老实实跟他干。这个人城府够深!我把话接过来:“朱哥,您放心,我就想老实在队里熬日子,只要您说一,我绝不说二!”老朱的脸上又见了笑容:“得!以后都是自己哥们,缺嘛冲哥哥言语一声,在队里踏实干,有老哥的好处就有你的好处。在看守所快一年,下面的小弟天天见不着腥儿也怪难受吧?小崽儿,把DVD搬出来,我也有日子没看A片了,找个美国片看!”小崽儿撬起一块地上的瓷砖,从一个暗格里面拿出一个DVD机子。老朱掐灭了手里的烟,又拿出一颗烟夹在手指间,左手拿着打火机,却不点上。我知道表决心的时候到了,赶紧打着手里的火机递上去。老朱笑着凑过嘴来吸烟。小崽儿已经把灯关了,窗帘也挂上了,打火机发出的光照在老朱脸上,映得一张笑脸满面红光。
第二回 比武老朱说得没错,在看守所憋了多半年,差不多忘了女人长嘛模样了,晚上的A片看得我心惊肉跳的:一个大个子金头发的白女人坐在一个黑哥们身上玩命颠腾,嘴里不住地哼唧,大屁股和磨盘一样,俩皮球似的大奶子一跳一跳的。看得我早晨起来脑袋还直晃悠,眼前都是一个个白花花的奶子和屁股。集合之后,一个干巴巴农村老头模样的老民警带我们去工区。我小声问了问旁边的一个犯人,知道这老头姓卢,七大有名的大头兵,无权无职,就是带犯人,干了一辈子屁嘛官没熬上,外号老驴头。集合时我看见刀疤脸的脸都肿了,鼓着腮帮子好像含着个鸡蛋,狗子下手也够黑。看看杨光和胖子倒还好,其他的几个新收就惨了,脸上多少都带几道凛子。甭问,鹰子的手巾照顾这几位了。我留意看了看星星,眼眶红红的,估计让鹰子打哭过。七大监区楼下面正对着的是一个操场,从操场过去就是我们七大四中的工区,是个废弃的小二楼改的,挺旧。一楼是库房和水房,水房里面有个小茶炉。水房旁边是干警的值班室, 也叫管教室。我们干活都是在二楼四中的活是织毛衣,一共分五个组:分线,负责把工厂运来的毛线缠成团,织的时候方便;织片就是用粗针大线织出毛衣的大型;缀缝,就是用细线在毛衣上编花纹,走细活;熨烫就是烫毛衣,还有就是包装。所有的工序都计件,按件记分领钱。完不成定额的一律扣分。到年底拿满120分的才有资格“报卷”,监狱向法院上报你的材料申请减刑。扣分,差不多就是扣犯人的命。我们新收组还是归狗子带,帮着织片,但和织片组不在一块儿。点名之前狗子过来冲我小声说了一句:“洪哥,朱哥跟我说了,自己哥们,昨晚上多包涵啊!”我赶紧点头:“狗哥,您客气!”昨天老朱告诉我,狗子大名叫苟学旺。整队,点名,完事后我们上了二楼,各个组的工作间都在二楼,楼道里面是厕所。上楼之后,老朱让各个组的组长统一安排人下楼领桶打水。狗子命令我们统一放茅。旁边有人告诉我们这些新收规矩:打水、放茅统一都在开工、中午吃饭和收工三个时候。领活的时候狗子替我打了招呼,让我比划比划就成:“记件的是库房的老周,朱哥的人,放心。”狗子对我的关照让我直犯嘀咕:就算老朱抬举我,素不相识的劳改犯,对我这么好,总得图点嘛吧!管不了那么多了,混个舒服是真的。坐在那儿,我一边心里琢磨,一边糊弄手里的活计。没进来的不知道织毛衣的活能多么熬人。就拿织片来说,一个人一天必须织完一件。在外面,我见过有的小姐没事的时候自己织毛衣,半个月能上俩袖子就不错了。进来之前我绝对不相信人能织毛衣织得这么快,在入监队我也才两天一件。低头干了大概三四个小时吧,我感觉脖子已经酸了,抬起头活动活动,无意中扫了一眼,看见那个一直伺候老朱的小崽子刚从织片组里出来,好像还拿眼偷着瞟我。刚才明明看见这小子是包装组的,怎么又跑织片去了?混过劳改的都知道“一多三少”,一多是多看,三少是少说,少问,少瞎琢磨。这才刚开始混,我才没功夫在小崽子身上费脑子哪!没人催没人骂没人打,我的时间过得快,好歹混混,操场铃响,炊厂的车来了,下楼打饭。其他的新收?算了,懒得想。狗子的骂声,新收的“妈呀”,一上午灌了两耳朵。主食还是馒头,碱大进味儿,菜是大白菜烩豆腐。“CAO,真他妈没肉吃豆腐,没xCAO屁股啊!”排我前面一个又高又瘦的脏老头用不太标准的天津话骂了一句,排队的犯人都哄堂大笑,不知道是谁来了一句:“魏老西儿,晚上我CAO你屁股啊!”“毛娃娃懂个甚哩,老子在劳改队下瓜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吃咂哩!”魏老西儿看来也是进来过的老鸟,回头一口山西腔骂了一句,真是老西儿。打了一盆菜,领了两个馒头,正在四处打量找个吃饭的地方,就看狗子在二楼冲我招呼:“洪哥,这边!”
好贴,涨见识了
嘛禁闭啊!”声音不大,可钻人耳朵。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铁塔似的大个儿,穿着囚服,俩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一步两梯走上二楼。黑大个儿比鹰子稍矮,一米九几的个子,可却宽了一膀,厚了两层,一脸虎相,两道重眉毛,一对老虎眼,看相貌就让人心里一寒。上来拿眼睛扫了一圈,老朱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往后退,黄大头的大茶缸子在手里晃荡一下,苏`丹`红脸上的红色退下去一半儿。黑虎!这肯定是老朱害怕的那位黑虎!黑虎没搭理苏丹红和黄大头,手揣着兜儿直接过来问傻巴:“怎么,挨打啦?”傻巴满脸羞愧:“虎、虎哥,刚才和老高打逗,一不小心上脸儿了。”“你小子,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活该!”大个儿乐呵呵地拍了傻巴脖埂子一下,回头看看我,又冲傻巴说,“人家手下留情了,刚才我看见了,要是想废你,刚才那个头锤就不撞你胸口了,直接让你颅骨塌陷!”黄大头皱了皱眉头:“郑黑虎,你这期的黑板报还没出,怎么跑这儿来了?刚才看见有人打逗为什么不制止?”黑虎这才回头冲俩帽花打招呼:“苏队,黄指导。我这不没来得及吗。我这傻哥们刚躺下,你们俩就来了。”用犯人的话说,这叫“扎针儿”。黑虎摆明了是告诉俩帽花:这里面有人挑事儿。老朱、狗子几个人的表情都有点不自在。“这期的黑板报怎么样了?”苏`丹`红问黑虎,语气极其和蔼。“咳,这期板报董队不是说要突出中队的干劲儿,我这不来工区现场……外面记者叫嘛来着?采访,对,采访!”郑黑虎一面打着哈哈,一面自己掏出一盒“软中华”,谁也不让,自己点上一根,“放心,今天才礼拜三,误不了礼拜五出黑板报!”苏`丹`红拿眼睛瞟着黄大头,黄大头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这样吧。休息时间已经过了,朱承业,你赶快安排他们先开工。沙金宝和高洪,你们先到管教室来一趟。”说完两个人转身下了楼。我这才知道老朱叫朱承业。我走过去扶着傻巴站起来跟着黄大头和苏丹红下去,老驴头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黑虎美美地抽了一口烟,看着我们几个都走下楼,才在后面冲苏丹红和黄大头喊:“苏队、黄指导,您看就一个打逗,是不是别弄大队里面去,就咱中队自己解决算了?”俩帽花都没搭茬。不知道是黑虎的话发生了效力还是中队不打算把事情闹大,最后我的事情还是中队内部解决了:没关禁闭,只是去学习班“学习”一个礼拜。学习班就在号筒里。说是学习班,其实就是单独一个人一个小号子。和其他号儿不一样,学习班有门从外面锁上,门口有犯人值班。每天中午和晚上值班的送饭,虽然也是独居,不过比禁闭关狗笼子要轻松多了。只不过每顿饭只有馒头开水,吃得差点儿。这一个礼拜过得挺快:早晚我和中队出工的犯人打打招呼,没事和值班的一个叫梁子的犯人聊天,时间好打发。三顿饭都是老朱派人送过来。每天早上出工,一块来的新收见面必喊我一声“洪哥”,特别是胖子和杨光,对我的态度简直有点像追星族看待偶像了。“洪哥,您牛!咱哥们儿都是一块的新收,以后混起来了您看我的,看兄弟够板不够板!”俩人每次见面临走都得找补这么一句。“咱们哪,光屁股坐板凳,板儿是板儿眼儿是眼儿。”我笑着拿他们打镲。
第三回 夜宴梁子人缘好,爱说话,是中队里的“活宝”。没他没乐,有他有乐,上上下下都熟,脸熟不怵人,还是个包打听。这一个礼拜,天天和他聊天,有个意思。“咱们暴力犯不像他们涉黑、经济案,都没那么多心眼子!”知道我进学习班的原因,梁子挺同情。梁子是纵火,赶上严打进来的,判了十个。从梁子那儿,我大概把黑虎和老朱的这点瓜葛都理清楚了:黑虎的来头似乎很大,是替北京不知道哪个“太`子”顶罪进来的,判的是“故意伤害致死”,十五个。据说中队的人已经内部通了气,呆几年就让他“保外就医”。黑虎到了四中不言不语,除了跟他进来的傻巴之外和别人基本没话,可监狱的民警对他是特别客气。别人还好,那个苏`丹`红三天两头找黑虎谈话,梁子见了就不止一次,又是点烟又是送东西,“比对他亲爹还亲”(梁子原话)。老朱是涉黑大案子进来的,有门子有路子,是四中的大杂务,也是积委会主任,在四中本来说一不二,狗子、鹰子几个都是老朱一手提拔起来的。可黑虎一来,中队的指导员和几个科长都劝老朱让了这个大杂务。老朱没办法要让,黑虎却不肯当这个犯人头,自己挑了个帮中队出黑板报的闲活,天天在号子里呆着不出门。黑虎自己不抓权,却跟民警递了话,硬是撸了鹰子的织片组长给了自己兄弟傻巴。鹰子不服气找寻傻巴,让傻巴一顿打在医院住了俩礼拜。老朱憋了这么一口气,才选中我对付傻巴,给黑虎“添堵”。吸着老朱送来的烟,听着梁子的话,我心里面不住犯琢磨:黑虎是得罪不起的,老朱用我一次,未必肯以后罩着我,打了傻巴,以后的日子怎么样,还真说不好。让我没想到的是星星,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小男孩,居然来看我,带着几包榨菜、馒头和一饭盆白菜烩豆腐。“洪哥,这馒头和菜都是我替你打的,榨菜我自己在入监队存的,没动过。”星星像个小女孩,一说话就脸红。我从学习班的窗栏杆里接过来星星的东西,问:“鹰哥让你过来的?”“不是,不是,这是我的。”星星急得脸涨的通红,说话都有点结巴,“洪、洪哥,他们都叫您洪哥是吧?头天进来,我就看您是好人。”进来的人都会看人,好人坏人一眼便知。星星无非是想和我近点,就冲他这份心,能护着他点,我就护着他点。星星个子不矮, 一米八几的样子,可长得可真是漂亮。一问才知道进来之前是当模特的。问他嘛案子,孩子红着脸死活不说,就说是伤害。估计老犯们没少打他的主意,劳改队里面的“兔子”不是没有。最让我诧异的是傻巴居然也来了。“洪哥。”傻巴送来了两条红云、一袋五香驴肉和几袋方便面,“这是虎哥给您的。那天怪兄弟莽撞,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往心里去啊。”傻巴客气得让我都有点迷糊。“混劳改,打个架这种碎事儿,正常。”我含糊地说。“嘿嘿,洪哥,那天虎哥回去就跟我说了,您那天是给我留了面子。虎哥当时在下面看个满眼,说您一开始往后退的时候,右手就藏着一个退步崩拳,要说输,那一下开始我就已经输了。虎哥可说了,一看您就是练家,道上混有这两下子的没几个!”傻巴说得兴奋,仿佛赢的是他。“虎哥那是夸我。”看来傻巴对黑虎还真是忠心,嘴里的“虎哥”数数比中`央`台主持人嘴里的“各位观众”还多。“虎哥还说了,对您就一个字:服!”傻巴隔着栏杆搂住我的肩膀,亲热得好像多少年的弟兄。
猪版哪转来的啊,我去看原版7
作者:不靠谱的青春
回复日期: 09:20:00
14# 猪版哪转来的啊,我去看原版7--------------------------------------贴库 杂谈都可以 输入笼中虎 搜索即可
呵呵····看来那个“二大妈”是等不到了,这个也不错,满写实的,抓紧更新呀,楼主!!
作者:天津闲人1
回复日期: 09:28:00
17# 呵呵····看来那个“二大妈”是等不到了,这个也不错,满写实的,抓紧更新呀,楼主!!----------------------------------------------二大妈那个贴 不知道作者为啥不写了 饶是让人郁闷啊
老朱把我安排在他自己的号里面,有两层意思:一个是表示提拔我,和大杂务一个号,平常没人敢欺负;二一个,老朱是看出黑虎对我的欣赏,不想让我被黑虎拉过去,放我在号里,有拉拢我的意思。其实,和老朱一个号,对我没嘛好处。拘谨不说,跟我过话的人都没几个,就一个梁子,也害怕老朱不敢进他的号。想找梁子喝个酒说个话都得打招呼,就是喝上酒,小崽子还总一趟一趟跑过来,干嘛我当然清楚。梁子话多,也爱说。劳改犯在劳改队里面个个话多,说话勤人显得近乎,能拉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有人劝好吃饭,听人劝吃饱饭,少吃不少亏。让劳改犯们觉得你各色生分,你的劳改日子得比别人难过不少。梁子最爱卖弄自己知道的七大“内部情报”。犯人的内部情报无非是管教民警的。敢传人头儿们的闲话,谁给你背后奏一本都能脱你一层皮。跟梁子不过喝了两次酒,七大四中的几个管教,我摸的一清二楚。老多人管监狱里的警察叫狱警,其实人家正规的说法也叫民警。一个中队的犯人少了三四十个,多了七八十个,但民警却不多。据说这是多少年的老问题,监狱内警力严重不足,之所以需要杂务四犯,也是因为这个。就拿七大来说,平时和我们打交道的,就是老驴头和另外几个年轻的管教,我们都叫队长,其实,这些人的官称是“主管干警”,一个人带十几二十来个犯人而已,没官没衔。这些人之外,就是大队狱政科、教育科、生产科几个科室的领导要经常下工区。苏丹红管着生产,中队里大事小情都要抓抓;黄大头是指导员,主管中队犯人的思想改造,这俩人天天呆在工区管教室。苏丹红跟老朱、狗子说话还算讲面子,和普通犯人就喳喳呼呼,官威比官帽子大不少。黄大头说话挺凶,人倒不算坏,有时候做思想工作怕耽误生产,中午端着饭盒到工区和犯人谈话。四中的中队长董振其实我认识,我上次进来的时候他就是四中的指导员,只不过我当时在三大,这次进来他才刚到七大当中队长没两年。董队今年四十多,一脑袋花白头发,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了起码十岁。监狱里面的民警操心多,都显着老。官场不顺的人都不好管事儿,董队天天在管教室呆着,偶尔视察也和犯人吃冰棍拉冰棍没话。梁子最常提到是苏丹红。西关所有的管教里面,苏丹红的口碑和名声最差。这种管教,但愿除了西关哪都没有。听梁子说,苏丹红的老爹是市里面监狱系统说说道道的头儿,养了这个宝贝儿子干嘛嘛不行吃嘛嘛没够搁哪哪碍事儿,没地方塞才塞到西关来当管教,三十来岁就当了副中队长,整犯人最狠。电棍、狗笼子说上就上,先斩后奏,连大队长张鸿奎张大队都忌惮他几分。据说,这个苏丹红以前在狱政科,因为犯了事儿被下放到了七大四中。“以前有犯人让老婆给他送东西办减刑,结果,这小子不光收了人家东西,还给人家老婆给睡了。就这样,说给人家减一年最后才减了八个月,那个人知道之后没言语,出去就跟检察院反应了,弄得差点脱警服。”“真的?”虽然苏丹红打过我,我还是不太信这小子这么缺德。“你不信?你就看那小子,大鼓眼泡赛个金鱼儿,一看就是个色鬼,准的!据说他以前还在女监呆过,把他妈十多个女犯给睡大肚子啦!”梁子愤愤不平。“你这就是不掺假的假了。”我笑着说。监狱对民警的管理其实比对犯人还严格,特别是女监。男警察绝对不能单独接触女犯,监狱长找女犯谈话都得有女警陪着。“CAO,你还不信!”梁子有点急了,“当初朱哥刚到这儿,在外面的弟兄给西关上上下下都打点了,请这小子。这小子喝酒,在饭店里面手就往服务员裙子里面摸,当时张大队也在,看不下去了,怎么劝也劝不住,后来人家要打110!这事儿狗子亲自跟我说的,不信你问他!”我笑了笑没搭茬。狗子说话,不比梁子可信多少。不过,苏丹红的确不太得人心,连他总拍着的黑虎都没事拿他找乐。
练练功!”黑虎乐呵呵地冲库管老周说。老周不敢怠慢,扎起四平马步,姿势标准得像职业练家儿。老周,四十来岁带眼镜的白胖子,管着库房,中队安排他半脱产(减少每日的工作时间,库房确实也不需要人总盯着)协助黑虎办黑板报,实际上每期的黑板报都是他出。老周进来之前是北京一个报纸的编辑,来市里开会,酒后无德,在酒店楼道里面就要扒个年轻女记者的裤子,正赶上严打,被抓起了算强奸未遂,判了六年,稀里糊涂进了西关。老周也带着一副眼镜,因为黑虎最讨厌花案,所以老周的镜片至少有一片总是碎的。“再练练拳儿。”黑虎笑着点上一根烟,给老周下命令。老周得令,奋力轮起拳头奋力朝自己脸上砸,嘴上还得伴奏:“嗨!嗨!”据说,自打进来,黑虎一次没打过人。第一次看见老周这个花案,就让老周“练功”,老周一犹豫,挨了傻巴兜裆一脚,差点绝了后,连着一个礼拜都捧着走道儿。“你啊,蛤蟆转长虫托生一王八——三辈子没眼眉的玩意!”收拾老周时,黑虎总得乐呵呵地找补一句。苏丹红正好看见这一出,过来和黑虎套近乎:“郑黑虎(在工区,苏丹红不敢叫‘虎哥’),你也注意注意工作方法!”说着递上一根烟。“苏指导,您说要是您媳妇儿让老周给CAO了,您也跟他讲究工作方法?”黑虎没搭理递来的烟,转身走到墙根大大咧咧地冲着墙撒了一泡尿,一边提裤子一边跟苏丹红贫。苏丹红气得烟卷儿差点摔地上。“郑黑虎!你这是什么态度!”远处,黄大头还是端着大茶杯,冲着黑虎嚷起来。黑虎没搭茬,扭头自己进了工区。这算给了黄大头不小的面子。我最感兴趣的民警,不是苏丹红,也不是黄大头,而是老驴头。这老头是我们的主管干警,干干巴巴,又矮又黑又瘦,穿警服脱警服都看着像个老农民,人却不随和。天天和当官的和犯人话都不多,平时没事倒背着手在工区转悠,再凶再横再耍再闹的犯人,看见老驴头背着手往跟前一站,立马都老实。连黑虎和老朱见了他,也自觉不自觉收敛很多。监狱里面提升快,一般按老驴头这这个岁数的,至少也是中队长了,可老驴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五十多了,还是个带犯人的大头兵。听梁子说,连张大队还是老驴头当年带出来的呢。“朱哥,您知道这老驴头嘛来头?”有一次,我忍不住问老朱。老朱看了看我,又习惯性地摘下眼镜擦了擦,一边擦一边摇头:“不知道,不过,你少惹这老家伙!”
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就小半年儿过去了。今天在工区,黄大头过来宣布,明天又要来一批新收,都是别的中队充实过来帮助四中“扩大再生产”的。犯人们一阵欢呼,有了这批新收,我们这批人就成了老犯儿,天天免了盘板儿不说,也可以在新人面前摆摆资历了。下午的时候,中队长董振找我谈话。喊报告进了管教室的门,董队见面冲我笑了笑,指着椅子说:“坐。”我低头端正做好。尽量在民警面前表现得老实点没坏处。董队递过来一封信:“有封信给你。”我当时一愣,爹妈没的早,亲戚朋友不见面,我在外面除了老七没熟人。卖枪的都讲究“一条线,不见面”。我使劲儿回忆,是不是以前认识的哪个小姐?还是青海马老洼子家?看我一脸糊涂,董队又笑了:“你是老犯,我也不用瞒你,这信我们都检查过。你知道,犯人的通信都要检查,这是规定。”我赶紧点头:“董队,我明白。不过我在外面没嘛熟人,这信是谁来的?”“来信的叫红雨,我们打电话问了一下,据说女监的犯人。”我想了半天想不起是谁。“那个红雨,进来之前是个研究生呢!”董队的口气挺轻松。我也乐了:“我高中都没毕业,认识的几个字都就饭吃了。”“我们看了一下,信的内容也没什么,所以把信交给你。”说着董队指了指放在我面前的信封。我站起来把信拿过来,坐回去。董队叫我肯定不是给我封信这么简单,这点事情老驴头就办了。果然,董队扔给我一根烟和一个打火机,自己又点上一根,看我点烟吸了一口之后,才问我: “你上次进来是在三大?”“对,上次在二中。”“没错,当时我在三中。我知道你在三大二中的时候,和一个叫孙有德的老犯人练武,有这事儿吧?”我的心里面咯噔一下。“报告董队……”我刚要张口,董队摆了摆手:“别这么紧张,用不着。”“董队,” 我尽量让语气和态度都诚恳一点儿,“您也不是第一天干这个,我们过嘛日子,受嘛罪您都知道。有人练武这事儿我听说过,不过跟我没关系。当初沙金宝他们传言我会功夫找我打架……”董队摆了摆手,示意我别不用继续往下说了。我赶紧停下来,坐直低头认真反省。背后的几个字,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认罪服法才是惟一出路。董队身子往背后一靠,抽了一口烟,眼光看着对面窗户外,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情:“我上学的时候也特淘气,天天上课,我就在下面传纸条,看小说,有时候偷着吃东西,一次都没让老师逮着。当时我总以为老师没看见。后来工作之后,回了几趟学校,自己站在讲台上往下看的时候才知道,学生们在下面的小动作,老师都一清二楚,只不过没有必要每样都管罢了。后来干狱警,其实和老师差不多。犯人们下面干的事情,没几样我们不知道。”董队说着,眼光转向我:“其实你学功夫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大队开会的时候说过。监规你背过,犯人不准练拳习武,不过当时你是偷偷和别人练,而且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我们觉得没什么必要管。现在看,也许还是管管好。”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低头不说话。董队笑了笑,试探着问我:“你最近和郑黑虎、朱承业走得都挺近啊。”我明白了董队的意思,说:“董队,我跟您都坦白,劳改犯都想混个舒服,少干活,我巴结老朱,就是为了混现在这个协勤,天天带个红箍维护一下秩序,不用摸活儿。别的,我真不想掺和。”董队盯着我看了一会,才点点头说:“那就好。你们进来都接受过教育,那三个问题,你还记得把?“记得。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干什么?”“你记得就好。你是老犯,响鼓不用重锤。郑黑虎的事情,我知道犯人中间有一些传闻。传闻有真有假。无论真假,我都希望郑黑虎不会影响到别的犯人的改造生活。当然,他自己也是和你们一样的犯人,也需要改造。”“董队,您放心,您的意思我都懂。”“沙金宝、鹰子他们你都了解吗?”“平时关系不错,以前他们的事儿我都不知道。”董队又点点头:“现在别的大队的犯人传言,说咱们七大四中成了‘精武门’:郑黑虎是市里练通背的,傻巴以前在河东祖辈摔硬跤,鹰子以前是篮球队的,打架伤人才进来,狗子他们几个也爱打架。你是老犯,知道监狱里不准聚众练武,也不准打架斗殴,希望你不要参与他们的事儿。他们有什么事情,你及时汇报我。”董队大概是为了和我显得近乎,称呼犯人都直接叫外号。“董队,犯人的事儿您都知道,我保证不参与黑虎、傻巴他们的事儿,不过给别人打小报告我可不敢。”我吐了实话。这次,董队没言语。临出去的时候,董队在背后叮嘱我一句:“明天来新收,你是协勤,注意维护纪律。”“放心,董队,您的话我肯定记住!”
“嗨!”我拿起信封递给狗子,“我也不认识。妈的,估计哪个女的犯浪!”狗子拿着信封看了一眼:“这字儿还真漂亮?哎,红雨?”傻巴也凑过来看。我和傻巴都是一怔:“你认识?”“认识倒不认识,上次狱政科的韩大鸭子不是在七大开会吗?他提起来,女监有个叫红雨的女犯,刚进来的时候自杀了好几次,后来端正态度认真改造,现在已经减了几次刑,是女监的积极改造典型。”狗子说的韩大鸭子是狱政科的韩科长,人长得小脑袋短腿大屁股,一走道八字脚,鸭子一样一拽一拽的。“嗯,好像有这么个事!”傻巴仿佛也想起来了,“那是洪哥进来之前了。好像韩大鸭子还说过,老驴头的媳妇就在红雨她们那个中队管内勤。”“老驴头?”“没错,他对象大号叫马淑兰,特胖,外号叫胖兰子。”狗子说,“要说老驴头也是个怪人,据说七大好几次要提拔他,他死活不干,说就乐意带犯人,成天也不跟别人说话。听说,董队刚入行的时候老驴头就是主管干警啦!张大队还是老驴头带出来的哪!”“老怪逼一个!”傻巴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小崽子沏茶进来,赶紧跑过来把烟头收拾了。“傻巴又骂谁哪?”黑虎声音不大,可是钻耳朵。“虎哥!”狗子赶紧站起来打招呼。“虎哥,今天谁接见的,怎么没办同居接见?”傻巴坐在床上乐呵呵地冲黑虎说。听说黑虎在外面女人大把,经常有人进来同居接见。“捅(同)你妈个B!今天嫂子接见!”黑虎骂了一句。黑虎说的嫂子,是得胜的老婆。黑虎转过来冲我说了一句:“老高,我屋里聊聊。”我穿鞋站起来,黑虎走了两步,回头又对小崽子说:“你,去二中黑十那儿,把我的两盒桂顺斋点心拿过来,就说我说的,吃一块让他切个手指头赔给我!星星,喊强奸给我沏茶!”
进了号子坐下,强奸已经把茶水沏来了,黑虎端起来喝了一口:“刚从杭州过来的明前龙井,苏丹红送过来的。”刀疤脸这一阵子也混得有起色,天天过来给黑虎修脚,估计是他把苏丹红这外号告诉黑虎的。随便喝了两口茶,我问黑虎:“嘛事儿虎哥?”“刚才七大一的杂务二铁子找我,求我办点事儿。我想了半天,咱们中队这事儿还就你能办。”黑虎笑着对我说。小崽子已经跑着把点心拿过来了,黑虎让小崽子打开了一盒八件,找个碟子装了两盘,招呼我:“老高,来点儿。妈的,天南地北走了个遍,论点心,哪都没有天津卫的好!”我拣起了一块白皮儿,一边吃一边等着黑虎往下说。黑虎来找我,这事情简单不了。黑虎又招呼强奸打开了两包洽洽煮瓜子儿,拿来了几个苹果,自己打开了一盒软中华,给我点上之后,让强奸和小崽子一人拿了两块点心出去,放下了门帘和窗帘,才对我说:“老高,四中要扩大再生产,这事儿你知道吧?”“不知道,朱哥也没提。”“他是嘛也不跟别人说!”黑虎轻蔑地一笑,“这事儿苏丹红告诉我的,今后咱们中队对外就叫毛纺织品加工厂,长期接毛衣的活儿,现在的人手不够。这批新收就是充实过来的。”我点点头。“明天来新收,还有一批是从其他的中队、大队过来犯人,听说有二十来个,全是充实到七大四中的。你也知道,这么分来的肯定都是各个队不服管的怪鸟。里面有俩人,是从一中过来的,据说特别扎手。”黑虎对我说。我一笑:“牛人哪都有,七大特别多啊!”黑虎也笑:“这俩人都会点功夫,一个练螳螂的,一个练劈挂。进来之后,不知道怎么跟二铁子不对付,炸号。电棍挨了,狗笼子蹲了,人家俩人一声没吭,出来就把二铁子和几个组长全砸趴下了,二铁子的哥们肺裂了,现在喘气就疼。二铁子求我帮他出口气,让那俩小子带点儿伤。”黑虎停了停又说:“按说,劳改队都是自己混自己,谁混美了算谁的,我不该管这闲事儿。不过,一来,二铁子外面挺敬我;二来,新收不压服,四中乱了对大伙都不好,所以这个忙,我得求你帮。”我心里一阵冷笑。就凭傻巴还干不了这点小事儿?还不是想让我顶雷?和上次和傻巴动手一样:赢了,得好处的是老朱和黑虎;输了,当鸟屁、蹲狗笼子的是我。“要是光凭打就能混开,那劳改队不早就解散了?”我笑着对黑虎说。“老高,你怎么个意思?”黑虎没接我的茬儿,装糊涂地钉了我一句。我还能怎么样?抹黑虎的面子,让黑虎和老朱一起记恨我?董队那边只能先放下。“虎哥,你放心。只要您一句话,这俩人要是敢闹事儿,我负责。”我表了决心。 黑虎笑了。又给我递上来一块玫瑰糕。吃着点心,我问黑虎:“虎哥,一中的杂务对付不了俩犯人?打伤了人不加刑?”“嗨,那俩小子功夫真不赖,内伤,外面没事。二铁子说了,举报让人加刑好说,怕坏了名声。另外,打伤人的也是有门子。”看我没说话,黑虎明白了。“放心,老高,苏丹红我已经说好了,狱政的韩大鸭子我也递了话,你只要不弄残这俩人,就按打架算,没事!”
这才点点头,又对黑虎说:“虎哥,我想求您个事儿。”“说。”“帮我打听女监一个犯人,叫红雨。带咱们的老驴头他媳妇在红雨的中队里面当内勤。”“没问题,回头我让傻巴去问问。”“另外,您帮我联络联络老驴头,想托他给红雨带点东西过去。”“嘿嘿,没看出来,老高,你挺重情意啊,是不是从小的青梅竹马?”黑虎跟我开起了玩笑。“那就谢谢虎哥了。说起来,怎么以前都认识,我想跟老驴头套套近乎,红雨以后也更好过点儿。”我对那个红雨有点好奇。不过,我更想借这个机会和黑虎做个交易,一来套点近乎,二来找机会和老驴头接近接近。这老头让我特别感兴趣。“不用找老驴头!明天,让傻巴找苏丹红,给你那个相好的带一盒卫生巾去,女犯都缺这个,用得一包一包买。再带点吃的!”黑虎一句话让我心里直叫苦:别没摸着老驴头的底子,倒白白便宜了个女犯。不知道为嘛,我突然想问黑虎点事情。犹豫了一下,看四下没人,我放下点心问黑虎:“虎哥,按说这话我不该说。凭您一手遮天,当个四中的杂务不一句话,为嘛……”“嗨!”黑虎大手一摆,满脸不屑,“现在时候不一样了。你没看见,监狱的规矩也都改了,以前人头是拐棍,扔不了,现在都是民警直接负责犯人,人头儿们的权力越来越少。嘿,也就老朱那个傻B,现在还抢那个破杂务。混舒服,能减刑都凭路子,有了这个,谁当个犯人头啊!”“对了,虎哥,那俩犯人叫嘛?”“这个啊,”黑虎斜着眼睛看着我,笑得高深莫测,“二铁子没告诉我。”放屁!我心里骂了一句。“虎哥,这事儿,您交讫我了!”
新收到了,一共二十多个犯人,老朱带队,苏丹红和老驴头押队,进了工区,老朱当着苏丹红和老驴头的面儿把二十多个犯人分到各个组:“老犯带新犯,一个带一个,新犯先按照老犯的一半工作量领活!”这次新收没单列组。老朱的意思我明白,把这些人分开下组,省的他们抱团闹事儿。这批新收普遍年纪不大,大多数一看就知道打架斗殴进来的嘎小子,让狗子几个瞪着眼睛一通咋唬,都吓得规规矩矩地干起活来。看着新犯都有了地方,苏丹红交待了几句就带着老驴头下去了。俩帽花刚一走,傻巴的织片组就闹腾起来了:傻巴嫌一个大个儿新犯手太慢,上去给了他一个嘴巴子。大个儿没反应过来,摸着热辣辣的脸,半天才问了一句:“干西么打银?”傻巴乐了:“山东儿是吧?”“山东银怎么了?”旁边另外一个山东口音的汉子站了起来,看来俩人是一个中队的老乡。傻巴脸上的笑容还没退,上去脚下一钩,上手一带,先把这个汉子摔倒在地。再回头一脚踢倒了大个儿。两下动作干净漂亮,总共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先摔倒的汉子挣扎着想爬起来,被傻巴又一脚揣在脑袋上,脑袋在地上弹了一下才趴那不动弹。“还有他妈不服管的吗,都他妈给我站出来!”傻巴咆哮起来。老朱在一旁乐呵呵的,仿佛在看戏。“起来!”傻巴冲倒在地上的两个山东大汉吼了一句。两个大汉爬了几下没爬起来,几个分到织片的新犯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俩人扶起来。“你们俩今天定量是一人一件,完不成量别睡觉!”整个工区一下子鸦雀无声,有几个刚开始坐下还耍巴巴的的新犯,脸上的汗开始下来,手底下紧着忙活。掐灭了手里的烟,我走到缀缝组,坐在星星边上。星星正在教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新犯织花边。看见我,星星赶紧介绍:“洪哥,这是我带的新犯,叫李刚。”李刚自来熟,很江湖地跟我点头招呼:“洪哥。”满脸带笑。我盯着李刚看了一会儿,才说:“你是那个练劈挂的对吧?”李刚一愣,又笑:“洪哥,谁告诉您的?”“你进来我就看出来了。”李刚肩膀松,背也厚实,可丹田虚,走道脚底下飘,一看有底子,可惜功夫不到家。黑虎故意不告诉我练功夫的俩人是谁,就是想考考我的眼力。李刚脸上的笑容没了,站起来说:“洪哥,有嘛指教?”“没嘛,玩玩!”我站起来,把星星拨拉到一边。正在织片的魏老西儿想回头看,被鹰子过来从后面一个脖儿拐:“干活,有嘛看的?”我站住不动,眼睛盯着李刚,等他先出手。对峙了片刻,李刚到底年轻沉不住气,猛地箭步冲上来就是一劈。我双手背后,一步迎上去,鼻子尖儿几乎和李刚碰上,提膝在李刚小肚子上一撞。李刚一下子劈空,小腹挨了一膝盖,脸变得煞白,胳膊收不回来,身子疼得动不了,仿佛被点了穴一样,脸上黄豆大的汗珠子流了下来。让星星扶着李刚坐下,我转身就走,不想再看李刚一眼。练螳螂的也是个山东汉子,中等个,黑瘦黑瘦的。刚才傻巴打那个山东汉子的时候有几个老乡过去扶,其中有他,我听见有人喊他“老铁”。老铁的身形一动,我已经看出来他的功夫,比李刚强了太多。隔着老远,老铁就冲我招呼:“洪哥!”好似多少年的朋友。老铁旁边是胖子,看见我过去赶紧躲开。走过去,老铁先开了口:“洪哥,知道您的意思。您找个地儿,咱玩玩!”看看老铁,我点了点头:“就这儿吧,胖子,小三儿,哥几个坐开点。”小三儿是个不言不语的犯人,来的时间不短,是那种死挨打不吭气的犯人,稍微混得像样点的都不和这种犯人多搭腔。几个人赶紧躲一边,低头紧着干活,不敢看。闪出点空地,我冲老铁抱抱拳:“您请。”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老铁没有立刻动手,先侧着身子走圈,寻找我的破绽。手上没有拳架,身上却带着拳意,身子一动好像豹子一样沉稳敏捷,看得出他的功夫正在火候。我没随着老铁走,后退半步拉开了架势。果然,刚绕到我的斜侧面,老铁猛然出手:下面脚勾住我的小腿,身子一欺,两条胳膊四面八方朝我打过来,攻势眼花缭乱,仿佛凭空长出三头六臂。我清楚地听见背后有人情不自禁地喝彩了一声:“好!螳螂钩子脚!”我等的也是这一下,大拉步往里一抢……“砰”地一声闷响,老铁的小腹中了我的一拳,钉住了足有好几秒钟才栽倒在地上。裤管浸透了血。我出步的时候,用小腿的胫骨在老铁的小腿上刮了一下。老铁的脸白得吓人,腿上流着血,手捂着小肚子,半天才挣扎着坐起来,苦笑冲我抱了抱拳:“洪哥,我服了,您这是真功夫。”我没说话,回过头喊了一句:“星星,拿点云南白药过来!”傻巴和狗子哼哈二将一样跑过来,大惊小怪直咋唬:“老铁,刚下组怎么就和别人打逗,还把腿给伤了!鹰子,去,赶紧报告苏管教!”苏丹红跟着鹰子上来时,老铁已经上白药止住了血。老朱也跟着上了楼。苏丹红随便问了几句,老铁和我都承认了“打逗”的错误,至于老铁腿上的伤,他说是自己一下子踢水泥柱子上了。“批评教育”了几句,苏丹红哼着小曲儿下了楼,说是要和队里“研究处理结果”,老朱安排杨光和星星扶老铁跟李刚去医务室。临走的时候,老铁回过头还冲我笑:“没想到在里面还能见识真功夫,洪哥,我服了。”
第二篇 转折与希望第一回 峰回路转老铁住了院,我又进了学习班。动手之前我就猜到了,事情不可能像黑虎说的那么简单。果然,进学习班第二天,傻巴来告诉我,监狱里为了我的事儿专门开了会。苏丹红到没什么,董队会上说我“身为协勤,带头嬉笑打逗破坏纪律”,一下子定了性。中队做了决定,捋了我的协勤,让我重新下组。“不过,虎哥说了,这也是走个过场。您先下组对付两天活儿,回头给您再调,实在不行就去帮虎哥出黑板报。你放心洪哥,给虎哥办事儿,虎哥不能亏了你。”傻巴一边抽着烟,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学习班的日子好过也不好过。干活看着累得臭死,一天一天一眨眼就过去;学习班里没事干坐着,日子倒难熬。干活至少是两顿白菜豆腐,学习班只有馒头开水,咸菜都没有。好在我还有人来探望,和值班的梁子又投脾气,吃喝不缺,和梁子聊天还能解闷。傻巴送来了一只烧鸡,几包烟和两袋直沽高梁。白天没人,我跟梁子撕着烧鸡喝着酒,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话题,自然还离不开我的事儿。“洪哥,要我说,您这事儿,办得有点不江湖。”几杯酒下肚,梁子的话渐渐多起来。“怎么呢?”我明知故问。“嗨,洪哥,要说这话,我说得有点楞了!”梁子一伸脖子把半个鸡屁股咽进肚里,“甭管怎么说,您进来是跟朱哥一个号,这协勤也是朱哥帮忙的,您算朱哥的人,对吧?可是这次,您为虎哥办事进了学习班,您让朱哥怎么想?还有,董队提前还和你说过让你维持秩序,结果,新手下队第一天,你第一个带头打起来,还把人打住了院,这不是明着抹了董队的面子?”我点点头,没说话。“不过这事儿也没法说。虎哥开了口,您也不能驳回不是?”梁子又把话拉回来,“现在朱哥那儿还好说,关键是队里面。你已经两次打逗,让中队里注意上你,还不用别的,年底不给你报卷,减刑轮不上你,到时候朱哥虎哥说嘛都白费。蹲小号进笼子,那都还在其次。”“董队那边,朱哥、虎哥他们没托门子?”我问。“门子?屁股门子!”梁子轻蔑地哧了一声,“说白了,这劳改队是谁的买卖?政府的买卖。你门子再大,别进来;进来,天大的门子,也得看人家脸色。要我说洪哥,您得多几个心眼,别楞不唧唧的给人当枪子儿。真要是董队恼了你,虎哥朱哥能为了你跟队里对着干?到时候他们一甩手儿,你找谁哭去?”梁子在中队里有名的心宽嘴直好交朋友,打我进来就跟我投缘。他这话,是实心实意帮我。我端起酒杯:“兄弟,碰一个!”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别处。犯人聊天,说的如果不是自己,就一定是管教。我又向梁子问起了老驴头的事儿来。“说也怪,这大牢咱进来两趟了,没怕过谁。可这这老爷子,不瞒你说兄弟,我真有点怕。”我吐了实话。“别说你,朱哥、虎哥说不怕,也是假的。还别说犯人了,西关的民警也没几个不怕的。姓苏的怎么样?大队开会都敢嚷嚷找小姐的事儿,老驴头往那一坐,立马儿不敢言语。实话跟你说洪哥,我这眼睛不揉沙子,这老爷子有点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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