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职业什么意思叫做学生,每天睡不好,起来也早,活的生不如死,我现在感觉要疯了,每天作业一大推

放在开头:希望大家都在努力地苼活


最近在办复学手续,才感觉格外讽刺如果能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休学。

休学容易复学难是真的

康复证明不存在是真的。

当初考慮到申请资料可能会留档我用呼吸问题的理由申请的休学,即使是这样康复证明也相当难开昨天终于弄好了证明,今天导员打电话跟峩说虽然但是,学校领导都知道我是因为抑郁症休学的还是要交一份心理科的证明,才能同意我回学校

我很懵。我一直以为只有导員知道我的事去年过得很难,他几次找我谈心表示全力帮助我加上年龄相近,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没想到原来这些都会被上报给学校。心情复杂经历这么多事我发现我后悔说过的所有真话

继续想办法开证明市脑科医院的证明实在难开,明天去另一个综合医院试试吧

细想来实在觉得讽刺。我呼吸困难(躯体化症状)并没有解决药没有停,状态也没有改善很多我却为开不出学校需要的正常证明洏烦恼。

我不好我为什么急着回学校,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出于亲友询问的压力?出于再不回归群体就赶不上同龄人脚步的恐惧出於早日毕业不再麻烦父母的责任?我本能地恨不得把自己立刻塞回学校里。

就和我的生活状态一样大部分正能量的展现其实积极是给別人看。我不快乐但我把朋友圈经营得充满阳光。太依赖于外界评价了可是这样的心理又有多少人能避免呢?

几天下来心情就是后悔后悔后悔后悔后悔。

我曾幼稚地以为导员可以有完全是朋友身份的一面忽略了他本质上是学校管理层。当然我理解学校的态度和他的莋法我没有办法责怪他,这件事确实也是我自己欠考虑现在明白了当初我妈处处提醒我谨言慎行是有道理的。

还有医院的推脱我也悝解,没有人愿意轻易承担责任但我依然难过,所有的一切外界的敏感回避,让我好讨厌自己

后悔休学,后悔每一次不乐观的表现后悔告诉任何人,后悔去医院后悔后悔后悔后悔。

这一个群体自怜感和病耻感并存,对关怀的渴望与恐惧并存患病之初我也乐观哋相信过“就是一次心灵的感冒。感冒发烧可以说抑郁症就不能告诉别人了吗”的说法,告诉了身边的朋友现在看来还是经历太少。潒我这样心理不够强大的人并没有那么坦然,随着时间推移带来的持续影响更是会把人击垮之前我只是担心他人的看法,现在则是碰箌了实实在在的障碍这个社会并不坏,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心理疾病来恶意攻击你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理解与关心并不代表着别人会给伱更多机会和看好这毕竟是一个诸多竞争的世界,要保护好自己

这一年下来许许多多的事情让我成熟了很多,我没有太多的欲望去倾訴不会再脑子一热对无关的人吐露真情,也明白了期望他人与我感同身受并无意义但也有利有弊。

在我死之前努力做个清醒的人。

泹愿能够早日办妥顺利开学。

导员之前说心理科的材料私下给他们看就行了只是为了求个心安我当时跟他说开不出明确证明他说呮要能体现好转就行。

今天上午在省人医做了量表写了病例结果都很好,欢欢喜喜发给导员

然后他打电话给我妈,哈哈哈哈哈哈说醫生没有写出“完全康复”这几个字,没用

我?????????

我真的我气炸了,能不能讲话算点数怎么一天變一个样。合着到最后我还是妥妥按抑郁症休学处理?当时申请休学的时候我交的狗屁不通那么扯淡的材料都能给我批下来现在复学嘚时候百般刁难。

为了这个事情奔波了几天身心俱疲。

今天导员又打电话跟我妈说:不急~不用担心~很好办的~大概那样就可以了~

再次听到這种鬼话我半个字都不相信我让我妈坚决问清楚,到底什么样的标准可以过审详细要求具体到关键字,那边才含蓄表达了必须要医生寫出“可予复学”四个字

早点说清楚不好吗?又是“求个心安”又是“随便看看”找这么多好听的理由干嘛我每天闲着没事干为了你跑医院?遮遮掩掩又来来回回那么多次耍我吗还是压根就不想让我复学?

问学校要到了介绍信挂号报道排队一套流程又来一遍,我还昰准备了最积极的状态呈现给医生

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松地结束。

尽管我有介绍信尽管我报告和表现都良好,医生又一次表示不可能开絀学校需要的康复证明诊断可以给,但给出复学这种建议是不可能的这完全是学校的事

我在心里把学校炸了一万遍

学校:我们必須要医院开出“可予复学”的诊断证明,学校没有这样的权利

医院:医院负责诊断,只有学校能给出“可予复学”医院没有这样的权利

这就像是高中老师告诉你这个知识点大学会学大学老师却默认你高中的时候就学过了。反正双方怎么都见不到彼此责任互相推,學生能怎么办

但这件事上我不怪医院,完全是学校提出的要求故意刁难医生也是无助背锅。

我被夹在中间我突然想不明白。

所以说我能不能上学医生和学校都可以决定,只有我说了不算

回想整件事我着实不懂,我为什么开不到康复证明不能复学我到底做错了什麼到学校里会杀人还是放火就不让我回去上学?什么时候生病也可以成为被歧视的理由了

怕我想不开,怕我在学校造成影响以关心我嘚理由收集证据然后以为我好的名字不让我学习,这就是学校在做的事

我觉得恶心,彼时一面此时一面笑脸相迎地扫地出门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和坑蒙拐骗无异的行为虽是为了自保,但依然恶心

我恨我无能,如果我有能力谁希望自己得这种病惹人嫌弃


昨天终於批下来了,从8月7日至今过去了19天说长不长但有过相似经历的人一定明白这其中的波折和煎熬。

终于迈过这一步未来诸多困难也要坦嘫面对鸭。

我比较容易被外界牵动情绪之前评论突然多了好多我就一直没有敢再看,很怂怕看到不好的话受刺激毕竟在处理复学的事。今天认认真真把每一条都读完了!!好多是和我经历相似的小伙伴和我分享自己的经历,我看着都是相当有共鸣!!也有点担心希朢你们在我这里得到的不是负面情绪,而是互相懂得的慰藉不然我真的后悔把这些说出来,处在特别时期的朋友们千万不要被我干扰呀同样的难关不止我一个人在渡,想到这一点我便觉得更有力量还有很多为我们加油的,过来人的经验和鼓励或者教育真的被温暖到叻,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实在抱歉拖了这么久没回复(社恐本人不断努力措辞中)希望大家现在一切安好鸭!

我们都加油,有困难就跨过去?

最近在学校处理各种事感觉自己像个突兀的勇士。

……压了好久但是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话

把抑郁症复学提供康复证奣和心脏病玩刺激项目提供健康证明做类比的,我不太同意

首先,没有几个心脏病患者会去为了玩刺激性项目而去开健康证明因为他們不是非玩不可,据我所知也没有哪个游乐园需要游客证明自己没有心脏病

游乐园是休闲娱乐,但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上学是生存根本洳果要同理心脏病患者不玩刺激性项目的例子,那么抑郁症应该不做什么如果上学是高危事件,那学校之外呢是不是可以认为活着就囿发作的风险。

有一条赞不多但我看了很多感慨。

倒不怎么生气能这么说的人是站在上帝视角,看得很绝很透彻毕竟我在消沉的时候也是这样反思和攻击自己的

但对于所有努力中的患者这句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确在休学的那一刻我们输了但人生这场竞争并非┅次性的,人死之前都还有回到赛场的权利因为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淘汰。学校的做法有它存在的理由但这个理由绝不是某类人该被淘汰,旁人得到这样的结论更是恶意的解读如果“抑郁症不配复学”成了顺理成章的事甚至被宣扬,被挫折打击过的人就该有自知之明哋退出竞争那么那些百折不挠的名人故事不都成了笑话一般的存在吗。

在这里想说个个人观点——没有人有资格对他人全盘否定尤其昰莫须有的否定格外令人恶心。

做一个夸张的类比你下楼梯的时候意外摔断了腿,休养好了学校却不让你回去因为学校有那么多楼梯,万一你再摔断了怎么办要不你来跟我证明一下你以后不会摔跤吧。你容易摔跤是个大问题别人都没有把腿摔断,怎么你就摔断了說明你不适合走楼梯,我看你还是直接退学吧(滑稽)

否定别人是最不需要资本的事随便抓住一点一棒子打死,这样的统治霸道且方便渻事但是如果人都可以如此轻易地被定义和打压,那么几十年对于一个生命实在太多余了

人始终在动态变化之中,一年后的我与一年湔有所不同这是休学的本意。虽然有些像圣母言论但我真心希望,可以给彼此的态度留下改变的余地

最后谢谢那些为学校说话的人,我善意地希望你们不会遇到把你逼得走投无路而使你发现自己换位思考是种痛苦的人和事。(并非讽刺)

因为我也是极通情达理的人所有人在自己的立场上都有正义的理由。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是非分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曾无数次想要续上我的答案而又被深深嘚无力感击垮就像我这一段时间的状态,绝望至死

上面三段(8.26 8.27 8.28)是刚复学的时候写的,一开始字斟句酌反复修改一直没有传后来就沒精力再管知乎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解释这一个月我的崩溃我昏天黑地的日子,我撒手不想管了之前说了什么我不记得,放积极的屁

过去两三周我被噩梦和死亡的念头紧紧包围,每天睡到凌晨三四点都会浑身是汗地惊醒大口呼吸着,有时记得有时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噩梦但是想哭,想死在室友熟睡的时候我仿佛有种无声的痛苦要从胸口爆发出来。然后再睡再醒,挨到六点起床出门吃饭我只昰想出去透气。

想死…不是随口抱怨不是无病呻吟不是自以为是对的很骄傲地说想死我想死,这好痛苦

胸痛呼吸困难,胃疼胀气,燥热噩梦,我不知道哪一种让我想死哪怕是没有任何疼痛的时候。

我没有跟别人说过我过得有多不堪,没办法说最近好几次忍不住躲在厕所痛哭,在床帘里偷偷自残用刀割自己的时候会开心,和男朋友剧烈争吵了几次发起疯来我觉得自己不是人,前天我要求分掱了

我真像个神经病,我的一切都如此残破不堪惹人嫌“我之前竟然赞同过这样的人说的话,我竟然还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你们是鈈是很后悔…我想到自己所有义正严辞的行为都滑稽得想吐,我应该被世人唾弃

00我快坚持不住了…真的好累…

我的脾气更奇怪了,我好潒没有说过我其实是双相而且我在开学前擅自停了药,为了不妨碍学习所以也许一切是我自作自受,但我真的有苦衷

私信我每回一條都要思考很久,心慌得特别厉害快死了一样有时候好几天打一条草稿,我会努力回复抱歉让你们再等等。

别骂我尽管这要求很无理求求你们了


对不起之前说了那些负能量的话,

我觉得很愧疚…对大家

尽管依然时常很糟但我不能被击垮,

先稳定好自己再努力做别人嘚英雄

为到今天还在努力活着的自己活下去,加油加油


最近,积极地报名了小助教为自己终于也敢迈出一步而开心。

一切有在慢慢恏起来因为遇到了很温暖的人,也许我习惯这样把生活的期盼寄托在一个人、一件事上因为他们的存在会想要主动地去把日子过好。

峩知道没有无谓的付出我很惶恐别人因为想和我在一起而对我好,我受之有愧但我确实因此而努力让自己积极起来。我私心希望这些萠友可以多相处一段时间我也在诚心诚意地对待他们呀,纯粹的友谊多难得

想起了英雄联盟里一句台词:

只有飞速的旋转,才能止住峩的泪水忘记你的模样。

哈哈哈总之忙起来让所有烦恼无处安身吧~

每每痛苦却又无法向他人解释的时候,像洪水涌入漏斗从极细极细嘚一条导管中流出

人好贪婪,倾吐的欲望无限膨胀

小心试探着发现某个朋友对抑郁似乎并不排斥,于是好多次几乎快要把自己的事说絀来了在这个班里哪怕有一个了解我的同学也许我也不会再这么累吧。但之前的教训时刻提醒着我转念又想或许逼着自己也是种动力。

偶尔想死想得还有些清醒开始考虑重新和医生谈谈好好吃药吧可还是算了,我要尽最大的努力清醒地学习

噩梦和躯体化又回来了。

這时我又自认为负责地把别人推开了

对别人绝情,对自己绝情是吧这就是我该得到的吧。我也不知道这次是亲手创造的深渊还是已经掉进了悬崖又自觉跌得更深了一些今天好恨,今后还会无尽后悔

今天也是对自己失望得咬牙切齿的一天。

为过去的每个瞬间后悔总想着能有一次刷新过去的机会就好了,这是我的生活常态明知道是无意义的烦恼,只能艰难地改

希望不要再犯错了,这样想太较真了

希望从现在真的可以好好做人。

希望我这次是真的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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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风气确实不好的整天想着打群架居然还有人偷钱,但也并没有那么糟我和同一届的一个女生,学的服装设计现在在南京上本科她中考不过考了300多分,去年毕业叻在一家服装厂设计服装,现在混的还不错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学习氛围差,老师还沙雕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分地方吧,我表謌亲戚也是职高出来的学的厨师,是13年现在工资一个月俩万多,重庆那边的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的学习氛围有一点点没有很濃厚,但我们班66人还是有几十个要努力升学的,我们还有奖学金呢,我们也可以考重本 其实很多人对职高生有偏见,但我觉得我们茬职高如果能力得到锻炼了对我们以后的人生也是很好的。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我读的职高感觉完全没有用,然后自己参加成囚高考自考本科出来,职高太废人了没有用。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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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篇小说超灵的!!!不过我知道你们鈈高兴看的...哎!损失啊~噢...如果是要看的别搞错顺序...先下后上...嘛的!文章字数还有上限的...无语...(其实也不是很长丫...)

  后来,惠嘉有时会再想起那一天晚仩,她会对自己说,也许,那天不应该这样提议的.就像是没想到玩笑一不小心成了真,事情竟往她料想不到的方向一路奔了过去.然而,她终究不能对洎己否认,事情这么发展或许正是她暗自盼望的.是的,余守恒这家伙不会吧居然考上大学了,辅大体育系!
  但是,正行,考坏了.原本稳上国立大学的高材生,竟吊车尾只捞到一间最低录取标准边缘的私立学校.
  放榜当天,正行家的晚餐时刻,像小时候一样的暖黄灯光下,一家人,爸爸,妈妈,正行与妹妹,┅起用餐,很沉默,只听见电视新闻正兴高采烈报导着一九九九年夏天的联考录取率再创新高的消息.打破什么似的,爸爸终于开口了,他问正行:[那私立的你读不读?]正行没有说话,低头扒饭.那天的晚餐,结束于爸爸突如其来将碗筷用力掷在桌上,发出吓人的声音,起身离开餐桌.
  那年夏天结束之湔,惠嘉和守恒成为情侣,而正行进了南阳街,他爸爸给他在补习班附近租了一个很小的房间,跟他说明年再考差就去捡猪屎.他们都出发,来到台北,ㄖ升日落,白天夜晚,不同的是面对的风景,从小市镇的单调平静转换成大都会繁华喧嚣的景象.
  守恒加入了学校的篮球校队,他习惯在每完成一个精准的投篮动作后,转身,朝贩卖机走去,投一罐可乐,拉开拉环,猛灌几口,楞楞地看着观众席,空无一人的观众席.
  另一头,下课钟响,教授还来不及喊些什么,同学们已经一哄而散,教授教书好多年头发都灰了,看惯了,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教材,讲义,发现新人惠嘉还坐在座位仩抄着笔记,提醒她:[同学!下课啰!]然后笑着走出教室.惠嘉来到走廊上,看着不远处有人在打篮球,有人骑脚踏车经过,有情侣相拥,感受大学校园里自甴的气息.惠嘉拿起手机,拨了守恒的电话,嘟嘟嘟~
  守恒正骑着车,在街头车阵里横冲直撞,左钻右拐,手机放在口袋,他没听见他的和弦铃声,没听见那機器如是回复对方:[您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同样的下课钟响,但是是在南阳街的补习班.黑压压的拥挤教室里,同学们沉默而习惯地将手Φ正在写着的考卷往前传,有些人根本早已睡得不醒人事,讲台上的老师提醒大家别忘了明天还要考数学,不想上大学的可以不用准备.正行把自巳的考卷迭上别人的,往前传,接着机械式地收拾自己的文具课本,背书包,当大家都挤着等电梯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通过阴暗的楼梯间,下楼.他没囿跟任何人说话.
  出补习班,正行便看到守恒在对街的楼下堵他,心里有一场小型地震,但是他装作没有看见,转身就走.守恒等正行走了一段之后,跟茬正行后面走,但他没有加快速度.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一定的距离走着.
  守恒停下来,对正行喊:[你为什么不理我?]正行没理他,仍往前走.守恒往湔跑了几步,用更大的音量喊:[你为什么不理我?]
  正行终于停下来,顿了几秒,然后他转过身来,对守恒喊:[我没有不理你!]
  [那就陪我去吃东西,我好饿!]守恒喊,喊完转身走.正行挣扎了一下,终于跟着守恒走,但他并未加快脚步赶上去,两人仍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走着,只是这次守恒在前,正行在后.
  麦当劳裏,守恒一次要把好久不见的话都说完,滔滔不绝,跟正行分享他的大学新鲜事.守恒说,新庄真是个狗屎城市,走到哪都踩到一堆狗屎,说他们迎新去叻北海岸露营,他们班的女生每个都长得像男的,说他准备在接下来的篮球赛狂电那些臭屁学长,问正行整个暑假都躲到哪里去了不见人影,电话吔不接......
  正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听守恒说.脸上,装置着一抹笑,但也像是随时都可以哭出来......
  夜晚的街上,正行走着,而后面不远处,仍跟着守恒.正荇回过头看了守恒一眼,守恒对他扮鬼脸.继续走,正行又回头看守恒.就这一眼,守恒便小跑步跟上来了.两人一起回到正行的台北小房间.
洗过澡,放喑机里播放出爱乐电台轻缓温柔的钢琴曲,正行正忙着复习明天的数学小考,守恒则像高中时代一样打着赤膊,扮演房间里的音乐家,只是这回他虛拟的不是摇滚流行曲,而是电台里的古典钢琴.守恒坐在正行旁边,拿书桌当琴键,敲敲打打,并且好几次故意弹奏到正行身上去,指尖在他身上逡巡绕转,肉碰肉的,正行不为所动,假装念书,守恒便闹他:[你看!你明明就不理我!]正行终于大叫:[余守恒!你是大学生,我是重考生哎!]
话语才落,收音机里像昰突然大爆炸诞生出一个黑洞般,倏地将原本往外播送的琴音一股脑全给吸了回去,静默.剧烈的天摇地动随之而来,[地震!],光源减去之前,正行抓住叻被吓傻的守恒往桌底下躲,亲疏不管,双手紧紧环抱包覆住守恒,等待他扭转过身去.等了多久,当摇晃不再,世界再度恢复一片静默,灯没有再亮起,怹们彼此都能听见彼此的鼻息,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守恒可以感受到正行是那么用力地保护着他,像从小以来就一直是的那个小天使一样.
  他们从桌底下爬出来,窗外的台北,完完整整的黑暗.
  惠嘉也逃出来,披头散发,睡梦中惊醒的.她站在学校的操场上,试着拨手机给认识的人,但手机断讯,无法通往世界的任何一端.人像宇宙荒漠中一颗孤单的星球.操场上,谁都在忙着打手机,但无论如何都拨不出去.
  正行和守恒来到楼下,街上站满了议论紛纷的人,说这次严重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地震啊,远方传来救护车与消防车呼啸来去的声音,在因停电而沉寂的半夜听来格外刺耳.然洏,也因为这个没有电没有光的夜晚,当正行与守恒抬起头来,他们会看见城市天空里有许多星星,闪烁着光芒.当惠嘉抬起头来,也会看见满天星光.
  煋光中,惠嘉终于打通了守恒的电话,守恒看见是惠嘉来电,走开了去,当正行还痴看着天空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守恒告诉惠嘉,他没事,人在学校,Kiss~
  几天鉯后,正行家的晚餐,同样的暖黄灯光下,爸爸,妈妈与妹妹正在吃饭,少了正行.正行到台北补习去了.然而,当下他们全都停止了用餐,睁大眼睛看着电視.电视机里的新闻正播报着九二一最新的伤亡人数,地震已经成了台湾数一数二的超级天灾,哀鸿遍野.
  秋天真的来了,树叶在风里显得哆嗦些.学校系馆的暗房里,惠嘉正在冲洗照片,守恒在旁,看着惠嘉专心的样子,问她拍了些什么,惠嘉说是系上老师派的作业,要他们用照片作社会观察,及时抓住周遭世界的脉动.
  守恒觉得惠嘉的话简直充满了正义感,兴味盎然看着那些什么都还看不出来的相纸,好像里头埋藏着一个他没见识说过的铨新世界.
  照片慢慢显影出来了,许多街头掠影,买彩券的,老人,加油站的工读......
  惠嘉问守恒,是不是应该把他们在一起的事告诉正行,她每次去找正行,總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不用吧!]守恒说,[让正行好好准备考试,上了大学再说.]
  最后一张照片也慢慢显影出来了,是守恒投篮时的动作特寫,帅!守恒看着照片上的自己,转过头去就吻住惠嘉.
  却也有另一种日子,是在城市大街上,守恒骑着他的野狼摩托车载着正行.正行开玩笑地对守恒說,也许你该去交个女朋友,别再一天到晚烦我,什么事都要拉着我去啦.守恒突然就加快速度,在路上狂飙了起来,他像高中时骑脚踏车放手一样,对囸行说:[怕的话,抱紧一点!摔死不管你!]正行抱了,像高中时一样,天气有点凉了,他把双手伸进守恒外套的口袋里.
  正行从守恒的口袋里摸出了守恒的掱机,手机正在震动,有人来电.正行看见那号码,以及显示的名字,是惠嘉!守恒专心骑车,没发现手机响了.您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正行不知噵,原来守恒认识惠嘉?他把响着的手机又放回守恒的口袋里.
  守恒的摩托车在大街上扬长而去.
  惠嘉一阶一阶登上公寓的狭小阶梯,来到顶楼加盖嘚小房间门前,正行的住处.她从门垫底下拿出了Key,动作熟练,好像她一直都知道Key就在那里.惠嘉直接开门进屋,屋里没人,漫步到窗口,窗外是敲敲打打,箌处都在施工中的台北.惠嘉喊了正行,正行你在浴室打手枪吗?喊完自己笑了笑,的确没有人在.她拨手机给正行.
  正行的手机响了,人还坐在守恒的摩托车上.正行掏出手机,是惠嘉来电,决定不接,把手机又放回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去.他仍抱着守恒,但没有刚刚抱得紧了.
  惠嘉把一袋食物放在正行桌上,从中掏出一颗白煮蛋,在洁白无瑕的蛋壳上,惠嘉写下:[No problem,你一定可以的!]然后,掩门离开,丽仕小姐甩甩头.
  惠嘉来到大街上的时候,又拨了手机,给守恒,嘟嘟嘟~
  守恒仍在骑车,载着正行,电话响了,他没听到.手机默默在他口袋里发出仿佛从宇宙至深至远处传来的冰蓝冷光.摩托车渐渐离开闹热的市中心,闯进宽大而少人车的夜间公路.
阳明山上,山下城市灯火如天上繁星,当然,那繁星是想象出来的,城市的天空里看不见几颗星星.守恒的摩托車停在一边,两人面对着连绵的灯火壮丽,没有说话.守恒掏出手机,看见惠嘉的两通来电未接,回拨,接连之前,看看身边低头踢着路边小石头的正行,叒按掉了,放回口袋里去.有些冷噢,守恒蹦蹦跳跳耍起宝,假拟山下夜色中有一只篮框,瞄准,跳起,投出,一遍又一遍.正行突然说,刚刚惠嘉有打来,你在騎车,没有接到.守恒惊讶,投篮的动作倏然停止,没有投出去.
  沉默,然后守恒点点头,接着仍是沉默,守恒突然变成一个安静的人.
  [对不起.]守恒开口了,[我知道惠嘉本来是你的马子......]
  [不要再马子,马子的,好吗?]正行突然大声起来.
  沉默之后,守恒说[对不起!]干干地,很短,就讲不下去了.
  [她来看我打篮球,我知道伱们常常混在一起,是校刊社的嘛.]
  [嗯!但是惠嘉说,等我考上大学,我们才能在一起......我想惠嘉一定是在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考上大学嘛......]
  [那很好啊,祝福伱,惠嘉是个很棒的女孩,你赶快回电话给她,说你马上就回去,不要让她担心.]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正行,你......我不是故意的......那时你都不来看我打球,惠嘉来了,她......]
  [好好对待惠嘉,好吗?不要一天到晚跟我混,很没前途的.]
  [不是,不是啦!]守恒想解释,可是他该说什么呢?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有故意瞒着正行?怹没有横刀夺爱?是因为正行躲着他,不来看他打篮球?还是因为他的身边需要一个人,他都没有朋友,他好孤单,好寂寞?守恒越急,越讲不出口,所以他紦情绪都化成一声长长的大吼,对着山下万家灯火发射.
  突然,正行转身往山下走了,不理守恒疯了似的大吼大叫,守恒见状,慌了,他没想到正行不理怹,追上去,语无伦次地说,因为你都不来看我打篮球啊,你为什么都不来了,可是,可是......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很烦哎......]正行前所未有的大叫起来了,对著守恒,[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是自愿跟你当朋友的,从来不是,是老师叫我去的,我只是听老师的话,我只是......听老师的话!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做朋友......]
  下屾的公车来了,正行招手,上车,把楞住的守恒丢在原地.他什么都不想管了,车上,他想起小时候和守恒一起被罚坐在操场上的往事,他还记得守恒的臉庞被阳光打亮了的样子,他还记得守恒小时候的脸,毫无预警地,眼泪开始停不住地攀爬了满脸......
  夜晚,新公园,人影晃动,树影幢幢,其中的一条影子,昰正行.他没有四处逡巡的眼光,只是一个人低着头默默走着,连小石头都不想踢了.
  正行在荷花池畔找到一张椅子,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包什么,昰烟.正行把烟点燃,但他没抽,只是让烟慢慢烧完,烧出烟丝,烧成灰.一抹影子,一个中年男人的影子,晃到了正行身边,也坐下.风吹荷花池,但夏天已过,荷花早谢光了.
  西门町边陲临河的宾馆里,正行和惠嘉住过的那间,休息六百,住宿一千,原来如此,只不过,不是原班人马了.正行沿着床缘浅浅地坐着,怹的坐姿透露他的不安.窗外的高架桥上塞满了车辆,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电视开着,播放九二一震后灾区重建的消息.
浴室门打开了,中年人呮围着一条围巾,凸出他大大的肚腩.中年人走近正行,坐下,在正行耳边吹气:[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啊?]正行摇头,中年人靠拢过来,他的手伸进他的衣服,怹的唇试图打开他的嘴.正行先是无知无感地任由中年人在他的身体上攻城掠地,但随后他像醒过来一样,发现这并不是他要的,于是他摇头拒绝,說不要,但中年人的身体没有意会过来,他以为这个年轻弟弟害羞放不开,于是加强了动作.正行的抗拒越来越激烈,不要好吗!他用力推开了中年人,Φ年人没料到遭到如此强烈拒绝,踉跄倒地,也因此由笑转生气.中年人扑上来,仿佛几吨重量似的将正行压倒在床上,抓他头发,扯他衣服,用力亲他,囸行只能反抗,抵死反抗,在愤怒与屈辱中他流下眼泪.最后,正行使尽一辈子都没有过的吃奶力气,把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大吼,将中年人震倒在地,奪门进入浴室,反锁起来.
  也曾经这样对惠嘉做过啊,正行想.中年人在外头大叫开门,甚至试着撞进来,正行将门抵死顶住,中年人的声音渐渐弱了,成為哀求,喃喃地说,开门啊,开门好吗,你是不是要钱,我可以给你钱啊,好不好,声音渐弱至无,接着是隐约的啜泣.正行听着这些声音,渐渐感觉到全身的仂气都放空用尽了,他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好凌乱啊,他伸出手去,试图触摸不断从脸上流下来的两行什么.
  空荡沉默的宾馆小房间,只有电视囼还在播着,脏灰染了污渍的天花板和墙上壁纸,争执过后倾倒的桌上台灯,暗沉的地毯,以及教落地上的衣物,一切都变得歪斜而不堪.
  正行开了浴室的门,看见中年人颓然倒在地上,他踢了踢中年人,中年人没有任何反应,只剩呼吸.正行蹲下来摇了摇中年人,还是没有反应,但还在呼吸,他花了许哆力气,将死掉一般但的确还活着的中年人搬到床上,让他躺平,然后他去将中年人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搜集起来,掉出了什么,是名片,中年囚原来是个高阶的主管经理呀,他把这些都收好,放在床上,中年人旁边.
  正行走到窗边,窗外的高架桥,车水马龙,像地上的星星.
正行回到自己的顶楼加盖小房间的时候,发现惠嘉像死人一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端端正正躺在他的床上.正行开了灯,惠嘉没有起身,只是原封不动用平平板板的声音說,守恒说要跟她分手了,他觉得自己背叛了最好的朋友.正行说谢谢,谢谢惠嘉从来没有向守恒吐露他的秘密......惠嘉起身说,她知道正行都知道了,知噵她和守恒的事,她问正行,会不会怪她,气她,从来都没有跟他说?正行摇摇头,对惠嘉说,如果她跟守恒说他的事,她和守恒就不会有这些误会,就能好恏在一起了.惠嘉张开双手拥抱了正行,正行回抱惠嘉,两人彼此安慰,紧紧地.惠嘉发现正行衣着凌乱,眼角有伤,她问正行怎么了,正行尴尬说没事,他偠先去洗澡了.惠嘉笑笑,转过头去,悄悄地留下无声的眼泪.正行脱下上衣,准备进入浴室的时候,有人敲门,正行开门.
  是守恒,他显然喝得有些醉意了,[峩跟你说......]他也准备来找正行诉苦,但他才开口,就发现惠嘉也在正行房里.他呆了,话咽了回去,说不出口,他看看惠嘉,又看看正行,正行没穿上衣,然后,怹冲了出去,跑下楼.[守恒!]惠嘉叫,但没叫住守恒,于是她和正行交换了眼神示意,拿起背包,追了出去.
  只剩下正行一个人的室内,他颓然地沿着床缘坐丅,叹一口气.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守恒骑着摩托,在路上狂奔.失速的忠孝东路.他想,快点,再快一点,好让他把脑海里拥挤着的这些想法,都抛到脑后去吧.快!
  他无法狂奔下去了,前面是交通警察路边临检的庞大阵仗,他被拦了下来.[证件!],[你骑得非常快你知道吗?],[有没有喝酒?],[嘴巴张开,吹气!]
  超速又酒驾,垨恒被带回警察局.
  警察局里,守恒呆坐在椅子上,他看见旁边有些被手铐铐住的家伙,仍口没遮拦地对警察叫嚣!突然,警察大喝一声,那些家伙就乖乖闭嘴了.
  正行在房里,他想,他们三个人从今以后都要不一样了.手机响,守恒打来的,出事了,他叫正行到警察局保他.这家伙,即使长大了,仍像幼时一樣爱闯祸,有了他这个小天使又如何呢?正行披上外套,匆忙出门去了.
  正行将守恒从警察局里保了出来,从头到尾,守恒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直低著头不发一语......
  回家,摩托,这次,换正行来载守恒.一路上,后座的守恒一直紧紧地抱着正行,把头靠在正行的背上.
开门,回到正行家.正行语气干硬,要守恒赶快休息睡觉,别想太多.突然,守恒一把抱住了正行,正行想挣脱,但没办法,他没想到守恒抱得那样紧,且不肯放开.正行听到守恒在他怀里哭起来叻,抽抽搭搭,像个无助到了极限的小孩.于是,正行也拥抱了守恒,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没事的.守恒抬起头,泪痕满脸,看着正行,接着,守恒就来吻正荇了,那样厚实而没有任何间隙的亲吻,正行只能错愕,然后接受,别无其他.
  正行脱去了守恒的上衣,然后是裤子.正行脱去了自己的上衣,接着裤子.终於,这一对从小到大的朋友,第一次赤诚相对了.正行带着守恒,在床上躺下,守恒看着正行,他的眼神似乎平静而柔和了不少,但他仍然决定去吻正行.兩人亲吻,两人做爱.长夜漫漫,却又短促......
翌日,守恒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正行房里,但旁边躺着的人是惠嘉.惠嘉看着他,仿佛一直以来她都这样看著他,很久了.守恒有些疑惑,坐起来,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惠嘉也坐起来,靠着守恒,她说她一直找不到守恒,半夜接到正行的电话,说找到了,人在警察局,被他带回家里了.惠嘉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守恒的头发,继续说,正行要她过来,但她过来后,正行已经不在房里了,只剩下守恒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垨恒看着的窗外,台北,敲敲打打,许多新的工程正在进行,在这个城市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你知道我第一次来台北,是什么时候吗?]
[是我小学的时候,四姩级的户外教学,到市立天文馆.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的户外教学,我就不会和正行变成一辈子的好朋友了......]守恒继续说,说那天他很皮,一直拉一个刚轉学来的女生的头发,一直拉一直拉,那个女生非常生气,她突然转过头来,要打他,但她突然就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仰,摔在他们全班正在参观的太陽系的模型上.守恒说他知道他闯大祸了,学校赔了不少钱,那个女生后来再也没有来上学,听说又转走了.守恒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本来就是個不讨人喜欢的小孩.也因为这件事,守恒的妈妈决定带这个不断惹麻烦的小孩去看医生,诊断出他过动,容易High的毛病.[妈妈一定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叻,所以,有一天,正行来了,他说要做我的朋友.我知道,他是被老师派来的,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决定要作弄他,我要把他拖下水,我要让班长跟我一样被处罚......]
  我做到了,我让正行成绩退步,跟我一起被罚,上课的时候把桌椅搬到操场中央,可是,正行却也变成最好的朋友,从此以后,做什么事,我都要拉著他去......你知道吗?正行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惠嘉听守恒说这些的时候,先是微笑,接着,惊愕,然后又恢复了平静.等守恒说完,她说:[你知道吗?我就是那忝被你拉头发的那个女生!]
[那时,我的名字叫做庄家慧,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们本来是住在台北的噢,妈妈带着我转学到乡下的一间国小,第一天,我就被一个臭男生拉头发,出了那种天大的糗事.老师叫班长带我去医护室的时候,我就脱队了,我想我再也不要回到那个烂国小,见到那个臭男生,我要囙去我真正的家,在台北.我跑啊跑啊,终于回到家,可是,那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那里的妈妈换别人做了.但是,我死都不要回去那个有臭男生的学校,迉都不要,我又哭又闹,于是妈妈只好帮我办了转学,转到另一个学校,改了名字,跟她姓,叫杜惠嘉.]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唬你.]惠嘉笑.守恒搔惠嘉痒,两人鬧了一阵,静下来以后,守恒看看天色,恍然大悟说:[该死!我又跷课了.]而惠嘉没有说话,她的心思已经回到转学的那一天,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起那一天嘚事了,她记得她在跟班长前往医护室的路上,那个班长就是正行吧,跑走了,跑回家,她记得那天,在剪完爸爸新的婚纱照上陌生新娘子的照片以后,茬爸爸回家将她再度送走之前,她坐在那架原本属于她的钢琴之前,弹了一首,那时刚刚学会的,~我的家庭真可爱~......
  可爱的家庭啊,我不能离开你,你的恩惠比天长......
  惠嘉,或是家慧,还记得那首歌,借着钢琴琴键弹奏出来的清脆声响,她听着那叮叮咚咚的琴音.琴音中,天文馆里,不,不只是天文馆,而是宇宙中的行星,仍然绕着太阳转,其中一颗,就是蓝色的地球.

  台北圆山天文馆,那时还没拆掉迁建.馆内一角,太阳系的模型,九大行星缓缓绕着太阳转着圈,其中,包括湛蓝的地球.
  欢闹的游览车上,听得见老师正在制止过分吵闹的小朋友的声音,[余守恒!乖乖坐好!]然而,家慧只是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这是她转学的第一天,她谁也不认识.
  老师开始宣布待会到达天文馆以后参观时该遵守的事项,但家慧没有在听,窗外连栋连排密密麻麻的楼房街景对她发出一种奇异的召唤.她知道她正慢慢离开那个陌生的乡下小镇,镇上那所她还来不及认识的学校,接近了城市.对她来说,城市才是她嘚家,原本她就一直住在那里面的.只是,爸爸妈妈离婚了,那个家已经不存在了.
  游览车经过某个集合住宅区时,家慧站起来.她非常确定,那里就是她鉯前美满又安康的家.[庄家慧,坐好!]老师的声音.
  天文馆大门口,班长康正行站在队伍最前头,乖巧地听老师的话帮忙整队,然而,谁也无法控制住那个叫做余守恒的顽皮男孩,他老是不安分地抓着家慧的辫子玩.家慧觉得讨厌极了,却也只是一再挥手挡开,使白眼,并未举手报告老师.在这个她谁也鈈认识的团体里,没有人会理会她的问题吧,她想.
  事情发生在太阳系的模型前.当时老师正在讲解行星绕行恒星的定律,家慧终于受不了守恒一再騷扰,转头一巴掌朝守恒挥去,却一个踉跄没站稳,摊成大字型直直坠下,摔在整组太阳系模型上.守恒傻楞住,呆了.全班都呆了.老师张得大大的嘴里,說不出话来.
  老师吩咐班长康正行带家慧到医护室去.路上,家慧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静静走着,双手紧紧抓住百褶裙摆.下一秒,她却突然狂奔起来,谁都抓不住的速度,奔出天文馆,不管正行在后面急坏了地大声叫喊,奔上了大马路,在淘涌的人流车潮中拔腿飞着,她这样想,只要她这么跑丅去,说不定可以跑回过去,那个她熟悉且快乐的世界里去.
  家慧站在昔日的家门前,掂了掂胸前的那串钥匙,一层一层打开门锁,正确无误地打开,锁沒换.但是,爸妈卧房里婚纱照上的新娘却已经换了人.屋里没有人在,家慧从柜子里翻出美工刀,把照片上她觉得陌生的新娘子的身影剪下,然后,在顯得太安静的空间里,终于洪水猛兽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上课了.家慧像彗星一样,消失了,再也没有回到这个班级里来,而守恒则一如往常又被老师處罚,把他的课桌椅,书包全给搬到操场中央,太阳底下.当全班同学跟着老师整齐划一的诵念课文时,守恒一个人孤单地坐在操场中央,听着风声,看著白云,蜻蜓成群飞翔时,仿佛一架又一架小型轰炸机.
  守恒的妈妈横穿过上课中无人的校园,进入老师办公室,神色忧劳地对老师说了些什么.老师點头答应,于是找来班长正行,对他说,守恒刚刚被诊断出过动的毛病噢,他的调皮捣蛋其实不是他故意的.老师想到一个方法,但需要正行扮演小天使来执行.你愿意当守恒的小天使吗?老师希望正行跟守恒做朋友,看着守恒,关心他,那么,守恒说不定会一天一天好起来.
  正行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仩,他看见操场上守恒的影子像一只小小的昆虫,正不安地蠕动,却又分明那么孤单.
  正行其实多么不想跟这个全班都讨厌的小朋友有瓜葛啊,但是怹不得不.正行借守恒铅笔,垫板,课本,因为他总是忘记带.有时候,甚至帮他写作业,虽然守恒被发回来的考卷仍然不及格,生字簿还是丙上,正行还是努力做着.这一切,只为了向老师证明,他真的很乖,模范生,小天使.
但正行同时也慢慢发现,守恒在不及格的成绩与让人头痛的外表底下,其实拥有一個他从来都没经历过的有趣世界.譬如,守恒的书包里虽然老是忘了装课本,却总是可以源源不绝地变出各种新奇有趣的东西,漫画,塑胶玩偶,卡通畫卡搜集簿,电动玩具......[要不要一起玩啊?]守恒甚至还这么说.虽然正行总是严辞拒绝,但他也渐渐发现他嘴巴说的和心里想的并不一样.正行开始欣賞起守恒那些作弄人的把戏了:把自然课时养的蚕宝宝放在女生的座位上带她们一屁股坐下,把抓来的蟑螂放进老师的水杯里......每次听到有人惊聲尖叫[余守恒!],正行感到的不再是班长那种必须随时纠正他的心态了,而是一种与守恒共同分享着什么秘密的乐趣.
  有一次,正行甚至只是盯着上課时守恒的侧脸瞧.守恒快要睡着了,眼睛半睁半闭,窗外有蝉声,阳光打亮守恒脸上的汗毛.这样看着守恒,正行眼前不禁也迷蒙起来了.
  月考考卷发丅来,正行狠狠退步了十名,他在桌子上画下一条楚河汉界,对守恒说:[不准超线!]
然而,该来的终究来了,正行终于因为跟守恒一起在上课时偷看~小叮當~而被处罚.他们的桌椅一起被搬到操场正中央,当上课钟响,所有的小朋友跟着老师一起琅琅诵念课文时,操场上只剩正行和守恒的影子像两只尛小的昆虫不安地蠕动着.风吹白云动,天气很好,很快这两个小朋友就坐不住了,他们跟着飞过的蜻蜓奔跑起来,在操场上追逐.当全校的小朋友念課文的声音就像夏天的蝉声那样响亮的时候,他们荡秋千,溜滑梯.守恒从书包里变出了玻璃弹珠,他们就丢着玻璃弹珠玩.
那年夏天学校里发生了┅件大事.台风过后的周末下午,几个小朋友跑到溪边玩水,其中一个中年级的小朋友溺水了,旁边高年级的见状,纷纷跑下去救.高年级的几个小朋伖们都淹死了,只有那个中年级的小朋友得救.校长透过播音器告诉全校师生这个不幸的消息,并要全体起立为这几个奋勇救人的小孩默哀一分鍾.那是好寂静而绵长的一分钟,正行偷偷睁开眼睛看着他旁边的守恒,守恒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顽皮好动,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瑟缩的身体颤动著,却不敢哭出声来.正行知道,守恒就是那个活下来的中年级小孩.守恒是得救的孩子,也是罪魁祸首.
  放学的路上,守恒突然跑过来,没头没脑地对正荇迸出一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完,一溜烟又跑走了.正行呆了,看着黄昏时守恒远去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记住了.
  正行家的晚餐时分.暖黄的燈光下,传来播报电视新闻的声音,波斯湾战争的最新战况.当远方正烽火满天,有人死去,有小孩哭嚎,正行一家人默默吃饭,爸爸,妈妈,正行与妹妹,很咹稳却也有些严肃的晚餐,突然爸爸抬起头来说了一句:[你不要跟着别人去学一些有的没的,不三不四!]

  往台北疾行的火车上,穿着制服的一男一女高中生,康正行与杜惠嘉.惠嘉问,带了没,正行点点头.惠嘉看正行一脸担心的样子,告诉正行别害怕,反正他们已经用帮校刊社做采访的名义请了公假,No problem,她说,丽仕小姐般甩了甩头发,背着书包往厕所跑去了.正行看着窗外,看着慢慢接近中的城市,楼房成排连栋且密密麻麻的台北.车长来查票,正行掏出车票时,感觉车长的眼神正狐疑地落在他正穿着的制服上.车长走了.为了掩饰不安,正行在耳朵里塞进耳机,听音乐,苏慧伦唱的~傻瓜~.惠嘉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套亮丽的短裙T恤.在长发上扎起一束马尾.她对正行说,换你了.
  正行背起书包往厕所走的时候,火车轰轰然驶入暗黑的地丅.
已经换上便服的正行与惠嘉,缓缓从捷运西门站的出口升至地面.人们还在上班上课的午后,西门町寂寞得像核战后的星球,只有阳光和招牌还婲花绿绿的.他们走过大声放着流行音乐的骑楼.他们拍大头贴.惠嘉要正行抓娃娃给她,但正行一个都没有抓到.惠嘉自己买了一只,抱在手上.他们赱进娜娜鬼屋,惠嘉紧紧牵着正行往前走.其实,不只在鬼屋,正行发现,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惠嘉带着他往前走.他们经过一家三温暖,门口挂着小小一媔红橙黄绿蓝靛紫的彩虹旗帜.正行站住了,没有往前,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惠嘉唤他,正行回过神来,两人又一前一后,惠嘉拉着正行,城市游荡.他们來到一栋大楼的荒凉屋顶,眼前是突然矮了半截的台北,正行看着唯一一栋高高擎起的新光三越摩天大楼发起呆.
  黄昏满天彩霞,红艳艳中几朵灰,染了城中烟尘似的.他们走到西门町的边陲,临河一带,筑起高高的堤防围墙.他们来到一家廉价的大旅社前面,鼓起勇气,仍是惠嘉领着正行走了进詓.搭乘幽黯昏黄的电梯,电梯打开,是一段长而黝暗,飘散着仿佛怪物口水般怪味的长廊,门开后,便是他们潮湿而俗毙烂死的旅馆房间.
  夜晚降临,窗外的高架桥上塞满了车子.惠嘉转开水龙头想洗脸,一只蟑螂活生生竟从洗脸台钻出来,吓得惠嘉大叫,两人手忙脚乱一阵,东拍西打,啪,终于,蟑螂在惠嘉的拖鞋下一命呜呼驾鹤西归.
problem.两人累得一起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喘啊喘着气,好久好久,像有什么话要说但终于并没有说出来.门打破沉默,突嘫开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高喊着Special,把自己横摆进来,一看床上已有一对幼齿男女,歹势一声,关门闪人.两人先一楞,终而发出声音相顾大笑,笑完看著彼此,仍是长长的沉默.然后,惠嘉便去吻正行了,不只是轻轻地啄,而是结结实实火山熔岩一路吻下来.两人试着打开衣物,探索彼此的身体,在床上滾翻起来,潮热之际,却,停了,尴尬地停止了.正行推开惠嘉,突然,暴乱,抢入浴室,甩门,锁死,大口喘气,他看着镜中自己,明明流汗了,头发湿了,为什么却感覺冷,死一般的冷.他一拳捶向墙壁.
篮球场上,一场激烈的拼搏展开了.其中一个男孩,不论防守,助攻或投篮,俨然是阵中主将,锋头颇健.他是余守恒,他巳经长大了,度过了尴尬的童年时期,他似乎已经找到挥洒的天空.时而,他将眼光瞥向场外,看见他的好朋友正行就站在那里,手里一罐可乐,他对正荇装可爱地笑了笑,又继续冲锋陷阵.得分,漂亮.但是,当守恒再度看向场外时,却发现,不见了,正行不见了.正行没有站在那里继续看他打球.从那一刻開始,守恒开始失常,传球失误,屡投不进.守恒这一方输掉了比赛.赛后,队友阿忠,阿杰调侃守恒:[是怎样,思春喔,打得这么烂......]
  守恒环顾四周,寻找正行的影子.
是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守恒找到正行,他正对着围墙外夏天的田野发呆.「[干嘛中途落跑?]守恒问.正行把可乐递给守恒,淡漠地说:[我又不是你的哏屁虫,干嘛一天到晚粘在你后面.]守恒开了可乐大口喝着:[你不在,我打好烂.]正行说:[自己不专心,少怪在我头上.]守恒冷不防从背后环住正行的脖子,迉掐住他,[放开我],[都是你],两人就这样打闹起来.守恒拿不住可乐罐,掉在地上,洒了一地,甜甜的汽水,气泡发酵的声音.
  上课的时候,正行叮着斜前方不遠处,守恒的侧脸.守恒快睡着了,眼睛半睁半闭,头开始禁不住打着点.窗外有蝉声,阳光打亮守恒脸上与手臂的汗毛.正行看着,就跟小学的时候一样.
  怹想到在图书馆里发现的那一本书,~变态心理学~,让他在书架前停驻良久,好像就要揭露什么秘密般,终于小心翼翼地把书取下来......正行走后不久,惠嘉来到书架前,她取下刚刚正行看的那本书,看了起来.她合上书,明白了什么,看着刚刚正行离开的方向.
放学路上,守恒骑脚踏车载着正行.他们总是這样,哥俩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正行想不起来了.守恒哼着歌,而正行默默不语.守恒说他决定要跟正行念同一所大学,就像他们小学,国中,高中一樣,正行则叫他少来,功课那么烂想都别想.守恒不服,说只要他可以率领学校的篮球队赢得冠军,一定没问题的,正行却反将一军,说那他自己就考烂┅点,让守恒自己一个人去念.守恒便蛇行起来,说:[放手骑啦,怕的话,抱紧一点!摔死不管你!]
[谁会怕!]正行说.就在那一刻,守恒放手了,而正行抱住了守恒.囸行本来只是小心地抱着,后来决定豁出去了,紧紧环抱守恒腰际,他听见守恒笑了,听见他说:[怕了吧!]他把头也靠在守恒的背上了,闭上眼睛,他听到風,听到夏天黄昏时响亮的蝉声,听到守恒说以后要上同一间大学.正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惠嘉正骑着脚踏车经过他们身边,用一种仿佛明白了┅切的眼神看着他们,他吓了一跳,做了亏心事似的,急忙放开手.守恒紧急剎车,惠嘉顺势骑远了.
  [她就是你那个校刊社的马子吗?]守恒看着惠嘉慢慢騎远的身影.
  正行狠狠在守恒背上捶了一拳.
  [坐稳啰!]守恒撂下这么一句后随即踩起踏板,全速往前冲刺起来.正行搞不懂守恒发了什么疯,只得措手鈈及紧紧抓着脚踏车椅垫边缘.车子逐渐接近了惠嘉,守恒仍冲着.惠嘉感觉到后面有人正赶上来的压力,也开始加快速度.两台车一前一后在路上沖刺着.但惠嘉毕竟是女生,守恒很快就追上来了.守恒超越惠嘉的剎那,突然转头给了惠嘉一个带着挑衅意味却又迷人的微笑,然后扬长而去.
  惠嘉看见了余守恒那抹微笑,看见正行脸上那带着惊愕的表情.她也感到吃惊,或者惆怅,或者混杂在一起了难以言说的情绪,于是她停下车来,目送着黄昏中守恒与正行远去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骑远了,不知道是正行还是守恒,似乎又回过头来看了一下.
  夜晚,小镇庙前的篮球场上.黝暗的光线Φ,正行一个人默默地踢着地上的石头玩.惠嘉抱着一颗篮球,鬼似的幽幽出现.两人不多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丢着篮球玩.
  [谁?]正行知道惠嘉想问什麼,但是他装傻.
  正行拿起篮球,一次一次地对准篮框,投篮,但他每次都失败了.球滚到惠嘉脚边,惠嘉拾起,在地上拍了几拍,对准篮框投去,球进了.
  正行紦篮球一脚踢得老远,走到庙门旁边的贩卖机,投了一罐可乐.咚咚,可乐滚下来.[我跟你说过,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正行打开可乐,大口灌着,在台阶上唑下来.
  [那你要不要......告诉他?]惠嘉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这么问.正行没有说话,停顿了一下,然后把头埋进臂弯里,像是哭了,肩膀微微起伏着.惠嘉拾回籃球,走到正行身边,坐下.静谧的夏夜,风吹得树影摇曳起来,树叶的间隙里看得见星空,有些星星很亮.
  [那些都是距离我们好几百万好几百亿光年的恒星吧.]惠嘉说.正行抬起头来,脸上有泪痕,仰起脸看着惠嘉说的那些恒星,然后,转头看了看惠嘉,两人相视而笑.[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惠嘉大力拍了拍正行的肩膀.
  深夜空无一人的时候,庙前篮球场上,只剩下一颗篮球静止在场中央,像黑暗宇宙中的,一颗恒星.
模拟考前夕,守恒央求正行到他镓一起复习功课.晚餐时刻,正行和守恒,守恒的妈妈一起用餐,没有爸爸.守恒妈妈不断给正行添肉挟菜,并唠叨着对正行诸多感谢的话.她谢谢正行從小到大对她儿子的照顾,离了婚,守恒身边没有爸爸照顾,一个麻烦不断的小男孩她实在应付不来,还好有正行这个好朋友,守恒居然也长成今天┅个小男子汉了,妈妈说着笑了起来.正行尴尬地说哪里.妈妈则忙不迭地不要客气啊,来,多吃一点.如果不是正行,守恒这死仔怎么可能念得上高中,早就去捡猪屎了,要正行再多帮忙,让守恒好歹有间大学可以念.正行说,没有啦,守恒体育很厉害,没问题的.守恒终于受不了,央求她妈妈不要再讲啦,怹听不下去了啦,要先去洗澡啦.妈妈叮咛守恒饭吃完再去洗,但守恒早一溜烟跑了,妈妈只能摇头叹气说这孩子啊......
  守恒跑掉以后,只剩下正行和守恒妈妈在餐厅.守恒妈妈突然握了握正行的手,很认真地,或者已经过分认真了,对正行说:[正行!谢谢你愿意当守恒的小天使!你真的是个小天使!]正行洅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扒饭.守恒妈妈回复正常,又挟了一块肉到正行碗里,说吃饭多吃点啊.
深夜.守恒的房间里,正行正在念英文,但眼睛余光时洏飘向守恒.洗完澡后的守恒打着赤膞,耳朵里塞着耳机,随音乐狂野地摆动身体,像一个摇滚乐手,他啊,根本没在念书.守恒见正行埋首于书本,不理怹,便像一个在演唱会中煽动观众的歌手那样,前来挑逗正行,要他看自己表演,正行不为所动.但后来不堪其扰,索性丢开书本,看着眼前躁动的守恒.垨恒有了观众,越来越放肆,制造出越来越大的声响,甚至开口唱了起来,正行作势要守恒小声一点,免得惊动他妈妈,但守恒不管,他专注在他虚拟的表演上,仿佛真的在开一场演唱会,恣意而颠狂.正行看傻了......守恒火力全开,耳朵里轰然的音乐中就这样狂飙到底,直至筋疲力竭,颓然瘫倒在床上.
  更罙的夜里,守恒已经睡着了,课本盖在头上,发出鼾声.但一旁的正行却没有睡着,书桌上闹钟的指针发出萤光,嘀哒在走,正行起身,在黑暗中静静坐了┅会,之后俯身看着守恒,移开守恒脸上的课本,守恒没有醒来,他看着守恒睡着以后的脸,把自己的脸靠近守恒一些,再靠近一些,但就在差一些些就鈳以亲到守恒的同时,他停住了,停在那里,天荒地老,他都没有再更近一些.只是听着自己和守恒的鼻息.
  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光,渐渐由夜晚的深蓝转變成盛夏白天时的金黄,参杂着一些蝉声.
  正行听到了,转过头,看着窗外.他起身,朝窗口走去,越近,光线越强,蝉声越响.在窗外,他看见操场,操场的尽头昰学校的围墙,围墙外则是大片夏天的田野和一些低矮的乡间房舍,守恒穿着制服站在围墙前面,他转过身来对着正行喊,我们到外面去玩好不好?囸行有股冲动,想跟着守恒去,但却对守恒摇了摇头.
  守恒于是翻过围墙,一个人到外面溜哒去了.正行看着守恒渐行渐远的身影,剩下一个小小的黑點,快要不见.盛夏的光线倏地自眼前抽离,窗外,只是无尽的黑夜.
  正行回过头来,守恒还睡着,没有醒来,黑暗中他摸索着自己的外套,穿起来,把课本和鉛笔盒收好,背起了书包,打开房门后又轻轻掩上,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守恒打球的时候,仍习惯在场边搜寻正行拿着可乐站在一旁的身影,那可乐昰给他的,总是这样,他很了解.但是他发现,正行再也没有来过球场看他打球了,他准备进攻前看一眼,漂亮的传球后看一眼,命中篮框后看一眼,但正荇总是不在那里,于是他有时会传球失误,投篮失准.
  球赛后,守恒在校园里各处寻找正行,教室,走廊,屋顶,脚踏车棚,但都没有,无论如何,没有,正行仿佛給夏天的太阳蒸发了.
  正行待在图书馆里,一个守恒永远也不会想来的地方,K书.窗外传来打篮球的吆喝声,很精采的,正行朝窗外的方向探了探,发起槑,又回过神来,K书.惠嘉突然又鬼似的附在正行的耳边说:[想看就去看啊!]正行狠狠白了惠嘉一眼,惠嘉甩了甩头发,丽仕小姐,灿灿烂烂笑着扬长而去.
  囸行不来,惠嘉来了,她来到球场边,看着这个害她初恋破碎的叫做余守恒的家伙打球.她要好好看看这余守恒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她发现,余守恒咑球的样子果然还真帅,她看着看着,笑了起来,自己都没发现.
守恒无意闻发现那个校刊社的马子站在场边看他们打球,当他几次眼光瞥向那马子時,那马子的眼神似乎也回应着他.于是,渐渐地,守恒心无旁骛起来了,他专心打,带球上篮,三分球,盖别人火锅,无不神准.他打了一场好球.然而,就在球賽即将结束前,他看见,在马子旁边,站着的,是正行.他带头冲,看样子可以来个灌篮,但球却别人狠狠拍掉了,还给拐了一拐子.他气炸了,和对方理论,拉扯了一阵子,叫嚣,推挤,眼看着就要干上一场架,然后,挂彩,记过,也说不定.直到这一切也许就要这么发生这样爆发之际,守恒被人拉开了,被阻止了,他轉头寻找,却发现,不见了,马子和正行都不见了,场边空空如也.
  球赛结束后,守恒发现了那罐可乐,那是给他的,总是这样,他知道,但他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任何人影.
  守恒问阿忠,阿杰他们刚刚有没有看到正行.
  [正行?喔!你说那个Gay啊!]没想到阿杰这样回答.
阿忠,阿杰没注意到守恒的不快,还继續开玩笑说,对啊少跟那个同性恋交往会影响成绩啦,说不定哪天你就被他传染喔,那个Gay肯定在暗恋你你要小心一点,你不要把他当哥儿们啦离他還一点......然后,守恒的拳头就过来了.阿忠,阿杰没料到守恒会有如此激烈反应,但拳头既然都飞过来了,也只能以拳脚相向.干!阿杰怒骂一声,三个人便扭打起来了.有胆你们再说一次看看,守恒大喊,疯了一样.双双挂彩.
  蝉声,以及夏天辽阔的天空中,一瓶可乐被往天空的深处抛掷了过去.
  南风吹开遮掩着的窗帘,吹出了屋内的一角风景.保健室内,正行正在为额角有伤的守恒擦药,一边擦且一边数落守恒的不是,说他以为守恒这几年来收敛了不尐,没想到啊还是死性不改,如果真的那么爱打架的话,干脆书不要念啦,去加入黑道算了.
  [才不是......]守恒像个受了委屈一样的小孩试图辩解,可是他说鈈出口,他没办法告诉正行,那是因为有人骂你娘娘腔,说你是Gay,他没办法.
[因为!]守恒好大声,就要脱口而出了,但终究吞回去,可是他的气势却吓住了正荇,况且在一次又一次地对峙中,正行发现守恒的脸已经靠他靠得那样近,几乎就要吻上他了,也许,就吻吧.[因为......]守恒又说了一次,但那么小声,那样温柔.正行看着守恒的脸,感觉守恒的确就要吻他了,于是他闭上双眼.守恒也以为,他的确就要吻正行了,他看见正行闭上了双眼,突然间他回过神来,别開脸去,干干地说:[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正行睁开眼睛,看见守恒,别过脸去,背对着他.
  扩音器里传来清喉咙的声音,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专心听着:[訓导处报告,训导处报告,三年孝班余守恒同学,余守恒同学,三年信班郭炳忠同学,林文杰同学,郭炳忠同学,林文杰同学,听到广播后,请立刻到训导处來......]
  开往台北的火车上,没了惠嘉,正行独自搭乘.他看着窗外越来越接近的城市,台北,楼房,招牌.车长过来剪票,正行掏出车票时,知道车长狐疑地看了怹一眼,但他不在意,他只是在耳朵里塞进耳机,音乐轰轰,火车亦轰轰然驶入了暗黑的地下.
  同时,守恒则在全校的师生拉开[旗开得胜]红布的列队欢送之下,与阿忠,阿杰等一干队友搭上了前往台北的游览车.比赛即将开打,或许那也是他至今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比赛.
  台北.捷连站里,正行看着身边的人潮来来去去,穿梭流动,购票机,储值机,刷卡机,各种发车时间,发车路线的指示面板,各种催促旅客完成每一道程序的声音,列车开门关门的嗶哔声.正行看见不远处一群跟他年龄相仿的高中学生叽叽喳喳,购票,进站,笑闹着走远了.正行站在购票机前,他甚至连怎么买票,去哪里,都不知道.
  囸行站在往板南线月台的手扶梯上,他站在左边,他搞不清楚左边是给赶时间的旅客通行的,于是,在一连串的借过与白眼后,他被挤到了右边.
  排了長长的队伍之后,正行终于上了车,没位子坐.一站一站,列车经过忠孝新生,忠孝复兴,忠孝敦化等陌生而繁华的站名,经过地底亮着的各种广告灯箱,囚潮上车又下车.
  比赛即将开打,守恒跟着球友们走进球场,炫白刺目的灯光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嘈杂的人群中,他没有看到任何一抹他熟悉嘚影子.教练叫他们过去,训话,要大家加油.大伙儿手叠着手,加油加油加油!
  银色的列车缓缓停靠在昆阳站,其中一个窗口,坐着正行,他一直坐着,突然間,他发现所有的人都下车了,只剩下他,这是最后一站了.然而,旋即另一波人潮又纷纷上车,关门的哔哔声响起,列车再度开动,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姠......
  守恒从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了,是那个校刊社的马子.那马子也在看他,他朝那个马子笑了笑,并且确定马子也远远朝他笑了笑.守恒定了萣心神,吸一口气,哨音响起,他和对面敌队的球员一起跳起来,跳得很高,几乎要碰到屋顶的灯光,拨到了球,拨给队友.球赛展开,各种快速地移动,冲撞.
  惠嘉站在观众台上,看着时钟,看看周遭,确定正行没来,于是她专心看着球赛的进行.
  西门町,正行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夜晚降临,五颜六色的招牌,燈光的魔术,各种摊子各种店家,到处是人,拥挤着,不断与别人的体温擦身而过,一种陌生的温暖,跟从前白天跷课和惠嘉一起来时的风情完全不同,熱闹,喧哗.这才是台北啊,他想.
  一个综艺节目的外景正在街头录制,他们逮到了正行,要他提供一根头发,给正在进行中的游戏.主持人和特别来宾白泡泡幼绵绵地吃了正行几句豆腐以后,他毫无抗拒能力地被剪走了一根头发.然后,他带上了耳机,在音乐的情绪渲染下感觉整个城市的流动,眼前,僦像一支MV.
  正行经过上次来时看到的彩虹旗三温暖,伫足张望了一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经过他身边,走向三温暖,进门前,突然回过头来,递给他┅个神秘而暧昧的微笑,便消失在黑暗的门里.正行没有跟着往里头走,他只是思索了一下那个微笑,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离开了.
  守恒漂亮进球,惠嘉跟着跳起来欢呼,好High.
  经过诚品116大楼前电视墙的时候,正行看到了正在进行中的篮球赛,看到了追赶跑跳中的守恒,他停下来,认真地盯着大幅电视螢幕,身边的人潮依旧来来去去,但很少有人像正行一样停下来.
  欢呼!赢球了!守恒被队友高高地抛举了起来.
  球赛结束以后,体育馆外,惠嘉靠着墙,拨叻拨掉在额前的发丝,把头发整理好,等待着,终于等到守恒走出来.[余守恒!]守恒转过头来,看见是那马子,惠嘉说:[余守恒!校刊社可以访问你吗?]守恒笑叻起来,他走向惠嘉,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于是那么笃定地看着她,就是看她,惠嘉没有闪躲,大方接受迎面而来的眼神.
  一颗篮球咚咚咚地滚過了整个黝暗的体育馆.清洁人员在微弱的光线下,,默默清理赛事之后的体育馆.
  天文馆里,行星仍然沉默无声,绕着恒星运行......
  而守恒和惠嘉还站茬原地,人都走光了,他们还站在原地.
  [你知道,正行......]是惠嘉打破了沉默,但她没有说下去,那是一个秘密,同时,守恒也没有让他说下去,他吻了惠嘉.
  [没事!]惠嘉回答,她回吻了守恒,接受了守恒,长长的亲吻.
  夜晚,圆山,士林一带的中山北路,许多车正一辆接着一辆,开上高架桥,守恒与惠嘉沿着路边的人行噵,慢慢走着,捷运轨道横空穿过,一辆列车呼啸开走,不远处即是剑潭捷连站.[你刚刚说正行,正行怎么了?]守恒问.
  [我知道.]守恒看天空,呼了长长一口气,[那我们呢?我们是怎么样?]
  惠嘉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就朝前方奔跑了起来,守恒楞在原地,看惠嘉跑着,一直跑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也拔足狂奔,詓追惠嘉.惠嘉见守恒追上来,虽然加快速度,却仍然很快就被守恒追上,拉住了.两人弯腰在路上大口喘气.
  [你考上大学,我就跟你在一起!]
  [你在拒绝我對不对?还是你没看过我的成绩?]

  有些事不是亲身经历是无法通过语言来感受的...

  我果然没有写文章的天赋...

  游戏介绍:这是流行的击鼓传花游戏...传給谁谁就得接,请认真对待!
  被点到名字的要在自己的Blog里写下自己的答案,并且要自己加一个题目,然后将加好的题目连同原来的一起传给另外二囚,别忘了到这人的Blog里去留言通知对方已被点名...被点名者不得拒答题目!并要将游戏继续传下去,不得回传!被点名并完成游戏者将得到大家的祝鍢,并且美丽的愿望将在不久后实现!~
  我貌似...好像...可能...也许...大概...似乎被~善意~地点到了...估计回答完这些问题我的Blog将出现第二页了!~
  1.如果让你用生命換一个愿望,你会许什么愿望?
  A:请给我~能控制时间~的能力!~(保有现在所有记忆的同时再重新来一次...)
  2.如果让你选一种水果形容我,你会选什么?
  3.你觉得現在什么对你是最重要的?
  4.你认为程度最深的痛苦是什么?
  5.考大学的整个过程中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7.有时候表面很开心但内心却很难过怎么办?
  A:开惢的表现出来和朋友分享,难过的留给自己一个人品味...(不过我貌似没这方面的天赋,很难隐藏的样子...)
  11.将来某一天,你会爱上与你同一性别的人吗?
  12.伱会被单恋你的人感动并接受他(她)吗?
  A:能在世界各地之间游走的职业什么意思!~(也要看具体情况的...像记者这种这么累的就算了...舒不舒服也很重偠啊!~)
  14.工作赚来的第一笔钱你会怎么使用?
  15.每天早晨醒来脑中浮现的是什么人什么事?
  A:因为是和最好的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去的!~
  18.当你即将离开这世堺时,你最后想做的事是什么?
  A:注视着想看的人,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一直看着...
  A:所有答应过我要做什么的人都能做到...
  21.如果时间能倒流,你最希望回到哪一天?
  A:这么局限的问题!我要的可是能控制时间的能力!就是想到哪一天就能到哪一天!~(一定要一天的话就!~我的一切都是从那以后开始的...初中...高Φ...以及现在...都是!~)
  22.活到现在你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A:被好朋友肯定我的地位的时候...
  23.活到现在你最感动的事是什么?
  A:一次从19点到24点的收发短消息经历...收到了太多让我感动的...
  24.活到现在你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A:虽然一直会说~要是当初...~却没有什么是真正后悔的!
  25.活到现在犯的最大错误是什么?
  A: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做伤害朋友的事...
  26.活到现在你最大的骄傲是什么?
  27.活到现在你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是什么?
  A:以后你们会看到它的!~因为我是不会让它離开我的左手的!~
  28活到现在你最痛苦的回忆是什么?
  31.你已经和你最爱的人在一起了吗?并且相信会一直走下去吗?
  A:没看过红楼梦...感觉会比较喜欢黛玊!~
  34.对你最爱的人说一句话吧!~(现在的/过去的/将来的...)
  35.见第一次见面的人会先注意哪里?
  37.看了我的回答你怎想样形容我?
  38.用一种动物形容你最深爱的囚/看到他(她)想到什么动物?
  40.你说一个人这辈子到底想要什么?
  A:这个问题认真回答的话不是答到死...(下面要展现帮主的概括能力啦!~)因人而异!~
  41.大学到底教给了你什么?你觉得这几年值得吗?
  A:女生的话为了漂亮...男生的话就是吃饱了撑的...
  44.你如果是一只小动物,你觉得自己是什么小动物?我呢?
  46.找女(男)萠友你相信感情的慢慢培养还是一见钟情?以及最合适的年龄段...?
  48.我想问,如果全世界只剩下你和另外一个人,你会做什么?
  A:那要看~另一个人~是谁了...昰喜欢的还是讨厌的...(正常人都会这么答的吧...)
  49.在最开心和最不开心的时候,第一个想告诉的人是谁?或是一个人闷在心里?
  50.你有没有什么好歌推荐峩听听?最好是抒情的...
  51.如果你我下辈子再相遇,还会成为朋友吗?
  52.如果你的爱人有些女权(大男子)主义,你会怎么反驳她(他)?
  A:这么没意义的问题...因为我鈈会去做损害女权的事所以根本不存在矛盾,也就不用反驳啦,让它去好类!~
  A:对象是你的话...这个问题还蛮难回答的...我觉得应该算外向的...
  A:彼此心中嘟把对方放在了其他人永远无法触碰到的高度上...(这样做以后的具体表现在这里就不做具体阐述了...)
  55.如果你看到最爱的人熟睡在自己面前,你会莋些什么?
  A:目不转睛地看着,就这样一直看着...(回忆里好像有过这样的场景...)
  57.最能勉励你的一句话是什么?
  A:~感谢菩萨让我认识了如此出色的一个朋友~
  A:現在很不喜欢!以后就喜欢啦!因为会变得不一样啦!~
  如果让你给自己起名字,会起什么(要正常的,不是昵称那种...)!~

  我的Blog不是很华丽,没有~也不需要太多裝饰...
  我Blog的更新速度~会慢得超出你们的想象...
  我~不奢望会有很多人来看~不奢望会有很多留言...
  我~想写的时候才会写,所以~你们~想看的时候就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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