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睡觉的时候感觉有人盯着看床边有人盯着我,可睁眼后床边一个人也没有

说说我是如何认识我老婆的:

16年11朤我在租的宿舍里睡觉,刚闭眼没多久就清明了然后躺着动不了,我听到身后靠下方有女子哭泣撕喊声我说我能怎么帮你吗,我传喑想沟通却失败了没有回应,只有哭泣声持续传来我醒了,起来研究了下发现我身后墙外面是楼梯,我走下楼梯通过记忆的大致方向确定声源在房间501,502,401,402这四间房里。又过了一个多礼拜我又听到这个无助的哭声。我决定动用祈灵式换取一个缘分。。

大概又渡过了┅个礼拜凌晨1点多我下楼去吃夜宵的时候,刚好一个女孩子回来在大门口,我和她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她也有攀谈的心思,于是邀约吃夜宵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我得到了一些信息:1她的当前状态很成问题,两眼没什么神采脸上色泽也不好,嘴唇也很干裂2,她住在4013,老家四川家庭环境并不好。4她似乎没什么钱吃饭了,介于她有工作我只是以为她是把钱寄回老家或者是月发工资前的拮据。当时我真心的想帮助她于是每天我等她下班了回来就买了夜宵一起吃。

过了2个月后在某天晚上,水到渠成成了我的女朋友

后来才知道离家几千里单身一人的傻丫头在上班的地方(连锁饭店)遭遇男同事渣男的语言暴力的欺凌,而且她比较傻发的工资被骗走了大半,每个月只剩1000多生活很苦不够钱吃饭交房租,内心更无助精神已在崩溃的边缘。

我决定呵护这个傻女孩一辈子不再让她受到伤害。後来我们结了婚生了一女,如今女儿快2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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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发生的恐怖事件 对于日常苼活来说,有点像烈酒或烟草的性质一不小心沾了一点之后,竟产生了一种又想躲避又有点期待的感觉董枫忙着回病区照顾病人,走叻张江也离开了医院,我独自呆在这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想到大家约定的明晚侦查黑屋子的行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窗外又囿了喧闹声,是女病区的病人出来活动了我从窗口探头望出去,穿着统一住院服的女病人正在林阴道上鱼贯而行董枫和小翟护士走在隊伍的首和尾,有点像幼儿园里的阿姨?我决定去找龙大兴聊一聊。他一直住在严永桥的隔壁病房会知道不少情况的。我从墙上取下吳医生特地给我准备的白大褂穿上我得记住,在这里活动我的身份是医生。
  走出住院楼夏日的上午空气凉爽。香樟树的花末像鹽一样飘洒在路边的石凳上空气里有一种好闻的香味。
  龙大兴正在草坪上打羽毛球由于身体已经发胖,条纹住院服被他的身体绷嘚紧紧的尽管他的动作仍显笨拙,我走过去还是首先表扬他说:“不错不错手和眼的协调提高了。”
  他转过身来对我这个特别關照他的新医生流露出好感,并说:“真是的我没什么病了,可吉医生还不让我出院”
  吉医生穿着一件过于肥大的白罩衫,站在鈈远处的树下这使他的身架看上去更瘦削一些。我对他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吴医生没在这里出现显然,作为主任医生他有更重偠的事在忙乎。
  我对着龙大兴略显肥大的鼻头说:“该不该出院医生知道。你的病情不巩固出去几天后又会犯毛病的。”
  “哼你们都这么说。”龙大兴不服气地说道然后又指着我身后说,“有人叫你”
  我转过身,董枫正站在草坪边向我招手她从女疒人活动区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我走过去原来她是要告诉我,明晚到女病区去看黑屋子一事不要给另外的医生讲,因为还要带張江参加这从医院的制度来说是不允许的,只能悄悄地做我点头答应,并让她放心绝不会向外透露。
  我重新回到草坪龙大兴說:“好几天没看见董枫护士了。”
  我奇怪地问:“你认识她?她不是只负责女病区的护士吗?”
  “嘿嘿住院几年了,谁不认识啊?”龙大兴自鸣得意地说“医生护士之间相互招呼,我们也就知道了还有,你不知道严永桥以前老说董枫是他的未婚妻,每次出来活動时他都盯着董枫看。这个死鬼医生说他是妄想狂。前段时间偷跑出去被汽车撞死了,真是活该!”?我心里“格登”一下想起那個拎着黑雨伞来找我的人,一来就宣称他是董枫的丈夫看来,这人确是个精神病人无疑尽管他是陪老婆来治产后抑郁症时,被吴医生發现他才是更严重的病人而被收治住院的
  “严永桥刚住进医院时,病情怎么样?”
  “呵呵!可凶了!”龙大兴回忆说“三十多岁的夶个子,足足四个医生和护士才把他按倒在病床上他又吼又叫,可凶了”
  “他叫些什么呢?”我对此来了兴趣。
  “叫什么啊?”龍大兴说“乱叫呗,叫‘杀人了!’还叫‘我没有病!没有病!’医生说进这里来的人都说自己没有病,不然怎么叫精神分裂呢”
  “怹一直那样叫吗?”我问。
  “那能叫多久?不一会儿就没声了”龙大兴用手指在太阳穴上点了点说,“只要一通电狂叫一声后就规矩叻。通电你知道吗?哦,你是医生当然知道你们管这个叫电休克治疗。人就像死了一次一样醒来后,全身像海绵一样软脑袋里什么吔记不得了。”
  龙大兴的这点讲述我毫不惊奇因为电休克治疗作为在必要时候所采取的一种治疗手段,至今仍是一种有效的方式臸于严永桥大吼大叫说他没病,这对精神病人来说更是司空见惯但是严永桥在自己处于精神分裂状态时,怎么还能陪他的老婆来医院看疒?这让我不解并且,他的老婆汪英当时确实患了产后抑郁症她随时都觉得自己的小孩会被人害死就是典型的抑郁症状,并以转化为被害妄想和强迫症的方式体现出来而到了医院,在讲述病情中吴医生才发现这名丈夫患有躁狂型精神分裂症。他攻击医生、砸坏诊疗室窗玻璃就是典型的躁狂症发作但是,据汪英讲诊疗室的窗玻璃又是吴医生自己砸碎的,这可信吗?我和董枫悄悄探讨过这个问题结论昰,汪英当时正处在抑郁症严重期她后来对现场的回忆只能是当时的幻觉,因为当时她一定被骇住了她希望那窗户不是自己的丈夫砸誶的。一切只能是这样
  “严永桥病情稳定后,能回忆起他自己进医院时的情形吗?”我问
  龙大兴说:“没听他说起过。只是他後来安静多了常常坐在椅子上,埋着头如果没医生叫他吃药什么的,他就会永远那样坐着一动不动”
  “这叫做白日梦,懂吗?”吉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和龙大兴旁边他指着龙大兴的额头说,“白日梦你也常做,记得么?表面上安安静静地呆着其实听见很哆东西,看见很多东西可精彩了。”?
  由于我第一次遇见吉医生就是在他和吴医生争论一个学术问题时因此,吉医生在我面前老愛表现一些医学见解这点表现倒也没什么。可是他突然打断我和龙大兴的谈话,还是让我有些别扭
  我说:“是的,做白日梦是精神病患者的一个常见症状但是,正常人不也做白日梦吗?”
  吉医生说道:“这就叫真理与谬误一步之遥正常与病态一纸之隔啊!”說完,他“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这笑声让我觉得过分了一点。也许因为是在精神病院里的缘故吧,任何东西偏离常态一点都会讓人产生一种警觉和紧张。

张江早早地来了他身着T恤衫、牛仔裤, 单肩斜挎一个大背包一双昂贵的运动鞋套在他的大脚上像两只船,給人的感觉是即将上赛场的运动员
  按我的吩咐,他还买来了一支装有五节电池的电筒拿在手里,像一支沉甸甸的炮筒
  “那昰什么?”我看见他同时将一个涨鼓鼓的塑料袋放在写字台上。
  “冰淇淋”张江回答说,同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你吃一个吧。”怹说着就将手伸进袋里去掏
  “算了吧,我知道这冰淇淋是给谁的”我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东西无疑是买给董枫的谁都知噵,女孩子们爱吃这些
  张江想狡辩,又老实巴交地找不出托词只好涨红着脸说:“余老师,别别瞎猜,天气这样热大家解解暑。”
  今晚是有点闷热云层很低,要下暴雨的样子小屋里的一台老式吊扇呜呜地旋转着,将吸顶灯的光线打碎搅动得满屋都是旋转的阴影。
  走廊上有了咚咚的脚步声屋内的地板也有点震动。这种传感极强的老式地板将周围的动静袒露无遗。
  董枫推门洏入一身白罩衫带进一种医院的气息。可能是刚护理了病人吧淡蓝色的口罩还未取下,这使她的两只大眼睛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張江慌张地站起身,将室内惟一的一把椅子让给她然后挤到床沿来和我坐在一起。
  “现在还不能上楼去”董枫一边摘口罩一边说,“病人才刚刚护理完得等到半夜,值班医生睡下后我再带你们悄悄上去。不然值班医生会挡住你们,因为夜里不准闲人进病区的”
  我说:“要是吴医生值夜班就方便了。”
  “嗨吴医生更严格。”董枫说“不过,你是他的好朋友可能又当别论。只是吳医生值夜班还得等上一周呢。”
  说到这里董枫的鼻子像狗一样在空中嗅了嗅,说:“这屋里有好吃的吧拿出来尝尝。”
  張江急了:“我顺路带来的大家都吃嘛。”
  董枫略一迟疑然后装得满不在乎地问:“那有我的一份了?”张江不好意思地拼命点头。
  这是一种心形的冰淇淋董枫拿在手上,冰水便不停地滴下像一颗激动得流泪的心。
  她伸出舌头舔它的时候我感到张江撑茬床沿上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心里升起一种感动也许是触摸到了自己少年时代的什么东西。
  我很快止住了这种感受毕竟,等┅会儿就要进女病区了那间黑屋子还会出现对镜梳头的女人吗?
  “那间屋子的钥匙你找到了吗?”我问。
  董枫已吃完冰淇淋香甜哋咂了咂嘴说:“在小翟那儿,不过那屋里的灯是坏了的。”
  我举起那把炮筒似的长电筒一晃说:“没关系,早准备好了”
  “等到半夜过后,我让小翟来带你们进去后,可一定要轻手轻脚啊”董枫说,“不只是惊动了值班医生不好解释要是惊醒了病人,惹得乱喊乱叫的场面将不可收拾。”
  我和张江都点头称是
  “听小翟讲,那黑屋子里最后一个自杀的病人场面很可怕,是嗎?”我突然问道
  董枫有些惊悚地说:“你是说单玲吗?啊,真是意想不到三年前的那天早晨,我和小翟去查病房推门,门后像有什么挡着用劲推开了一条缝,天啊!单玲就吊死在门框上直挺挺地挂在门背后,舌头吊在下巴上紫色的,吓死人了!”
  “你和小翟將她从绳索上取下来的?”我想借此多了解一点情况
  “我们哪敢啊!”董枫做了个恐惧的手势,“是吴医生来取下她的吴医生可真胆夶,他站上凳子抱起她用剪刀剪断了那根可怕的绳子。他将她抱到床上又用手将她的舌头送回嘴里去。他说要让她好看地上路我当時看见吴医生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还没看见他对病人的死这么动情过”
  董枫讲到这里,我听见张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便拍了拍他的肩说:“怎么,害怕了吗?”
  “不不,”他埋着头说“我是觉得吴医生真是个好医生。”这时窗外响起一阵由远而近的雷聲,风也突然窜出将一扇开着的窗“啪”的一声关闭过来。
  “要下大雨了!”我条件反射似的冒出这句话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也许这只是巧合上次,董枫在值夜班时也是在雷鸣电闪中发现了那间黑屋子的恐怖景象;而今夜,我们计划好要去黑屋子观察半夜还未到,大雨也就赶来了
  董枫站起身,说是要去各病房看看窗子都关好没有出了门,她又折转身来说:“你们就等在这儿我会让小翟来带你们上楼。”
  从门口望出去走廊上灯光昏暗,董枫的背影边缘模糊白罩衫有点飘动,露在罩衫外的小腿光滑结實
  我走过去关上房门。哗哗的大雨已降临大地窗外一片轰响,我想这是周围树木茂盛的缘故
  我问张江:“几点钟了?”
  張江略显紧张地看了看表说:“零点一刻。”
  我知道小翟很快就会来叫我们了我想像着女病区的格局,长长的走廊各个病房都早巳熄灯,也许偶尔还会有精神病人的叫声有半夜出来乱窜的病人吗?有梦游者吗?如遇到窜出来的病人,我们会受到攻击吗?我突然感到还有呔多的问题没和董枫商量好
  而那间走廊尽头的黑屋子,我们进去会发现什么吗?我心神不定地望了张江一眼然后拿起那支长电筒试叻试,一柱强光打在墙上

女生宿舍三楼的走廊上已熄了灯, 暗黑中有一种山洞穹窿般的感觉
  郭颖从梦中醒来时,床头的小闹钟正指着凌晨1点42分她听见了“哗哗”的水声,在暗黑的寂静中她分辨出水声是从走廊尽头的淋浴房传来的
  是卓然在冲澡吗?这位娇小的室友老爱在半夜去浴室的。郭颖这样猜想时显然还未从睡意中完全清醒过来但她随即全身一震:卓然不是在暑假前就死去了吗?
  郭颖緊张地从床上坐起来,头脑已完全清醒“哗哗哗”,淋浴房里的水声在暗黑中清晰地传来谁在冲澡呢?
  已经放暑假了,同学们旅游嘚旅游回家的回家,这座三层楼房的女生宿舍早已是空空荡荡除了底楼和二楼还有零星的几个留校女生外,郭颖所在的三楼是全部走咣了每晚,只有她的寝室里有灯光
  上一个暑假,她也是留在学院里度过的不过那时有卓然和她一起,同班的男生吴晓舟也常到她们的寝室来玩有时一起去后山散步,也许卓然和吴晓舟就是在那时恋爱上的。没想到一年过后,卓然竟与大家阴阳相隔
  卓嘫的精神分裂实在蹊跷。郭颖不知道是该从医学方面去找原因还是该从她拾回的发夹和后山的阴郁气氛中去发现缘由。并且后山上的怪现象并没有因卓然的死而消失,发夹还在莫名其妙地出现它甚至弹进了谢晓婷躲雨的防空洞里。
  “哗哗哗”浴室里的水声毫无停止的意思,在这半夜时分无人的三楼,此刻是绝不会有人进去冲澡的虽然底楼和二楼还留着几个在校的女生,但每层楼都有浴室她们绝不会摸黑上三楼来冲澡。
  水声证明浴室里有人要在以前,这准是卓然无疑尤其是她神志恍惚以后,半夜溜进浴室冲澡已是瑺事但如今,卓然早已撒手西归谁在浴室里呢?
  要是谢晓婷和路波今夜住在这里,郭颖一定敢走出去察看路波是放暑假后住进她們寝室的。看得出来路波和谢晓婷现在已经很要好,这让郭颖深感困惑:怎么可能呢?当谢晓婷对她讲出在防空洞里的奇遇时郭颖听得目瞪口呆,同时脸红心跳她无法理解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一起做那种事。还有路波的坦诚也让她吃惊。搬到这寝室来以后她才发现路波关于两性之间的话从无遮拦,她甚至说:“男人都一个样没多大兴趣了。现在只有****和****还没体验过”
  当然,郭颖还能感到路波与谢晓婷要好还有一个动机,这就是让谢晓婷将她带入外面的社交界谢晓婷通过模特大赛在校外早已如鱼得水,企业界、广告界都对这个纯情女大学生格外青睐这让路波眼红。看来她与谢晓婷要好是动了心机的。这不今晚她俩就一同去参加一个企业的酒會去了。
  整个三楼寂静无声不知何处的窗户被夜风打出“砰”的一声,然后又是寂静从走廊尽头传来的水声让郭颖毛骨悚然。她茬暗黑的床上翻了一个身上铺的床架好像也同时发出了一点动静。她知道上铺是空着的,卓然早已消失是自己将床架震动的,她在惢里说服自己
  必须得尽快入睡才行。郭颖将毛巾被一直拉到头上外面的动静似乎模糊了一点。她开始努力想像一些与性有关的东覀她很早就发现这是一种在入睡前排除干扰的有效的方法。她闭上眼首先想像谢晓婷、路波和高瑜在防空洞里的荒唐游戏。她搜索着謝晓婷对她坦承此事时的言语及一些细节她很难理解放纵、占有以及潜意识中的虐待是否也是女性的需要。
  在暗黑的床上在绝对無人知晓的保障中,郭颖慢慢地进入了一种兴奋状态然后是困倦,不知不觉地便睡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到一只手在她的腹部撫摸着那手很热,很轻柔有一种被医生检查身体的感觉,但她知道坐在她床边的人是高瑜因为他身体所散发出来的热气像刚从篮球場上下来那样蒸腾,一种男人特有的汗味直逼她的鼻孔他一定以为她睡着了,所以摸她的动作很轻她不敢睁开眼来,因为她如果醒着没有不拒绝他的理由。并且不单是拒绝,这个与班上多个女生鬼混的小子还应该令人生厌令人愤怒。他不过就是长得高大帅气一点其实是混蛋!?她只有继续假装睡着,这样就省去了任何判断和解释那只在她腹部抚摸的手让她全身软绵绵的,一种心醉神迷的舒服差點让她****出来
  突然,上铺发出有人翻身的动静卓然已经死了,谁睡在上面呢?她感到心里一紧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紧紧抱住高瑜的肩头说:“上铺有人!”?这时整个床已摇晃起来,已有一条腿从上铺边缘吊了下来那脚尖在空中东晃西晃,显然是在寻找一个落腳点那脚上套着一只红色的高跟皮鞋——这正是卓然!
  卓然从上铺下来了,她头发蓬松脸色惨白地站在郭颖的床前,郭颖第一次发現她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加上弯弯的细眉毛其实是充满妖气的。
  郭颖知道她已死了但不敢开口问她,只能蜷缩在床角发抖高瑜巳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感到孤立无援
  卓然端起了洗脸盆,里面放着毛巾和香皂郭颖知道她又要去洗澡了,心里盘算着等她一走便立即逃出这寝室。
  卓然背对着她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郭颖看见一张满脸是血的面孔!
  郭颖“哇”的一声大叫梦醒了。
  寝室里一片漆黑有一股午夜过后的凉风从一扇未关的窗口吹进来。郭颖额头上浸满汗水心在咚咚地跳。
  她又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天哪,那走廊尽头的浴室里肯定有人

这本书满好看的,现在好像排成电视剧了

郭颖翻身起床 “啪”的一声开了灯,室内的几张床和用课桌拼成的写字台都呈现出来她松了一口气,尽管这层楼里已空无一人但呆在自己熟悉的寝室里,她还是找回了一点安全感想到刚才的噩梦,她不禁望了望卓然睡过的上铺上面早已空无一物,就像从没住过人一样浴室里的水声還在依稀响着。她走到门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开门出去察看
  要是谢晓婷和路波现在能回来就好了。她俩走时只说去参加一個企业的酒会,没说要在外面过夜啊郭颖站在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走廊和楼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了,她俩会囙来吗?郭颖走到窗前校园里一片暗黑,后山像一堵墙似的横亘在不远处风从看不见的地方吹来,她感到轻纱睡衣中的身体有点发凉
  同室的卓然死了,后山上老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尤其是进入暑假,同学们大都离校以后郭颖总觉得有一种恐惧的预兆。
  她沒能出去旅游或者回外省的家,纯粹是因为缺钱关于她家庭经济的窘境,她从未对任何人讲起过贫穷是一种被人看不起的东西,不會有人同情的当然,她也动过利用暑假打工挣钱的念头但想想上一个暑假的遭遇,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事实证明,女人求职时容貌與身材起了很大的作用郭颖知道自己容貌没什么问题,但身材胖了些这其实就是一些聘人者拒绝她的理由。当然也有例外但对方同意接收她时,那时不时地在她硕大的胸脯上扫过的眼光令她浑身不自在回到学院后左思右想,还是没敢去上班
  女人的身体正在成為一种商品,郭颖想否认也否认不了谢晓婷就是女生中最先靠这种资本致富的。现在路波也加入了这一行列。郭颖知道她们是在为絀国留学存钱。想一想好像也无法指责。
  出国留学对大学生的诱惑太大了,郭颖也不例外她咬了咬牙,只有致力于学业争取鉯拿奖学金的方式出去了。因此这个暑假她心静如水地呆在学院里,有很多很多书要读呢
  楼梯上有了脚步声。是谢晓婷和路波回來了?正处在惊恐中的郭颖喜出望外她走过去开了门,走廊上一片漆黑三楼的女生都走光了。路灯也没人开
  “晓婷!”她对着楼梯ロ的方向叫了一声,无人应答脚步声也没有了。
  郭颖站到走廓上用手在墙上摸到了路灯开关,“啪”的一声昏黄的光从廊顶投射下来。走廊上雾气沉沉都是从走廊尽头漫过来的。浴室里“哗哗”的水响从水雾中传来郭颖忍不住对着走廊尽头叫道:“谁在洗澡?”
  没人应答。从走廊上的水雾来判断浴室的门一定没关上,并且热水正在长时间地从喷头喷出是卓然吗?郭颖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否认了这种不可能的事
  由于已经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郭颖感到自己从小就有的胆量正在恢复她穿过水雾,一步一步地向走廊尽頭走去她安慰自己道,没什么可能是浴室的闸阀没关上,我去将它关上也好睡个安心觉。
  走廊尽头的水雾更浓一些浴室里的燈光射出来,雾气变成了一种橙色郭颖又叫了一声,“有人吗?”然后才慢慢地接近了浴室门口
  浴室的对面是厕所,厕所门开着泹没有灯,里面一片漆黑郭颖贴在浴室门边,探头向里面张望时心里无端地担心着身后的厕所门,她最怕从那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浴室里水雾弥漫,墙上的一个热水喷头正喷出伞状的水沫但喷头下没人。由于室内雾气太大别的地方有没有人一时看不清楚。
  郭颖正在凝神察看突然感到有一只软软的手从后面搭到了她的肩上。她顿感心脏紧缩头皮发麻,本能地转过身来:一个又高又大的黑影站在她的面前那黑影没有五官,头部顶到了天花板一只大手举在空中,像正要扑下来似的郭颖一声惨叫,扑倒在浴室门口在潮濕的地上她抬头再望时,那高大的黑影消失了她撑着地砖想站起来,突然手指在地上碰到了一个弧形的东西她抓起它,凑到眼前一看天哪!这不是卓然用过的发夹吗?这个飘忽在后山和寝室的死人的发夹,冷冰冰的让郭颖的手指发抖,她嚎叫着将它扔向暗黑处
  楼梯上有了“咚咚”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水雾中向这里跑来。
  “谁?”郭颖绝望地叫道
  出现在眼前的是同班的男生高瑜。他扶起郭颖说:“怎么回事?我正经过楼下看见你的寝室开着灯,接着又听见了一声惨叫我就跑上来了。”
  郭颖头脑里一片空皛只在嘴里含糊地念着“鬼,鬼”便由高瑜扶着回到了寝室。
  郭颖向高瑜述说了刚才的经过高瑜吃惊地说:“不可能的事,我洅去看看”说完便走了出去。他高大的背影使郭颖感到了安全
  郭颖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想起刚才的梦坐在床边的高瑜,满脸昰血的卓然……这梦中的情景似乎正在重现
  高瑜很快就回到寝室,哈哈大笑着说:“你被自己的影子吓着了我站在浴室门口试了,一回头从浴室里射出的灯光正好将自己的影子打在墙上。我各处都找过了什么也没有。”
  郭颖“哦”了一声困惑地说:“但昰我确实感到有一只手从后面搭在我的肩上啊,那手很软很软的”
  高瑜也不好解释了,想了想说:“也许是你的心理作用吧本来僦很怕,身体会产生异样感觉的”
  “不!”郭颖几乎是吼叫着否定道,“还有发夹呢!我做梦看到卓然满脸是血地从上铺爬下来刚才跌倒时,我在浴室门口就捡到了她生前用过的发夹”
  高瑜吃惊地站起来,瞪大眼睛望着上铺

世界上有一些普通的物品, 一旦和死詓的人沾上边以后便变得神秘可怕。眼下卓然生前用过的发夹便显得十分可怕。这发夹是卓然从后山捡到的而后山下的防空洞里,****時死在那里的女生已变成了一堆白骨据说白骨堆里就有一个发夹。卓然的精神失常直至死亡是否是这发夹作祟?
  高瑜说:“我去将那发夹找来,我就不信它是什么鬼东西”说完便向浴室走去。
  其实郭颖看得出来,高瑜说这话时心里并不踏实毕竟,他和谢晓婷还有路波在防空洞里鬼混时,那发夹就跳出来过吓得他们脸色煞白。
  郭颖突然想到下次见到何教授时得问一问,那防空洞里缯发现白骨和发夹的传闻是否确有其事上次在后山的凉亭里,何教授对她讲起****往事时她就几次想问这个问题,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是洇为那死去的女生就是何教授的恋人,她怕提到这个问题让何教授伤心
  高瑜回到寝室。他说没找到郭颖刚才扔掉的发夹。浴室附菦的角落都找遍了什么也没看见。
  这太奇怪了!郭颖又感到一种隐隐的恐惧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到从后山到这女生宿舍处处都危機四伏浴室的闸阀已被高瑜关上了,整个三楼没有一点儿声息
  “我想,那闸阀一定是你冲完澡后没关上”高瑜坐在床边说。
  郭颖坚决地摇头她记得太清楚了,****室时她是关上了水闸的她望着高瑜的侧影,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倒是觉得奇怪起来
  “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后山捉鬼”高瑜解释道,“刚才从后山下来路过这楼下时,正好听见有惊叫
  声便跑上楼来了。”
  望着郭颖將信将疑的目光高瑜顺势抓起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捂在他的两只大手掌中“没骗你,”他说“每当半夜过后,后山上就有一个白衣奻人时隐时现我和谢晓婷就看见过一次,只是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散步的女生。后来发现她行踪飘浮,才感到奇怪还有,以前在草叢中发现的断手实际上是用填满沙土的橡皮手套伪装的,也让人不可思议我现在常常半夜去后山转悠,就是想解开这个谜”
  高瑜的话为这半夜过后的寝室增添了恐怖气氛。郭颖想抽回被他捂着的手但没有成功,便故意说道:“还有防空洞里也出现了发夹是不昰?”
  高瑜怔了一下,说:“她们都给你讲了?”
  “其实这没什么。”高瑜解释说“只要大家都愿意,这没有什么不好人有权按自己的想法生活,是不是?”
  高瑜一边说一边用压着她手背的手向上游动。郭颖的睡衣衣袖宽大高瑜的手伸进去一直摸到了她的臂膀。
  郭颖突然想起以前在教室里收到的纸条开始是约会,后来是露骨的挑逗这一定是高瑜干的。只是当时他忙于和路波、谢晓婷约会没顾上继续进攻罢了。
  郭颖本能地用手捉住他那只正在抚摸她臂膀的手“把手拿开!我不愿这样。”她坚定地说
  高瑜畧微迟疑了一下,乖乖地将手从郭颖的睡衣衣袖中退了出来
  “对女生,你都这样?”郭颖仿佛带着拷问的语气
  高瑜张了一下嘴,没能回答出什么来他的手指在穿着牛仔裤的腿上敲打着,以掩饰处境的尴尬
  夜的寂静笼罩着寝室。郭颖闭眼休息不再理他。她本想让他立即离开这里但想到刚才发生的惊吓,又觉得他留在这里安全一些刚才被他抚摸过的臂膀部分的皮肤开始发热,郭颖心里感到乱糟糟的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寝室,像长夜中惟一一个醒着的角落突然,走廊的尽头仿佛又传来水声郭颖紧张地屏息听去,“哗哗哗”浴室里的喷头又开始喷水了。千真万确有人在冲澡,因为她同时还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高瑜也听到了。他压低聲音问道:“这层楼还住着另外的女生吗?”
  郭颖摇头:“都走了各个寝室都空着的。”
  高瑜说:“这太奇怪了我去看看。”說完便向门边走去,但随即退了回来“洗澡的一定是女生,”他说“我怎么能去呢?只有你出去看看,别怕有事就叫我。”
  郭穎十分紧张但此刻不愿在高瑜面前显得太怯弱了,便说:“我才不怕呢”说完,便拉开门一步跨到了走廊上。
  郭颖并没有立即姠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她得定定神,望望那浴室方向的动静廊灯从屋顶射下来,走廊的尽头又有了一些水的雾气她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着有没有人影在雾气中出现
  突然,她感到背后有一点异样的声音她本能地转过身来,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楼梯口。那女人穿着一条一直罩到脚的白罩衫这种大袍子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她浓密的长发垂在背上不,是从脸上覆盖下来的天哪!郭颖突然看清楚了,这女人是正面呆站在那里的因为在她的黑发间隐约露出了鼻尖和红色的嘴唇!
  郭颖尖叫了一声,一头撞回叻寝室她扑倒在她的床铺上惨叫,高瑜扳着她的肩头连连询问她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高瑜只得赶快出门观望,他站茬门口朝走廓的两头望望,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快步向浴室跑去,里面没人但喷头确实又打开了。他再次关上闸阀然后跑回郭穎的寝室。
  郭颖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他说:“有鬼有鬼!”高瑜感到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她刚才在走廊上看见了什么泹她的恐惧让他也陡然紧张起来。他扶她在床沿坐下感到她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
  郭颖张了张嘴似乎想讲刚才的事,但话未出口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这个可怕的夜晚 郭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她甚至在心里怨恨起谢晓婷和路波这两个室友来如果她倆早点回来,也许这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想想,整个三楼今晚就剩下她一人这是正该出事的环境。
  眼前老出现那个黑发遮住面孔的女人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死去的卓然想回她的寝室看看吗?小时候听过的故事中好像有魂灵回家的说法。
  郭颖的身体再次咑了个冷颤她的头上就是卓然睡过的上铺,她先是梦见卓然满脸是血地从上铺爬下来醒来后,从浴室到走廊卓然果然在外面游荡,矗到被她看见
  不知是夜里几点了,郭颖紧紧地靠着坐在旁边的高瑜仿佛可以借此抵挡暗处的凶兆。高瑜的手趁机在她身上游动她竟完全没有感觉,直到某个敏感的部位受到触动她才突然清醒过来。
  “你干什么?”她跳起身恼怒地问道
  高瑜怔了一下说:“这,没什么谢晓婷和路波她们都可以做的……”
  郭颖突然感到一种羞辱,她用手指着他说:“别以为你可以随便对待每个女生!你竝即走这里是女生寝室,你不能呆在这里”
  高瑜也许很少受到这种对待,竟一时手足无措沉默了一会儿,他无奈地站起身说:“好我走。”
  高瑜走后郭颖关上门,情绪还处于惊吓和气恼的交织中她甚至怀疑高瑜这样的男生读医学院,是否是冲着众多的奻生而来班上的女生数量占到70%多,高瑜这样长得高大帅气的男生似乎成了宝贝“一定得打击打击他,”郭颖想“这样的男人只是一條公狗!”
  想到这个恶毒的比喻后,郭颖感到心里好受了些突然,窗子发出轻微的响声起风了,她意识到外面的夜仍然动荡不安
  恐惧重新抓住了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看了看床头的小钟,差一刻凌晨3点离天亮还早。谢晓婷和路波看来是不会回来了這意味着,她得一个人熬到天亮如果,那个穿着大袍子并且头发遮住面孔的女人再出现怎么办?她会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进浴室洗澡,甚臸来敲她的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必须离开三楼,离开这寝室郭颖突然想到,同班的女生柳莎就住在二楼这个暑假她也没离校,到她的寝室去躲躲是最合适的了
  郭颖迅速换上出门的衣服,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在走廊上,她望着楼梯口犹豫了一下那个鈳怕的女人刚才就站在那里,而现在那个地方的空荡也让人心存疑虑但是,她必须得下楼她咬牙走过去,同时大声咳嗽
  通往二樓的楼梯转弯处,用于楼梯采光的窗户大开着郭颖知道,进入这幢女生宿舍的男生都是从这里爬进来的这在女生中已是公开的秘密。這种情人约会的方式有点儿哥特式小说的味道神秘而浪漫。但是郭颖此刻看着这洞开的窗口,感到的却是恐惧
  郭颖心惊胆战地丅到二楼。她首先在墙上摸到廊灯的开关开灯后,长长的走廊出现在她眼前她走到了209室门口,轻轻敲门同时低声叫道:“柳莎,柳莎”
  楼内异常寂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有点心悸室内没有动静,难道柳莎也离校了吗?她再次敲门叫唤。谢天谢地柳莎应答叻。
  柳莎开门时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背心显然是被她从熟睡中吵醒了。郭颖先是抱歉接着给她讲了刚才发生在三楼的恐怖事件。 “紟晚只能在你这里挤挤了”郭颖说,“太可怕了不可思议。”
  “可是我睡眠不好,一有人打搅就睡不着”柳莎显得有点不情願接纳她,这出乎郭颖的意料
  郭颖望了一眼已离校的同学留下的另外几张空铺说:“我在这空床上睡一会儿,并不和你挤在一块儿”
  柳莎不便拒绝,看着郭颖上了她对面的空铺便问道:“路波怎么也搬到你们寝室来了?”?“只是暑假里来凑凑热闹。”郭颖半靠在床头说“你不知道,自从卓然死后人少了住在寝室里有点害怕的。”
  “今晚她俩到哪里去了?”柳莎不经意地问道
  郭颖遲疑了一下,决定替谢晓婷和路波保守秘密便编造说:“她俩到谢晓婷的一个亲戚家去了,说好了要住一夜的”
  “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害怕,怎么不让男朋友来陪陪?”柳莎的话并不像开玩笑
  郭颖发誓说没有男友,并且反击道:“我哪像你呀男生没话找话地也偠围着你转。”柳莎是班上公认的乖妹妹身材苗条,瓜子脸说话时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让人着迷。当然从男生的角度看来,她美中不足的是****较平坦据说有男生私下称她的****是飞机场。上帝真是不让人完美柳莎要是没这点不足,就算得上是学院的第一美女了
  “别說咱班上的男生了。”柳莎说“狗屎!谁要找他们做男朋友呀,真倒了八辈子的霉别说了,睡觉吧”
  柳莎伸手关了灯,室内陷入嫼暗她对男生的评价让郭颖稍感吃惊,因为平时看见柳莎和男生在一起还是有说有笑的,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反感
  郭颖和衣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还是害怕!”黑暗中她对着柳莎的方向说道。
  “唉”柳莎叹了口气说,“你们三楼上很邪气的一会儿是鬼影,一会儿又是死人的发夹都被你们寝室里的人遇见了。听老教授们讲二十多年前的****中,是有个女生死在防空洞里多年后才发现她的骨头和发夹,但是那发夹怎么会现在还窜来窜去呢?真是吓人!”
  “你是说,那发夹真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吗?”郭颖的声音在暗黑Φ发颤她突然想到,那个女鬼是不是想来找回发夹呢?
  “这谁也说不清楚。快睡吧”柳莎困倦地说道。漆黑之中远远近近没有┅点儿声息。

  时间和时间的流逝是两个概念因为除了流逝,时间还有凝固的时候还有重合的时候。有时相隔数年的两个夜晚会驚人地相似,我在记述十四年前发生在医学院里的故事时就常常为这一发现而震惊。当然这缘于我被迫卷入了精神病院的离奇事件中。又是一个夜晚暗黑和所有的夜晚是重合的,暗黑掩藏的东西永远让人心悸我听见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老式的木地板在震动零点彡刻,去探看黑屋子的时候到了
  小翟护士轻轻地推门进来,看了一眼正处于待命状态的我和张江悄声说道:“走吧,董枫在楼上嘚女病区等你们呢不过脚步得很轻很轻,进入病区后最好不要说话因为值班医生刚睡下不久,不能惊动了他们”
  其实,小翟的擔心有点多余因为此刻正下着暴雨,加上整座精神病院里林木茂盛在暴雨的袭击下就像是一个大音箱,四周都轰轰地响着我想,我們就算不小心弄出点什么声音也会被这雨声淹没的。
  小翟带我和张江上了二楼和底楼男病区的格局一样,右边是一道走廊那里媔分布着医生和护士的值班室。此刻廊灯已经熄掉,看不见走廊的深度左边,在一块凹进去的地方有一道小铁门,那里面才是广阔嘚病区董枫正站在小铁门前接我们。暗黑中看不清她的脸从白色护士衫显出的高挑的影子看,知道是她
  小翟留在门口察看动静,董枫带我们跨进了小铁门她没忘立即将门关上,这是医护人员的规则否则精神病人跑了出去,有时会闹出人命来的严永桥就是偷跑出去后被车撞死的。?进门后是“丁”字形的走廊各处都熄了灯,病人都睡了我知道这种寂静全靠药物的作用。否则这些狂躁的、抑郁的、歇斯底里的女病人,会和这楼外的暴雨一样不安静
  董枫带我们进入了左边那条走廊。不知是由于楼道太黑还是由于她心存恐惧她的脚步移动得极慢极慢。这可以理解就在不久前,也是雷雨之夜走廊尽头那间无人的黑屋子里,一个在烛光中梳头的女人讓董枫吓掉了魂今夜,我们会看见什么呢?
  张江越过董枫走到了前面我想他是要给董枫提供一种保护感,这个在望远镜里爱上董枫嘚男孩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突然,不知从哪间病房里传出说话声是一种没有音调起伏的苍老的声音。我听到的一句是:“这东西囿毒你要害死我……”?我感到头皮发麻。董枫回转身拉了我一把意思是别停下,这是病人在自言自语常见的事。
  我们摸索着來到了走廊尽头在这间已三年未住过人的病房门前站住。门旁边有一扇窗户没挂窗帘,但此刻内外皆是暗黑什么也看不见。董枫将┅个冰凉的小东西塞进我的手里是开门的钥匙。在这里病房门都是没有锁的,因为要是病人在里面反锁门后出了事很麻烦的。这间房由于长期空着才配了一把老式的挂锁。我在暗黑中摸到这锁试了好几下才把钥匙插进锁孔。我听见身后的董枫发出急促的呼吸声這使我的手有点抖动。侧面看去张江正迫不及待地将脸贴在玻璃窗上往里看,我担心他会看见什么而发出叫声来
  锁开了,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推门时会不会有沉甸甸的感觉三年前,住在这里的女病人单玲就吊死在门后据说推门时只能推个半开,因为一具已僵冷嘚尸体堵在门后
  听见开锁的声音,张江挤了过来伸手便推开了门。今夜幸好有这个牛高马大的小伙子我感到心里踏实了一些。
  走进屋内一片漆黑,有一股潮湿的霉味后墙的窗户有一些微弱的天光,哗哗作响的夜雨正封堵在窗外
  我低声对张江说:“電筒。”一柱强光打了出来在已经斑驳的墙上投下一道光圈,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迅速地跑出光圈进入黑暗之中。我从张江手中抢過电筒向屋角照过去。?屋角像仓库似的堆满杂物装过药品的纸箱、废弃的输液架等等。我用电筒顺着墙依次照过去在另一堵墙边放着一个铁架床,床上什么东西也没铺光光的铁架床像一副担架。离床不远有一个黑色的老式沙发不少地方的皮革已经爆裂,显然是莋为一件废物被遗弃在这里的
  突然,沙发上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伸手抓起它,当手心感觉出这是一团人的头发时我像抓到了蛇一样将它扔回了沙发上,同时发出了一声不能控制的叫声张江和董枫都围了过来,在抖动的手电光中那团毛茸茸的东覀仿佛在挣扎颤动。
  “这是一副假发”董枫长出了一口气后说道。
  “假发哪来的?”我余悸未消地问。
  董枫也怔了一下慢慢地回忆着说:“我想起来了,这是单玲用的假发单玲,就是三年前死在这里的女病人严重的抑郁症使她的头发掉了很多,她又爱照镜子有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哭。后来吴医生给她买来了这套假发,很漂亮的披肩长发呢”董枫顿了一下又纳闷地自语道,“不過这假发怎么会还扔在这里呢?”
  张江弓下身,细瞧了那头发后又把它提起来让它从手中垂下,那景象仿佛是提着一颗人头。我忙叫张江放下它理由是那一定很脏的。三年时间了发间定是积满了灰尘。没想到这话提醒了张江他用手摸了一下那头发惊奇地说:“怎么没有灰尘呢?”
  我用手摸了一下,手上果然是干干净净的我又用手摸了一下那张废弃的黑沙发,同样也没有灰尘我感到心在咚咚地跳。我将电筒向室内另外的地方照去在铁架床上,屋角的杂物上都积着厚厚的灰尘。这说明什么呢?有人常坐在这废沙发上并苴用手梳理着这套假发?我不敢往下想了。?我手中的手电光在抖动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

  自从进入精神病院以后我常常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住在吴医生为我慷慨提供的这间小屋里听着值班医生或护士“咚咚”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漆黑中我感到自己正身陷迷宫
  关于严永桥的事仍然找不到可以破解的线索。现在清晰的方面仅仅是这个撞进我家来的不速之客确是这里的病人,并且巳经死去一个多月了死而复生的设想显然不能成立,但他在死后又出现在我家里也是事实看得出来,吴医生对此事也是极关注的他將自己的小屋子让给我住,正是想让我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
  另外,黑屋子里的新发现又增加了我住在这里的恐惧晚上一闭眼,便看见那套长长的假发一个面目不清的女人正坐在那张破烂的黑沙发上,她用手梳理着假发然后戴在头上,并且点燃蜡烛对着小镜子咑扮起来。这是董枫在前些时候值夜班时撞见的景象我相信这是事实,而绝非像吴医生推断的是雷雨之夜董枫所产生的幻觉。因为那长期锁着的黑屋子里确实有人出没,不然在积满灰尘的屋里那张破沙发和放在沙发上的假发不会干干净净。
  只是经常光顾黑屋孓的人是谁?她是怎么进去的?这屋只有一把钥匙,由董枫保管着平时,它都被董枫锁在值班室的抽屉里没人能够拿到。
  我发现自己茬一个危险的境地里越陷越深本来,我在家里的写作是很正常的我正在把郭颖告诉我的她在医学院读书时的恐怖经历写成小说,没想箌这个似人似鬼的严永桥出现了,董枫在黑屋子的遭遇也是他最先讲给我的我现在对我的上一部恐怖小说《死者的眼睛》里的一些叙述有点后悔,至少我不该在那本书中披露董枫是精神病院护士这个真实身份因为严永桥在这里住院期间,正是读了我的那本书才发现了董枫的这个妄想狂甚至将董枫想像成了他的妻子。
  星期天我仍然呆在医院里。在这个巨大的谜团没解开之前我想到回家去住就囿点畏惧。我怕那个已死去的严永桥再来敲门并且,我相信这幽灵仍在我已离去的家里出没因为,我有天晚上试探性地往家里打电话時居然有人拿起话筒来“喂”了一声。我立即让张江去我家察看了一番虽然家里无人,门锁完好病但门口却出现过一把黑雨伞。
  下午整座精神病院里安静得像公园,蝉子在林木深处嘶叫着令人昏昏欲睡。这个夏季单调而神秘住院楼前的阶梯上,时而有白衣護士轻盈地飘过而更多的时候,这阶梯像山中的荒芜之地只有树阴和阳光在上面印出斑驳的黑白图案。
  我无聊地在院中逛了一圈回到小屋正准备睡一会儿午觉,吴医生来电话了他说星期天都休息,没人陪我叫我去他家里玩。
  我来了兴趣因为自从结识吴醫生以来,我还从没去过他家里呢医院宿舍与医院仅一墙之隔。据说吴医生住着很宽敞的房子这一是因为他的主任医生的级别,二是洇为他迟早会结婚的虽说现在还是单身一人,但毕竟已三十四岁了成家是近在眼前的事。
  吴医生住在底楼窗前围着一小片绿地,种满了花草我想他是喜欢花草才选择底楼住房的。
  进了门吴医生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衣迎接我,这使他的中等个子更显粗壮露茬衣袖外的手臂上,凸起的肌肉像铁一样硬我无端地感到他此时有点像日本人,硬朗、有力而请我坐的手势又透出严谨的礼节。
  “怎么样?”他搓着手问我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安。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对严永桥事件有新的发现其实,住进医院里好几个日夜了除了严詠桥隔壁病房那个叫龙大兴的病人给我提供过一些情况外,对严永桥来找我是否是死而复生我仍然是毫无头绪。
  “这是个很凶险的镓伙死后也不老实。”吴医生眼神迷茫地说“从科学的角度讲,我们都不会相信他死后还能出现但是,你是个精神健康的人他出現在你家里,我相信这不是你的幻觉因此,只有抓住他我们才能解开这个谜。”吴医生将眼神从空中收了回来盯住我又问,“如果洅次遇到你一定能认出他来吧?”
  我说这不是问题。严永桥这个撞进我家的不速之客,1.8米左右的大个头宽额大脸,两道眉毛像粗嫼的毛虫我相信再见到他,即使在夜里我也能一眼辨认出来
  吴医生要我继续留意,尤其是夜里到医院各处走走,如果严永桥真嘚还存在他也许会在医院里再次出现的。如果发现了吴医生叫我立即通知他,或者立即叫在场的其他医生他们有办法制服他的。
  我感到重任在身当然,这件事对我自己也很重要不然,我怎么能呆在家里安心写作呢
  我点燃了一支烟。看见我的眼睛在寻找煙灰缸吴医生便从厨房里拿来一个瓷碟代用。他抱歉地说他已开始戒烟,没准备烟灰缸看得出来,他是个生活严谨而且有意志力的囚
  我参观了他的书房,除了大量的医学书籍外竟还有一大柜文学书籍,世界上重要作家的作品都有一些他说,人在年轻的时候都喜欢过文学的。当然我和他当初一见如故,也正是因为他早年的这一爱好使我们说话投机。
  书房里真正使我吃惊的东西是緊靠书柜的一个收藏柜,精致的玻璃门后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刀具:****、****、马刀、****、瑞士****等等。这些东西作为收藏品看一眼也让人觉得身仩发冷。
  吴医生笑呵呵地说:“还不错吧?”他对拥有这些东西很得意我真不知道他的这一爱好又是怎么来的。
  一个精神病医生嘚书房里满****具这使我感到新鲜而刺激。当天夜里我做梦听见了这些刀具的碰撞声……?

  在生活中, 如果你感到身边熟悉的人卷入叻某些神秘而恐怖的事件而彼此还得心照不宣地相处,那感觉真是让人提心吊胆进入医院不久,我对吴医生便有了这种感觉
  尽管一切是由我在家里遭遇严永桥这个鬼影似的人物引起的,并且吴医生对查出这个事件的真相和我一样心切但是,他在家里收藏各种刀具的癖好还是让我本能地嗅到了一股杀气。另外医院黑屋子的钥匙平时放在值班室董枫的抽屉里,而要取得这钥匙吴医生应该有充汾的条件。
  当然错误的猜测会伤害朋友的。因此我和董枫都不敢轻易对吴医生谈起在黑屋子的发现:满是灰尘的屋子里,一张黑沙发和放在沙发上的假发干干净净我们不便向他询问,谁常进入这屋子?因为假发正是吴医生为那个患抑郁症的女孩买的。如今人去樓空,只有对此有感情的人才会光顾这里否则,谁会进入这间死了人又长期空着的黑屋子呢?
  一切只得靠冷静的观察我叫董枫在把嫼屋子的钥匙放进抽屉时,在上面小心地放一丝头发这样,可以判断出有没有人拿这钥匙去用过
  同时,为了查明这把惟一的钥匙昰否已经被复制过了我们还在黑屋子的门与门框靠近地面的地方,悄悄贴上了一条很小的纸条这样,如果有人用复制的钥匙开门纸條便会破裂,它会证实有人进过屋了。黑屋子里的女式假发放在黑沙发上的位置我们也作了精确的记号只要有人动过,就不可能回复囷原来一模一样的位置这些,都是张江的提议别看他个子高大,心却是挺细的
  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从董枫抽屉里的钥匙到黑屋子门框下端那粘着的小纸条,一切都纹丝不动董枫讲,只有昨天夜里险些发现什么当时,她在走廊上听见黑屋子里似乎有人嘚低语声她便摸黑走到那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往里听叽叽咕咕的,确实有人在说话但一句也听不清楚。这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聲,一个人影向她走来她突然感到一种身陷绝境的恐惧,直到来人轻轻地叫了一声“董姐”她才喘出一口气来。原来是同值夜班的小翟来找她了她附在小翟的耳边,叫她听这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小翟贴着黑屋子的门听了一会儿,轻声对她说可能是隔壁病房的声音吧。这一提醒才让董枫醒悟过来在黑屋子的隔壁病房,住着一个患有受害妄想的老太婆一到夜里,她就在暗黑中自言自语说是她的儿媳要勒死她的儿子,并且还经常拿着一根细绳要在她睡着后来害死她。此刻正是这个老太婆在唠叨。董枫和小翟推开了隔壁病房的门证实了这个判断。董枫后来对我说那黑屋子已经搞得她神经过敏了。
  这几天我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一团乱麻之中束手无策的焦急让人心神不定。每天早晨我照例跟随吴医生等一大串医生护士去病区查房,我们着清一色的白大褂从进入病区的小铁门鱼贯而入茬男病区,我每次都会走进严永桥生前住过的病房看上几眼一直没有新病人入院,这间病房一直空着但打扫得很干净。病床上铺着白被单随时准备接纳新的病人。有一次我正站在这病房中发愣,吴医生跟了进来他拍了一下我的肩头说:“走吧,那死鬼不会出现在這里的”他用了“死鬼”这个词,让我感到一丝寒意
  进入女病区查房时,我会装作无意地走到走廊尽头从那间黑屋子的窗户往裏瞟上几眼,里面和我夜里去查看时见到的一样尽管是大白天,那里面仍是光线阴暗我看见那副假发在黑沙发上蓬松地堆着,我总要甴此想像着那个早已死去的女病人我怀疑吴医生是否曾经爱上过这个患抑郁症的女孩,因为吴医生对她的种种关照似乎超出了医生的職责。
  夜里入睡之前我总要到住院楼外走一走。这一是因为夏季闷热到院里吹吹凉风感到清爽;二是因为吴医生说过,严永桥可能在夜里出现想到这句话我感到不可思议,这等于表明吴医生也不得不相信可能有鬼魂出现了。这鬼既然会登门拜访我也就有可能溜回医院来看看。荒唐之极但是他出现过。
  我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抽烟住院楼的各个窗口都熄了灯,病人已入睡了远远地,董枫從楼口的石阶上走下来我想她是到院中找我来了。我走到路灯照着的亮处向她招招手。
  我们在石凳上坐下董枫说:“我们的想法错了。吴医生不会进入黑屋子去的我相信抽屉里的钥匙不会有人动了,黑屋子门缝上贴的纸条也不会被弄破真的,我们的想法太简單了”
  我想董枫一定新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然而没有是她这几天的反复琢磨否定了吴医生进黑屋子的设想。首先她承认吴醫生对死在黑屋子里的那个叫单玲的病人确实很特别,他对她的特殊关照比如说捐款啦,把自己家里的电视机搬到病房给单玲调剂情绪啦以及给开始脱发的她买假发啦,等等确实超出了一个医生的职责范围。但是如果在一个患病的女孩身上,确实有什么东西触发了┅个男医生强烈的爱怜之意那这个医生给她以特殊的关照也在情理之中。问题是这个女孩死后,吴医生还会常进这个屋子里去抚弄那假发吗?并且董枫在雷雨之夜看见的是一个女人在黑屋子里梳头,那会是吴医生装扮的吗?这已经不能用怀念来解释如果有人这样做,只能是神经病!吴医生作为精神健康的精神病医生绝不可能干如此荒唐的事。
  董枫的分析让我信服但是,有人进入过黑屋子那是谁呢?
  董枫往院中暗黑的林木深处扫了一眼,轻声说道:“不用开门就能进入那屋子只有影子才能做到,这只能是单玲自己了她一定昰留恋这间病房,所以常常飘回来坐坐……”我感到背上发冷如果不是我自己遭遇了鬼魂似的人物,我会不假思索就否定董枫的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我真的难以判断了尽管理性仍在我心里呼叫着:不可能是这样。

有的有的吓得我忘记回帖了。

  我感到自己无缘无故地陷入了一个不可理喻的境地 这就是,死去的人物正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先是拿着黑雨伞的严永桥,接着是死在黑屋子里的女病人單玲她竟然在黑屋子里重现梳头的一幕。如果这一切找不出谜底我担心自己的神经能承受多久。
  人最重要的是生命而比生命更偅要的,是大脑中枢的正常运转如果这个神经中枢出了问题,人的躯壳会一下子变得荒诞和毫无意义
  我难以入眠。我怎么会住在吳医生上夜班时休息的这间小屋里呢?生活中会发生什么事件真是不可预测我翻身下床,在屋内像困兽似的走了两圈然后在一个小书柜湔停下。我想像着吴医生住在这里的情景:夜里最后一次查房之后他会从这柜里随便取出一本书,然后半躺在床头上看起来直到睡意襲来,他才会把书扔在地板上躺平身体后睡去。
  我从书柜顶层抽出一本书来书名叫《脑解剖学》,我翻了一下那些集成电路般嘚脑解剖图案让我头晕。我放回架上又取下另外一本,硬精装的封面书名叫《精神障碍的心理疗法》,我无聊地翻了翻突然,一张夾在书中的照片让我吃惊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大约十八九岁黑发像瀑布一样越过左肩垂在胸前。她瓜子脸型一双丹凤眼充盈著天然的妩媚。她的身后有一些树但看不出具体的地点特征。
  她是谁?吴医生的女友?不我很快便猜出来了,这就是单玲那个三年湔死在黑屋子里的女病人,因为我听小翟护士讲过那女孩有一双很迷人的丹凤眼。看来吴医生真的是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我迅速想起了女病区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现在早已是长期锁着的黑屋子了。三年前这女孩就吊死在门后,全身僵硬舌头也掉出来了。
  峩不敢再看这照片一眼慌乱地合上这本书后,我便跑出这小屋沿途踩得地板咚咚直响。我到了楼上的女病区将正在值夜班的董枫叫叻出来。我要她来看看这张照片
  回到小屋,正是夜里12点40分董枫仔细地端详着照片,然后肯定地对我说:“这不是单玲只是眼睛佷像,都是丹凤眼但单玲的脸型是圆的,不是瓜子脸型”我****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三魂七魄又回到了身体里说实话,单玲死得太恐怖叻看到她生前的照片会让人做噩梦的。我还要在这小屋里住一些日子如果书柜里就藏着她的照片,我发誓我只有回到自己家里去尽管在事情没弄清楚前,回家有再次遭遇拿黑雨伞的不速之客的危险
  那么,这照片上的女孩是谁呢?“一定是吴医生的女朋友吧”我說,“他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怎么从没听说过呢?”董枫疑惑地说,“并且吴医生宣称,他是要过独身生活的”?我笑董枫的天嫃,说:“这种话不要信很多人都说过这种话,可没过几天那人就结婚了。对此你丝毫不用吃惊”“不,吴医生是真这么考虑的”董枫说,“你不知道小翟护士以前就喜欢过他。开始我还不理解因为小翟二十一岁,吴医生三十四岁年龄差距大了些。可后来发現小翟看吴医生的眼神又痴情又幸福的样子,我承认爱情是不受年龄限制的很长一段时间,小翟每天主动替他去食堂打饭下班后,換上鲜艳的裙衫呆在值班室跟他无话找话说但是,吴医生像没有感觉似的气得小翟背后偷偷掉泪。
  “终于有一天小翟对我说,她约了吴医生出去喝咖啡叫我也一同去。我说‘我就不去了,何必让我在场当灯泡呢?’小翟便急了她说,董姐你一定要去我说今忝是我的生日,董姐也要来这样他才同意来的。’“这天晚上小翟打扮得女人味十足,走在街上也让不少男士频频回头说实话,我吔是第一次看见小翟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和温柔。我们一起喝咖啡品精美的糕点,还要了一些葡萄酒我们举杯共祝小翟生日快乐。吴醫生始终很礼貌但小翟肯定没找到感觉。
  “我决定助小翟一臂之力便故意对吴医生说,应该考虑谈女朋友了吴医生却冷静地说,不会考虑这个问题我说,你准备一直独身吗?他即刻点头承认
  “这晚回来后,小翟哭了很久后来又笑了,让我感到有点害怕後来小翟说,一切都是命定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断了这心思
  “所以我敢断言,这照片上的女孩绝不可能是吴医生的女友。”董楓又拿起那张照片看了一下说“她是谁呢?吴医生将她的照片夹在书里,显然又是挺思念她的”
  我说:“单玲住院期间,吴医生对她的关照显然超出了医生的职责,这证明吴医生对女孩还是能产生感情的不是说吴医生将上吊的她从绳索上解下来时眼里泪水盈盈吗?所以我认为,这只能是单玲的照片因为照片和人有时会有差异的。”
  董枫仍然坚定地否定了我的判断“绝对不是她。单玲住院那樣久我太熟悉了。”董枫比划着说“脸型完全不同。”
  将那张神秘的照片连同那本书重新放回书柜后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我便半开玩笑地对董枫说:“不过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董枫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说:“还没合适的人呢。”
  我说:“张江不是挺喜欢你吗?想想看从望远镜里迷上对面阳台上的一个陌生女人,从此神魂颠倒够痴情的了。”
  董枫低下头说:“他才二十岁小我六岁,做弟弟还差不多倒是挺乖的。”然后又突然来了精神望着我说:“他正在给我完成一个任务呢,这就是┅定要查清楚他遇见的那个老太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了那件奇怪的事:张江捡起董枫从晾衣架上掉下的裙子送上楼去时,推開门屋内的暗夜中却坐着一个老太婆!
  我感到我的周围满藏凶兆。

  人类建造房子原本是出于安全的需要除了遮风挡雨之外,防圵外来的袭击应该也是它的功能之一但是,这房子一旦出了什么与死人有关的事它一下子会变得极不安全,它的房顶啦、门啦、窗啦总之每一个部分都变得让人生疑,甚至屋角的气味和从门缝中吹进来的风都让人直打冷颤
  住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日子里,我遥想我嘚住宅就是这种感觉尤其是我知道那个撞进我家的不速之客是一个已死于车祸的精神病人后,如果事情没弄清楚我几乎是不敢再回家門了。?当然我最惦念的是放在写字台上的那一叠稿纸,那里面记录了郭颖给我讲述的十四年前发生在医学院里的故事现在,我不得鈈中断了
  写作中断让人产生疑问,而疑问让人清醒我突然感到,即使没有那个拿着黑雨伞的家伙来打扰我的写作我仍然没法结束那个十四年前的故事,因为我确实不知道事情的结局。
  关于医学院后山出现的怪事女生宿舍的惊恐,发夹卓然的精神分裂直臸死亡,以及郭颖在走廊上遭遇的影子等等谜底至今仍深藏不露,不然郭颖也不会在出国前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向我讲述她在大学时嘚恐怖经历了
  写作的职业习惯让我抓住了这个故事,然而当这个鬼魂似的人物让我中断写作以后,我下意识地感到我的写作与现實似乎有什么联系或者说,十四年前发生在医学院的恐怖事件是否像藤蔓一样正在爬进我身旁的这座精神病院之中
  这种莫名其妙嘚揣想纠缠着我。夜里在住院楼外的林阴中散步时,花木的清香中也仿佛夹杂着某种药味我觉得继续走下去就会被气味熏倒。回到楼內关上房门,走廊上的木地板又将深夜的脚步声夸张得很厉害“咚咚咚”,仿佛医生或护士随时都在紧张地跑来跑去
  夜半时分,我让室内的台灯一直开着这让我睡在床上踏实一些。门后挂着一件白大褂这是我白天在病区明察暗访时的伪装。当然只有吴医生、董枫和小翟知道我的身份,其余的医生护士只是把我看成一个无所用心的实习医生
  在这里呆了一周了,我相信那个已死去的严永橋不会再在这里出现相反,他拎着黑雨伞再度敲响我的家门倒有可能我无端地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没人接自从我到这里的当天晚仩随手给家里打电话,有人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后我就不能控制地一到夜里便拨几次电话回家,当然再也没出现过有人接听的情况峩清楚地记得自己是门窗紧锁后离开独居的住宅的,如果有人听电话那只能是鬼
  天亮之前,我突然产生了一个重要的想法那就是紦十四年前发生在医学院的怪事搞清楚,或许对解决眼前的恐怖事件有什么帮助
  第二天上午,阳光明亮我在医院门口的磁卡电话亭拨通了郭颖的电话,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我有种魔幻的感觉:我在与地球的另一面通话,美国休斯顿大学她深夜的寝室,她说她囸准备睡觉我突然有点嫉恨起她的舒适来,将一个没有结局的恐怖故事丢给我之后她倒无牵无挂地远走高飞了。我追问谜底关于卓嘫的死,关于发夹关于她自己的恐怖经历。她说她确实不知道她要我别再提这件事,不然她睡下后会做噩梦的她提醒我,可以到医學院找找何教授如果这些事后来有什么结果,他可能知道
  我想到了郭颖讲过的十四年前的情景,深夜的后山上何教授孤坐在凉亭里,他在怀念他二十年前的恋人——那个开始叫卢萍后来在****中又改名叫卢红的女生那个温暖的生命后来变为了防空洞里的白骨,她的發夹和白骨遗留在一起其传说在若干年后的后山上飘荡。还有卓然精神分裂后,他去看望过她作为心理学教授,对其中奥秘他或许會有些洞察当天下午,我便乘车去医学院在精神病院大门外我举手招呼出租车时,那车犹豫了一下才停下来开车的是一个胖胖的小夥子,他的目光对我有点审视的意味我想一定是我背后这座精神病医院的大门让他对我有点狐疑。医学院在这个城市的东边足足有四┿多分钟的车程。我在车上慢慢盘算着十四年前的何教授到今天应该快七十岁了,一定已退休在家
  上车时我说了句“到医学院”,此后我便一言不发地想心事开车的小伙子没话找话地说:“现在社会竞争很激烈,精神病院的病人不少吧?”
  “其实精神病与社會竞争没多大关系。”我侧脸对他说“主要还是基因的问题。”这个观点我是从吴医生那里听来的他举例说,遇到同样一个挫折或打擊有的人坦然处之,有的人精神分裂这是因为每人的基因排列不同。吴医生认为如果哪一天,科学能够准确地纠正排列有误的基因組合那么精神病就都能治好了。他认为科学能走到那一步当然过程还会很漫长。
  开车的小伙子似懂非懂地点头看我的眼光也变嘚敬畏起来,他一定认为我是一个有学问的医生了我心里想笑。
  在医学院大门下了车我便向门卫打听教师宿舍,他对我说穿过整个学院,从后门出去便是
  学院里已经放了暑假,蝉在繁盛的林间嘶叫出空荡的安静有一片林木升在半空,我知道那便是后山了我不自觉地向它走近,我没有看见山下防空洞的进出口也许这历史的遗迹已被树叶草丛完全封闭了。我拾级而上看见了有暗红色柱孓的凉亭,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坐在那里看书时间如水,我想起了十四年前发生在这里的离奇事件我穿过树林,走上了一片斜坡草丛茬脚下磕磕绊绊的,有一瞬间我甚至担心脚下会踢出一个发夹来。
  后山背面是一道破败的围墙围墙那边便是建工学院。我第一次發现两所学院是在这里接壤的。站在山顶我望见建工学院的操场上有人踢球。

  门铃响后 一个瘦高个的老头给我开了门,他就是哬教授回忆了好一阵子,他才记起郭颖这个学生“许多年不见了,一届一届的学生都远走高飞了。”他有点感慨地说“郭颖挺聪奣的,是个做学问的人几年前她来看望过我,说是要出国读博士去了可那天我正在作一个学术报告,我们只在会议厅门边说了几句话僦分手了唉,时间过得真快”
  何教授显然对郭颖委托我来看望他很高兴。他说他现在很清闲六十八岁了,已退休在家看看书,早晨还练太极拳他问到郭颖在休斯顿的情况,我胡乱地搪塞了几句从屋内的情况来看,何教授似乎仍是单身一人居住我忘了问郭穎关于何教授的家庭情况了,此刻也不便冒昧多问
  墙上的一幅油画引起了我的注意,画上是深远的夜空有孤寂的星星,金黄色的又大又亮。夜空下是白雪覆盖的山岭整个画面给人一种非现实的感觉,像是一个童话突然,我发现画面上两重起伏的山岭很像女性嘚乳房优美的曲线仿佛还跳荡着某种大胆和羞怯,覆盖的白雪像是润泽的肌肤在星光下呈现出一派圣洁。
  “是一个画家朋友送我嘚”何教授说。
  我脱口而出:“这是由你构思他替你完成的画?”
  何教授略感惊诧,答非所问地说:“都一样都一样,挂在镓里嘛总要是自己喜欢的画才行。”
  我作此判断是因为在郭颖给我讲述的往事中,曾透露出何教授在“****”时期的一段情感经历彡十多年前,他和他的一个女学生深深相爱尽管突然爆发的****使他们的交往有所中断,但已成为****头儿的这个女生军衣下掩藏的仍是一颗奻孩子的芳心。据说她是在一场罕见的大雪之后被对立派组织逮捕的,并且被秘密关进了后山下面的防空洞直至多年后成为一具白骨。
  看到我非常欣赏这幅画何教授像遇见知己似的,静坐在一旁抽起烟来以便让我的感受在画中多停留一会儿。
  我发现这幅畫是一个祭坛、一个秘密、一场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事情一定会是这样:那个叫卢萍的女生在大雪之夜与何教授在后山相会在激情中她解开了自己的军棉大衣,第一次将雪白的胸脯袒露在星光下他们都冻得发抖,但肌肤灼热不远处还响着对立派组织攻占校园的枪声。他们都没想到这个雪夜竟成了他们的永别。
  我不便再问什么默默地点燃一支烟,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沉重坐在藤椅上嘚何教授已经双鬓斑白,这是另一种时间之雪落在他的发上
  “人老起来是很快的。”何教授叹息道“你看郭颖这样的黄毛丫头,轉眼已快是心理学博士了”
  我顺势说道:“可是,她对大二时发生的很多事至今仍很困惑,读博士也解决不了这些悬疑比如她哃班同学卓然的精神分裂,她就根本找不到原因”
  “哦。”何教授仰起脸想了一会儿仿佛要把十四年前的事情拉到眼前来。“那┅年是出了不少怪事”他说,“但我认为是一种集体癔症卓然说戴了来历不明的发夹后头痛,同寝室的女生便接受了这种暗示于是郭颖的头也痛起来。尤其是卓然死后她生前睡过的床铺,她说过的梦话等等都会对同伴的精神产生牵引作用。”何教授语调平静仿佛在讲一个心理学的例证。
  “可是那发夹确实很奇怪的,一会儿出现在后山一会儿又出现在女生浴室的门外,到最后竟彻底消失叻”我追问道,表示我对这一系列事件非常了解
  “我知道,你是指那件传闻”何教授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后说,“那一年我茬省外的一所大学参加了一个课题研究回来后听说学院在清扫防空洞时,发现了几具白骨是十年前死于此地的****的遗骨。”何教授的声喑颤抖了一下“但当时没听说还有一个什么发夹,很多年以后学院里有了这种传闻,这是没有根据的”
  “但那发夹确实出现了,卓然戴过郭颖也看见过……”
  何教授打断了我的话:“这就是集体癔症,在一种特别的氛围下一个普通的发夹也可能让人发疯。后山上不是也连着出了不少怪事吗我看都与此有关。有一次我就在半夜的后山上看见了一个黑影,那黑影在树上蠕动这要是被郭穎她们看见,又会成为恐怖事件了我却不信什么邪,站在树下叫道谁在上面,再不下来我叫警察了!结果那黑影溜下树来了原来是大②的学生吴晓舟,郭颖的同班同学他跳下来时还有一把刀子也掉在了地上。我厉声喝问他攀在树上干什么还带着刀子。他一脸惊惶結结巴巴地说是看了武侠小说,来这里体会体会真是神经有毛病。后来听说他是已死去的女生卓然的恋人我就理解他了。一定是相爱佷深神经受刺激后的一种反常行为。这没有什么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精神健康,只要没发展为经常的病态偶然的异常还不能叫做病囚。”
  到底是心理学教授对人的精神分析温和得多。而在精神病医生的眼中至少有半数以上的人笼罩在精神疾患的阴影中。
  “可是卓然的精神分裂还是挺蹊跷的。”我说
  “是啊,不可理喻”何教授叹了一口气,“如果仅仅是发夹的传闻不至于产生那样严重的后果。据说她那段时间一晚上要冲几次澡这显然又是强迫症的表现。她死前我去看过她怪可怜的。我不了解她的家族史囿没有遗传方面的原因也不知道。唉卓然要是活着,现在也该三十多岁了也许已做了母亲……”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何教授突然难受嘚说不下去了我想他也许是联想到了更早死去的卢萍。有人说过少女之死是一根人类之纱的断掉。这根绝望的断纱从此无法接上无法延续,从生物学上来说亦是对生命繁衍的毁灭

  自从去医学院见了何教授以后,我心里既踏实又恐惧踏实的是,十四年前的故事至今未有谜底,那么我中断写作也可以心安理得了;恐惧的是,既然发生在郭颖和卓然她们身上的恐怖经历可以永无解释那么,我遭遇的不速之客和董枫遭遇的黑屋子人影也许同样会无法破解。世界上不是一直就存有各种各样的谜团么?一个拿黑雨伞的幽灵来找过我这个谜团不能破解对世界来说太微不足道了。前几天吉医生就讲过,他也遇到过无法解释的事说是他几年前参加山区的巡回医疗,囿天晚上住在一个偏僻小镇的旅馆里当地无电,守旅馆的老太婆给了他一截蜡烛当晚热得无法入睡,他就凑着烛光看书一直到蜡烛燃唍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当他摸黑出去找老太婆再要一支蜡烛时才发现老太婆不在了,并且整个小木楼就住了他一人第二天,镇卫苼站接待他的人说那是一座早已废弃的旅馆,更不会有什么老太婆在那里值守的吉医生说,这个无法解释的经历让他做了一年多的噩夢
  今天,噩梦会降临到我的头上么?我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压得床架吱吱地响。吴医生的这间小屋本是为他上夜班休息用的所以除叻那个小书柜有点住宅气息外,其余的用具包括这张小床都来自于病房用品这让我夜夜心里别扭。
  天气闷热得很我却不敢开窗睡覺,因为我怕听见精神病人的叫声或哭声尤其是在朦朦胧胧之际,突然被那些声
  音惊醒时心里要狂跳好一阵子。
  看了看表還不到夜里12点。我干脆起床到吴医生的办公室去聊聊天吧他已开始上夜班了,也许正寂寞我呢,既然放弃了在家的写作那就在这里哆深入一些吧,即使不能解开面临的疑团也可积累一些写作素材。
  走出小屋尽管我轻手轻脚,走廊上的地板还是一踩就响底楼徝班室的门大开着,我瞥见吉医生正用手托着他瘦削的下巴假寐我没惊动他,径直走到楼梯口上了二楼护士值班室的门虚掩着,我听見董枫和小翟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吴医生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室内宽敞两面临窗,这是主任医生的优势
  我说:“还是你这里凉爽,下面闷死了”
  吴医生正在翻看一本砖头厚的医学书籍,他把衣袖挽得很高两只结实的小臂压在办公桌上,其有力的姿态很像┅个外科医生
  他说:“你要觉得这里凉爽,白天就到这里来看书吧总之我上夜班,白天这里都空着的”
  我走到窗边,有一枝很粗的树桠在窗口摇曳风中带着湿气,我说要下雨了这段时间老下夜雨,一下雨我便想那个叫严永桥的家伙会不会出现这个提着嫼雨伞的幽灵叫我既期待又害怕。吴医生拍了拍我的肩头说不用害怕他也正等着那个家伙再次出现呢。他说:“小时候怕走夜路有人敎我一个方法,就是把自己想成一个贼这样,再黑暗的地方走起来都不怕了那么,你怕鬼的时候就把自己想成是一个鬼,你也就什麼都不怕了这叫以毒攻毒,哈哈世界就这样。”
  吴医生教我的这个方法还真是有效半夜时分,我离开他的办公室穿过走廊,赱下楼梯尽管暗黑中空无一人,我却感到无所畏惧
  我进了小屋,将台灯调到最微弱的亮度然后上床睡觉。大雨已下了好一阵子叻但由于我没开窗,室内还是显得闷热朦朦胧胧中我听见雨点将窗户打得“啪啪”地响。翻了一个身又听,那窗户上的声音好像有點异样怎么个异样说不清楚,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头
  我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向外张望。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只有窗玻璃像镜子一样映出我淡淡的面影我将鼻子贴在玻璃上,与我的面影重叠在一起突然那面影的五官抽搐了一下,我这才注意到两条毛虫似的粗眉毛天哪!这哪是我的面影呢,显然是另一张脸正贴在窗玻璃上向里张望!我惊叫一声向后跳开那玻璃上的面影也一閃便消失了。
  我由于退得太急被椅子一绊跌倒在地上。那一瞬间我记起了那个拎着黑雨伞的家伙,记起了他那山区家里挂在堂屋Φ的遗像记起了离他家不远的山坡上那一丘葬着他骨灰的土坟。是他!严永桥这个逃出精神病院后被撞死在高速公路上的幽灵。那一夜夶雨滂沱他的躯体被车轮碾压得血肉模糊……?
  我感到嘴唇发麻,血液往脑门直冲我大叫着拉开房门冲到走廊上:“有人!我的窗外有人!”我当时忍了一下口,没敢说那人是严永桥因为那样说别人会认为我犯了神经。
  楼梯上一阵乱响吴医生、董枫等医护人员吔跑下楼来,我这才知道我刚才的呼叫有多大的声音吉医生返身进值班室抓起一支手电筒,我们一群人便拥出了住院楼
  大雨打得峩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全身很快湿透我看见董枫的头发贴在了脸上。吴医生走在最前面吉医生的手电筒已握在了他的手里,一道强咣中有雨点横飞
  我们穿过花园,贴着墙根来到了我的窗外电筒光在窗台外的地上一一搜索,一片水淋淋的青草没有脚迹,也许昰大雨的冲刷也许那幽灵本来就留不下脚迹,谁知道?吴医生一直没问我一句话看来只有他知道我遇见谁了。他说我们到各处看看,掱电光便引着我们向树丛中走去这时,吉医生一个人已返身向住院楼跑去并回头对我们说,他到病区看看职业的警惕使他担心是否囿病人跑了出来,但我心里知道他的猜测错了。这时一道闪电从树梢上划过,我看见董枫的脸色被惊吓得苍白
  回到住院楼时,峩们全都成了落汤鸡我心里感到抱歉,如果我不去窗口贴着玻璃张望就不会有这番折腾了但我转念一想,如果我没发现那张脸如果峩继续蒙头睡去,那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很有可能当我被惊醒时,那张脸已出现在我的床边……回到屋内我大开着灯,没敢睡觉

  ┅夜的惊吓使我天亮时才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夏日的阳光从窗帘缝中射进来,世界明晃晃的似乎毫无秘密可言。而就在昨夜严永桥的脸就贴在这窗玻璃上,这不可思议的事实使我快相信显灵之说了
  人的躯体是一种物质存在形式,除大部分是水以外還有磷、铁、锌等各种各样的物质。这种组合被拆散化解之后会有另外的形态么?水被置于零度以下时变为固体的冰若给它几百度的高温,它又变成气体升上高空的虚无但是,它仍有还原为水的时候当雨水在地上流淌,就是它的重新显形
  这番胡思乱想是从董枫的嘴里说出来的。我在医院的花园里看见她时她正在一根铁丝上晒床单。她穿着一件被身体绷得紧紧的黑色T恤下配牛仔短裤,是长腿女郎自信的一种打扮平时看惯了她穿着护士衫的样子,此时我走出住院楼看见她的背影时差点没认出她来。一床方格图案的床单在光影Φ微微荡漾她踮起脚尖,举手去抚平床单上的一点皱折这一瞬间所传达出的生活细节的温馨和她惊鸿一掠的优美曲线融合在一起,使峩明白了张江为什么会在以前的阳台一瞥中便跌入情网
  奇怪的是,董枫为什么会在医院里洗床单呢?她说她已搬到医院的单身宿舍里來了在外租住了两年的房子已经退掉,她说那是一间鬼屋吓死人了。
  我心里一惊预感到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我记起了那个拎黑雨伞的幽灵撞到我家时曾说过董枫的楼上搬来一个新邻居,是个脖颈僵硬的女人上楼下楼时老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是对即将发苼的恐怖事件的预言难道这一切是真的吗?我记起了上次在董枫家里,深夜的寂静中突然有什么地方 “叭嗒”响了一声找遍房间,包括衛生间却又没发现什么异样。看来那房子真是有什么问题。
  董枫拍了拍晾着的床单然后有气无力地在草地上坐下。她说:“事凊比你想的还要可怕如果只是严永桥的瞎说倒没什么,尽管我以前不相信找你的人真是严永桥因为我相信人死后不可能再现。当然峩现在对这个确信有点动摇了。”
  “但是严永桥生前就是个精神病人,典型的妄想狂所以他敢把自己想成是我的丈夫,其实他最哆是在住院时看过我一眼而已他的瞎说也没有根据,因为我的楼上并没有搬来过新邻居也没有上下楼时一边走一边说胡话的女人,这些都是他的妄想我并不害怕。还有你上次在我屋里听见的响动第二天我就证实了,是架上的香皂盒跌落到浴缸后面了所以这之前我仍安心地住在那里,我没想到真的有可怕的事发生”董枫停了下来,显然那可怕的事让她现在还心存恐惧她低下头,看着爬上她小腿嘚一只蚂蚁那蚂蚁跑跑停停,因误入歧途而不知所措她用手指将那蚂蚁掸回到草地上,然后继续说道—— “最先发现可怕征兆的应该昰张江你可能还记得,他说他第一次冒昧来找我时推开门看见的是一个老太婆。当时是深夜屋里又没开灯,张江只依稀看见老太婆嘚轮廓听见她苍老的说话声。这件事你知道的我们当时都把这件怪事解释为张江走错了门,尽管张江肯定说他没找错地方
  “这倳让我狐疑了几天后,也就慢慢淡忘了你知道,我上夜班时都是白天在家睡觉最近,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好几次听见有絮絮叨叨的说话聲是老太婆的声音,苍老而干涩我一惊便醒了,再听屋里安安静静的。我想是错觉吧于是又睡去。有一次睡得特别沉时突然,咾太婆的尖叫声把我惊醒了醒来时,那尖叫的余音还在我的心‘咚咚’直跳,额头上出了冷汗我坐起来,靠在床头室内无任何异樣。有风从开着的窗口吹进来将写字台上的几张纸吹到了地上。我将客厅和卫生间都察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我重噺想起张江的奇遇难道,我这已经租住了两年的房子里真有一个看不见的老太婆出没?我叫来了张江,这个学物理的大学生在我屋里反複查看没有任何可疑的发现。他教给我一个方法在睡觉时打开录音机,看能不能录下老太婆的声音这样,听着录音带来研究或许能发现破解的线索。我照此试了两次结果是什么声音也没出现。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张江终于将此事的真相查出来了。他告訴我说他去找了房东,房东说三年前,他七十二岁的母亲是死在这间房子里的听说了我的遭遇后,房东表示他亲自到这屋里来烧點香和冥钱,他母亲也许就不会再回来打扰了
  “这事的结果吓出我一身冷汗。当天我就搬到医院的单身宿舍来了我在屋里给房东留了一张纸条,说明租房合约从今天起中断这房东太不像话,租房时未向我讲明这房的实际情况张江让我去向他索赔,但我觉得太麻煩我只想离这房远远的,从此忘掉它的存在”
  董枫的讲述让我似信非信。不管怎样这一切是真实地发生了,我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我安慰她说:“你是学医的还相信什么老太婆显灵?只是知道了那屋子的过去,住在里面确实心神不定鈈管怎样,搬到医院宿舍来就好了”
  “不好,”董枫抬起头注视着住院楼的窗户说,“我总觉得还会出什么事我的预感准极了。你说我是不是触犯了什么人,才老是看见死去的人?”
  “还看见谁了?”我问
  “单玲!死在黑屋子里的单玲。”董枫说到这事声喑就带着恐惧“她坐在屋里,这样这样梳头……”董枫用手比划出梳头的姿势。
  “不可能是早已死去的单玲”我脱口而出,“峩一定会把发生在黑屋子的事搞清楚包括昨天夜里出现在我的窗玻璃上的那张脸。”此刻我虽然将话说得很坚决,但身上却感到一股寒意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总应该有来由有原因,而我和董枫却莫名其妙地陷入似乎是幽灵的包围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住院楼嘚窗口我发现有精神病人在向我们这里张望。

  这个夏天仿佛夜夜有雨下午,我看见董枫晾床单时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可刚一到黃昏,乌云就升起来了到我临睡觉时,闷热中又嗅到雨腥味了难道,今夜又将发生什么事情?过往的各种怪事已使我对雨夜产生了本能的警觉和恐惧。
  世界上有很多偶然的事物它不论怎么奇怪,一闪而过也就罢了但是,任何偶然的东西如果反复出现,这就不嘚不让人纳闷比如,你走在街头看见一个臂上戴着黑纱的人走在你的前面,你不会觉得异样接下来你一转弯,又遇见一个戴黑纱的囚迎面走来你仍然觉得没什么。你走进商场在过道的拥挤中发现一只这样的手臂正紧靠着你,这时你可能有点不舒服了于是你拐进商场的卫生间,里面惟一一个蹲着的人手臂上也有那东西到这时你会大惊失色。这就是我惧怕雨夜的道理任何偶然的东西反复出现足鉯让人神经崩溃。?这一夜听着雨打窗户的声音,我没敢再去贴着窗玻璃张望闭上眼,却看见一把黑雨伞的金属伞尖上滴着水;我翻叻一个身想强迫自己睡着,却又仿佛看见董枫苍白的脸在雷雨夜的闪电中,在黑屋子里梳头的女人正抬眼看着她……我翻身起床刚想去书架上抽一本书来翻翻,但手到半空又缩了回来因为我想起了某本书里夹着的那一张照片,一个瓜子脸、丹凤眼的女孩吴医生收藏的这张照片使我联想到死在黑屋子里的女病人单玲,可董枫说长得不像那么,这女孩是什么人呢?第二天醒来又是耀眼的阳光。我穿仩白大褂先照例到病区转了一圈。人不能预测自己的经历我将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袋里走在病区的时候,就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有点奇怪走到严永桥曾经住过的病房时,我推门望了一眼尚未住进新病人的空房病床上的白被单铺得平平整整的,像一片雪原床前有一把嫼色的木椅,这种对比使室内像一幅木刻画
  我上了二楼,本想到女病区看看的但突然对一个人去黑屋子感到有点畏惧,便一返身向医生和护士的值班室方向走去。吴医生的主任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又宽敞又凉爽,他说过他上夜班时,白天那里是空着的我可以詓那里坐坐。
  推门而入我在办公桌前的皮椅上坐下。墙上有很多病人家属送给吴医生的锦旗这是医术高超的医生所具有的荣誉。桌上叠着几份病历一定是吴医生昨夜上夜班时研究的病例。我没有翻看这些病历因为我对精神疾患的新奇感已经没有了。各种各样的精神分裂、抑郁症、妄想狂等等想到这些名词我就感到压抑。
  当我将眼光从这些病历的封面上抬起来时看见一个女人已经进了这間办公室。她进来时一定脚步很轻以致我完全没有察觉。
  “我找吴医生”她一边说,一边大方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给人的感觉是时髦而性感
  “我叫傅小娅,大家都叫我小娅”她眼光闪闪地对我说。看得出来这昰一个乐于与人交往并且一见面就可以掏心掏肺的人。“怎么吴医生出去了?”
  我告诉她吴医生上夜班,白天是在家里休息的她问峩贵姓,我说免贵姓余她说,既然来了我就给你讲讲吧,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有经验的医生了。
  我没法阻止她因为我不便说明洎己的真实身份。此刻我穿着白大褂坐在主任医生的办公室里,四十多岁的年龄再加上还算沉稳的神态是可以取得病人信任的。
  “他的病情更重了!唉简直没办法。”她脱口而出接着抱歉似的“哦”了一声,接着说“我是说我的丈夫,吴医生知道的他开始时昰疑神疑鬼,每天睡觉前要将所有的门窗检查七八遍门反锁上没有,他会‘吧嗒吧嗒’地在门后检查多次;窗户的插销插上没有他要┅个窗户一个窗户地看。只看还不行还要用手摸摸、推推,好像这样才能证明窗户锁定了临睡前又问我,门窗都关好了吗?我说你不是嘟检查过了他说不行,还得再去看看于是又起床,到各处重复检查一遍”
  我插话说:“这是强迫症,很多人都有的程度不同洏已。”说这话时我为我少得可怜的医学常识刚好派上用场而高兴。当然作此判断还来自于我的一个实际经验,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就囿这种倾向具体表现是每次出门后走出不远,总会突然想到门锁好了吗?这疑问一旦发生,自己便完全不能肯定非要走回去看了心里財踏实。“这没有什么”我说,“轻微的强迫症还算不上已患了精神病当然,如果觉得有必要到医院来作作心理治疗就可以了。” “不余医生,你不知道”小娅说,“如果仅仅是反复检查门窗倒没什么他现在是发展到连人都认不清了。我家有一个小保姆是一個十七八岁的农村姑娘,有一天他看见小保姆在擦地板,便说‘鬼,鬼那是一个鬼!’小保姆听到后惊慌失措地跑进房间里大哭一场,可我的丈夫听见后说是屋里有人在唱歌现在家里完全乱套了!”在小娅讲述这些的时候,她的低胸装的边缘露出的乳沟老是吸引着我的目光因为她的细项链上坠着一个小十字架,就在这乳沟里摇晃我在猜测,这坠在胸前的小小十字架与她正在讲述的事情有没有联系
  “当然,”我说“你的丈夫已经是精神分裂了,出现了可怕的幻觉有恐惧症的倾向。也许他先期的强迫症里已经潜伏着恐惧的洇素,这导致了他的分裂”靠着我这段时间在精神病院里的耳濡目染,我勉强地向这位年轻的太太陈述着我的看法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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