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看你老了是什么样子蓝蓝的样子保证不外传

简介:春花=怜君?为了南宫朗,春花会留在不属于他的王朝么?且看大兴王朝第三部完结篇~结局会让你想不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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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云富楼二楼雅房的窗子往外眺望,尽收天地美色,但怜君喜欢往下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人轻拍他的肩,怜君回头一看,顺着简求春手势往街上远处看去,他面色一喜,对着简求春道:  "那就是学堂?"  简求春噙着笑意,与他并站在窗前,又比了几个手势,怜君嫌慢,索性盯着简求春的黑眸猛看。  "想啊,我也想去瞧瞧。我这辈子还没亲自上过学堂呢。"  "崔贤弟打何处读书习字的?"  怜君笑咪咪地答道:  "我兄长教的。哎,可惜我天资不及他万分之一,吟诗作对是不可能,就是平日喜欢读点书......简兄,这个,小弟我......身无分文,不知......简兄有没有读过不要的书,可以赠给小弟的?"他很厚颜无耻地问。  简求春先是一怔,而后失笑地点头。  怜君闻言大喜。这下他回地府可不无聊了,简求春读过的书何只上百,那些书全送给他烧回地府,他就用不着成天摇头晃脑读着经书了。  他激动地本要握住简求春的双手,但背后莫名一阵寒颤,他只好喜孜孜地作揖。"多谢简兄,小弟感激涕零,就算他日回家乡,也一定惦着简兄,不敢片刻忘怀。"  "崔贤弟家居何处?你口音似是迷周城久居过的,但你又似初次来迷周城,你的家乡......"  "在非常非常远的地方。"怜君笑道,同他眨眨眼。"不是我不跟简兄说那地方,实在是皇朝天子视那地方为未开化之地,并未下令正式赐名,我自幼腔调偏软,是正好有迷周城的旅客在我家乡,我时时跟他说话,久了便学着他说的腔调了。"  简求春心有疑虑,但依旧神色自然。他微微靠向怜君,遮住背后某人的目光,用眼眸提出心里问题。  "唔......简兄是问,我跟南宫朗怎么相识?这个......哎,说来,其实真巧,有一年,我在外远游,巧遇他受伤,他......心念他逝去的妻子,我就开导他,开导开导着,就结拜为义兄弟了。他这人是死心眼的,想不开的事太多了,迟早会闹出事,简兄有机会,定要从旁开解他一二啊。"  简求春闻言,沉默不语。  一抹蓝影阴沉沉地站在怜君身后。  "崔公子,你救过我五哥,自然是八风园的贵客,既然你都知道我五哥曾有妻子,那么你也该明白我五哥待你,只是如同朋友般,其余的你可不要多想了。"  简求春皱眉,跟她比了个手势。  怜君连忙讨好笑道:  "简兄,没事没事。男色虽美,可我已练就心如止水的功力......哎,别这样看我,我不是说我有龙阳癖,我是说,你们都是美人,楚家人是美人,蓝姑娘是美人,南宫朗也是美人,就连简兄这种闪闪动人的书生气质,我都巴不得多沾些,都是赏心悦目啊,除此外,我便什么也没有多想,别误会别误会。"  蓝蓝闻言,打量他一阵。她发现这崔怜君的打扮竟跟三哥有些神似,同样的白衣白袍,同样的清秀潇洒,就是矮了点,连气质都有那么点神似,只是,二人站在一块,一个明明白白的写着‘我是男人',另一个就是气质软了点,还像个少年般。  她瞧三哥又跟这崔怜君‘交谈'了几句话,微地一愣,脱口:  "你也看得懂三哥的眼睛在说什么?"  "我跟简兄,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个......不如蓝姑娘,让我也瞧瞧你的眼睛,看看咱俩会不会也心灵相通吧?"怜君讨好地笑。  呸,真是淫书生!  蓝蓝见他笑容十分淫荡,不由得打定主意,在崔怜君离开八风园前一定要好好钉死他,以免他迷惑了开始喜好男色的五哥。  "三爷,小姐,崔公子,菜都上来了。"黄莺过来笑道。  简求春朝怜君比了手势,怜君立即作揖:"简兄先请。"  蓝蓝趁着简求春走向饭桌时,压低声音喝道:  "崔怜君,你可别忘了上午你......"  怜君连忙捂着嘴,小声道:  "我不是有意亲上你的......"好狠毒的目光啊!怜君心虚地盯着地上。  2   "谁跟你提这个了?"蓝蓝咬牙切齿,追加决定在崔怜君离开八风园前,补鞭他的嘴百八十下以泄心头恨意。"待会儿,你就坐在我身侧,懂吗?"  "是是,蓝姑娘说什么,小生便做什么,不敢不从。"真是母老虎,怜君心里嘀咕着,但还是非常乖顺地跟着蓝蓝走回饭桌。  今日八风园把二楼雅房全包了下来。并桌而食,桌上菜色满满,据说都是迷周城的特色,迷周城菜色偏辣,他大老远就闻到辣香。  他虽申请令牌,化为阳间人,但吃食无味,吃了也不会有任何的饱态,纯粹做做样子而已,最悲伤的是,做样子还得做全套,吃了一定会腹痛拉出来......  他在地府好日子过惯,现在要回到吃喝拉撒还真有点不情愿。  当怜君来到楚秋晨身边坐位时,蓝蓝使了个眼色,他只好走过,来到简求春身边,又见她一个眼色恶狠狠地抛来,他抿抿嘴,来到楚思权身边,一屁股坐下去。  楚君正拉着蓝蓝要坐这位子,一瞧有人捷足先登,嘴巴张了张,又瞄瞄对面的南宫朗,便忍着保持形象。  蓝蓝笑道:  "快坐下吧,这顿午饭保证各位满意得很呢。"快快入座,就坐在怜君身边。  怜君偷偷觑她一眼。他这是标准的程咬金吧,让他坐在中间......他看看对面的南宫朗,他正好抬眸,朝他一笑,似乎不在意他坐在哪儿。  他接过黄莺盛来的饭碗,筷子在半空中,不知要夹哪道菜才好。  "怜弟不吃辣?"南宫朗温声问道。  "呃......是啊......"  蓝蓝瞪他一眼,道:  "一个男人,还在挑食吗?菜是偏辣,但这辣香味儿不伤胃,吃了后,口齿留香,带出菜色的美味之处。崔公子,你可以试一试。"  "这倒是。"楚思权尝了口,笑道:"平阳城不食辣,我本以为这一顿恐怕食不尽兴,没料得这辣香能使人胃口大开。崔公子,你试试吧。"语毕,朝蓝蓝笑了笑。  崔怜君点头。"那我就尝尝吧。"他生前是不食辣,一食就眼泪鼻涕狂流,胃痛个三天,但现在他吃了也无味,应该没差。  正要举筷夹个辣炒青菜意思意思,对面的筷子拨开他的筷子,平静的声音淡淡响起:  "既然怜弟不吃辣,也别勉强。怜弟,吃素吗?"  "......是啊。"崔怜君顿觉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尤其身侧那个蓝影简直是钉死他了。  南宫朗嘴角含笑,道:  "那正巧。我正怕出游的诸位里有食素之人,就把红袖一块带来,她以前在云富楼主素,后来被带回八风园里,至今只煮素食。怜弟你可一试。"  他才说完,一身红衣的红袖便捧着托盘上楼来。  菜盘重新移位,红袖煎炒的三盘素菜就摆在怜君面前。  怜君看见盘中一道是炸得香酥的大菇,心一跳,略感心虚地瞄一眼红袖,她正垂着头站在一角,他又对上南宫朗温暖的眼神,扑通扑通......  "大、大哥,你怎知我吃素?"  "我不知道你吃素啊。"南宫朗有趣地笑着:"我刚不说了,是防着里头有人吃素,没料到还真的有人吃素。"  怜君松了半口气,道:  "这三道素菜,豆腐、茄子、炸菇,真、真是麻烦红袖姑娘了。这、这三道菜,虽然我、我还好,不算很喜欢,但、但还是谢谢大哥跟红袖姑娘了。"直觉夹起炸菇,瞧见南宫朗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筷子一松,立即改夹茄子,闷不吭声的吃起来。  他生前最恨茄子了,就算现在食无味,也是恨啊!但南宫朗是不是太神了些?三道菜里,就有二道是他的最爱,尤其是炸菇,有多少年没有看见它了,好想沾一口跟它亲热亲热......  饭桌上闹烘烘的,都是年轻人,尤其南宫朗今天看起来心情颇好,虽然不到开怀大笑的地步,但至少,楚家人问话,他必答,只是答得话简短些,本来没要来的简求春也以简单的手语交谈,很和乐融融嘛......他非常想捧着饭碗,摆脱程咬金的名字,到窗边看风景去,哎,可惜,人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3   "崔公子,改日你若路经平阳城,请务必到楚家庄做客。"楚思权年仅十八,已有一庄之主的风范。他笑道:"说起来,楚某有幸,能见到八风里的三爷、五爷、六爷还有蓝小姐。以前总是听说,如今才知百闻不如一见,可以想见二爷、四爷的风采了。"  哎啊,马屁拍得真不错。怜君偷偷夹了块炸菇,趁着没人注意塞进嘴里。  他脸颊鼓鼓的,有点噎口,突地听见身后有人小声唤着:  "公子。"  他回头,瞧见红袖捧着托盘,上有温茶跟水酒。  "公子小心,炸菇须一口口的吃,囫囵吞枣容易噎着。"红袖轻声说着,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怜君闻言,满面通红,感恩地选择一杯温茶,小口小口喝着。真丢脸,他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被人监视着......  "谢谢,你的菜真好吃。"就算他吃起来没有味道,还是要赞美一下,因为他有高尚的品德,体贴的心情啊。  红袖垂首福了福身,继续送酒去。  怜君注意到她送上的都是酒,就他一人是温茶,他又瞄瞄对面的南宫朗,他也选择温茶,笑着朝怜君指指受伤的手腕。  原来如此,他俩人受了伤,不宜喝酒,他还以为红袖这么神准,连他生前爱喝什么都知道。  "五爷的伤是怎么来的?"楚君终于掩不住好奇问道。  这语气有点细软,不合她大刺刺的个性,怜君自然明白南宫朗要有心,只要改变一下个性,肯定连男女老少都骗得很容易的。  怜君慢慢喝了一口,尝不出茶味,但起码知道它是温的,在阳间就是这么好,时时有人关照着。  南宫朗抚过腕间白布,淡声道:  "我练武时不小心伤到,小事一桩。"  怜君低头看看自己包得肥肥胖胖的左手,怎么就没人来问他呢?果然外貌就是一切,他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众人在闲聊时,他听得蓝蓝低声问:  "你吃饱了?"  他绽出笑容。"是啊。蓝姑娘请放心,小生平常食量便是如此,并非有不适之症。"  蓝蓝一怔,啐道:"谁关心你这些事了?"顿了下,又问:"你这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昨儿个大夫看时,是溃烂着,你不痛吗?"  "痛啊,但还能忍着。"他笑眯眼,非常感动终于有人关心他了,低声答道:"我这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话说,我误闯恶盗打斗的地方,被人丧心病狂的用剑刃戳啊戳的啊,戳出个洞,再搅啊搅的,当时我差点以为完蛋大吉......全仗我舅舅冒着违背天理的罪责,救我一命,才容得我苟活下来。"  南宫朗半垂着黑眸,却见眼皮微地一颤。简求春正跟着楚秋晨‘相谈'甚欢,但他耳力极尖,不由得回眸望了怜君一眼。  "违背天理?"蓝蓝讶道。"救你一命,也算违背天理?"  "唔......小生家里学了点面相术,那时小生确是命在旦夕难延魂寿。"  "面相术在皇朝不算兴旺,改日真想向崔公子家中神人请教一番。"楚思权坐在他身侧,笑道:"不过话说回来,皇朝最神通的,应该就是八风里的余四爷,真可惜他如今不在迷周城,不然还望他看看在下的面相,指点一二呢。"  "四哥今年大庆也会回来,楚公子到时可以请教一番了。"蓝蓝微笑。  "皇朝正逢大庆,余四爷应该留在京师,怎会回到迷周城?"楚思权疑道。  "咱们八风向来不过问其他人的事,四哥回来,也只是多添副碗筷而已。"蓝蓝浅笑道,同时注意到楚思行、楚君的饭碗半空,吩咐着:"红袖,莺儿,快替楚家表弟、妹多盛碗饭吧。"  "是。"  楚君望着正盛饭的黄莺,对着坐在简求春身边的楚秋晨道:  "表姐,你可好,八风园里的奴仆不只奴人,连一般奴婢都有呢。楚家庄啊,现在只买得起奴人呢。蓝姑娘,你这奴婢声若黄莺,夏日炎炎,要睡不着觉,听着她讲话一定心情平静,也不必为她身上的奴味感到麻烦,当初是花多少钱买下她的?可有人竞标?"怜君闻言,放下温茶,盯着正背着盛饭的黄莺。  就算是奴婢......也不该当着她的面讲,但在皇朝上,这样交谈婢人的态度才是正常、才是理所当然,因为主仆尊卑太明显,明显到几乎是天与地的差别。  这种世界,他绝不愿重归。  "我以前有个侍女。"众人的目光全落在怜君身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开口了。他咳了声,神色凝重道:  "她是家里人买来给我的,小弟不知她值多少价,但无数晨昏都是她陪伴小弟,没有她,小弟断然熬不过那些日子。楚君姑娘,小弟远游他方时,想的不是她是不是奴人,是不是还能转卖,而是,她对我种种的好,楚君姑娘在楚家庄里必有亲近的侍女,哪怕她是不是奴人,你偶尔心里也是会惦着她,哪日有人要卖了她,你心里不也会有一丝不舍吗?"  楚君一怔。  蓝蓝瞧了他一眼,微微笑着:  "崔公子说得也不无道理。楚表妹,我也不瞒你,莺儿跟咱们都十年了,都是自家人,没有主仆之分,哪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带回她的。"  怜君闻言,眼儿闪闪发亮地凝视蓝蓝。  蓝蓝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很想就地挖了这个小书生的一双淫眼。  她注意他很久了,他的笑多淫,眼神多不正派,如果他不是为黄莺说话,她真会以为小书生每一根骨头都是软趴趴淫荡荡的。  怜君摸摸鼻子,自觉好像有点破坏气氛。唔,以后还是不要太冲动得好,他是软柿子是软柿子。  "崔公子说得是有点道理。"楚君想了想,坦率道:"我离家多日,还真想念我的侍女,可惜,她长得比我还好看,表姨娘没让她跟来。"  崔怜君先是一呆,而后听见简求春跟楚思权同时一咳,这才明白楚君的意思。原来楚家庄的姑娘们来玩,是有预谋的......  他的目光扫过简求春跟南宫朗,八风里的男人都还没有成亲,所以多送几个任君挑选......怜君非常慢半拍的跟着咳一声,友好地朝楚君笑一笑。  "别朝她笑得这么淫,你要敢碰楚家的人,我就......"蓝蓝低声在桌下做一个‘切'的动作。  崔怜君吓了一跳,差点跌落椅子。  "我、我哪有淫......你、你想切我哪儿?"  蓝蓝瞪他一眼,咕哝:"真是孬。"  他是孬......他扁扁嘴,又听他们闲聊一些事,瞧见窗外下着小雨,最后实在耐不住,起身道:  "我茶喝多了,先离席一会儿。"  "黄莺,跟着崔公子,好好照料他。"那是南宫朗的声音。  "是。"黄莺垂首应道。  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去留。怜君下了楼梯,瞧见一楼有长廊,他沿着长廊逛到门口去。  "崔公子,茅房不是往这的。"  怜君回头朝黄莺笑笑,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出来吹吹风,雨天的风很舒服。"  黄莺垂首不动。  "哎,跟你说实话了吧。我要知道这是变相的相亲大会,才不来膛这浑水呢!你瞧,谁会看上我啊?"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很好笑。也甭说什么有目的相亲了,光是南宫朗一站,谁与争锋?怜君摸摸自己的脸蛋,再度哀叹。  "莺姑娘,你别理会我,上楼去侍候你家小姐吧。"怜君闭目迎风,任着小雨打在身上。  "我家小姐已经辞世多年了。"  怜君闻言,缓缓回头望着她,半天才道:  "请节哀顺变吧。"顿了下,补道:"从前,有个人跟我这么说过,生死不过一线隔。一个在阳间生活,一个在地府生活,只是永远见不着,但人依旧在,所以,莺姑娘,你也别想太久,你以前的小姐就在地府活着好好的呢。"  "这世上真有地府吗?若真有鬼神地府,小姐在地府过好日子,为何主子们没有一个被托梦过?"黄莺轻声问着。  怜君一脸呆掉。"呃......"他没想过耶......"那自然是她无情无义,忘却生前种种事。"淡然声音自黄莺后头响起。4  怜君心一跳,瞧见南宫朗取过掌柜送来的伞,出现在长廊上。  方才,南宫朗听见多少?没有听见他说的那段话吧?这话,是以前那人哄他用的,南宫朗不会记得吧?  "五爷!"黄莺立即退在一旁。  南宫朗连看她一眼都没有,直勾勾地望着怜君,温声中带点压抑道:  "黄莺,春花跟你不是常听大佛寺那莲花的讲课吗?难道你忘了,只要走过那奈河桥,管他什么大罗天仙,依旧忘了前尘往事?"黄莺张口欲言,最后还是紧紧闭着嘴。五爷到底是怎么了?向来不信佛说,也不曾提过这种事,而且,他这话似乎是对着崔怜君说的......怜君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充耳不闻,咕哝着:"大哥,怎么大伙吃得这么快啊......"  南宫朗玉颜展欢,道:  "是我担心你,便下来看看。"当作先前没说过那些话,他又道:"黄莺,你上楼去侍候他们吧,晚点,一切交给求春,我跟崔公子,先离开了。"  "是。"  南宫朗又不经意道:"这年头就是这般,没个主儿的奴婢总是委屈些。黄莺,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忍忍吧,谁叫你的主人早走呢。"  "是。"  怜君不敢吭声,瞄着那抹黄色的娇影消失在长廊。不多言不多想,七情六欲就不会上身来。  有人攥住他的手腕。他抬头,看见南宫朗朝他笑着。  "怜弟,你这还阳身骨可容易受寒?"  怜君摇摇头。  "你有副健康的身子,我也为你高兴,今儿个下午,我陪你逛迷周城吧。"  "......不跟蓝姑娘他们一块吗?"  "蓝蓝跟求春在就行了。"南宫朗柔声道:"春花生前,只出来过一回,就坐在马车上,什么也来不及看见,我曾允过她,终有一天,她出得玉春楼时,一定亲自陪她逛城。可惜,老天不给她活路,如今弥补在怜弟身上,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既然是了心事,怜君绝对配合。何况,他确实有点吃不消多人共游的方式。他本以为他喜欢热闹,但现在才发现,原来热闹中也是要看共游之人是不是自己喜欢的。  哎,他懒得再去追究南宫朗背后又有什么目的,只要别把他弄到魂飞魄散。  怜君想了想,问道:  "大哥,那个......"要不要叫楚秋晨一块来?但他还是及时改口:"雨小,咱们不撑伞,在雨中慢慢散步。大哥先带我上学堂看看吧,我想看夫子如何讲课呢。"  "这有什么问题?"南宫朗望望天雨,又笑:"等你看够学堂,我带你去看舞。"  "舞?"  "现下这时候舞姬该在练天舞。以前春花曾做了一套霓裳羽衣,在我面前舞过,不料她跳不到一半便扭伤了腰......怜弟,你怎么脸红了?"  "唔......大哥,这是大嫂跟你之间的私事,这样讲给我听实在不妥。"  "你说得是。这是我跟她共有的回忆,不知道她在地府时,可曾回忆过?可曾因此想到我?"  "......"绝对没有想到过。  不就跟他说了吗?即使有回忆,情感也早已散去。真想拿块大石头砸在南宫朗头上,省得他老是执迷不悔。  怜君随他一块步出云富楼;心思被转移,看见人来人往的大街,他心跳加快,兴奋染上秀眸。"怜弟,"南宫朗依旧紧紧扣着他的手。"小心走散了。"  怜君笑道:"我还认路,大哥请放心。"他又不是小孩,真是。  南宫朗又是一笑,黑漆漆的乌瞳里不见光,沙哑道:"你哪认路了?如果这回再走散了,我可真不知要上哪去找你了呢。"  二楼的窗,简求春望着下方的街道。  "三哥?"蓝蓝轻声叫道,跟着看向街上的身影。  五哥失常了,这话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崔怜君到底是什么角色?到底哪儿好?为什么五哥目光里只有他?  她瞧简求春又回到饭桌前跟众人"交谈",但视线却落在崔怜君桌前的那三道素菜,若有听思的。  连三哥都觉得不对劲,那绝不是她自己看错了。她招来红袖,低声问道:"今儿个,是五爷让你做这三道菜,还是你自己选的?"  红袖垂首道:"是五爷吩咐指定的。"  "是吗?你瞧......五爷,他是不是,是不是真喜男色了?"自几个月前五哥讨墨新一夜后,她就一直怀疑五哥其实是男女通吃的。  "奴人倒瞧,五爷有点在试崔公子。"  "试?试什么?"  红袖迟疑一会儿,摇头。"奴人也不清楚。"  "你觉得试,我倒觉得像哄,说起来,五哥哄崔怜君的方式跟哄春花没个两样......难道五哥讨人欢心,也就只懂得这么一套?"如果肯拿唯一的一套去讨楚秋晨欢心也就罢,拿来讨一个淫书生欢心......"崔公子也是吃素的。"  "是啊,这点也跟春花一样。"难不成要逼楚秋晨跟着吃素?不不,他们是要五哥走出春花的魔咒,不是要他再去喜欢另一个春花。  她内心疑惑,总觉得有个环节不对劲,但又不知哪儿出了问题,不由得再看向街道上。  那崔怜君指指点点,不时停下脚步,一身黑沉长衫的五哥非常有耐心,耐心到令她怀疑五哥把崔怜君误认成春花在哄了......  她眼角瞟到身侧的红袖,想起那化骨散......  五哥再怎么误认,崔怜君跟春花终究还是两个人。春花她......地下有知,绝不会气红袖将要做的事吧?  第五章  "那是什么?"怜君指着那一角摊位。  "豆花吧。"  "很有名吗?大哥,咱们去尝鲜吧。"怜君兴致勃勃。放他入街,简直是放初生的小狼入羊群四处乱窜。  他就是爱乱窜啊!不窜个过瘾,他回地府定会不甘心。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处处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物,尤其刚看过简求春三年多前建的露天学堂,若不是南宫朗拉住他,他差点也要坐在那椅子上听师傅放大嗓门讲课了。  怎么这么好玩?怎么这么好玩!他不喜大兴皇朝的制度,可是,这充满阳光的大地上,生机勃勃,让他巴不得天天就坐在街中央,看着人潮流动,看着生机四起。  怜君本要拉着南宫朗往豆花摊走去,哪知走了两步后却动不了。他回头看向这个美丽到时时有人指指点点的男人,问道:"大哥吃不下了?"  "不,我是怕你吃太饱了。"南宫朗微微一笑:"你在云富楼吃得不多,但这街上小吃,你至少吃了五、六摊,再吃下去我怕......你没有饱态么?"  怜君一愣,扁扁嘴。他是没有饱态也尝不出美味啦,且吃太多接下来怕是要在茅厕度过......他只好道:"那咱们纯逛街就好。"  南宫朗又笑道:"接下来,我带你去看舞吧。"  怜君心一跳,却不是为那慕名已久的天舞。南宫朗是不是笑太多次了?今日出游,他的笑容简直是十指数不清,其他七焚笑也就算了,这人知不知道他面若桃李,这一笑,会让人腿软,想入非非啊!  怜君暗恼有了肉体就有七情六欲,他意志又薄得跟张纸一样,这......简直是麻烦多多。  南宫朗紧紧拉着他的手,解说街上摊位、店面或者奇异的建筑物......这些解说他很久以前就听腻了。  好几次南宫朗解说摊位在卖什么、好在哪儿时,怜君偷觑着这人的面不改色。他很想说:大哥,其实你在迷周城多年,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摊子好在哪吧?解说的有够......假。例如,张记包子在街头,张家包子在街尾,馅料有差,师傅不同,包子皮也有微妙的区别,以前他家婢女细细分析过,连两家师傅是师徒,如何闹分家的小八卦都说得详细,哪像南宫朗......街头也是张家包,街尾也是张家包,问他差在哪,他连大气都不喘地说,就只差在店铺租金不同而已。  反正南宫朗想要展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一面,怜君绝对配合。他笑咪咪地任着南宫朗讲,自顾自地东张西望,将这美景赶紧收藏在脑里,以便回地府时好好回味。  "瞧,就在那儿。"南宫朗指着前头高台。  怜君瞪大眼。那高台搭得约一层楼高,数名娇娆舞伶在练舞,人人穿着薄细彩纱舞动,腰间微露雪肌。羽衣翩翩,身如软蛇,手足之间大展绝代风隋。  怜君高度只能见到靠近外侧的舞伶跃动,他不禁暗自汗颜,人家跳得撩人......当年春花舞动简直跟在跑来跑去的小柱子没两样,难怪当初南宫朗难得笑个不停。  接着,高台舞姿一变,风情之中又现妖异......怜君一愣。顷刻,那妖异之舞又隐去,阳刚之舞取代之。等等,皇朝天舞是这般迎祥瑞的吗......  他才这么想着,就见舞伶自高台上的长杆子一层层跃了上去,最后站在那三层楼高的杆子尖头上,赤足迎风舞蹈着。  "......"他认输了。他绝对不可能在杆子的顶端跳舞。  "好看么?"南宫朗笑道。  怜君看看他,再看看四周早已看入迷的男子们。  他微地靠近南宫朗,低声问道:  "大哥,你喜欢看这舞吗?"  "也还好。"  少来!哪个人此刻不正看直眼呢?怜君心思邪恶,怀疑这些百姓看的根本不是舞蹈,他随意往人群看去,果然人人都欢呼......他噫了一声,看见有人竟自人群中窜身上高台。  南宫朗时刻注意怜君的反应,一看他目光,便知有了不对劲。他抬眼顺着看去,高台下纷纷窜出练家子,台下侍卫拔刀相向。  百姓来不及逃命,侍卫不慎挨刀,猛然跌向怜君这头。  南宫朗巧劲一拨,那侍卫立时滚到一旁。  那些欲置舞伶于死地的杀手一见南宫朗会武,立即分了几名过来。  南宫朗没带碎尸剑出门,但拳脚功夫非常人能比。他护着怜君,疾如电光击中一名杀手,他本要掐断对方颈子,及时又想起怀里的人儿,美目抹过迟疑,仅仅踢断对方的腿骨。  接着,他又看向那些惊慌窜逃的舞伶,心里一盘算,托住怜君腰身,道:"别怕,有我在。"怜君被南宫朗拉着飞上高台,不由得惊叫出声。他是鬼没错,鬼是飘的也没错,但当有肉体时,脚踩不到地是很没安全感的啊。  当他一落地,不由得踉跄几步,还是南宫朗一把稳住他。他又看见南宫朗疾前救下一名舞伶,那舞伶惊恐到面部扭曲,为什么他看得这么清楚呢?因为,南宫朗筒直是拉着他去救人。  大哥,救人是很好,非常有道德的一件事,但你到底有没有看见我也很惊恐的表情?怜君面色发白,不敢说出口,他怕影响南宫朗,那一剑下来直接砍中南宫朗还得了!  当他又被一块带上长杆顶端时,怜君吓得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南宫朗低目瞧他一眼,那一眼满溢着怜惜,但他还是不放怜君下地,不论他到哪儿必拉着怜君。  几次他下手欲狠,直接想震穿对方心肺,但又顾及怀里的人,便折了刀剑反挑出对方的脚筋,让对方痛到不得动弹才罢手。  有人认出他的倾城风姿,又看出他的招数,大喊:  "是南宫朗!是七焚老五!"  明明往年此刻南宫朗不在迷周城,七焚更不会在大庆未到时出现在这种地方。南宫郎身边的是......"简求春!是外貌似书生的简求春!"  他这死抱南宫朗的狼狈样竞也被误认成简求春,怜君一时对不起简求春。  余存的杀手见七焚中竟出现二焚,心里均是一震,只怕今日难脱死亡,遂集聚一处全力进攻南宫朗。  怜君心头一跳,想起当日南宫朗在竹林腥风血雨。他张口欲言,却又及时闭上嘴。南宫朗仿佛没有察觉他的欲言又止,顺脚踢起长剑,腕间俐落一转,利剑如电眨眼间,杀手全数哀嚎倒地。  南宫朗丢了剑,朝他讨好笑道:  "怜弟可以放心,我没杀人,只伤他们的手脉。"  怜君捱不住他眼神,转头四看,果然没一个死在南宫朗手下。那些舞伶仍是惊惧地抱在一块瑟瑟发抖,他本想上前安慰一下,但他被身边难得不见血腥的男人紧紧扣住,不便行动。  他看着那些早已逃散的百姓,不由得低声问道:  "大哥,为什么他们要杀这些姑娘?"这些姑娘手无缚鸡之力,杀了有什么意义?  南宫朗沉默片刻,才回道:"当今皇上即位才十多年......"  换句话说,就是十多年来皇朝还不稳就是了。怜君仍是不解,他问:"就算不服当今皇上,那他们来杀这些姑娘又有何好处?"  "......天舞是皇朝开运之舞,舞伶年年换新,每年大庆后由宫里挑选新舞伶,练舞长达七个月以上,此时若是换下,会被视为来年不祥之兆。"选中的舞伶身家清白,自幼在专门的地方成长,不与外界接触。跳完舞后终生不得嫁,这话,他不想说,也不想再加重怜君的排斥。  南宫朗以前从未觉得这样的皇朝有什么好或有什么不好,但此刻,他只盼皇朝什么都好,好到让怜君迷恋,好到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  这种心头的无力感,只在春花身上产生。无论他怎么用心、怎么抓住春花,她就是不能留下!她就是不肯留下!  南宫朗见到怜君皱起眉,心里一凉,紧紧抓着怜君不放。"怜弟,这儿不好,我带你上其他地方玩吧。"他小心翼翼地说着。  南宫朗满面的隐忍,就怕惹他不快,怜君看在眼底,心头一软,到口的话收了回去,改口说道:  "大哥,咱们别逛了,走也走累了,现在都要傍晚了,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喝壶茶休息一下,再回八风园吧。"  瞬间,眼前的男人美目一亮,光华耀目,让人痴迷。怜君直觉目光掠开,不敢再看下去。此刻明明南宫朗眼波荡漾,令人入迷,但怜君却不像往常一样被这样的美貌所迷惑,反而有些心酸。  这种心酸早已陌生,陌生到他差点以为这样的心酸是心疼、是怜惜......不,不能再想下去。这具地府法力加持过的肉体太过软弱,连带影响到他巨铁般的意志。  "那,走了。"南宫朗拉着他。  都拉了这么久,怜君本想抽手,但一见南宫朗小心的眼神,他就心软到底了。他鼓鼓腮帮子,暗骂自己被火融了的巨铁意志,咕哝:  "走吧。"南宫朗爱牵就牵吧,他不管了。  他睡了一场好沉的觉。  当怜君迷迷糊糊清醒时,发现自己正睡在南宫朗怀里。  他直觉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完整,不由得失笑。他在想什么啊?  两个男人共榻而眠也不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就是两个朋友嘛......他记得他们在茶楼喝得尽兴,回到八风园时已近一更天,连晚饭也没吃就倒在床上睡着了。他闻到身上沾染尘埃的气味,亏南宫朗也受得了他没洗澡......他偷偷向前点,嗅嗅南宫朗的身味。哎,果然美人连味道也一样的好闻......  秀眸望着他的睡颜一会儿。这人,累坏了是不?睡得这么熟?怜君很想趁机摸回他的香火吃一点,但人不能无信,只得暗叹一声。  怜君又忍不住,微微再倾前闻着南宫朗的气味,愈想愈不对劲。  这人怎么一点汗味也没有,明明黑色长衫未换,显然跟他一样累极睡着,气味怎能保持如此清爽?  他正疑惑着,又发现自己几乎要贴上南宫朗的嘴唇。  这人的嘴,不似平常的血色,但依旧美得令人垂涎......怜君心跳加快,只觉这人鼻息喷在自己脸上,很痒,痒到心里去。  他记得他生前望着那人时总是心痒着,但记忆仅此而已。至于心痒到底是什么滋味早已忘了。  现在,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情感徐徐流进心底,他揪着胸前衣衫,痒得有些发痛。这就是当初那心痒的滋味吗?他心头警铃大作。判官舅舅说,既以人身出现在阳间,就免不了七情六欲再生,要他切记小心。  对对,他要小心!思及此,他勉强压下心里发痛的感觉,要退出南宫朗的怀抱,哪知腰间的手臂匆地收拢,怜君吃了一惊,力道完全敌不过他,整个人被扣进南宫朗的怀里。  "春花......"  等等,他是崔怜君啊!"大哥,你......"他仰脸正要唤醒南宫朗,不料温热的嘴唇堵住他的。  完了,死穴!  他试着在还没有丧心病狂前逃离现场,但这人的吻如此熟悉,熟悉到曾经径历过的情感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当他附身在墨新身上时,老是记不起墨随华说的干柴烈火情感,现在这就是了吗?  他无法控制地回吻着,唇舌缠绵着。他主动贪婪着魔地吻着尝着,直到有些喘不过气来,还依依不舍舔着这人的嘴角,想再吻一会儿......再一下下就好......等他尝过瘾,就什么都能恢复正常了......  "怜弟弟?"  还像只小猫舔着尝着,尚处在"干柴烈火"状态里的怜君浑身一僵,缓缓抬起脸,对上南宫朗那妖艳至极的乌瞳。  那乌瞳美极,在没有燃尽的烛光下,疑惑地望着他。  怜君发现自己无耻至极地趴在南宫朗身上,他结结巴巴道:"大哥,你、你......醒啦......你刚才、刚才......"把我误认成春花,所以强吻我......这种话说出来谁信啊?  看看他现在这样子,强吻的是谁啊?  南宫朗平静地说道:  "刚才我梦到有只猫叼了我舌头,便醒了过来。"  怜君傻傻地望着南宫朗被他吻得红肿的朱唇,一时答不出话来。  "怜弟,是你......"  "我、我梦见......我化身成猫......吃了舌头......"怜君尴尬羞愧,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一个不稳狼狈地滚下床跌到地面上。  南宫朗翻坐起身,惊讶地要扶起他。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大哥,我不是故意......我是作梦......"他直往后退着。  南宫朗微微笑着,柔声道:  "若是别人强吻我,我自然当是此人居心不良,但怜弟早过奈河桥,对这世间早无感情,怎会莫名地吻上我呢?"  怜君面红耳赤,连声道:  "是、是,大哥说得是。"强吻......明明是南宫朗先吻他的!还是他垂涎到误以为南宫朗先主动?南宫朗温暖笑道:"上床吧。"他轻轻抚过红唇。  "还上床?"怜君傻傻地盯着他的动作。  "我可不怕你。你这叼了人家舌头的梦可不会一夜连作两次吧?"  别挑战他啊!怜君近乎痴迷地望着南宫朗那被吻到艳色鲜润的美唇,他猛吞口水,低声道:  "我、我想,我想,大哥先睡吧,我现在想去茅房,马、马上回来。"  "要我带你过去吗?"  怜君跳起来。"不要不要......我去去就回,你先睡先睡。"他六神无主,步伐不稳,还撞上门板,匆匆忙忙地落荒而逃。  一奔出厉风楼,他就近抱住柱子,气恼地猛撞着它。  "搞什么......"明明心如止水的,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他生前的确最爱的,就是吻着那人,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干柴烈火、干柴烈火......他怎会主动去吻南宫朗?怎会?他沿着柱子慢慢蹲下来,揪着疼痛到令他头晕眼花的胸口。  这种痛,仿佛有许多滋味流窜其间,他不想理却不得不面对。这种强烈情感他曾有过,过奈河桥后只剩遗忘。明明已过奈河桥,所有感情该沉淀在那阴河底下,为什么还会重归他身上?酸酸痛痛,如岩浆熔蚀他的五脏六腑。还是,存在的记忆能使一个人的情感勃勃再生? 他想回地府想回地府,但生前与那人的点点滴滴,冲破遗忘闸口直涌心头。这一回,不再只有回忆,连曾有过的感情都如滔滔江水席卷而来。难道,就因为他不是皇朝人,所以皇朝整他,不彻底将他的情感断去?  "我想回地府......"他抹抹眼泪,又恼又气。反正那人有其他姻缘,有他没他都一样,等他办完了事照样回去就好。  今晚是失误是失误......他舔舔唇瓣,努力收拾心情,起身慢慢步出院子。  他要找一个地方窝一晚,才不要跟南宫朗再睡下去,南宫朗可以处变不惊,视若无睹一个男人啃他的舌头,但他可不行。  "慢着......"刚才兵荒马乱,他晕头晕脑,现在仔细想想,南宫朗是不是太镇定了点?  怜君疑心大起,怀疑这人见过大风大浪,还是曾有男子这样对他吻着亲着,因而有了经验,才会如此平静面对?  思及此,他鼓起腮面。也对,当年南宫春花只能在玉春楼内,不得出门一步,谁知她的相公在外头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丑事?  对,把他想坏、把他想坏,再坏点......怜君在心里竖立许多子虚乌有的罪状,一一让南宫朗背上......南宫朗自知男色祸水,也不懂得避嫌,不是习以为常吧?  想着想着,心情好些,怜君匆地瞥见远处有抹浅黄色身影东张西望匆匆而过,不由得暗讶一声。  月黑风高,黄莺抱着香烛纸钱想做什么?  他不及思索,又见到一抹蓝影静静地尾随在后。这不是蓝蓝吗?这两人在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吗?  蓝蓝跟踪莺儿,莺儿偷偷摸摸,这......可别闹出事才好。他想着片刻,保持鬼差静悄悄的本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就当个尽责的小黄雀。  这一路上,没有人迹,因为这条路是通往玉春楼的。怜君内心困惑,始终维持一段距离,以免被懂武的蓝蓝发现。  当他躲在院外偷窥时,瞧见楼内隐有烛光,不由得大惊失色。  上回他是墨新时,玉春楼哪能进?除非有钥匙,他敢打赌钥匙必在南宫朗身上,那现在玉春楼内有谁?  莺儿抱着蜡烛冥纸在窗口偷看,蓝蓝就在她身后不发一语。  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其实八风园内人人互相猜忌吧?他一头雾水,瞄见半开的楼门内有抹红影。  谁啊?  莺儿显然见到什么,脸色遽变,喊道:  "红袖,你做什么?"  每个人前进一步。黄莺奔进玉春楼,面无表情的蓝蓝来到窗前,怜君这个小黄雀自然谨守本分,走到蓝蓝先前躲藏的树后。  他从这角度看去,玉春楼内有盏油灯,里头有个小门,门内有个玉棺......  "玉棺?"怜君脱口。南宫朗把春花的尸身放在玉春楼里?  "谁?"蓝蓝回头,一见是他,面色一变。"崔怜君?"  "里、里头有尸、尸......"怜君被震得晕眩不已。  蓝蓝当机立断,上前揪着他,拖进玉春楼里。  啪的一声,顺道一脚踢上门,免得有人发现楼内有人。  "蓝小姐!"红袖跟黄莺惊声叫着。  蓝蓝拖着怜君进内室,看见红袖跪在玉棺旁,棺里是......她想瞥开目光不去看,却又忍不住望上一眼。  "我的天啊......"怜君呆掉,吓得紧紧抱住蓝蓝的身躯。"我怎么还躺在那儿啊?"蓝蓝没有察觉他的低喃,来到棺旁,痴痴凝视棺内的人。  "五哥他......竟然保住春花的尸身了,我三年进不了这里,一直以为五哥疯了,就算他听余桐生的旁门左道,每月固定喂血,留下的也该是腐烂的尸身而已......"  黄莺跪在棺侧,眼泪涌了出来。"小姐......"  蓝蓝突地发现有人抓着她的手探向棺里,她转头瞪着怜君,喝道:  "你做什么你?"  怜君颤声道:  "我、我只是想知道,我,不,她是不是还活着,你帮我摸一下嘛。"  蓝蓝瞪着他。"你还是不是男人?滚开!"  怜君默默地贴到门上,"遥望"她们围着玉棺里的尸身。  那尸身尚栩栩如生,恍若正在沉睡。里头的姑娘约莫二十岁上下,唔,不是他要说,这女人个头有点小,睡着的脸很平凡,身材也不算好,有点平,以前还不怎么觉得,但现在,他叹息--  "你们别靠她这么近,她会自卑的。"  三双美眼儿怒火无边瞪向他。  "你说什么?"蓝蓝怒声道。"我、我是说......她生得不怎么好看,三位美姑娘如天仙下凡,把她的光芒遮住了。"(缺)"...... 没在相信,而五哥也没说藏在哪儿,但我想,就在这身子里。你收着春花亲近的衣物放在大佛寺请莲花定时诵经,不就是希望她一路好走吗?如果红袖烧了这尸身,春花的一魄回了地府,她也会感激红袖的。"  黄莺闻言,顿时无语。  "红袖,你知道你这样做,该有的下场吗?"蓝蓝问道。  "红袖明白。"  蓝蓝笑了声,笑意没有达到美目里。她看着春花,柔声道:  "要是我没发现就算了,但今晚我知道了,我怎能放你一人去做?你洒了化骨散吧,我跟你一块承担这后果就是。"  怜君沉默地看看这三人。  "何况,你们瞧,春花的手臂上都是伤疤,可千万不要是尸变了。我曾听过,尸身不下葬,是有机会尸变的,想必春花在黄泉下着急万分吧。"  尸变还不至于,还有一魄藏在里头,不能算尸体也不能算活人,但这话,他还是不要说得好。  蓝蓝垂下美眸,温声道:  "人终是要入土为安的,春花的身子放了三年,这三年她不知过着什么苦日子,咱们本该运出她的尸身,择地而葬,但哪怕最后尸身腐烂了,五哥必会讨回,不如就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彻底安息吧。"  红袖取出白瓷小瓶。  "那个......"怜君发现自己开口,三人同时望向他。他陪笑道:"既然小生在此,那就是有缘......我来吧。"  "你来?"蓝蓝惊异地道。  怜君抢过那小瓶,道:  "好歹我也是个男人,当然是我来。我怎能任你们去承受那后果呢?南宫朗那把剑可是杀人无数,六亲不认的。"  蓝蓝打量着他,试探道:  "你以为在五哥发现事实后,不会对付你吗?"  怜君手一抖,差点把小瓶抖落。  "我总不能让你们出手吧......春花还是消失得好,老让她待在这里,南宫朗没有未来。"  蓝蓝不语。让这小子动手,确实可以嫁祸他,但在道义上......  "请崔公子下手后,立即背过身。"黄莺平静道:"我家小姐一直希望成为一个美人,她绝不希望让外人瞧见她最丑的一面。黄莺在此代小姐磕头。"  "不不......"怜君见她用力磕了个头,叹息道:"你别这样,我不瞧就是了。你们别苦着脸,人去了,就此阴阳各别。春花消失后,南宫朗再也不会守着玉春楼,久而久之,他也会忘记,皆大欢喜、皆大欢喜。你们站远点吧,小心化骨散。"  蓝蓝迟疑一会儿,绕过玉棺,扶起红袖跟黄莺。她见崔怜君有点不舍地摸着玉棺,心里已下毒计。  如果这崔怜君是为了得到五哥的感情,才自告奋勇让春花消失,她绝不放过他,事后他要敢不认罪,她也要动点手脚,让五哥信了是崔怜君动的手,彻底斩断这两人的断袖之情才好......  正这么想的当口,忽地,她听见有脚步声朝着这方向而来,叫道:  "有人来了,快躲!"手指一弹,烛火顿灭。  会来玉春楼的只有一人!  众人内心同时想起南宫朗,个个面露骇然,怜君更是吓得手一抖,想要找地方躲起来,却踢到棺角,整个人跌进棺里。  "救命......"他吓得面容失色。乌漆抹黑的,他看不见但也知道自己压到春花了,他压到了他压到了......软绵绵的,痛不痛啊?谁痛啊?  是他痛还是春花痛?  "崔怜君!"蓝蓝眼力尖,瞧见棺里挣扎的小书生。她一急,奔出去硬把他拖出来,闪进屏风后头。  怜君心跳快得离谱,紧紧抱住蓝蓝。刚才他压到的,是软绵绵的身子啊!这种经验,世上恐怕只他有吧!哪有人自己压自己的......  门在黑暗中,轻轻的打开了。  他屏住呼吸,抱着蓝蓝的腰身,脸颊好像碰到另一个人的,他的身子压到又是一个,他尽量侧脸避嫌,但不小心又亲上一人。他记得内室里只有屏风可以躲人,不会四人都躲在这里头吧?  有人好像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他欲哭无泪。  他也不想啊!他才不想吃这种艳福呢......谁在偷踩他的脚?简直把他的脚当仇人发泄!谁在戳他的腰!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软玉温香在怀,他只想痛哭,他宁愿抱南宫朗也不要抱这些女人啊!  藉着单薄的月光,他瞧见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影。那不是南宫朗......是楚家其中一个!  "这是什么法术,真是奇事......"那人喃喃自语,绕着玉棺而行。  怜君努力停止呼吸。"......八风园里,风水奇异,这身子只剩一魄,又出现了个崔怜君......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他站定,沉思着。  "我、我想,也用不着这么快......红袖,你暂时别动手,黄莺,你也是。我们得选个好日子......送春花这最后一魄走。"  红袖想要讲什么,最后终是应声答允。  "崔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让春花暂时留在这里吧。"  "事情还是要快快解决的好。"怜君叹道:"也用不着选好日子,我可从没听过化掉一个人也要选日子的。"  "我说住手就住手!"蓝蓝有点恼了。"你是听不懂吗?"  怜君有点惋惜地收手。"姑娘怎么说,小生就怎么做吧。"  依他意愿,把春花身壳化去是最好,从此一刀两断,各有生活,好过现在不上不下。他无意,却是连累了八风园里的许多人。  偏偏他上来时,判宫舅舅严厉吩咐,只能做他该做的事,只能顺阳世间人想做的事而去做。哎,真是麻烦。  "走了吧。"蓝蓝道,目不转睛望着崔怜君。"有些事,我得仔细想想。今天五哥心情颇好,但那不表示他不会察觉这里有异。红袖,你把钥匙交给崔公子,让他不动声色地放回五哥身边。"  "是。""蓝小姐,"黄莺轻声道:"奴婢想在玉春楼外头为小姐烧些纸钱。"  蓝蓝沉默一会儿,点头:  "也好。"  一行人小心翼翼退出玉春楼。当门合上时,怜君注视着门板上的咒文,任着她们准备上香烧纸钱。  "小姐......你可千万要收到啊!我多烧点,让别的小鬼拿,别抢我家小姐的银子......她贪懒贪惯了,求你们一定要分点银子给小姐......"黄莺红着眼道:"我家小姐叫春花,南宫春花,是迷周城南宫朗的妻子......"  "烧纸钱时叫夫人吧。"蓝蓝看了怜君一眼,仍是不由自主地替黄莺纠正:"就算你认为五哥不配她,你老叫小姐,地府小鬼只会以为她未婚,要是欺了她怎得了?"  黄莺闻言一惊,不敢回话。  怜君默默看垂首的黄莺跟红袖一眼。他记得,春花以前就有感觉,黄莺也好、蓝蓝也好,总认为春花是被南宫朗美色所惑,若不是春花意外成奴人,在她们心里,那个嗜血的南宫朗哪配得上春花?春花因此有空没空就对她们说南宫朗的好,但显然她们一直不同意。他又看向蓝蓝,这女子哪信鬼神,如今竟然为了春花而信了鬼神......他心里怎能不感动呢......蓝蓝瞟他一眼,忽问:  "崔怜君,你道,这纸钱春花收得到吗?"  "这......大概收得到吧。"怜君低声说着。如果他说,春花根本没收到过,他想她们定会无比难受。他摇摇头,趁着香火还没薰上身前时,道:"小生先回去休息了。"  蓝蓝闻言又看向他。他扬眉客气地笑,那笑在她眼里还是淫荡的笑,但她总想起刚才在玉春楼里他的眼、他的左手......春花哪会淫笑......可是可是......  怜君没有发现蓝蓝的异常。他看着黄莺跟红袖认真烧着纸钱,嘴里还念着春花的名字,他摇摇头长叹一声,负手离开院子。  "当忘则忘......当忘则忘......哎......人人爱作梦,怎么都不爱醒呢......醒了什么也不烦恼了......"头开始晕了,黄莺还真是尽心尽力的烧香啊。  他头晕晕,靠着长廊蹲在地上,任夜风吹着自己。  他不想回头靠南宫朗,宁愿在这里撑上一夜。  香火之气弥漫着,十指遮脸闷着,有个人影笼罩着他,他隐约知道是谁,却不想抬起头。  "怜弟。"  怜君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抬起脸,看向这个几乎融入夜色的男人。融得这么美,却执意不肯醒的男人。  "大哥......"  "我瞧你久久未返,就过来瞧瞧。"南宫朗平静道,一把扶起了他。  "......大哥,我都醒了,你怎么还不醒呢......"  南宫朗神色依旧自然,仿佛懂得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他嘴角扬起,道:  "只要我不醒,我心中渴望就能成真,我何必醒来?"指腹轻轻抹去怜君的眼泪。"怜弟,你能掉出眼泪,我真开心。"  怜君一直迷迷糊糊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他见南宫朗小心翼翼地自他怀里取出化骨散。  "这东西,你还是别碰得好。"  南宫朗打开瓶盖,全数倒进泥地里。他又朝怜君扬眉笑着,将怜君全副重量移到自己身上。  "怜弟,春花对我感情淡薄,我一个人留不住春花,我让其他人来留,我就不信,七焚敌不过一座奈河桥,拉不回一个已经过奈河桥的人。"  怜君被香火所扰,神智恍惚,明知南宫朗在他耳侧说话,字字听得清楚,却无法组合他话下之意。  他只是听从本能,抱住南宫朗的腰,汲取这人熟悉的温暖,仰头痴痴望着南宫明的黑瞳。  那眼里,对他总是小心翼翼,百般讨好,千般情意,比倾城美色还令他心慌;心酸及心痛。是他的错觉吗?有时觉得他心痛心酸到......真对这人的情感开始复生了。6 叩叩叩、叩叩叩,敲门声不停敲着他的脑子。  怜君闷着咕哝一声,四肢缠抱着棉被继续睡。没一会儿,有人踹开门,直接来到床前,拎起他的衣领。  怜君叹了一声,勉强掀开秀眸,瞧见非常养眼的姑娘。他是很想养眼啦,但现在他更倾向去拜见英明神武的周公。  "崔公子!"  怜君隐去呵欠,瞄瞄窗外,风和日丽,遂笑着:  "蓝姑娘,一大早敢问有什么急事,有小生可以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寒目抹过异光,蓝蓝望着他的睡眼一会儿,才往后招了招手。  红袖立即捧上食盘。  怜君一怔,看着盘上的五、六道素菜。  "现在还没到中午......"  "这是早饭。快下床来吃!"  早饭?这分明是午饭的菜色吧,怜君敢想不敢说,迫于她的淫威,慢吞吞地坐在床边,东张西望一阵,问道:  "请问,大哥上哪了?"这是客房,不是厉风楼,但他却没印象自己是如何过来的。  "你倒挺腻着我五哥嘛。"蓝蓝意有所指道。  "唔,不算是我腻他,是他腻我......我错了我错了,蓝姑娘,别再踩我的脚了!"他认错就是了。  真是个弱鸡书生!她正要脱口开骂,接着又是一怔,暗恼自己怎么老是欺压这个小书生......万一他真的是......她抬眼,又见他淫淫地朝着自己笑,不由得咬牙怒道:  "你再对我淫笑,我就撕了你这张烂嘴!"见他委屈地缩缩肩,她心一恼火,一跺脚,喝道:"下床给我吃早饭!"  "这儿的人真是喜怒无常,"怜君嘀嘀咕咕:"好男不与恶女斗。"他移坐在椅子上。  明明就是午饭的料嘛,拿来当早饭,他可不认为依她讨厌他的程度,会专程送早饭来。这里头,该不会下了毒吧?  "快吃啊!"白饭、茄子、豆腐、炸菇跟青菜,难道是来试他的?他有哪个点曝光了?  怜君捧起白饭,迟疑一下,抬眼问道:  "蓝姑娘,你介不介意我拿银针试一下?"  蓝蓝眯起眼,现出她货真价实的杀人拳头。  怜君连忙低头猛塞。  蓝蓝目光片刻不离他,问道:  "好吃吗?"  "唔,好吃,当然好吃......"他吃不出味道来,但红袖的手艺是公认的,说好吃准没错。  "辣不辣?"蓝蓝柔声问。  "不辣,哪会辣,我不吃辣啊......"蓦地,怜君察觉有异,捧着吃了一半的饭碗,徐徐对上蓝蓝那双激动的艳眸。  "红袖,你先退下吧。"她轻声道。  "是。"  门轻轻掩上后,怜君才抹去满面的眼泪跟鼻涕,擦了又流,简直是狂流不止,这女人到底在菜色里加了多少辣椒?可恶!他明明吃不出味道,但这种反应还是会出现在身体上!当初判官舅舅到底给他什么身体,竟然把春花会有的反应给加进来!  她又拎起他的衣领,迫使他起身。  "蓝姑娘,你放过我吧!小生被你害成这样......你、你想干什么?"他被拐了一脚,碗筷碎落在地上,他整个软趴趴的书生身子跌到床上。  他一愣,正要挣扎地起来,哪知一抹蓝影冲上来,豪放地跨坐在他身上。  怜君面色大惊,结结巴巴:  "你、你想这么做什么......等等,别脱我衣服,别脱,男女授受不亲,别啊!"  有没有搞错啊?他努力施展无影手,挡来挡去,就是不肯让她拉开他的衣服。救命啊!  "蓝姑娘,别这样,我对你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啊!我不是淫徒,我是圣人......小生不值得你投怀送抱......"  蓝蓝根本不把他的无影手放在眼里,一挥手就听见他的惨叫。真麻烦,她索性撕了他的上衣,旋即一呆。  "男的?"怎么可能?  怜君颤声道:  "我确实是男的啊!蓝姑娘,你、你......如果想找夫婿,我相信楚思权是个好人选,我真的不行......你干什么,别脱我裤子!"天,他要被非礼了!他死命抗争,护着他的腰带,双腿如溺水者拚命踢着。  救命啊!才几年,大兴皇朝就变得这么开放了,至少问问他的意愿吧!  "等一下、等一下,你至少让我喘口气,蓝蓝,这种事是你情我愿,我对你不感兴趣,你不能强迫我,我誓死捍卫我的权利!"老天保佑,他趁她不备,终于甩开跨坐在他身上的大姑娘。  他想来招鲤鱼弹跳逃命去,但不幸他是条动作过慢的小鲤鱼,腰杆又被制住,他惨叫一声,勉强翻过身,揪着棉被,拚命要往床头游去。  他叫道:"等一下,你要让我有心理准备!心里准备啊!"  "你鬼叫什么?是个男人就给我闭嘴!"这小书生还真能挣扎,她终于抽掉他的腰带.  "不行!蓝姑娘、蓝姑娘,我打小没这么激烈动过,你先让我喘口气,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我是男子啊,你再脱下去,就要嫁我了。你是不是要嫁我?是不是?"大哥救命啊!  "谁要嫁你?"眼见白白净净的屁股要露出来了,蓝蓝正要看个仔细,忽地身下的小书生动也不动,放弃了挣扎。  蓝蓝微地疑惑,不由得暂停动作。"崔怜君?"  怜君把脸埋进棉被里,自暴自弃地说道:  "蓝姑娘,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也不是不能接纳你,但你要保证,一旦霸王硬上弓后,一定得嫁我,好成全我勇于负责的名声。"  蓝蓝啐道:"你不是男人,我嫁你什么?"  "蓝姑娘,刚才你也是扯了我上衣,亲眼目睹过的。小生什么都不好,唯一的优点就是品德优良。我呢,又不是女扮男装,更不是宫里太监出身,你真的脱了,就......也明白会看见什么。哎,生米煮成熟饭后,明天我就跟三爷、五爷提亲吧。"他语似认了命。  蓝蓝闻言,一时犹豫不决。  这小书生确是男人......那淫淫的眼、淫淫的笑,让她看了就想狂扁一顿。  照说,春花身壳在玉春楼里,绝不可能是这小书生,可是,昨晚明明......她咬咬牙,道:  "哼,你想唬我?春花一向信鬼,要练成什么升天法术我也不意外。崔怜君,你要是男的,我便直接阉了你,还负什么责?"  想骗她?春花吃辣就眼泪鼻涕直流,难以控制,加以五哥哄他如哄春花,要她不信,才有鬼!春花还活着......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蓝蓝豁出去,一发狠。用力捶着他月色镳裤,完全不见手软!  "别再脱了!救命救命啊!大哥,你妹子发疯了!"怜君用尽力气发出求救嘶吼。  他火了,真的火了!这年头到底怎么了?都是美人,偏干些不入流的事!  他是软柿子,不表示一定得当个让人欺凌的软柿子啊!  一怒之下,他发挥身体潜能,趁着她专注在脱他的裤子上头,使力把棉被甩向背上的人儿。  她晃动了下,他见机甩开她,任蓝蓝跌翻在床上。这一次他眼明手快,护着他破裂的衣裤,反身坐在她的身上,骂道:  "我警告你,蓝姑娘,你打我踢我也就算了!你这样非礼我,我也是会生气的!你好歹也是个姑娘,这样以暴力欺负崔某,是不是太丢八风的脸了?你要再下罢手,我就真当个一世狂魔给你看......"  门破了。  被踢破了。  顿时,准备说教的怜君满面大汗了。  破碎的衣物、凌乱的床褥、可怜兮兮长发散乱的弱女子,加上她身上压着一个一世狂魔......跳进黄河也说不清的下场。怜君缓缓转头,求饶地看着门前娃娃脸的男子。  不只这男子,后头还有楚家庄的人......  如果现在他说,请赐一世狂魔全尸,不知道这个娃娃脸,愿不愿意完成他这个最后的愿望?  娃娃脸带抹杀气。"光天化日之下,八风园里居然......"  怜君迅速跳下床,急声道:  "归兄可要看清楚,崔某手无缚鸡之力,怎能压制蓝姑娘呢?你是包公再世,可不是蒙了眼的瞎子啊!"  归无道闻言,一愣,目光从披头散发的蓝蓝身上移到这小子脸上。确实如此,七焚的能力他是明白的,如果说这崔怜君是森林里的小白兔,那蓝蓝就是万兽之王,世上绝没兔食狮的道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归无道沉声问。  崔怜君咳了一声,低声道:  "小生发誓,对蓝姑娘绝无亵渎冒犯的行为......是、是蓝姑娘腰痛,我替她推拿......这、这都很、很光明正大......"  "崔公子,既然你自觉光明正大,为何满面通红?"  "因为......小生第一次这样碰一个姑娘,小生是说,推拿,第一次为一个姑娘这样推拿......"怜君期期艾艾地说。  归无道瞄蓝蓝一眼,再看看脸红的小白兔几乎衣不蔽体,刚才的惨叫声也是出于这小子的,想也知道是谁欺负谁。只是刚才一见到那样的场景,便直觉火大认定崔怜君辣手摧花。  他摇摇头,回头来到门前,笑道:"是误会是误会......"  "既是误会,也就不要再追究了。"轻柔低沉的男声响起。  归无道暗惊,抬头看去。南宫朗自转角走来,显然已待在庭院一阵。归无道自忖方才虽然匆匆奔入,但也是凝神注意着四周,却完全察觉不到南宫朗的存在。  他心一凛,一时琢磨不定南宫朗的心思。  怜君一见南宫朗进房,立即大松口气。  "大哥!"  南宫朗漫不经心地扫过蓝蓝。后者面色一变,立即下床,她这一下床,一身完整,显得"崔怜君狼心大发"的假象不攻自破。  归无道勉强笑笑,多看南宫朗一眼,道:  "蓝蓝,你都几岁了别再胡闹......"拽过蓝蓝的手臂,就往外走。"你就爱欺负像崔公子这样的软性子,真是让人见笑了。思权,你们早饭还没用吧? 一块去吧。"  楚思权在门外应了什么,怜君没有听清楚,微一抬头,就瞧见被拖走的蓝蓝死盯着他看。  这样盯着他,又不是盯仇人......怜君摸了摸鼻子,朝她客气作揖。  碍于南宫朗在场,她不便再冲上前看个仔细,只能咬牙瞪着怜君。忽地,她瞧见他手臂上的烧疤,异样的光彩立即窜进她的美眸里。  门被关上的同时,南宫朗道:"怜弟,你喜欢我家妹子,也用不着强迫她,跟我说就行了。"  "不不,我一点也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怜君吓得面色如土,瞧见南宫朗笑得愉快,不由得恼声:"大哥,你在取笑我吗?"  "没,我在笑,幸亏我有准备,我想你自地府而来,哪来的钱买衣,就翻出少年时穿的衣物修改。"一顿,他平静道:"以前盛暑,春花总爱偷穿我的衣服,所以我留下几件少年衣物,没想到,我才去拿来,就遇得你这样......"  怜君连忙取过他递来的春衫,道:"多谢大哥。原来你是拿衣服去了......怎么我在客房呢?"  南宫朗笑道:"昨晚你说你被香火所扰,怎样也不肯回厉风楼,我就带你来客房了。"  "原来如此。"听起来很正常,但他总觉得有点诡异,可换衣要紧,怜君拉下被扯得破破烂烂的上衣,偷瞄到南宫朗正望着他,他脸色微红,嗫嚅道:"大哥,那个......"可不可以背过身去?  "嗯?"  两个男人这样避来避去,反而古怪。怜君抿抿嘴,假装自己要脱衣,赶紧背过身去。  山不转,他来转嘛!他脱下上衣,有点敏感地发现背后有人一直盯着他。  是觉得他的背太单薄不像男人,还是他的背后有长什么令人目不转睛?"怜弟。"  忽地,轻浅的呼吸声就在耳侧,怜君吓得差点跳跃到屋顶上去。  "大、大哥?"他不敢回头。"我要换衣服,你、你想干什么?"把衣裤捧在胸前,免得"春光外泄"。  是男人,都是男人没错,但他就是觉得不适应啊......  南宫朗的身形足高他一个头不止,只要南宫朗从背后环住他的身子,那就等同天罗地网地罩下来。他满面通红,结巴道:  "大哥,我在穿衣服,你贴得这般近,我没法穿。"  "......怜弟,你连臂上、背上都是烧疤。"指腹轻轻滑过怜君纤细的手臂,语气听不出情绪。"这都是当日我害你的么?""唔,这些伤迟早都会好,大哥如果愿意把我的香火瓶还我,又有玉石疗伤,我想会更快好。" 南宫朗充耳不闻,柔声问道:"会疼吗?"  "一点儿,但也还好。"走开走开啦!  "说来真奇怪,春花的身子上也有你这些伤痕。"南宫朗轻柔说道:"臂上、手上,都是伤,她本来身子无伤,但从那天起,伤疤就像烙在她身上似的,让我无能为力。怜弟,怎会这么巧合呢?"  怜君已是浑身僵硬。  南宫朗没在等他的答案,自动取过怜君捧在怀里的衣物,笑着绕到他的面前,替木偶怜君穿上。  房内静俏俏地,一点声响也没有。南宫朗见他瘦弱的胸前悬着玉石,便伸手取下它。  木偶怜君终于回神,张口欲言,南宫朗拿下自己身上的佛玉石,改挂在怜君胸前。  "你说你靠玉石疗伤,这玉石跟了你几天,想必也快要没有作用,我差人把佛玉石串了红绳,熨在你胸前,好过你吸食香火。"  "......谢谢大哥。"怜君见他要帮忙系上腰带,赶紧接过胡乱缠上。  南宫朗俊目打量他一阵,笑得连眼都弯了起来。他愉悦地说:  "怜弟,我本以为你适合求春那种书生衣衫,没料到,你穿得这样倒是不输我少年时候了。"  怜君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天空蓝的长衫。其衣虽旧,却是精致无比,穿起来也是冬暖夏凉。  他确实记得,他以前最爱穿那人的衣衫,其中就以这颜色最为钟爱。  "怜弟。"  怜君浑身一颤。那声音又在他耳边,有必要讲话这么近身吗?南宫朗亲匿地在他颈间嗅了嗅,笑道:"这是旧衣,绝对干净。"  "是......是,大哥,真的很干净。"  "就是一点不好,以前春花穿时,总说有我的气味,还望怜弟不嫌弃才好。"他道。  他这话,像个小雷公在怜君头上拚命打雷,还不小心打中了他的头,让他一时头晕眼花。南宫朗不说那还好,这一说了,怜君立刻觉得熟悉的男人气息扑鼻而来,贴身的衣物如同那人一样紧紧拥抱着他。  他想起来了,以前,他爱穿那人衣物,正是这个原因。  "怜弟?"  怜君慢吞吞地抬头凝视他,模糊的焦距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能定在那妖媚勾人的美眼里。他深深望着这双似妖非妖、似人非人的魅瞳里,暗自深深叹息。他张口欲言,仿佛有许多话想说,最后终究还是一叹,苦笑:  "大哥,很多事,散了就散了,很多人,走了就走了,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他转身来到窗边,望着窗外,任着晨风扑面,吹起了他束起的黑发。  南宫朗静静来到他的身侧,问道:"怜弟,你道春花是上哪儿投胎了?"  怜君一讶,转头看向这个执迷不悟的男人。他以为,早被这人发现了......  南宫朗像是什么也没察觉,瞟他一眼,笑道: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春花本该居住的世间是生得何等模样?"  "......我舅舅曾说,尊卑主仆没有那么明显分别,没有奴人制度,人人生而平等,那世间也没有这么多的美人。不,应该说,春花那模样就是那世间的美人了,哪会被这皇朝的人人压得光采失色呢。"语气有点委屈。  "是么?那,你也亲眼看过了?"那声音,沉得压抑。  怜君叹了口气。"没有。"语气虽有惋惜,却也不是很在乎。  黑眸抹过松懈。"我听你说得活灵活现,我还当,你去看过呢。"说到最后,紧绷的声音已是无比沙哑。  怜君抿着嘴,没有答话。  他不想去那世间投胎,自然不能去看,一看了就有渴望,一定会头也不回的走。他对自身的克制力绝不如南宫朗好,还是别考验的好。  他生前死后的愿望完全不一样,过了奈河桥,情感散了,对那人的记忆仍在,所以,他自愿留在地府,等着那人寿终正寝,然后在地府迎接那人,亲自送过奈河桥。  南宫朗的魂魄,走进六道中,他目送着。  这就是他死后的唯一愿望。  承这人的情,还这人的情,从此不再相欠......  "你道......倘若,真有机会......春花愿不愿意还阳?"南宫朗问得小心翼翼,几乎是迥异于他本性的卑微了。  怜君一怔,望着他,而后勉强自己避开那灼热的目光。良久,他才叹息,困难地哑声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大哥,以往你时常陪春花听课,你该明白这偈语才是。""怜弟,你告诉我,春花的内心,当真一点尘埃都没有了吗?"  怜君还是不看他,只是紧紧抿着秀气的嘴。  南宫朗慢慢伸出手,轻轻抚着怜君光滑的颊面,眼抑喜色地问:  "瞧,春花心底还是有着的,哪怕,只是一丝一毫,我都心满意足了。只要再给我机会,我定要她爱上我。怜弟,那些神仙地府的道理中,不是有借尸还魂吗?好比......怜弟你啊,你也是还阳了,可以在这世间一生一世,重新来过,不是吗?"  那目光里的无尽渴求,几乎令怜君难以招架了。  他喉口酸涩难忍,低声道:  "大哥,你误会了。我这不是还阳,这身子也非真正出自娘胎的皇朝实躯,它只是凝聚地府各位大人的法力才能现形,短暂拥有真正实躯该有的一切与反应。等时候到了,就算我有心留下,法力遽失,我也一定得重返地府。"说到此处,他撇开头,望着窗外生气勃勃的绿意,不愿再看这人失意至极的神色。他低声再道:"大兴皇朝,没有借尸还魂这种事。"  怜君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只感觉到空气中凝聚着不甘、恨意,他解释道:  "大兴皇朝二千三百年,佛、道庙宇经文道理等入皇朝才有一百年而已,虽然不知到底是谁带来的,但皇朝中绝大部分的人心从未重视它。不信它、不理它,它哪来的阳间立基之处?没有立基之地去成长,又如何能进展到阳间的借尸还魂?其他世间,这些早有处事,但绝对不会是在现在的大兴皇朝里。"他一顿,又叹道:  "皇朝阳间几乎不闻神不见鬼,不是衤不在,而是人间信衤不足,鬼神自然在百姓面前难以现形。天庭地府轮回姻缘红线一直在皇朝里,百姓就算有耳闻,也少有人真正信衤,没有足够的虔诚之心,自然所为有限。大哥......当年如果不是七焚个个坚信了余桐生的鬼神法术,春花哪能在玉春楼里留那么久?你懂吗?"  "那......我现在信了它,也不行么?"  怜君低下头,轻声道:  "信了又有什么用?大哥,春花她二十芳华而逝,对她来说,从此便是自由了,用不着面对这个格格不入的世间,忍受这个尊卑太过分明的世间......"南宫朗遽然抓起他的手。怜君一愣,直觉抬头面对这男人。  南宫朗灼灼目光望着他,咬牙切齿道:"如果我改变这皇朝的制度呢?"  怜君瞠目。  南宫朗厉声再道:"若我改变皇朝血腥的世间,春花愿意为我回来吗?"  锵的一声,剑身竟然断裂成两截了。  外貌看不出岁数的年轻男人,本能地抬起脸,迎着逆风,凝神不语。  "桐生?"墨随华正要入马车,却发现老四余桐生就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们自京师一路赶回迷周城,中途下车歇息半天,才要再赶路......  "是出了什么事么?"  "气流......"  墨随华扬眉。"气流?"他看看周遭,很正常。  "气流变了。"余桐生难以置信。  "气流变了,那又如何?"墨随华失笑,他向来不熟余桐生那套奇术的。  余桐生惊异外有更多的不可置信,他看着流过自己双手的丝丝空气,又抬眼望向皇朝的蓝天白云。  天空一如往昔湛蓝,可是......"二千三百年......皇朝内的根本从未变过,为什么今日突然有变?"空气中起了异于往昔的微妙气流,虽然只是轻微到令人难以察觉,但已足够令他震撼了。  是谁迎进来的?  "桐生?"  余桐生回头对上墨随华探究防备的眼神。  这一世的七焚,大有古怪。当年,他查出这几人将要现世,费尽心血找到这几人,将他们聚拢在一处,本以为这一世掌握七焚,皇朝定然不会出大问题,哪知是七焚自身先出了问题--  先是简求春有一语姻缘,接着,南宫朗命中又与皇朝楚秋晨有姻缘,这对七焚而言,根本是前所未有,后来意外从商......这一切,他可以推究在春花身上。但春花早死,如今这皇朝气流又是因谁而变?  他不信一个小小春花能影响皇朝,何况她算死了三年多,留下的身壳与一魄虽在,却只能满足朗弟的不舍。而他留住春花这外来者的空壳却另有目的。  那么,气流的变化跟七焚有关?  到底是谁有这天大本事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在这一瞬间,余桐生产生迷惑。会是谁,躲过他的眼,布下这一切?图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摇皇朝的根本,有什么好处?  第一次,他感到这皇朝里某件事甚至某个人是他难以捕捉的。有件事,持续在进展,虽然他看不透,但他以为在春花死后,这件事就被迫结束。如今看来,一直没有停止过。  到底什么阴谋在进行?背后的主导者想得到什么结果?  墨随华见他蹙眉凝神,不由得再特意注意四周。气流变了?他可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觉今天风和日丽,是个赶路的好日于。  "桐生,你再不上车,可就要露宿此地了。"墨随华淡淡道。  余桐生回神,自在笑道:  "你说的对,咱们还是快赶路吧。近日天象异动,七焚聚集在一起,容易引来灾变,十年一次的怨气,只怕你们要首当其冲了。"  墨随华不以为意。"我不在意。"  "你们一向不在意生死,我是明白的。但兄弟之情,我岂能不帮忙呢?"  兄弟之情?墨随华似笑非笑,并不答话。  "随华,这回你上京似乎有心事?"余桐生心不在焉地问.  要虚伪应对,他也不是不会。墨随华笑道:"哪还有什么心事?我是在想,楚秋晨不知是不是喜欢上五弟?他相貌过于俊美,女人心易动啊!如果能好事玉成,就是八风园三年多来的喜事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那天在竹林......  那样的眼神,他也看见了。这世上哪有鬼呢?是他看错了吧?墨随华心思一顿,如果墨新真是被春花附身......  难得地,余桐生笑得开怀,开怀之中有着不以为然的嘲讽。  "朗弟确实一直有姻缘线,对象也确实是楚秋晨,但这姻缘是不是真能让他快活,我不清楚。我唯一能肯定的是,皇朝里的女人纵然一时被七焚皮相所迷惑几年,也绝不会真心爱上七焚,七焚也不可能爱上皇朝里的任何人。"  "这可不见得。"墨随华轻哼道.  余桐生直视墨随华,笑道:  "随华,你自身就是最好的例子啊。你,不是也跟朗弟一样,不曾喜欢过皇朝里的姑娘,你的洁癖就是铁证啊!"  墨随华撇开脸,一时沉默。  余桐生喟叹一声:  "春花,从一开始就不是皇朝人,她是唯一的例外。随华,你们注定孤独,即便你们人人都有姻缘,但,皇朝人的真心绝不会留在你们身上。"一顿,又若有所思地重复道:"春花,确实是朗弟唯一的例外,而这个例外,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七章天灵灵地灵灵......赐我入梦去!刹那之间,天旋地转,三魂七魄掠进梦境之中。  怜君抚着心口,稳定心神。  这是他首次持着令牌,入其他人的梦里。  入梦令一夜仅能人两个人的梦境,他左思右想,还是选择看起来最温和的简求春好了。  昨日云富楼上黄莺一句:  从未托过梦......  好吧,他就来托梦吧!  春花生前偶尔看看佛书,聆听莲花讲道时,南宫朗都在一旁闭目养神,左耳进右耳出,如今怎会这么容易怀疑到他头上,竟相信莲花嘴里的借尸还魂呢......  他就说,他一还阳,南宫朗没追着他讨春花,原来是......  怜君暗叹口气,挥袖负手走进此人的梦境。他东张西望,果然一片祥和之气。还是简求春好......应该是很容易说话。怜君拂上春花的面皮,咳了下,上前展笑,道:  "求春哥哥......"他装得真像......呸呸,什么装,根本就是好不好?  窗子半开,春意绵绵延进书房内。一身月色宽袍的简求春手持蓝皮书,漂亮的眸微一抬,面露诧异。  "春花?"  "哎,正是春花。"怜君惊叹地摸着攀进窗内的绿枝。这就是简求春的梦境吗?  这么的自然,这么的美......他也想留下来一块在这种宁静的地方读书过日子了。不成不成,怜君猛然回神,简求春正眯眼打量着他。  "你......"那眼神充满异样。  怜君笑咪咪地:  "春花此次特来托梦。哎,都是春花不好,三年多前一走了之,累得大家痛了这么久。当然,求春哥哥深谙人必须往前走的道理,还盼求春哥哥多多劝哥哥,让他早日淡忘春花,让他......让他早日另觅良缘。"简求春直盯着怜君,而后徐徐看向四周。半天,他温和的黑眸又落在怜君的脸上。  "托梦?"  "哎,是啊。"  "春花要托梦,第一个该找的,应该是朗弟才是。"  "唔......既然缘分尽了,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是吗?"  简求春微微一笑,取出银制手套戴上。  怜君从未见过他戴过手套,一时怔住。原来简求春在梦里有洁癖?  "春花,这三年来你都在哪儿?"  "这三年多来,我都待在地府里。"怜君坦白道。果然还是简求春好说话啊。  "地府?"他偏头想了会儿。"原来世间真有地府,那你在地府过得可好?"他抬起眼,与怜君对视,笑盈盈的。  "嗯,很好。我在地府里有个舅舅,凡事由他罩我......"  "舅舅?那真好,春花在世上没有亲人,能在地府里找到舅舅,我为她感到高兴。"简求春微笑道,温和的神色厉变,戴着银手套的五指紧紧掐住怜君的颈子。  骨头咯吱作响,怜君傻眼望着简求春毫无感情的面容,慢半拍他才结结巴巴地说:"你......求、求春哥哥,你做什么......就算是人死托梦,我也会痛的啊......"  那向来温暖的书生气息全无踪迹,黑眸转淡,竟染抹暗红的光采,几乎不似人类。  "哪来的恶鬼竟敢冒充春花?我的梦境从未有人,我也不允任何妖魔鬼怪破坏这一方净土!"  怜君呆住,慢慢地扫向遍地的洁白。  蓝天白云,地却是淡白如雪,精巧的窗台正合女子心中的幻想,绿色的藤蔓顺着窗台攀了进来,细小的白花如棉絮,偶尔飘过这个梦境。怜君心一跳,似乎听见什么,他任凭六感在这安详的梦境展跃!  简求春的梦境竟是天穹不尽。远方有和平小镇,妇女洗衣,小儿读书,农人下田,又有店铺正忙着开张,迎接一天的到来。也有表里不一的善人正在大堂伸冤,邻人就在堂外指指点点......好眼熟好眼熟,这不就是书里的故事吗?  那本书,他记得很熟,是一个书生行遍万里,所遇见的各样人生......简求春的梦,一直是它?  颈间痛感骤现,怜君回神,呆呆地望着这双眼已然转红的温柔男子。  "春花若能托梦,必会托我想尽办法救她回阳,怎会要朗弟放弃她?就算还不了阳,她也会想尽办法转世皇朝,再遇七焚!"  "......我真的是春花啊......"怜君低声说着。只是,他过了奈河桥,只是......只是......天命不可违......  "春花本命来自另一个世间,在皇朝里岂会有她的舅舅?你到底是哪来的小鬼,居然也能读懂我的眼睛,你是来骗回春花的那一魄?那一魄当真存在么......"  说到此处,血般的眼珠微地淡了淡,简求春突地想起这世上愈来愈多人懂他的眼神了。  一个春花、一个小鬼......还有一个崔怜君。这三者到底是有什么共通点?崔怜君......崔怜君他身上也有玉......  不知是不是简求春一时落入凝思,手劲略松,怜君跌坐在地,猛咳几声。  "你......"简求春眼尖。"你的脸是假的?"  "不要!"怜君叫道,挥开那要掀开面皮的大掌。他迅速喊道:"退梦退梦!"身形立时淡去,同时,简求春的身影也被层层薄纱覆去。  怜君一直以为,简求春是七焚中最无欲无求,最能继续往前走的一个,至少,在春花面前,他总是如此。  这样的梦境,简求春持续了多久?从春花死时?还是从他教春花读了那本书开始,这样的梦境就存在简求春的心底了?  怜君垂下眸,望着自己的双手。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简求春的红眼瞳。  他曾听说过,却没有目睹过。  冷冷的风拂过他的面容,玉珠相击的悦耳天籁在他耳边响趄。怜君直觉抬头,正是八风园里最得他欢心的"玉帘廊道"。  现在,他在谁的梦里?  入夜之后,南宫朗依旧与他同榻。南宫朗要挨着人睡才睡得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人爱取暖就让他取去,反正现在还不到夏天,他身子不冷,但本能还是怕冷......再几天就好,再几天就分道扬镳了。  南宫朗不知他正在入别人的梦......怜君吞了吞口水,可别要是这人的梦境啊......谁都好,就是不要南宫朗的。  他慢慢地走上廊道。  通过这里的玉帘廊道,就是五春楼。时值夜色,谁会在玉春楼里?这又是什么时候?  来到玉春楼,一片黑暗,但门口半掩,明显里头有人。怜君心跳加速,肯定又是南宫朗。  他可以入任何人的梦,就是不想入这人的梦,他取出隐身令,在梦里隐了身,穿墙而入。  玉春楼的内室有具玉石棺木,那这就是春花死后的场景了。  怜君看见有个高大的男人倚在棺木旁,垂脸遮着眼。  这身形......不像是南宫朗啊!  低微难忍的泣声,在漆黑的夜里清楚地传入怜君的心底。他呆呆地望着对方......  "春花......"男人强忍着泣声。  沉默了好久,他才哑声接道:  "你真是无情无义!"语毕,他持着酒壶,仰头饮尽。  那样童叟信赖的少年相貌,来自于归无道。  这是梦,也是归无道过去的记忆。  他的入梦令,进的是此时此刻此人的梦。那就表示,今晚,归无道梦到了过去的这段记忆。  会留下这段记忆,如此的清晰,不曾淡化,更表示这段过去一直无法自归无道心里拔除。"原来你在这。"怜君吓了一跳,直觉抬眼,不知何时墨随华一脸漠然地站在玉春楼门口。"三哥,春花尸身还没腐烂呢!就快夏天了,她还能维持多久的现况呢?"归无道喃喃地道。  "快出来吧!要让朗弟发现你私入玉春楼,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归无道又垂下脸,盯着棺木里的人。  "春花嫁给他,不代表死后只能由他一人霸住。"  "朗弟并非要独霸,他只是怕,知道的人愈多,他的梦会醒得愈早。桐生提过,人属阳,鬼属阴,男者阳气更甚,会损及春花的身子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独自送她一程。"  墨随华一直站在门口,没有离开。他的眼,也始终没有落在棺木上。  "三哥,你道,为什么春花双手没有沾过血,却比我们都早走呢?"  "桐生说过,她不是我们世间的人。"墨随华平静地说。  "就因为不是我们世间的人,就逼得她无路可走?"归无道沙哑道:"我逼了多少人家无路可走,就因为我是皇朝人,所以没有报应吗?"  "无道!"  归无道的娃娃脸充满恨意,锵的一声,酒瓶被他摔得四分五裂。  "还是,因为她跟我下了三年的棋,所以我的罪孽都由她代背了?她早就知道七焚是干什么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跟一个性子粗莽到随时会害死自己的男孩天天对弈,让他修身养性,让他开始不再莽撞,所以,我杀的人都赖到她身上去?"  "无道,你多想了!那是春花的命!"  "她的命?她的命就这么低贱吗?"归无道破口大骂。  怜君双手遮眼,不想听不想看,意识轻轻淡去。  原来,每一个人,都若无其事,其实内心都破了一个洞。  如果这些人,跟他一样,都过了奈河桥就好了。过了桥,再痛的事刹那都能烟消云散,再恨的事到最后都只是一场记忆,再无情感起伏。  如果......他没有过奈河桥就好了......  判官舅舅让他上来还最后一次情,还清了,从此不再相欠,从此,崔怜君就是崔怜君了......到时,他毫无牵挂地走,但是,这些人呢?  "你是谁?"冷冷的,带点目空世间的问语响起。  怜君缓缓放下手,抬眸瞧向春花生前始终有点惧怕的男人。  余桐生。  入梦令,一夜仅能入两人梦境,如今竞意外来到第三人梦里。判官舅舅,你到底要让我知道什么呢?  那双眼,一直很冰冷。  自春花生前死后,这样的眼神都不曾改变过。  怜君视线落在周遭,跟简求春一样,梦境几乎纯白。  只是简求春的梦境是安详的白,是春花喜爱的白,而余桐生的白,却是一种虚无之感。  余桐生的梦境里,还有无形的压力,那样冰冷的空气扑面......怜君微讶一声,刹那间终于明白为什么春花生前并不喜与余桐生接近。  七焚皆是极恶之人,但唯有余桐生浑身上下溢满了大兴皇朝的气......这样的气,是皇朝龙气!  为什么其他七焚全身血腥,余桐生却是龙气?  "你是谁?"余桐生不惊不惧,打量着他。  怜君目不转睛,而后失笑一声,拱手长揖道:  "在下地府崔怜君,特来求见余四爷。"  "地府......"余桐生低喃着,目视着怜君,微笑着:"果真有地府啊!""余四爷不信有地府?"  "当然信,只是不曾亲眼目睹,总有一分疑虑而已。你身上带着有三魂七魄,其中一魄为鬼魄,这是......"  崔怜君闻言,笑得愉快,他道:  "跟聪明人说话总是方便。崔某化身为人体,全仗地府判官赐下鬼魄,时日一到,就会重归地府。"皇朝鬼魄补上他缺的那一魄,他这才能在阳间当个小小嚣张的小鬼。  余桐生深深看着他。"余某竟看不穿你的过去。"  崔怜君咧嘴一笑,掩不住得意,道:  "崔某身有鬼魄,鬼魄上有法力加持,再者阴阳两隔,余四爷自然看不穿了。"嘿嘿,还是判官舅舅跟几位地府大人厉害,硬生生压下余桐生的神技。  "崔公子找余某是为了......"那双冷静的眼,依旧在怜君身上打转着。但怜君不理,笑道:"自然是为七焚之事而来。地府判官算到阳间七焚近日有一大劫,特要在下返阳,助七焚一臂之力。"余桐生的黑眸抹过异光,刹那间,怜君明白余桐生自始至终都知道此事。其他七焚不知情,唯有余桐生知情,这其中又是有什么问题?"劫数天生,崔公子想违背天理?"余恫生道。  "不,正因七焚此次劫数并非天生,所以地府特派我前来相劝。"怜君察觉对方的防备与天生多疑,遂又老实道: "余四爷该知道,七焚始现,皇朝即乱,十几年前的内乱,导致无辜百姓枉死。死在七焚手下的、死在其他人手下的,共计几十万人,人为阳,魂为阴,阴魂冤气一直留在阳世里。"  余桐生点头。"地府判官果然神机妙算。"  "判官不是神机妙算,而是这十几年来他一直看在眼里。冤气聚集在阳间,本就不是好事,十几年来,皇朝重入正轨,逐步繁华之景,气势正展,如旭日一升,冤气无法发作。然而,十几年压迫下来,数十万魂聚集的冤气......一朝发难,恐怕很难对付了。"  "崔公子,你的确说中了。"余桐生轻笑:"任何东西压久了,总有一天会爆发。而最容易爆发的那天,正是当今皇上定为皇朝开国日的那天。那一天,是过去无尽血腥的最后一日,也是最后的底限。皇上登基后,余某建议他皇朝开国日下令全国茹素,佛门大开,以祭天下亡魂。其实,那是假的,余某真正的目的,是在那天彻底压制最易爆发的冤气,求祥瑞的天舞以及其后一个月的歌舞庆欢为的也不是皇朝世间人,而是送走那些冤气。但这十几年来,这样的手段已显疲态,近年,各地归老的将军陆续莫名死去,迷周城为七焚主在之地,其势正旺又邪,十几年来,它是最平静的地方,如今,怕是要不稳了。"  怜君沉默不语。  余桐生又漫不经心地笑:  "这些冤魂怎么就不懂呢,七焚本就是极恶之人,本该各据一方,涂炭生灵,当年我利用他们迎真正天子为皇,才能减少无辜百姓的伤亡。他们必须被牺牲,来世转生在繁华的朝代里,好过两世都在血腥的日子里。如今,他们将找上当年杀人最多、名声极恶的七焚,这次我该如何保住他们呢?"  崔怜君还是沉默着,不对他的话有任何意见。半天,怜君才长叹一声,只道:"余四爷当年留下春花的身躯,等着就是这一刻吧!"  余桐生闻言,黑眸眯起,而后又笑:  "地府判官到底是何人物?竟连余某小小心思也能猜测得到。"  "在下愿助余四爷一臂之力。"  "春花在地府过得可好?"  怜君猛然抬头。"什么?"  余桐生笑道:"春花在地府,过得还好吗?她失去一魄,依判官的精明,是不会让她回到另一个世间投胎为不足孩儿,想必,她正在地府,等着朗弟寿终吧。""......"余桐生声音突地放柔,目光还是望着他。  "叫她别等了。"   "......为什么?"  "因为,刚才你说错了一点:七焚始现,皇朝必乱。不,该是皇朝一乱,七焚方现。七焚为世间极恶之气凝聚,只会在乱世藉妇人怀胎十月出生,就那么一世,皇朝繁华世间绝无他们的踪迹。"   崔怜君傻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们只在乱世出生,死后不归地府,就这么魂散魄消,直到下次乱世,各地恶气再聚,才有他们的出现。他们,只是人间恶气的反扑而已。"  怜君呆住。  余桐生扬齐眉,以为他还是没听懂,再次说道:"七焚来历判官没告诉你吗?还是连判官也不知天机?皇朝人打从心底天生惧怕七焚,那是因为,七焚是人间百姓恶气凝聚而生。崔怜君,七焚能现世,全仗皇朝之乱。皇朝一乱,人间恶气更甚以往,七焚怎会不生?"余桐生见他呆若木鸡,难得苦笑:  "哪个人一生一世不曾心怀恶意过?又有哪个人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恶意?皇朝人永远不会爱上七焚,正是此因。皇朝百姓就算被七焚皮相迷惑,那也只有短暂几年,绝不可能真心接受自己产生的恶意:而恶意现世的七焚又怎能忍受那些释放恶意的百姓嘴脸?这正是共同生存在同一皇朝,却相互排斥的最佳写照。崔怜君,七焚,只在乱世现身。七焚,下归六道轮回、善恶果报来投眙转世,他们只在人间恶意扩展到极限时,藉皇朝女子怀胎十月转生。将来,若真有一日皇朝能到达人间无恶意的神仙境界,那么,七焚从此绝迹,大兴皇朝永无他们的身影。"  怜君张口欲言,试了几次,终于发出声音:  "啊、啊......"那声音,低微着,几乎不成调,令他想起,归无道藏在玉春楼里发出那样痛苦又隐忍的声音。  他终于体会归无道的感觉了......原来,还没走过奈河桥的情感竟是这么痛苦!  从此绝迹,再无他们的身影!从此绝迹,再无他们的身影!  判官舅舅,这就是你要让我知道的事吗?为什么你要让我知道?你让我知道了,要我做什么?要我做什么?  "崔怜君!"余桐生上前一步,正要抓住他,哪知怜君双手遮面,身形骤然消失。  "怜弟!怜弟!"  皇朝至今二千三百年,加上这次皇朝内乱,皇朝乱,只有四次!  二千三百年,七焚只现世四次!  沾满血腥后消失在天地间!下一次,再浑身浴血!因为,他们只是人世间,聚集的恶气!  人间无恶意,再无他们的身影,  "怜弟!"  南宫朗睡到半夜发现怜君呼吸困难,浑身发冷,立时惊醒轻拍他的脸。  怜君猛然张眼,瞧见眼前的人,随即,出乎南宫朗的意料,怜君竟紧紧抱住他。  南宫朗心里一喜,极力掩饰自身情绪,轻轻搂住怀里的人儿。  哪怕怜君痛也好,受到惊吓也好,只要怜君有感情,只要怜君有感情......  "大哥,大哥......"那声音沙哑着。"嗯?怜弟作恶梦了?"  埋在他怀里的人儿没有说话。  南宫朗也没有逼他,只是抚着他的长发,面露些许的满足。  "......我但盼大哥生生世世,安安稳稳欢欢喜喜。"  "我这一世都不甚欢喜了,还盼什么来世?"他轻描描地答着。  怜君慢慢抬起脸,慢慢地望着这张丰姿冷丽的脸庞。  南宫朗见他秀眼里竞流露淡淡怜惜,不由得心震狂喜,一时之间只盼这双眼里的怜惜再浓些、再爱些。  自怜君还阳之后,他的眼里只有无奈、怜悯与对这世间无尽的好奇而已,何曾有过这样的情感流露?  这证明,只要怜君再以人身多留些时刻,只要七焚留住他,他终究会有七情六欲的!思及此,南宫朗喜不自禁,难得一见的夺目光华尽显在那绝世无双怜君呆呆地望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抚上他的脸,喃道:"愈是美丽的东西,愈不能久留,是不?"  南宫朗抚开他的发丝,情难控制地吻他的额面。  怜君没拒绝!他吻着他的眼、他的鼻,当他要吻上怜君的嘴时,怜君直觉转开脸,低声道:"大哥,我困了呢。"  南宫朗注视着他,而后,哑声道:  "好。"他压抑着,慢慢躺回去。  突然间,怜君的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南宫朗一怔,又瞧见怜君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并没有看向他。  怜君睡觉习惯跟春花一样,天气一冷,春花是连外衫都不脱的。长发几乎散在枕上,一身书生白衫就这么穿在身上,纤美如白莲。  此刻,怜君双眸是闭着,扇贝似的睫毛在眼下落下淡淡的阴影。  "大哥,以前我总以为月老牵的红线,是该你情我愿的。你跟楚秋晨是天生一对,明明就是红线相系该有些意思的,为什么你会不喜欢她呢?"  一听到那令人生厌的名字,南宫朗便心情不豫,冷声道:"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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