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世老人找笃坪道士后道士为什么拿席子卷着自己身体翻?还拿碗盖住银子,将碗砸碎,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董文恪公为少司空时,云昔在富阳村居,有村叟坐邻家,闻读书声,曰:“贵人也。”请相见。谛观再四,又问八字干支。沉思良久,曰:“君命相皆一品。当某年得知县,某年署大县,某年实授,某年迁通判,某年迁知府,某年由知府迁布政,某年迁巡抚,某年迁总督。善自爱,他日知吾言不谬也。”后不再见此叟,其言亦不验。
然细较生平,则所谓知县,乃由拔贡得户部七品官也。所谓调署大县,乃庶吉士也。所谓实授,乃编修也。所谓通判,乃中允也。所谓知府,乃侍读学士也。所谓布政使,乃内阁学士也。所谓巡抚,乃工部侍郎也。品秩皆符,其年亦皆符,特内外异途耳。是其言验而不验,不验而验,惟未知总督如何。后公以其年拜礼部尚书,品秩仍符。按推算干支,或奇验,或全不验,或半验半不验。余尝以闻见最确者,反覆深思,八字贵贱贫富,特大概如是。其间乘除盈缩,略有异同。
无锡邹小山先生夫人,与安州陈密山先生夫人,八字干支并同。小山先生官礼部侍郎,密山先生官贵州布政使,均二品也。论爵,布政不及侍郎之尊;论禄,则侍郎不及布政之厚,互相补矣。二夫人并寿考。陈夫人早寡,然晚岁康强安乐。邹夫人白首齐眉,然晚岁丧明,家计亦薄,又相补矣。此或疑地有南北,时有初正也。余第六侄与奴子刘云鹏,生时只隔一墙,两窗相对,两儿并落蓐啼。非惟时同刻同,乃至分秒亦同。侄至十六岁而夭,而奴子今尚在。岂非命所赋之禄,只有此数。侄生长富贵,消耗先尽;奴子生长贫贱,消耗无多,禄尚未尽耶?盈虚消息,理似如斯,俟知命者更详之。

董文恪公任工部侍郎时,说以前住在富阳县乡下,有个乡村老者坐在邻居家,听见读书声,说:“这是位贵人。”请求与他见面。他再三仔细地端详我,又问了生辰八字,沉思了好半天,说:“看你的命运和相貌,都是一品。应当在某某年可以任知县,某某年代理大县,某年正式任命为大县县令,某年升通判,某某年升知府,某某年由知府升任布政使,某某年升巡抚,某某年升总督,望您好好爱惜自己,到时候你会知道我的话没错。”后来再没看见过这个老人,他的话也没应验。但是仔细考较生平所任官职,那么所谓知县,就是由拔贡生得任户部的七品官;所谓升调代理大县,就是被任为庶吉士;所谓正式任命,就是指任编修;所谓通判,是指任中允;所谓知府,是指任侍读学士;所谓布政使,是指任内阁学士;所谓巡抚,是指任工部侍郎。这些官职品级俸禄都相符合,任职时间也相符,不同的是村叟说的是地方官,而我所任的是京官。说起来他的话应验又不应验,不应验又应验,只是不知他说的总督,相应将任什么。后来董文恪在这一年里升任礼部尚书,和总督的品级也相符了。按干支推算,或者出奇的奇验,或者全然不应验,或者一半应验,一半不应验。我曾就听见的最确切的事例,反复深思所谓八字的贵贱贫富,大概情况也是这样。这中间,人事消长盛衰,也略有异同。无锡邹小山先生的夫人和安州陈密山先生的夫人,时辰八字干支都一样。邹小山任官礼部侍郎,陈密山任官贵州布政使,两人都是二品官。论起爵位,布政使不如侍郎尊贵;论起俸禄,则侍郎不如布政使丰厚,两者互有所补。两位夫人都高寿,陈夫人早年守寡,但晚年健康安乐;邹夫人与丈夫白头偕老,但晚年丧子,家庭经济状况也不大好,两者又互有所补。这或者可能是因两人地处南北、生辰时间不同所致。我第六个侄儿和奴仆的儿子刘云鹏,出生时只隔着一道墙,两扇窗户相对着,两人同时降生啼哭,不仅同一时刻,而且是同一分秒。我的侄长到十六岁时夭折,奴仆如今还在。莫非赋予这条命的福禄,有一定数量。我侄子生长在富贵之中,先把福禄消耗尽了;奴仆生长在贫贱之中,消耗不多,福禄还没有用尽。盈亏的情况,从道理上讲当然是这样,待遇见懂得命运的人来详细解释吧。

曾伯祖光吉公,康熙初官镇番守备。云有李太学妻,恒虐其妾,怒辄褫下衣鞭之,殆无虚日。里有老媪,能入冥,所谓走无常者是也。规其妻曰:“娘子与是妾有夙冤,然应偿二百鞭耳。今妒心炽盛,鞭之殆过十余倍,又负彼债矣。且良妇受刑,虽官法不褫衣。娘子必使裸露以示辱,事太快意,则干鬼神之忌。娘子与我厚,窃见冥籍,不敢不相闻。”妻哂曰:“死媪谩语,欲我禳解取钱耶!”会经略莫洛遘王辅臣之变,乱党蜂起,李殁于兵,妾为副将韩公所得。喜其明慧,宠专房。韩公无正室,家政遂操于妾。妻为贼所掠。贼破被俘,分赏将士,恰归韩公。妾蓄以为婢,使跪之于堂而语之曰:“尔能受我指挥,每日晨起,先跪妆台前,自褫下衣,伏地受五鞭,然后供役,则贷尔命。否则尔为贼党妻,杀之无禁,当寸寸脔尔,饲犬豕。”妻惮死失志,叩首愿遵教。然妾不欲其遽死,鞭不甚毒,俾知痛楚而已。
年余,乃以他疾死。计其鞭数,适相当。此妇真顽钝无耻哉!亦鬼神所忌,阴夺其魄也。此事韩公不自讳,且举以明果报。故人知其详。韩公又言:此犹显易其位也。明季尝游襄、邓间,与术士张鸳湖同舍。鸳湖稔知居停主人妻虐妾太甚,积不平,私语曰:“道家有借形法。凡修炼未成,气血已衰,不能还丹者,则借一壮盛之躯,乘其睡,与之互易。吾尝受此法,姑试之。”
    次日,其家忽闻妻在妾房语,妾在妻房语。比出户,则作妻语者妾,作妾语者妻也。妾得妻身,但默坐。妻得妾身,殊不甘,纷纭争执,亲族不能判。鸣之官。官怒为妖妄,笞其夫,逐出。皆无可如何。然据形而论,妻实是妾,不在其位,威不能行,竟分宅各居而终。此事尤奇也。

我的曾伯祖光吉公,康熙初年做镇番守备。据他说,有位李太学,妻子经常虐待妾,一发怒就扒光妾下身的衣服用皮鞭抽打,几乎没有一天不打。当地有位老妇人,能往返冥间,就是人们所称的“走无常”者。老妇人规劝太学妻说:“娘子与这个妾有前世之冤,但她仅应该偿还你二百鞭。你现在妒心太盛,打她的鞭数几乎超过了十多倍,反而又欠下她的债。况且,良家妇女受刑,就是官府大堂也规定不许剥去衣服。可娘子却一定要让她裸露以表示羞辱,事情做得太过份,就冒犯了鬼神的禁忌。娘子与我交情厚,我看见过冥间档案,不敢不告诉你知道这一利害关系。”太学妻冷笑说:“死老婆子胡诌谎言!是要我祈祷消灾而从中取钱吧?”不久,李太学经略莫洛,遭遇了王辅臣叛乱。乱党蜂起,李太学死于兵祸,太学妾为副将韩公所得。韩公爱她聪明智慧,独占宠爱。韩公又没正妻,家政大权就由太学妾掌握。而太学妻在兵荒中被贼党掠走,贼破以后,俘虏分赏将士,太学妻恰好分给韩公。太学妾接收太学妻做韩门奴婢。让她跪在堂前,对她说:“你如能接受我的指挥,每天早晨起床后,先跪在梳妆台前,自己对镜脱去下身衣服,伏地受我五鞭,然后供我使唤,就饶你不死。否则的话,你是作为贼党妻室来到这里的,无论杀你砍你都不会有人出面干涉,我要一寸一寸地割下你的肉来去喂狗。”太学妻怕死,失去志气,叩头表示愿意服从指挥。不过,太学妾不想让太学妻很快死去,鞭打的时候用力不狠,只是让她感到疼痛的滋味而已。一年多后,太学妻因为其他疾病死去。计算她所受的鞭数,正好与她所欠太学妾的鞭数相等。这个太学妻真是顽钝无耻啊!也是由于受鬼神忌恨,所以阴司勾取了她的魂魄。这件事情韩公自己不隐讳,并且常拿来举例说明因果报应的道理,因此人们能够详知其情。韩公又说:这如同明显地互相调换了位置。明朝末年,我曾行游历襄阳、邓州一带,与术士张鸳湖同舍居住。鸳湖熟知房舍主人的妻子过份虐待妾,甚为不平,对韩公私语说:“道家有一借人躯体的法术,名叫“借形法”,凡是修炼没有成功,气血已经衰退,不能够合成仙丹得到成功的,就借用一个年轻力壮人的躯体,乘其人入睡时,同他互相调换。我曾经学过这一法术,姑且在这家妻妾中间试用一下。”第二天,家人忽听妻在妾的房中说话,妾在妻的房中说话。等到她们走出门来,作妻说话的人是妾,作妾说话的人是妻。妾得到妻身只是默坐无语,妻换为妾身却很不甘心,纷纭争执,亲属和宗族谁也不能判断。事情报到官府,官府以此事怪异荒诞而发怒,将做丈夫的鞭打一顿,轰出门来。众人全都无可奈何。然而根据形体而论,妻子实在是妾,因她不在正妻的地位,所以威风也就不能施展,最后只好妻妾分房各住而罢。这事情更加奇特了。

相传有塾师,夏夜月明,率门人纳凉河间献王祠外田塍上。因共讲《三百篇》拟题,音琅琅如鼓。又令小儿诵《孝经》,诵已复讲。忽举首见祠门双古柏下,隐隐有人。试近之,形状颇异,知为神鬼。然私念此献王祠前,决无妖魅。前问姓名。曰毛苌、贯长卿、颜芝,因谒王至此。塾师大喜,再拜,请授经义。毛贯并曰:“君所讲,适已闻,都非我辈所解,无从奉答。”塾师又拜曰:“《诗》义深微,难授下愚。请颜先生一讲《孝经》可乎?”颜回面向内曰:“君小儿所诵,漏落颠倒,全非我所传本。我亦无可著语处。”俄闻传王教曰:“门外似有人醉语,聒耳已久,可驱之去。”余谓此与爱堂先生所言学究遇冥吏事,皆博雅之士,造戏语以诟俗儒也。然空穴来风,桐乳来巢乎。

相传曾经有位学塾的老师,乘着夏夜月光明亮,月明朗照之时,带领他的学生在河间献王祠堂外的田埂上乘凉。他一面讲《诗经》的模拟试题,琅琅的声音就像钟鼓。又叫小儿子诵读《孝经》,诵读完再讲。他忽然抬头看见祠堂门前的两棵古柏树下,隐隐约约好象有人,走近一看,只见形状颇为奇怪,知道是神鬼。然而私下思量,在这献王祠前面不会有妖怪鬼魅,于是上前请问那些人的姓名,只听回答说:“我们是毛苌、贯长卿、颜芝,因为拜见献王到了这里。”塾师大喜,再次叩拜请求传授经文义理,只听见毛苌、贯长卿齐声回答:“你所讲的我们刚才已经听到,都不是我等所理解的,无从奉答。”塾师又下拜说:“《诗经》义理深奥精微,难以传授我这极愚蠢的人。请颜先生给我讲讲一讲《孝经》可以吗?”颜芝转过脸去说:“您的小儿子所诵读的《孝经》,文词漏落、次序颠倒,全然不是我所传的本子,我也不知从何讲起。”忽而听到传献王的的晓谕说:“门外好像有人喝醉了酒说话,刺耳的吵闹声已经很久,也该滚了吧!”我说这同爱堂先生所说学究碰到阴间小吏的事一样都是高雅有识之士编出的笑话,用来嘲骂那些志趣不高、目光短浅的读书人的。但是门户空洞风就随之而来、桐子似乳头引来鸟雀筑巢(语出《庄子》)——流言蜚语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吧。

先姚安公性严峻,门无杂宾。一日,与褴褛人对语,呼余兄弟与为礼,曰:“此宋曼珠曾孙,不相闻久矣,今乃见之。明李兵乱,汝曾袒年十一,流离戈马间,赖宋曼珠得存也。”乃为委曲谋生计。因戒余兄弟曰:“义所当报,不必谈因果。然因果实亦不爽。昔某公受人再生恩,富贵后,视子孙零替,漠如陌路。后病困,方服药,恍惚见其人手授二札,皆未封。视之,则当年乞救书也。覆杯于地曰:‘吾死晚矣!’是夕卒。”

先父姚安公生性严厉,家中没有杂七杂八的宾客。一天,姚安公同一个衣衫破烂的人说话,呼唤我们兄弟向他行说:“这是宋曼殊的曾孙,不通消息很久了,现今才见到。明末兵乱,你们的曾祖父年十一岁,在战乱中流浪,靠着宋曼殊才活了下来。”于是想方设法替他谋求生计,并告诫我们兄弟说:“道义所应当报答的,不必谈论因果报应,但是因果确实也不差。过去某公受人重生的恩惠,富贵了以后,看到恩人的子孙零落,他竟淡漠得像个陌路之人。后来某公生病困顿,正在吃药,恍恍惚惚看到恩人亲手交给他两封信,都没有封口。一看,则是当年乞求救援的信。某公把杯子打翻在地上说:‘我死得晚了!’这天晚上死去。”

    宋按察蒙泉言:某公在明为谏官,尝扶乩问寿数。仙判某年某月某日当死。计期不远,恒悒悒。届期乃无恙。后入本朝,至九列。适同僚家扶乩,前仙又降。某公叩以所判无验。又判曰:“君不死,我奈何?”某公府仰沉思,忽命驾去。盖所判正甲申三月十九日也。

按察宋蒙泉说:某公在明朝时做谏官,曾经举行“扶乩”向神仙求问自己的寿命,神仙判断他当死于某年某月某日。某公计算日期,已经不远了,因此常郁郁不乐。可是,到了他当死的那个日子,却安然无恙。后来进入本朝,官至九卿。一次遇上同僚家举行“扶乩”,当年在明朝告诉他寿数的那个神仙又降临下来。他乘此机遇,叩问当年判断没有应验的原因。神仙给他的判语说:“你不去死,我有什么办法?”某公仰首沉思,恍然大悟,急命备车告退。原来,神仙所判的某公死期是甲申年三月十九日,这天正是明朝覆亡,崇祯皇帝自缢煤山,明朝百官从主赴难的日子,某公没赴难才存活下来。

沈椒园先生为鳌峰书院山长时,见示高邑赵忠毅公旧砚,额有“东方未明之砚”六字。背有铭曰:“残月荧荧,太白睒睒,鸡三号,更五点,此时拜疏击大奄。事成,策汝功,不成,同汝贬。”盖劾魏忠贤时,用此砚草疏也。末有小字,题“门人王铎书”。此行遗未镌,而黑痕深入石骨。干则不见,取水濯之,则五字炳然。相传初令铎书此铭,未及镌而难作。后在戍所,乃镌之,语工勿镌此一行。然阅一百余年,涤之不去,其事颇奇。或曰:忠毅嫉恶严,渔洋山笔记称铎人品日下,书品亦日下,然则忠毅先有所见矣。削其名,摈之也;涤之不去,欲著其尝为忠毅所摈也。
    天地鬼神,恒于一事偶露其巧,使人知警。是或然欤!

沈椒园先生任鳌峰书院山长时,拿出一方高邑人赵宗毅的旧砚给我看。砚额上有“东方未明之砚”六个字,砚背有铭文,写道:“残月淡淡,太白星闪闪。鸡叫三遍,更敲五声,这时写奏疏弹劾大宦官。事情成功就记你一功,不成功则和你一起遭贬。”大概在弹劾魏忠贤时,用这块砚研磨书写奏疏。末尾有一行小字,题道:“门人王铎书。”这一行字遗漏没有刻,但黑色痕迹深入砚中,砚台干时看不见。用水一浸,这五个字就清楚了。相传开始让王铎写这段铭文,还没来得及刻,赵忠毅便被贬了。后来赵忠毅在贬所刻了这段铭文,告诉刻工末一行不刻。然而过了一百多年,这一行字还没有被洗去,这事也极反常。有人说赵忠毅嫉恶如仇十分严格。渔洋山人笔记中说王铎人品日下,书品也日下。而赵忠毅已先自察觉了,去掉他的名字,即摈弃他的意思。但他的名字仍洗不去,是为了显示他曾为赵忠毅所摈弃。天地鬼神,常在一件事中偶然显露出其机巧,以使人有所警醒。这件事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乾隆庚午,官库失玉器,勘诸苑户。苑户常明对簿时,忽作童子声曰:“玉器非所窃,人则真所杀。我即所杀之魂也。”问官大骇,移送刑部。
姚安公时为江苏郎中,与余公文仪等同鞫之。魂曰:“我名二格,年十四,家在海淀,父曰李星望。前岁上元,常明引我观灯归。夜深人寂,常明戏调我。我力拒,且言归当诉诸父。常明遂以衣带勒我死,埋河岸下。父疑常明匿我,控诸巡城。送刑部,以事无佐证,议别缉真凶。我魂恒随常明行,但相去四五尺,即觉炽如烈焰,不得近,后热稍减,渐近至二三尺。又渐近尺许。昨乃都不觉热,始得附之。”又言初讯时,魂亦随至刑部,指其门乃广西司。按所言月日,果检得旧案。问其尸,云在河岸第几柳树旁。掘之亦得,尚未坏。呼其父使辩识,长恸曰:“吾儿也!”以事虽幻杳,而证验皆真。且讯问时,呼常明名,则忽似梦醒,作常明语;呼二格名,则忽似昏醉,作二格语。互辩数四,始款伏。又父子絮语家事,一一分明。狱无可疑,乃以实状上闻。论如律。命下之日,魂喜甚。本卖糕为活,忽高唱“卖糕”一声。父泣曰:“久不闻此,宛然生时声也。”问:“儿当何往?”曰:“吾亦不知,且去耳。”自是再问常明,不复作二格语矣。

乾隆十五年,官库玉器被盗。官吏逐个搜查各个苑户,苑户常明受审时,忽然发出孩童的声音,说:“玉器没偷,人倒是杀了。杀的就是我,我是死魂。”官吏大惊,遂扭送常明到刑部接受讯问。审理此案的人是姚安公,这时做江苏司郎中,和余文仪等一齐办案。鬼魂先说:“我叫二格,十四岁,家住海淀,父亲名叫李星望。去年正月十五,常明带我看花灯,回来时,夜深人静,常明调戏我,我全力挣扎并说要告诉我父亲。常明恼羞成怒,解下衣带把我勒死,埋在河岸边。父亲怀疑常明把我藏了,控告至巡城御史那,因未找到证据,案件移送到刑部,决定另外缉拿真凶。我的灵魂常跟着常明,不过不能近他的身体,只要相距四五尺,便觉得他炽热如火焰一般让我热得难受。后来,他的热力稍微减弱了些,渐渐靠近到二三尺,又渐渐靠近到一尺左右,昨天,竟然一点儿也觉不到热,于是赶快附在他上。”又说初次审讯时,魂也随着到了刑部。并指着广西司的那个门,按照所说的月份日子,果然查得原来的案卷。问他的尸体,说在河岸边第几棵柳树旁边。挖开一看,果见尸体仍未曾腐烂。他的父亲来辨认后,大声痛苦说:“我可怜的儿子啊!”这样,一场虚幻的案子,终于查证属实。讯问时,鬼魂叫常明的名字,则好象他忽然梦醒象活人一样,说话也是常明的声调;而叫二格的名字时,又好象昏死过去,又变成了二格的声音。就这样,两种声调互相辩论了一会儿,常明终于理屈词穷,只好服罪。另外,父子俩叙说家事,皆条理分明。到此,本案已无可疑之处,于是呈报实情于上,依法判决。判决令下达之日,鬼魂异常高兴。二格生前以卖糕为生,这时,忽然高声吆喝道:“卖糕!卖糕!”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父亲又高兴又难过地说:“儿啊,好久没听到你的叫卖声了,和活着时一模一样!儿啊,你要上哪儿去呀?”鬼魂回答:“父亲,我也不知道,我走了,我走了!”此后再问常明,就不能发出二格的音调了。

    南皮张副使受长官河南开归道时,夜阅一谳牍,沉吟自语曰:“自刭死者,刀痕当入重而出轻。今入轻出重,何也?”忽闻背后太息曰:“公尚解事。”回顾无一人。喟然曰:“甚哉,治狱之可畏也!此幸不误,安保他日之不误耶?”遂移疾而归。

张受长副使,南皮人,做河南开归道道员时,曾夜里阅读一份断狱的案卷。他思考着自言自语地说:“用刀割颈自杀死的,刀痕应当进去重而出来轻,现在进去轻而出来重,为什么呢?”忽然听到背后叹息一声说:“您还算懂事。”他回头观看,却并没一人。唉的叹了口气说:“多么厉害,审理案件真可怕啊!这次幸而不错,怎么能够保证别的日子不错呢?”于是上书称病而归。

先叔母高宜人之父,讳荣祉,官山西陵川令。有一旧玉马,质理不甚白洁,而血浸斑斑。斫紫檀为座承之,恒置几上。其前足本为双跪欲起之形。一日,左足忽伸出于座外。高公大骇,阖署传视,曰:“此物程朱不能格也。”一馆宾曰:“凡物岁久则为妖。得人精气多,亦能为妖。此理易明,无足怪也。”众议碎之,犹豫未决。次日,仍屈还故形。高公曰:“是真有知矣。”投炽炉中,似微有呦呦声。后无他异。然高氏自此渐式微。高宜人云,此马煅三日,裂为二段,尚及见其半身。
    又武清王庆垞曹氏厅柱,忽生牡丹二朵,一紫一碧,瓣中脉络如金丝,花叶葳蕤,越七八日乃萎落。其根从柱而出,纹理相连。近柱二寸许,尚是枯木,以上乃渐青。先太夫人,曹氏甥也,小时亲见之,咸曰瑞也。外祖雪峰先生曰:“物之反常者为妖,何瑞之有!”后曹氏亦式微。

先叔母高宜人的父亲名叫高荣祉,在山西陵川做县令。他得到一古旧玉马,玉马的质理不很白洁,而且血迹斑斑,冲洗不掉。他用紫檀木为玉马制成一个底座,常放在书案上。玉马的前腿本来是双跪欲起的状态,一天忽然左腿伸出了座外。高公大惊,全衙署传观这一怪物,说:“程朱主张‘格物’,可这个物件他们也不能推知啊。”一个师爷说:“大凡物件,年深日久就可兴妖作怪。得到人的精气过多也能兴妖作怪,这个道理很明白,不足为奇。”众人议论将玉马击碎,一时犹豫未决。第二天,玉马左腿又屈入座内恢复了原形。高公说:“还真成精了。”便将玉马投入火炉中,玉马在火炉中好似有“呦呦”的叫声,从此以后,没有发生任何其他怪异。但是高氏从此渐渐衰败。高宜人说玉马烧了三天,裂成两截,他还见到过烧毁的半个身子。还有,武清王庆垞曹家大厅的柱子,忽然长出两朵牡丹花。一朵紫色,一朵碧绿色,花瓣中的脉络好象金丝,花叶繁茂下垂,过了七八天才枯萎谢落。花的根从柱生出,纹理与柱相连;靠近柱子二寸光景,还是枯木,往上才渐渐发青。先母太夫人是曹氏的外甥女,小时亲眼见过厅柱的牡丹,当时都认为是吉祥征兆。我的外祖雪峰先生说:“反常的物就是妖,哪有什么吉祥征兆?”后来曹氏门庭也衰落了。

    先外祖母言:曹氏淳死,其家以前明玉带殉。越数年,墓前恒见一白蛇。后墓为水啮,棺坏朽。改葬之日,他珍物具在,视玉带则亡矣。蛇身节节有纹,尚似带形。岂其悍鸷之魄,托玉带而化欤?

    先外祖母说:曹化淳死后,他的家人用明代的一条玉带殉葬。过了几年,他的墓前常见有一条白蛇。后来坟墓被水浸蚀,棺材朽坏。在改葬那天,其它珍贵的东西都在,而玉带却不见了。蛇的身上有一节节的花纹,像玉带的形状。难道是他凶猛暴戾的魂魄借玉而化的吗?

    外祖张雪峰先生,性高洁,书室中几砚精严,图史整肃,恒鐍其户,必亲至乃开。院中花木翳如,莓苔绿缛。僮婢非奉使令,亦不敢轻蹈一步。
舅氏健亭公,年十一二时,乘外祖他出,私往院中树下纳凉。闻室内似有人行,疑外祖已先归,屏息从窗隙窥之。见竹椅上坐一女子,靓妆如画。椅对面一大方镜,高可五尺,镜中之影,乃是一狐。惧弗敢动,窃窥所为。女子忽自见其影,急起,绕镜,四周呵之,镜昏如雾。良久归坐,镜上呵迹亦渐消。再视其影,则一好女子矣。恐为所见,蹑足而归。后私语先姚安公。
姚安公尝为诸孙讲《大学·修身》章,举是事曰:“明镜空空,故物无遁影。然一为妖气所翳,尚失真形。况私情偏倚,先有所障者乎!”又曰:“非惟私情为障,即公心亦为障。正人君子,为小人乘其机而反激之,其固执决裂,有转致颠倒是非者。昔包孝肃公之史,阳为弄权之状,而应杖之囚,反不予杖。是亦妖气翳镜也。故正心诚意,必先格物致知。”

外祖父张雪峰先生,品性高洁,尤喜藏书。书房里文房四宝齐全,图书史料整齐有序。他出去时常锁门,没有他来,谁也不准开。书房前的院子里花木茂盛,地上青苔争绿,丫环们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舅舅健亭公十二三岁时,趁我祖父外出,偷偷溜到院里树下乘凉,听见书房里好象有人走动。他怀疑是外祖父回来了,于是屏息观看,但见竹椅上坐着一个女子,浓妆艳抹,漂亮得象画中美人一样。椅子对面有一块大镜子,高五尺,镜子里照出来的却是一只狐狸。健亭公怕得不敢动,偷偷看狐狸要干什么。这女子忽然看见镜中的影像,急忙绕着镜子呵气。顿时,镜面上昏暗如雾,一片模糊。好一会儿,狐狸才又坐回椅子上。镜子上的气雾慢慢消去,再看镜中,又变成了一个漂亮女子了。健亭公害怕被发现,轻手轻脚缩了回来。后来,他暗中告诉了姚安公。姚安公曾给几个孙子讲《大学》中《修身》那一章,举例说:“明镜上空白无物,所以影像无处躲藏。但是一旦被妖气所遮蔽,尚且失去真实的形状,何况因私心偏向,先有所遮蔽的呢?”又说:“不但私心可以遮蔽,公心也可蒙住眼睛。正人君子,被小人乘机加以反激,如果固执专断,有可能导致颠倒是非的。过去包孝肃的属吏假装弄权的样子,使本应挨打的囚犯免于挨打,这也是妖气掩盖了镜子呵。所以要诚意诚心,正直无邪,必须先广泛接触生活,推究事物的原理而获取真知。”

    有卖花老妇言:京师一宅近空圃,圃故多狐。有丽妇夜逾短垣,与邻家少年狎。惧事泄,初诡托姓名。欢昵渐洽,度不相弃,乃自冒为圃中狐女。少年悦其色,亦不疑拒。久之,忽妇家屋上掷瓦骂曰:“我居圃中央,小儿女戏抛砖石,惊动邻里,或有之,实无冶荡蛊惑事。汝奈何污我?”事乃泄。
    异哉,狐媚恒托于人,此妇乃托于狐。人善媚者比之狐,此狐乃贞于人。

有一个卖花老妇说:京城有一所住宅靠近空的园地,园中本来多狐。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夜里越过矮墙同邻家少年亲昵,因害怕事情泄漏,就开始假托姓名。后来欢爱渐渐和洽,估计不至于相抛弃,就自己冒充是园中的狐女。少年喜欢她的美色,也不疑心拒绝。很久以后,忽然这个女人家的屋上有瓦片掷来,听到骂声说:“我居住园中长久了,小儿女们戏耍抛掷砖头石块,惊动了邻里,或者是有的。实在没有放荡迷惑人的事,你为什么污辱我?”事情才泄露出来。怪啊!狐狸精的诱惑常常假托于人,这个女人竟假托于狐狸精。善于诱惑的人被比作狐狸精,这个狐狸精竟然比人还要坚贞。

有游士以书画自给,在京师纳一妾,甚爱之。或遇宴会,必袖果饵以贻。妾亦甚相得。无何病革,语妾曰:“吾无家,汝无归;吾无亲属,汝无依。吾以笔墨为活,吾死,汝瑟琶别抱,势也,亦理也。吾无遗债累汝,汝亦无父母兄弟掣肘。得行己志,可勿受锱铢聘金;但与约,岁时许汝祭我墓,则吾无恨矣。”妾泣受教。纳之者亦如约,又甚爱之。然妾恒郁郁忆旧恩,夜必梦故夫同枕席,睡中或呢呢呓语。夫觉之,密延术士镇以符箓。梦语止,而病渐作,驯至绵惙。临殁,以额叩枕曰:“故人情重,实不能忘,君所深知,妾亦不讳。昨夜又见梦曰:‘久被驱遣,今得再来。汝病如是,何不同归?’已诺之矣。能邀格外之惠,还妾尸于彼墓,当生生世世,结草衔环,不情之请,惟君图之。”语讫奄然。夫亦豪士,慨然曰:“魂亦往矣,留此遗蜕何为?杨越公能合乐昌之镜,吾不能合之泉下乎!”竟如所请。此雍正甲寅、乙卯间事。余是年十一二,闻人述之,而忘其姓名。
    余谓再嫁,负故夫也;嫁而有贰心,负后夫也。此妇进退无据焉。何子山先生亦曰:“忆而死,何如殉而死乎?”何励庵先生则曰:“《春秋》责备贤者,未可以士大夫之义律儿女子。哀其遇可也,悯其志可也。”

有一个远游在外的士人,靠书画谋生。在京都纳得一妾,非常爱她。如果有人请他赴宴,他肯定袖回水果佳食给爱妾吃。爱妾也与他情投意合。可是没有多久,游士病危,临终之际对爱妾说:“我没有家,你没有去处;我又没有亲属,你也没有依靠。我以笔墨为生,我死以后,你另寻佳婿,琵琶别抱,这是情势所迫,也是理所当然。我没有留下债务牵累你,你也没有父母兄弟牵连阻挠。可以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如果遇到遂心的男人,不要接受他的成婚聘金,但一定与他约定,每年祭祀时节要允许你给我上坟祭祀。能够这样,我就死无遗恨了。”爱妾流着泪,点头答应了他的遗嘱。游士死后,爱妾嫁了一位豪士。豪士如约允她祭祀故夫,而且也很爱她。然而,这位爱妾却常郁郁寡欢,不忘游士旧恩,每夜都梦见与原来的丈夫同席共枕,睡梦中有时发出昵昵呓语,似与故夫说话。豪士察觉后,密请术士书写了符镇鬼。此后,爱妾停止了梦语,却又生起病来,病情日益沉重,渐至命危。临终时,用前额叩枕对豪士说:“旧人情意重,实在不能忘怀,这是你很了解的,也是我从来没有隐讳的。昨夜又梦见他来对我说:‘我被赶走很长时间,今天又来了。你病到这种地步,为何还不随我归去?’妾已经答应了他。如果能得到你的格外恩惠,把妾尸葬于故夫坟墓,我会生生世世结草衔环来报答您深重的恩德。这个不合情理的请求,恳望你能考虑安排。”说罢气息奄奄地死去,豪士本来就是豪爽之士,感慨地说:“魂魄都已经走了,留着这个遗体又有什么用呢?杨越公能使乐昌公主和徐德言破镜重圆,我就不能使泉下有情人重结眷属吗?”最后按妾的请求把她的遗体合葬于游士墓中。这是雍正十二、三年间发生的事情。我当时十一二岁,听人讲述,忘记了他们的姓名。在我看来,这个女人再嫁,是背弃了原来的丈夫;嫁了以后又有不忠之心,是背弃了后来的丈夫。应该说她是进退无据,都不符合礼教。何子山先生也说:“与其怀念故夫而死,不如当时殉节而死。”何励庵先生却说:“《春秋》之义责备贤人,不可用士大夫的观念标准来规范普通男女。对于这位妾,哀伤她的遭遇可以了,同情她的心志可以了。”

屠者许方,尝担酒二罂夜行,倦息大树下。月明如昼,远远呜呜声,一鬼自丛薄中出,形状可怖。乃避入树后,持担以自卫。鬼至罂前,跃舞大喜,遽开饮,尽一罂,尚欲开其第二罂,缄甫半启,已颓然倒矣。许恨甚,目视之似无他技,突举担击之,如中虚空。因连与痛击,渐纵驰委地,化浓烟一聚。恐其变幻,更捶百余。其烟平铺地面,渐散渐开,痕如淡墨,如轻榖,渐愈散愈薄,以至于无。盖已澌灭矣。
余谓鬼,人之余气也。气以渐而消,故《左传》称新鬼大,故鬼小。世有见鬼者,而不闻见羲、轩以上鬼,消已尽也。酒,散气者也。故医家行血发汗、开郁驱寒之药,皆治以酒。此鬼以仅存之气,而散以满罂之酒,盛阳鼓荡,蒸炼微阴,其消尽也固宜。是澌灭于醉,非澌灭于捶也。闻是事时,有戒酒者曰:“鬼善幻,以酒之故,至卧而受捶。鬼本人所畏,以酒之故,反为人所困。沉湎者念哉!”有耽酒者曰:“鬼虽无形而有知,犹未免乎喜怒哀乐之心。今冥然醉卧,消归乌有,反其真矣。酒中之趣,莫深于是。
    佛氏以涅槃为极乐,营营者恶乎知之!庄子所谓“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欤?

屠夫许方挑着两坛子酒夜行,走累了便在大树下休息。这时月光亮得像白天一样,远处有呜呜的声音。有一个鬼从墓群中出来,相貌极可怕。许方便躲在树后,手持扁担自卫。鬼来到坛子前,高兴得手舞足蹈,便打开盖子喝起酒来。喝完了一坛子,还要开另一个坛子。刚开到一半,鬼便颓然倒在地上。许方恨极了,看了看鬼,好像没别的什么能耐,便突然用扁担猛打,好像打在虚空中。他连连痛打,鬼渐渐懈怠委顿在地上,化作一团浓烟。许方怕鬼变幻,又打了一百多下。浓烟平铺在地面上,渐渐散开,淡如墨迹,又像轻纱,越散越薄,终于不见了,大概是消失了。我认为鬼是人剩余的气,气是一点一点地消失的,所以《左传》中说新鬼大,旧鬼小。世上有看见鬼的,但没有听说谁见过远古伏羲、黄帝以前的鬼,那是因为已经消失之故。酒是散气的,所以医家活血、发汗、开郁结、驱寒气的药,都配以酒来治疗。这个鬼仅存那么点气,却喝了满坛子的酒,炽盛的阳气振动鼓荡,蒸发熔化微弱的阴气,那么他消失掉也是势所必然。他是被酒消灭的,而不是被扁担打得消失的。听到这件事,有位戒酒的说:”鬼善于变幻,因为喝酒,而致醉倒挨打。人本来害怕鬼,鬼喝了酒,反而被人治住了。沉湎于酒而不悟的人该记住这事。”有位爱喝酒的人说:“鬼虽然没有形体,但也有感知,也没免去喜怒哀乐的情绪。如今他昏昏然地醉卧,消失不见了,乃是反朴归真——消失于虚无,返回到了它的本原了。酒中的旨趣,没有比这更深远的了。佛家以涅槃——圆寂为极乐境界,那些为生计而忙忙碌碌的人是体会不到的啊!”《庄子》中所说的:各有各的是非标准,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献县田家牛产麟,骇而击杀。知县刘征廉收葬之,刊碑曰:“见麟郊”。刘固良吏,此举何陋也!麟本仁兽,实非牛种。犊之麟而角,雷雨时蛟龙所感耳。

献县有一农家的牛生了一头麒麟,农夫害怕,把它弄死了。知县刘征廉听说后把它埋了,并立碑,碑上写:“见麟郊”。三字。刘征廉本来是人们公认的清官,但这个举动何等浅陋呵!麒麟本是吉祥之兽,实在不是牛种。牛生下麒麟而且头上有角,当是雷雨时与蛟龙感应,杂交而生下的。

董文恪公未第时,馆于空宅,云常见怪异。公不信,夜篝灯以待。三更后,阴风飒然,庭户自启,有似人非人数辈,杂遝拥入。见公大骇曰:“此屋有鬼!”皆狼狈奔出。公持梃逐之。又相呼曰:“鬼追至,可急走。”争逾墙去。公恒言及,自笑曰:“不识何以呼我为鬼?”故城贾汉恒,时从公授经,因举“《太平广记》载野叉欲啖哥舒翰妾尸,翰方眠侧,野叉相语曰:‘贵人在此,奈何?’翰自念呼我为贵人,击之当无害,遂起击之。野叉逃散。鬼贵音近,或鬼呼先生为贵人,先生听未审也。”公笑曰:“其然。”

董文恪公没有登第时,设学馆在一所空的住宅里,有人说这里常可见到怪异。董公不相信,夜里用竹笼罩着灯光等待。三更以后。阴风飒飒,庭院中的门户自动打开,有几个像人又不像人的怪物杂乱地拥进来。看见董公,大惊说:“这个屋子有鬼!”都狼狈地奔逃出去。董公拿着棍棒追逐,他们又互相呼叫着说:“鬼追来了,赶快跑!”争着越过墙头走了。董公常常谈起这事,自己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叫我是鬼?”故城的贾汉恒,这时跟随董公学习经文,于是举出“《太平广记》所载夜叉要想吃哥舒翰妾的尸体,哥舒翰翰正睡在旁边,夜叉相互说:‘贵人在这里,怎么办?’哥舒翰自己考虑叫我做贵人,打它应当没有什么害处,于是起身击打,夜叉奔逃散去。鬼、贵的音相近,或者鬼叫先生为贵人,先生听得不清楚。”董公笑笑说:“是这样吧!”

    庚午秋,买得《埤雅》一部,中折叠绿笺一片,上有诗曰:“愁烟低幂朱扉双,酸风微戛玉女窗。青磷隐隐出古壁,土花蚀断黄金釭。”“草根露下阴虫急,夜深悄映芙蓉立。湿萤一点过空塘,幽光照见残红泣。”未题“靓云仙子降坛诗,张凝敬录。”盖扶乩者所书。余谓此鬼诗,非仙诗也。

乾隆十五年秋天,我购买了一部《埤雅》,书中折叠一片绿笺,上面写着诗:“愁烟低幂朱扉双,酸见微戛玉女窗。青磷隐隐出古壁,土花蚀断黄金釭。”“草根露下阴虫急,夜深悄映芙蓉立。湿萤一点过空塘,幽光照见残红泣。”末尾题文:“靓云仙子降坛诗,张凝敬录。”大约是扶乩降神的人书写的。但我认为这是鬼诗,而不是仙诗。

沧州张铉耳先生,梦中作一绝句曰:“江上秋潮拍岸生,孤舟夜泊近三更。朱楼十二垂杨遍,何处吹箫伴月明?”自跋云:“梦如非想,如何成诗?梦如是想,平生未到江南,何以落想至此?莫明其故,故录存之。桐城姚别峰,初不相识。新自江南来,晤于李锐巅家。所刻近作,乃有此诗。问其年月,则在余梦后岁余。开箧出旧稿示之,共相骇异。世间真有不可解事,宋儒事事言理,此理从何处推求耶?”
    又海阳李漱六,名承芳,余丁卯同年也。余厅事挂渊明采菊图,是蓝田叔画。董曲江曰:“一何神似李漱六!”余审视信然。后漱六公车入都,乞此画去,云平生所作小照,都不及此。此事亦不可解。

沧州人张铉耳先生在梦中作了一首绝句说:“秋天江中潮水拍着岸,夜里孤舟泊着已近三更。十二座红楼遍地垂杨,何处吹箫伴着明月。”他自己题写跋语道:“梦假如不是曾想过的,怎么能成诗;梦如果是曾想过的,那么从未到过江南,怎么会有这样的印象?不知这是什么原因,暂且记录下来存着。桐城人姚别峰,我以前并不认识。他刚从江南来,聚谈于李锐巅家。他说新刻印的近作,其中就有这首诗。问写作的年月,则在我做梦之后的一年多。我打开箱子拿出旧诗稿给他看,大家都感到惊异,世上真有不可解释的事情!宋代儒生事事都讲究理,不知这个理又从哪里推求?”又,海阳人李漱六,名叫承芳,是我在乾隆十二年丁卯科乡试的同年。我厅堂上挂着一幅《陶渊明采菊图》,是蓝田叔画的。董曲江说:“画中人怎么这么像李漱六!”我审视了一下,确实如此。后来李漱六进京参加会试,把这幅画要了去。说平生所作的小照,都不及这一张画。这事也不可解释。

景城西偏,有数荒冢,将平矣。小时过之,老仆施祥指曰:“是即周某子孙,以一善廷三世者也。”盖前明崇祯末,河南、山东大旱蝗,草根木皮皆尽,乃以人为粮,官吏弗能禁。妇女幼孩,反接鬻于市,谓之菜人。屠者买去,如刲羊豕。周氏之祖,自东昌商贩归,至肆午餐。屠者曰:“肉尽,请少待。”俄见曳二女子入厨下,呼曰:“客待久,可先取一蹄来。”急出止之,闻长号一声,则一女已生断右臂,宛转地上。一女战栗无人色。见周,并哀呼:一求速死,一求救。周恻然心动,并出资赎之。一无生理,急刺其心死。一携归,因无子,纳为妾。竟生一男,右臂有红丝,自腋下绕肩胛,宛然断臂女也。后传三世乃绝。皆言周本无子,此三世乃一善所延云。

景城西郊有几座荒坟,几乎与地面一样平了。小时路过这,仆人施祥指着荒坟对我说:“这儿埋的是周某的子孙,因为他做了一件善事,延嗣了三代子孙。”那是在明代崇祯末年,河南、山东连遭旱灾、虫灾,最后连树皮草根也吃光了,于是发生了人吃人的事,官吏也不能禁止。妇女小孩被绑到市场去卖,这叫做菜人。屠户买去,像宰杀猪羊一样。周某的祖先去东昌做生意回来,在这酒店吃饭。屠夫说:“客官,肉没了,请稍等。”一会儿,只见他拉了两个女子进了厨房,招呼道:“客人久等了,赶快先砍个蹄膀来。”周某的祖上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一声长长的惨叫,一个女子的右臂已落地,疼得在地上打滚。另一个吓得浑身颤抖,面无人色。她们看到周,就一起哀叫,一个求快点死,一个求救命。周动了恻隐之心,就出钱把她们赎了出来。一个已经没有生存的希望,只好马上当胸把她刺死;另一个带回去,自己又没儿子,于是收他为妾。这个妾为他生了个儿子,右臂有一条红线,从胳肢窝绕过肩胛,活脱脱是那个断臂女。从此周氏传了三代香火。人们都说,周某的祖上命中注定本来不会有儿子,却因为做了件大善事而传了三代人。

青县农家少妇,性轻佻,随其夫操作,形影不离。恒相对嬉笑,不避忌人,或夏夜并宿瓜圃中。皆薄其冶荡。然对他人,则面如寒铁。或私挑之,必峻拒,后遇劫盗,身受七刀,犹诟詈,卒不污而死。又皆惊其贞烈。老儒刘君琢曰:“此所谓质美而未学也。惟笃于夫妇,故矢死不二。惟不知礼法,故情欲之感,介于仪容;燕昵之私,形于动静。”辛彤甫先生曰:“程子有言,凡避嫌者,皆中不足。此妇中无他肠,故坦然径不自疑。此其所以能守死也。彼好立崖岸者,吾见之矣。”先姚安公曰:“刘君正论,辛君有激之言也。”
    后其夫夜守豆田,独宿团焦中。忽见妇来,燕婉如平日,曰:“冥官以我贞烈,判来生中乙榜,官县令。我念君,不欲往,乞辞官禄为游魂,长得随君。冥官哀我,许之矣。”夫为感泣,誓不他偶。自是昼隐夜来,几二十载。儿童或亦窥见之。此康熙末年事。姚安公能举其姓名居址,今忘矣。

青县的一位农家少妇,性情轻佻,随夫劳动,形影不离。夫妻常相对嬉笑,打情骂俏,不避忌别人,有时夏天傍晚还共同睡在菜园里。村人都很看不起她,认为她淫荡不轨。但少妇对待别的男人,却是面如冰铁。如果有人向她挑情,必定遭到严厉拒绝。后来,少妇遭遇强盗抢劫,身上挨了七刀,仍在坚持破口大骂,终于没有受到强盗玷污,英烈而死,事过以后,村民们又都对她的忠贞壮烈感到十分惊奇。老儒刘君琢说:“这就是所谓本质好而没受教育的人。由于忠贞于夫妻爱情,所以宁死不背丈夫。由于不懂礼教,所以情欲的感受表现于仪貌容态,亲密的隐私流露在言谈举止。”辛彤甫先生说:“程子有句话:‘凡避嫌者,皆中不足。’(凡是躲避嫌疑的,都是内心有所不足。)这个妇人心中没有其他杂念,不怀疑自己有错误,坦坦荡荡,正大光明按自己的心愿支配自己的行动,所以她能以死守节。那些道貌岸然,自高自傲的人,完全是虚伪的。”先父姚安公说:“刘先生是正统的评论,辛先生的评论稍有偏激。”后来,少妇的丈夫在夜间看守豆田,一个人睡在田间临时搭成的圆形草屋里,忽然见其妻走进来,象平常一样与他亲热。告诉他说:“冥司因为我是贞节烈妇,判来世取中乡试榜,做官当县令。我思念郎君,不想去,乞求辞去官禄当游魂,长随郎君。冥司官员同情我,允许了我的请求。”丈夫感动得掉下泪来,发誓不再另娶。从此,少妇昼隐夜来,过了大约二十年。有的儿童曾经偷偷看见过这位少妇的鬼魂。这是康熙末年发生的事情,当初姚安公能说出他们的姓名地址,可我现在却已经忘了。

    献县老儒韩生,性刚正,动必遵礼,一乡推祭酒。一日,得寒疾。恍惚间,一鬼立前曰:“城隍神唤。”韩念数尽当死,拒亦无益,乃随去。
至一官署,神检籍曰:“以性同误矣。”杖其鬼二十,使送还。韩意不平,上请曰:“人命至重,神奈何遣愦愦之鬼,致有误拘?倘不检出,不竟枉死耶?聪明正直之谓何!”神笑曰:“谓汝倔强,今果然。夫天,行不能无岁差,况鬼神乎!误而即觉,是谓聪明;觉而不回护,是谓正直。汝何足以知之。念汝言行无玷,姑贷汝,后勿如是躁妄也。”霍然而苏。韩章美云。

献县的老儒生韩某,性情刚正,做什么事都遵守礼法,所以全乡人都推尊他为德高望重的祭酒,有一天,他得了寒病,恍惚之间,看见一个鬼站在面前说:“城隍神召唤你。”韩某想,气运尽了就应当死,抗拒也无益,便随着去了。到了一处官署,城隍神查验了名册,说:“因为姓一样,弄错了。”把鬼打了二十棍,叫把韩某送回去。韩某心中不平,上前问道:“人命关天,神为什么派这么个糊涂鬼,以致抓错了人。倘若没查验出来,我不是冤死了么?还说什么聪明正直?”神笑道:“听说你倔强,今天一看果然不错,要知道天时的运行,各年间尚且不能没有差异,何况是鬼神呢?有错马上就能察觉,这就叫聪明;察觉了而不袒护,就叫正直。你怎么能知道这些道理。念你言行没有过失,暂且饶恕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急躁乱来了。”韩某一下子苏醒了过来。这是韩章美说的。

先祖有小奴,名大月,年十三四。尝随村人罩鱼河中,得一大鱼,长计二尺。方举手以示众,鱼忽拨刺掉尾,击中左颊,仆水中。众怪其不起,试扶之,则血缕浮出。有破碗在泥中,锋铦如刃,刺其太阳穴死矣。先是其母梦是奴为人执缚俎上,屠割如羊豕,似尚有余恨。醒而恶之,恒戒以毋与人斗。不虞乃为鱼所击。佛氏所谓夙生中负彼命耶!

先祖有个小奴仆,叫大月,年纪十三四岁。他曾经跟随村里人到河里罩鱼,捉到一条大鱼,长约二尺。大月刚用手举起给大家看,鱼忽然拨剌一声调转尾巴,击中他的左面脸颊,向前倒在水里。大家见他躺在水里不起,很奇怪,去扶他,却见缕缕血液浮出水。有一块锋利的碗片嵌在泥中,刺中他的太阳穴,死了。这以前,他母亲梦见他被人绑在砧板上,象屠宰猪羊一样,屠夫好像与他似的兀自恨恨不已。醒来后忧心忡忡,所以常提醒儿子不要惹是非和别人打架,想不到被鱼击中而死。按佛家的说法,这是他前辈子欠了鱼一条命。

刘少宗伯青垣言:有中表涉元稹会真之嫌者,女有孕,为母所觉。饰夜恒有巨人来,压体甚重,面色黝黑。母曰:“是必土偶为妖也。”授以彩丝,于来时阴系其足。女窃付所欢,系关帝祠周将军足上。母物色得之,挞其足几断。后复密会,忽见周将军击其腰,男女并僵卧不能起。皆曰污蔑神明之报也。夫专其利而移祸于人,其术巧矣。巧者,造物之所忌。机械万端,反而自及,天道也。神恶其崄癊,非恶其污蔑也。

礼部侍郎刘青垣说:有一对中表兄妹,涉及到元稹《会真记》里所写的那种嫌疑,女方有了孕,被母亲所觉察。女子谎称夜里经常有一个巨人来压,身体很重而颜色黑黑的。母亲说:“这个必定是泥塑的神像兴妖作怪。”给了她一根彩色的丝线,叫她等那巨人来的时候,暗地里系在他的脚上。这女的偷偷地把彩色丝线给了她的情人,系到了关帝祠周将军的脚上。母亲寻觅发现了,把那周将军的脚几乎打断了。后来中表兄妹再度幽会,忽然见到周将军来击打他们的腰,男女一起直僵僵地躺着不能起来。人们都说:“这是污蔑神灵的报应啊!”要知道独得其利而嫁祸于人,这方法够巧妙了。巧是造物主所忌的,算尽了万种机关,反而算到了自家身上,这就是天道。神憎恨他们用心险恶,而不是憎恨他们的污蔑。

扬州罗两峰,目能视鬼。曰:“凡有人处皆有鬼,其横亡厉鬼,多年沉滞者,率在幽房空宅中,是不可近,近则为害。其憧憧往来之鬼,午前阳盛,多在墙阴;午后阴盛,则四散游行,可以穿壁而过,不由门户,遇人则避路,畏阳气也。是随处有之,不为害。”又曰:“鬼所聚集,恒在人烟密簇处,僻地旷野,所见殊稀。喜围绕厨灶,似欲近食气。又喜入溷厕,则莫明其故,或取人迹罕至耶。”所画有《鬼趣图》,颇疑其以意造作。中有一鬼,首大于身几十部,尤似幻妄。忽闻先姚安公言:瑶泾陈公,尝夏夜挂窗卧,窗广一丈。忽一巨面窥窗,阔与窗等,不知其身在何处。急掣剑刺其左目,应手而没。对屋一老仆亦见之,云从窗下地中涌出。掘地丈余,无所睹而止。是果有此种鬼矣。茫茫昧昧,吾乌乎质之!

扬州人罗两峰,双眼有奇异功能,能够看见各种鬼魂。他说:“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鬼。横死的厉鬼,多年逗留不去,一般多在闲宅深屋中,人不可接近这种鬼,接近就要受害。往来游荡的鬼,因中午之前阳气旺盛,多在墙的阴面;中午以后阴气旺盛,多四处游荡。这些鬼可以穿墙而过,不走门户,遇见人则避开让路,因为害怕阳气,游荡鬼随处都有。并不害人。”他又说:“鬼的聚集场所,常在人烟稠密的地方,僻地旷野中的鬼特别稀少。鬼喜欢围绕在厨灶旁,似乎想接近食气。又喜欢进入厕所,不明其中原因,也许是人迹罕到那里造成的。”罗两峰还画有《鬼趣图》,很令人怀疑他是按照自己的主观意识捏造的。图中有一鬼,头大于身体几十倍,尤其近乎荒唐虚幻。然而,我曾听先父姚安公说:瑶泾人陈公,夏天夜晚挂起窗来卧床休息,窗有一丈宽。忽然有一副巨形面孔在窗外向室内窥视,面宽与窗相等,不知身子在哪里。陈公急忙掣剑刺击巨面怪物的左眼,巨面应手消失。对面房中的一位老仆人也目睹了这个巨面怪。据老仆人说,巨面怪是从窗下的地中涌现出来的。人们掘地一丈多深,什么也没发现。由此看来,就真有这种大头鬼了。这类渺茫暗昧的事情,我到哪里去询问呢!

奴子刘四,壬辰夏乞假归省。自御牛车载其妇。距家三四十里,夜将半,牛忽不行。妇车中惊呼曰:“有一鬼,首大如瓮,在牛前。”刘四谛视,则一短黑妇人,首戴一破鸡笼,舞且呼曰:“来来。”惧而回车,则又跃在牛前呼“来来”。如是四面旋绕,遂至鸡鸣。忽立而笑曰:“夜凉无事,借汝夫妇消闲耳。偶相戏,我去后,慎勿詈我,詈则我复来。鸡笼是前村某家物,附汝还之。”语讫,以鸡笼掷车上去。天曙抵家,夫妇并昏昏如醉。妇不久病死,刘四亦流落无人状。鬼盖乘其衰气也。

奴仆刘四,在乾隆三十七年夏天请假回去探父母。他自己赶着牛车,载着妻子走。走到离父母家三四十里的时候,已近半夜。牛忽然不走了,妻子在车中惊叫说:“有一个鬼,头大得像坛子,在牛车前。”刘四仔细一看,是一个矮黑女人,头戴着一个破鸡笼,边舞边叫说:“来!来!”刘四惊恐地调转车头,但鬼又跳到牛车前面,叫:“来!来!”就这么转来转去地一直折腾到鸡叫。鬼忽然站住笑道:“夜里凉快无事可做,借你们夫妇消遣消遣,开开玩笑。我走后不要骂我,要是骂我的话,我还来。鸡笼是前村某某家的,请你捎带着还给他。”说完,便把鸡笼扔在车上走了。天亮后到了家,夫妇两人都昏昏地好像喝醉了似的。妻子不久便病死了,刘四也四处飘零没个人样。大概鬼就是趁着他们的气数将尽才欺负他们的。

景城有刘武周墓,《献县志》亦载。按武周山后马邑人,墓不应在是,疑为隋刘炫墓。炫,景城人,《一统志》载其墓在献县东八十里。景城距城八十七里,约略当是也。旧有狐居之,时或戏嬲醉人。里有陈双,酒徒也,闻之愤曰:“妖兽敢尔!”诣墓所,且数且詈。时耘者满野,皆见其父怒坐墓侧,双跳踉叫号。竞前呵曰:“尔何醉至此,乃詈尔父!”双凝视,果父也,大怖叩首。父径趋归。双随而哀乞,追及于村外。方伏地陈说,忽妇媪环绕,哗笑曰:“陈双何故跪拜其妻?”双仰视,又果妻也,愕而痴立。妻亦径趋归。双惘惘至家,则父与妻实未尝出。方知皆狐幻化戏之也,惭不出户者数日。闻者无不绝倒。
    余谓双不詈狐,何至遭狐之戏,双有自取之道焉。狐不嬲人,何至遭双之詈,狐亦有自取之道焉。颠倒纠缠,皆缘一念之妄起。故佛言一切众生,慎勿造因。

《献县志》记载,刘武周的墓在景城。刘武周是太行山北马邑人,墓不应在这,所以怀疑是隋代刘炫的墓。因为刘炫是景城人。另见《一统志》记载,刘武周的墓在献县东八十里。景城离县城八十七里,大约相当于这里。过去墓里住着狐狸,常戏弄醉鬼。乡里有个陈双听说后愤愤地说:“妖兽胆敢如此!”他到了墓地,边数落边骂。当时满地都是干活的人,都看见陈双的父亲坐在墓边,怒气冲冲。陈双跺脚大骂。大伙走过来呵斥他:“你醉成这样,还骂父亲!”陈双仔细一看,真的是父亲,吓得赶紧叩头拜了一拜,父亲没理他,往回走了。陈双哀求父亲不要走,到了村外才追上。他趴在地上说明原委,忽听一伙妇女笑道:“陈双,为什么拜你的妻子?”陈双抬头一看,果然是妻子。他呆住了,妻子也径直回去了。陈双失意地回了家,知道父妻二人根本没出去过,这才知道是狐精幻变嬉弄他。羞惭得好几天不敢出门。听到这事的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我认为,陈双自作自受,不骂狐狸,何至于此?狐狸如果不戏耍人,何至于遭陈双谩骂。狐狸也是自作自受!恩怨纠纷,颠倒错乱,皆因一念之差。所以佛说:一切生灵,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制造麻烦(起因)。

方桂,乌鲁木齐流人子也。言尝牧马山中,一马忽逸去。蹑踪往觅,隔岭闻嘶声甚厉。寻声至一幽谷,见数物,似人似兽,周身鳞皴,斑驳如古松,发蓬蓬如羽葆,目睛突出,色纯白,如嵌二鸡卵,共按马生啮其肉。牧人多携铳自防,桂故顽劣,因升树放铳。物悉入深林去,马已半躯被啖矣。后不再见,迄不知为何物也。

方桂,是乌鲁木齐一个被流放的囚犯的儿子。他说,曾经在山中牧马,一匹马忽然逃去。他跟踪前往寻找,隔着山岭听到马叫声很凄厉。循着声音的方向,到了一个幽深的山谷,看见几个东西像人又像野兽,全身鳞片毛糙、色彩错落,如同古松;头发蓬乱,像鸟羽装饰的车盖;眼珠突出,颜色纯白,就像镶嵌着两枚鸡蛋。这些东西一起按住马,活活地咬它的肉。放牧的人多半携带火铳防身,方桂本就顽皮暴烈,于是爬上树放铳,那几个东西全部进入到茂密的森林中去,这时,马的半个躯体已经被吃掉了。后来没有再见到过,所以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芮庶子铁厓宅中一楼,有狐居其上,恒鐍之。狐或夜于厨下治馔,斋中宴客,家人习见亦不讶。凡盗贼火烛,皆能代主人呵护,相安已久。后鬻宅于李学士廉衣,廉衣素不信妖妄,自往启视,则楼上三楹,洁无纤尘,中央一片如席大,藉以木板,整齐如几榻,余无所睹,时方修筑,因并毁其楼,使无可据。亦无他异。迨甫落成,突烈焰四起,倾刻无寸椽。而邻屋苫草无一茎被癎。皆曰狐所为也。刘少宗伯青垣曰:“此宅自当是日焚耳,如数不当焚,狐安敢纵火?”余谓魁能一一守科律,则天无雷霆之诛矣。王法禁杀人,不敢杀者多,杀人抵罪者亦时有。是固未可知也。

庶子芮铁的宅院中有一楼房,狐狸居住楼上,日常上锁,没人去管。狐妖有时在厨房做饭,在斋中宴请宾客,家人司空见惯,也不惊讶。凡是盗贼、火烛一类事,都能够替主人呵禁护卫,长期以来,人狐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后来将宅院转卖给学士李廉衣。李学士一向不信妖邪,亲自上楼开门审看,见楼屋三楹,都清洁得一尘不染,中央有一片席子大的地方铺着木板,象床几一样整齐,其他也没看到什么异常情况。李学士当时要修建新居,就连同此楼拆毁,使狐狸无处居住。楼毁后也没发生异常情况。到新居刚刚竣工这天,突然烈火四起,顷刻之间新居化为灰烬,没留半寸椽木。而邻屋却连一根草都没被烧,人们都说这是狐妖放的火。少宗伯刘青垣说:“这处房宅的命数该当这天焚烧,如果命数不该焚烧,狐妖哪敢放火呢?”我认为:如果狐精鬼魅都能够一一遵守天界的律条,那么老天就不会有用暴雷诛杀的事了。人间王法禁止杀人,结果不敢杀人的占多数,杀人抵罪的人也时常有。这类事情,本来就无从知道清楚。

    王少司寇兰泉言:梦午塘提学江南时,署后有高阜,恒夜见光怪。云有一锥一蛇居其上,皆岁久,能为魁。午塘少年盛气,集锸畚平之。众犹豫不举手,午塘方怒督,忽风飘片席蒙其首,急撤去,又一片蒙之,皆署中凉篷上物也。午塘觉有异,乃辍役。今尚岿然存。

刑部侍郎王兰泉说:梦午塘任江南提学时,衙署后面有一座高高的土丘,经常夜里见到发光的怪物。人说丘上有只野鸡和一条蛇,都修炼多年而成妖。午塘年轻气盛,召集众人拿了铁锹土筐,要铲平这座高丘。大伙犹豫不肯动手,午塘正发火督促,忽然,大风刮来一片席子蒙住他的头。他急忙拉掉席子,又飞来一片蒙在头上。这些席子都是衙署中凉蓬上的东西。午塘觉得有些反常,便停下了工作。如今高丘还在。

老仆魏哲闻其父言:顺治初,有某生者,距余家八九十里,忘其姓名,与妻先后卒。越三四年,其妾亦卒。适其家佣工人,夜行避雨,宿东岳祠廊下。若梦非梦,见某生荷校立庭前,妻妾随焉。有神衣冠类城隍,磬折对岳神语曰:“某生污二人,有罪;活二命,亦有功,合相抵。岳神咈然曰:“二人畏死忍耻,尚可贷。某生活二人,正为污二人。但宜科罪,何云功罪相抵也?”挥之出。某生及妻妾亦随出。悸不敢语。天曙归告家人,皆莫能解。有旧仆泣曰:“异哉,竟以此事被录乎!此事惟吾父子知之,缘受恩深重,誓不敢言。今已隔两朝,始敢追述。两主母皆实非妇人也。”
前明天启中,魏忠贤杀裕妃,其位下宫女内监,皆密捕送东厂,死甚惨。有二内监,一曰福来,一曰双桂,亡命逃匿。缘与主人曾相识,主人方商于京师,夜投焉。主人引入密室,吾穴隙私窥。主人语二人曰:“君等声音状貌在男女之间,与常人稍异,一出必见获。若改女装,则物色不及。然两无夫之妇,寄宿人家,形迹可疑,亦必败。二君身已净,本无异妇人;肯屈意为我妻妾,则万无一失矣。”二人进退无计,沉思良久,并曲从。遂为办女饰,钳其耳,渐可受珥。并市软骨药,阴为缠足。越数月,居然两好妇矣。乃车载还家,诡言在京所娶。二人久在宫禁,并白皙温雅,无一豪男子状。又其事迥出意想外,竟无觉者。但讶其不事女红,为恃宠骄惰耳。二人感主人再生恩,故事定后亦甘心偕老。然实巧言诱胁,非哀其穷,宜司命之见谴也。

老仆魏哲听他父亲说:顺治初年,有位某生,距离我家八九十里,忘了叫什么名,和妻子先后去世。过了三四年,他的妾也死了。当时他家的雇工夜行避雨,宿在东岳祠的廊庑下。在似梦非梦中,看见某生戴着枷锁站在庭前,妻妾随在身后。有个神"看衣饰像是城隍,恭敬地对岳神说:“某生污辱了这两个人,有罪;救了两人的性命,也有功,应该相抵。”岳神不大高兴地说:“这两人怕死而忍垢含耻,还可原谅。某生救这两个人,正是为了奸污这两人,只能定罪,怎么能说功罪相抵呢?”于是把城隍神打发了出去,某生和妻妾也随后出去了。雇工害怕不敢吱声,天亮之后回去告诉了家人,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某生过去的仆人哭道:“真是怪事,他竟因这件事被逮了起来。这事只有我们父子知道,因为受恩深重,发誓不说。如今已改朝换代,说出来也不怕了。两位主母实际上都不是女人,在明代天启年间,魏忠贤杀死裕妃。裕妃的宫女内监,都被秘密逮捕送到东厂,死得都很惨。有两个内监,一个叫福来,一个叫双桂,改名换姓逃亡躲藏。因为他们与我主人是旧相识,而主人正在京城经商,夜里便投奔来了。主人把两人带进密室,我从门缝往里偷看。听主人对他们说:“你们的声音相貌,不男不女,和别人不大一样,一出去肯定会被抓住。如果改换女装,就认不出来了。但是两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寄住在别人家里,形迹可疑,也会被人看破。两位已净了身,和女人也没什么两样了,肯委屈当我的妻妾,就万无一失了。”两人进退不得,沉思了好久,只好曲从。主人便为他们采买女人饰物,扎了耳朵眼,渐渐可以挂耳环了。并买来软骨药,叫他们缠脚。过了几个月,居然变成两个美女了。于是主人便用车载两人回家,撒谎说在京城娶的。这两人久在宫禁之中,都皮肤白皙、举止温雅,没有一丝男子气。这事又远出人们意料之外,竟然没有人察觉。只是奇怪他们都不做女红,以为是仗着宠娇气懒惰罢了。也就无可怀疑的了。两人感怀主人的活命之恩,所以在魏忠贤死后,仍甘心与主人在一起生活。主人实际上是花言巧语引诱胁迫他们就范的,并非同情他们无处投奔。所以岳神惩罚他也是应该的。可见,人可以欺骗,鬼神是不可欺骗的!”

乾隆已卯,余典山西乡试,有二卷皆中式矣。一定四十八名,填草榜时,同考官万泉吕令瀶,误收其卷于衣箱,竟觅不可得。一定五十三名,填草榜时,阴风灭烛者三四,易他卷乃已。揭榜后,拆视弥封,失卷者范学敷,灭烛者李腾蛟也。颇疑二生有阴谴。然庚辰乡试,二生皆中式,范仍四十八名。李于辛丑成进士。乃知科名有命,先一年亦不可得,彼营营者何为耶?即求而得之,亦必其命所应有,虽不求亦得也。

乾隆二十四年,我主持山西的乡试,有两份卷子,都考试合格了。一个定在第四十八名,填写草榜时,分房阅卷的考官万泉县令吕瀶,错收他的卷子在衣箱里,竟寻觅不到;一个定在第五十三名,填写草榜时,阴风吹灭蜡烛有三四次,换了别的卷子才罢。榜揭晓以后,拆封查看,失去卷子的叫范学敷,吹灭蜡烛的叫李腾蛟。颇为疑心两个考生有缺德之事,所以冥冥之中受到了惩罚。但是乾隆二十五年乡试,这两个考生都取中了。范仍旧第四十八名;李在乾隆四十六年成为进士。才知道科举考试是有命运的,早一年也不可得。那些忙忙碌碌钻营追逐的人为了什么呢?就是追求而得到了,也必然是命里所应该有的,不去追求也会得到的呵。

先姚安公言:雍正庚戌会试,与雄县汤孝廉同号舍。汤夜半忽见披发女鬼,搴帘手裂其卷,如蛱蝶乱飞,汤素刚正,亦不恐怖,坐而问之曰:“前生吾不知,今生则实无害人事。汝胡为来者?”鬼愕眙却立曰:“君非四十七号耶?”曰:“吾四十九号。”盖前有二空舍,鬼除之未数也。谛视良久,作礼谢罪而去。斯须间,四十七号喧呼某甲中恶矣。此鬼殊愦愦,汤君可谓无妄之灾。幸其心无愧作,故仓卒间敢与诘辩,仅裂一卷耳。否亦殆哉。

先父姚安公说:雍正八年会试,他与雄县人汤举人同在一个号舍。汤孝廉半夜忽见一个披发女鬼,掀帘用手裂碎他的试卷,试卷碎片像蝴蝶一样乱飞。汤孝廉一向刚正,也不害怕,坐在那里质问她说:“前生我不知道,今生我确实没做害人事。你来此撕卷究竟因为什么?”女鬼惊愕地望着汤孝廉,后退两步问:“您不是四十七号吗?”汤孝廉回答:“我这是四十九号。”原来前面有两间空的号舍,女鬼除去没有数。她仔细地看了好久,才施礼向汤孝廉谢罪退走。转瞬之间,四十七号舍传出喧呼,说某人中了邪气。这个女鬼也太糊涂了,汤孝廉可谓是无妄之灾。幸好他心中无愧,也不害怕,仓猝之际敢于提出辩驳,只撕裂一份卷子罢了,否则也就危险了。

顾员外德懋,自言为东岳冥官。余弗深信也。然其言则有理。曩在裘文达公家,尝谓余曰:“冥司重贞妇,而亦有差等:或以儿女之爱,或以田宅之丰。有所系恋而弗去者,下也;不免情欲之萌,而能以礼义自克者,次也;心如枯井,波澜不生,富贵亦不睹,饥寒亦不知,利害亦不计者,斯为上矣。如是者千百不得一,得一则鬼神为起敬。一日,喧传节妇至,冥王改容,冥官皆振衣伫迓。见一老妇儽然来,其行步步渐高,如蹑阶级。比到,则竟从殿脊上过,莫知所适。冥王怃然曰:‘此已升天,不在吾鬼箓中矣。’”又曰:“贤臣亦三等:畏法度者为下;爱名节者为次;乃心王室,但知国计民生,不知祸福毁誉者为止。”又曰:“冥司恶躁竞,谓种种恶业,从此而生,故多因踬之,使得不偿失。人心愈巧,则鬼神之机亦愈巧。然不甚重隐逸,谓天地生才,原期于世事有补。人人为巢、许,则至今洪水横流,并挂瓢饮犊之地,亦不可得矣。”又曰:“阴律如《春秋》责备贤者,而与人为善。
    君子偏执害事,亦录以为过。小人有一事利人,亦必予以小善报。世人未明此义,故多疑因果或爽耳。”

员外顾德懋说:他是东岳的冥官,我不怎么相信,但他说的话则有道理。以前在裘文达家,他对我说:“地府里很看重贞妇烈女,但也分等级。或因儿女之情,或因公婆家田产丰厚,有所留恋而不改嫁的,为下等;情欲有所萌动而能以礼义克制自己的,是中等;心如枯井,不生感情的波澜,不向往富贵,饥冷也不顾,也不计较利害的,是上等。这样的人在千百人中也没有一人。如果是这样的人,鬼神也起敬。有一天盛传节妇到了,阎王脸色严肃,阴官们都穿戴齐整地站起来迎接。只见一位老妇人很疲惫地走来,她好像脚下踩着台阶。步步登高,等到了阎王殿,竟从殿顶上走过去,不知要去哪儿。闫王惊愕地说:“这人已升天,不在我们鬼界中了。”顾德懋又说:“贤臣也分三等,害怕法度的是下等’爱名声气节的是中等;忠心于朝廷,只知国计民生大事,不知祸福毁誉的人为上等。”他还说:“地府厌恶为追求名利而竞争,认为种种罪孽都是因此而产生的,所以往往让这种人不顺利,叫他得不偿失。人心愈机诈,则鬼神的安排也愈机诈。地府不怎么看重隐士,认为天地造才,原是希望对世事有所补。如果人人都去当巢文、许由,那么至今这世界仍然是洪水泛滥,连挂瓢的数、供牛犊饮水的地方也不会有了。”又说:“阴间的法度像《春秋》求全责备贤者一样!,而善意帮助别人。君子因片面固执妨害了什么事情,也被记录下来做为过失;小人有一件事有利于别人,也必用小善来报答他。世上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往往怀疑因果报应有时不兑现。”

内阁学士永公,讳宁,婴疾,颇委顿。延医诊视,未遽愈。改延一医,索前医所用药帖,弗得。公以为小婢误置他处,责使搜索,云不得,且笞汝。方倚枕憩息,恍惚有人跪灯下曰:“公勿笞婢。此药帖小人所藏。小人即公为臬司时平反得生之囚也。”问:“藏药帖何意?”曰:“医家同类皆相忌,务改前医之方,以见所长。公所服药不误,特初试一剂,力尚未至耳。使后医见方,必相反以立异,则公殆矣。所以小人阴窃之。”公方昏闷,亦未思及其为鬼。稍顷顿悟,悚然汗下。乃称前方已失,不复记忆,请后医别疏方。视所用药,则仍前医方也。因连进数剂,病霍然如失。公镇乌鲁木齐日,亲为余言之,曰:“此鬼可谓谙悉世情矣。”

内阁学士永宁为病所累,精神萎靡不振。请大夫诊治,也治不好。又请一医,这个医生索要前一医生开的药方,没有找到。永公以为小婢放错了地方,叫她仔细找找,并威胁她如找不到就要鞭打她。永公靠着枕头休息,昏睡中有个人跪在灯下,说:“您不要打她,药方是小人藏起来的,小人就是您任按察使时被您救出的囚犯。”永公问:“你藏药方为了什么?”回答说:”医家同行相妒,他一定改前一个医生的药方,以显示自家的高明。您服的药没错,只是刚服一剂,药力还没发挥出来,若叫后一医生见了药方,他一定改前一个医生的药方,用相反的药,以标新立异,那您就危险了。所以,小人偷了药方。”永公昏昏沉沉也没想到对方是鬼。过了一会儿才猛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于是他说前一医生的药方已经丢失,记不起了,请后一医生另开药方。看这个医生所用的药,与前一样。于是,连服了几剂,病很快好了。永公在镇守乌鲁木齐时,亲自给我讲了这事,说:“这个鬼真的讲人情,会报恩,可以说熟悉人情世故啊。”

族叔楘庵言:肃宁有塾师,讲程朱之学。一日,有游僧乞食于塾外,木鱼琅琅,自辰逮午不肯息。塾师厌之,自出叱使去,且曰:“尔本异端,愚民或受尔惑耳。此地皆圣贤之徒,尔何必作妄想?”僧作礼曰:“佛之流而募衣食,犹儒之流而求富贵也,同一失其本来,先生何必定相苦?”塾师怒,自击以夏楚。僧振衣起曰:“太恶作剧。”遗布嚢于地而去。意必复来,暮竟不至。扪之,所贮皆散钱。诸弟子欲探取。塾师曰:“俟其久而不来,再为计。然须数明,庶不争。”甫启嚢,则群蜂坌涌,螫师弟面目尽肿。号呼扑救,邻里咸惊问。僧忽排闼入曰:“圣贤乃谋匿人财耶?”提嚢径行,临出,合掌向塾师曰:“异端偶触忤圣贤,幸见恕。”观者粲然。或曰:“幻术也。”或曰:“塾师好辟佛,见僧辄诋。僧故置蜂于嚢以戏之。”楘庵曰:“此事余目击,如先置多蜂于嚢,必有蠕动之状见于嚢外,尔时殊未睹也。云幻术者为差近。”

堂叔楘庵说:肃宁有一个学塾的老师,讲程朱之学。一天,有游方和尚在学塾外面要饭,木鱼声琅琅,从辰刻到午刻不曾停息。塾师感到讨厌,出去喝叱,让他走,并且说:“你本来是儒家之外的异端,愚民或者受你的迷惑罢了。这里都是圣贤的信徒,你何必作妄想呢?”和尚行礼说:“佛家募化衣食,就像儒家追求富贵,同样是失去它的本来面目,先生何必定要苦苦相逼呢?”塾师发怒,自己拿了责罚学童的用具来扑打。和尚抖擞衣服而起说:“太恶作了!”遗落布袋于地而去。塾师料想他必定再来,但到晚上竟然不到。摸一摸,袋里所贮藏的都是零散的钱。那班弟子要想伸进手去取,塾师说:“如果等候他长久再不来,再作计较。但须要数数清楚,也许可以免得争闹。”刚打开袋子,则群蜂聚集涌动,螫得老师、弟子的面目全肿了。号叫扑救,邻里的人都吃惊地前来问讯。和尚忽然推门而入说:“圣贤竟然谋划隐藏别人的钱财吗?”提起袋子径自走了。临出门,合掌对塾师说:“异端偶而触犯了圣贤,希望予以宽恕。”围观的人都笑了。有的说:“这是幻术。”有的说:“塾师喜欢辟佛,看见和尚就辱骂,所以和尚把蜜蜂放在袋里,来戏弄他。”楘庵说:“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如果先放许多蜜蜂在袋里,必然有蠕动的样子,在袋的外面可以看到,当时确是不曾看见。说它是幻术较为接近。”

    朱青雷言:有避仇窜匿深山者,时月白风清,见一鬼徙倚白杨下,伏不敢起。鬼忽见之,曰:“君何不出?”栗而答曰:“吾畏君。”鬼曰:“至可畏者莫若人,鬼何畏焉?使君颠沛至此者,人耶鬼耶?”一笑而隐。余谓此青雷有激之寓言也。

朱青雷说:有个逃避仇家的人,窜匿在深山里。夜晚,月明风清,他见一个鬼徘徊在白杨树下,吓得伏在地上不敢起来。鬼忽然发现了他,问道:“你怎么不出来呢?”他战抖着回答:“我害怕你。”鬼说:“最可怕的就是人了,没有任何东西比人更可怕,鬼有什么可怕的呢?让你颠沛流离逃窜到此地的,是人呢还是鬼呢?”鬼说完这话,一笑就不见了。我认为这是朱青雷有所激愤而编造的寓言。

    都察院库中有巨蟒,时或夜出。余官总宪时,凡两见。其蟠迹著尘处,约广二寸余,计其身当横径五寸。壁无罅,门亦无罅,窗棂阔不及二寸,不识何以出入。大抵物久则能化形,狐魅能由窗隙往来,其本形亦非窗隙所容也。堂吏云:其出应休咎,殊无验,神其说耳。

都察院的库房里有一条巨大的蟒蛇,有时在夜里出来,我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时,见过两次。它盘曲的行迹碰着灰尘的地方,大约宽二寸多,估计蟒身直径有五寸。墙没有缝隙,门也没有缝隙,窗棂之间也不过二寸宽,不知蟒是怎么出入的。大概动物活得时间长了就能变化形迹,狐狸精魅能从窗缝之中往来,它本来的形体也不是窗缝所能容下的。都察院办事的官员说它的出没与吉凶相应,但从来没有应验,这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幽明异路,人所能治者,鬼神不必更治之,示不渎也。幽明一理,人所不及治者,鬼神或亦代治之,示不测也。戈太仆仙舟言:有奴子尝醉寝城隍神案上,神拘去笞二十,两股青痕斑斑。太仆目见之。

    阴阳水火不能相容,人能够分清的,鬼神不必要去管,以表示敬重人。明暗同一准则,人不能正确处理的,鬼神有时代为处理,以防止意外。太仆寺卿戈仙舟说,有个奴仆醉倒在城隍庙的神案上,被神捉去打了二十大板,伤痕累累,戈仙舟曾亲见现场。

杜生村,距余家十八里。有贪富室之贿,鬻其养媳为妾者。其媳虽未成婚,然与夫聚已数年,义不再适。度事不可止,乃密约同逃。翁姑觉而追之。二人夜抵余村土神祠,无可栖止,相抱泣。忽祠内语曰:“追者且至,可匿神案下。”俄庙祝踉跄醉归,横卧门外。翁姑追至,问踪迹。庙祝呓语应曰:“是小男女二人耶?年约若干,衣履若何,向某路去矣。”翁姑急遁所指路往。二人因得免,乞食至媳之父母家。父母欲讼官,乃得不鬻。尔时祠中无一人。庙祝曰:“吾初不知是事,亦不记作是语。”盖皆土神之灵也。

杜生村,距离我家十八里。那村里有个贪图富家财物的人,打算卖掉他家的童养媳给人做妾。那童养媳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同丈夫相聚已经数年,论理不当再嫁。估计事情不可能阻止,于是秘密约定一起逃走。公婆发觉,随后追赶。两人夜里到达我村的土神祠,无处可以歇宿,相抱而哭泣。忽然祠内说话道:“追赶的人将要到来,可以藏在神桌下面。”一会儿管香火的庙祝踉踉跄跄地酒醉而归,横躺在门外。公婆追到问起踪迹,庙祝说着梦话答应道:“是年少的男女二人吗?年纪约多少,衣服鞋子又怎样,向某一条路上去了。”公婆急忙按照他所指的路前去。两人因而得以避免被发现,一路要饭到了童养媳的父母家。父母要告到官府,于是才不至于被卖掉。当时祠中没有一人,庙祝说:“我起初不知道这件事,也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大概都是土神的灵验了。

   乾隆庚子,京师杨梅竹斜街火,所毁殆百楹。有破屋岿然独存,四面颓垣,齐如界画,乃寡媳守病姑不去也。此所谓“孝悌之至,通于神明”。

    乾隆四十五年,京都杨梅竹斜街发生火灾,烈焰熊熊,焚烧了近百楹房屋,灰烬之中,有间破屋岿然独存,一点也没遭破坏,四面被焚的残墙齐整,如同给火画了一道界线,将破屋保护起来。房内有一位寡媳,守护着生病的婆母没有离去。这就是所谓的“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啊)!”

于氏,肃宁旧族也。魏忠贤窃柄时,视王侯将相如土苴。顾以生长肃宁,耳濡目染,望于氏如王谢。为侄求婚,非得于氏女不可。适于氏少子赴乡试,乃置酒强邀至家。面与议。于生念许之则祸在后日,不许则祸在目前,猝不能决。托言父在难自专。忠贤曰:“此易耳。君速作札,我能即致太翁也。”是夕,于翁梦其亡父,督课如平日,命以二题:一为“孔子曰诺”,一为“归洁其身而已矣”。方构思,忽叩门惊醒。得子书,恍然顿悟。因覆书许姻,而附言病颇棘,促子速归。肃宁去京四百余里,比信返,天甫微明,演剧犹未散。于生匆匆束装,途中官吏迎候者已供帐相属。抵家后,父子俱称疾不出。是岁为天启甲子。越三载而忠贤败,竟免于难。事定后,于翁坐小车,遍游郊外,曰:“吾三载杜门,仅博得此日看花饮酒,岌乎危哉!”于生濒行时,忠贤授以小像曰:“先使新妇识我面。”于氏于余家为表戚,余儿时尚见此轴,貌修伟而秀削,面白色隐赤,两颧微露,颊微狭,目光如醉,卧蚕以上,赭石薄晕如微肿。衣绯红。座旁几上,露列金印九。

于氏是肃宁的旧家大族,魏忠贤窃弄权柄时,把王侯将相们都看作是粪土。但他生长在肃宁,耳闻目染,便把王氏看得像晋代的王谢大族一样,为侄子求婚,非娶王氏的女儿不可。恰好于家的小儿子去参加乡试,他便置办了酒席,强把于生请到家里面议。于生心里盘算,如答应了,大祸就在以后;如不答应,大祸就在眼前。仓促间决定不下来,便说父亲在,不敢自专。魏忠贤说:“这容易,你赶快写封信,我能马上送到太翁那里。”这天晚上,于翁梦见死去的父亲,还像以前那样给他上课,出了两个题,一是“孔子曰诺(孔子说可行)”,一是“归洁其身而已矣(回去独善其身就行了)。”他正在构思,忽然被叩门声惊醒。得到儿子的信,他才恍然大悟。于是复信许婚,而附言说病很重,叫儿子赶快回来。肃宁离京城四百多里地,等回信送到,天色刚亮,演的戏还没有散场。于生匆匆地准备行装出发,途中迎候的官吏,已为他准备好路上所需一应物品,并恭听他的指示。到家之后,于氏父子都宣称有病,不露面了。这一年是天启四年。过了三年,魏忠贤垮台败亡,于氏竟免于受牵连。大局稳定下来后,于翁坐着小车,遍游郊外,说:“我三年闭门不出,只换来今天这样看花喝酒。真是危险呵!”于生临走时,魏忠贤交给他一幅小像,说:“先叫新娘认认我的面孔。”于氏和我家是表亲,我在小时曾见过这幅小像。魏忠贤身材高大而瘦削,脸色白中透红,两边颧骨微微凸起,脸颊稍窄,眼光好像喝醉了酒,形如卧蚕的眉毛以上的部分,有赭石般淡淡的晕,好像微微肿起。衣服是绯红色的,座旁的几案上,明显的摆列着九颗金印。

    杜林镇土神祠道士,梦土神语曰:“此地繁剧,吾失于呵护,致疫鬼误入孝子节妇家,损伤童稚。今镌秩去矣。新神性严重,汝善事之,恐不似我姑容也。”谓春梦无凭,殊不介意。越数日,醉卧神座旁,得寒疾几殆。

杜林镇土地庙一个道士得梦,梦中土地神说:“此地事务繁重之极,我失于呵禁护卫,以致传播瘟疫的恶鬼误入孝子节妇家,伤害了孩子,现在我要削职调走了。新上任的土地神性格严肃,你要好好侍奉,恐怕他不像我这么姑息宽容了。”道士只当作是一场春梦,没放在心上。几天后,他醉卧在神座旁,得了寒热病,差点死去。

    景州戈太守桐园,官朔平时,有幕客夜中睡醒,明月满窗,见一女子在几侧坐。大怖,呼家奴。女子摇手曰:“吾居此久矣,君不见耳。今偶避不及,何惊骇乃尔?”幕客呼益急。女子哂曰:“果欲祸君,奴岂能救?”拂衣遽起,如微风之振窗纸,穿棂而逝。

景州戈太守桐园在朔平做官时,有个师爷夜里睡醒,这时明月满窗,看见一个女子在小桌旁侧身而坐,大为恐怖,呼唤家奴。女子摇手说:“我住在这里长久了,您没有见到罢了。今天偶而来不及回避,为什么惊怕成这样?”师爷叫唤得更加急促。女子微笑说:“果真要想加祸于您,奴仆怎么能救呢?”拂拭衣服即刻起身,就像微风振动窗纸,穿过窗户上的格子而去。

    颖州吴明经跃鸣言:其乡老儒林生,端人也。尝读书神庙中,庙故宏阔,僦居者多。林生性孤峭,率不相闻问。
一日,夜半不寐,散步月下,忽一客来叙寒温。林生方寂寞,因邀入室共谈,甚有理致。偶及因果之事,林生曰:“圣贤之为善,皆无所为而为者也。有所为而为,其事虽合天理,其心已纯乎人欲矣。故佛氏福田之说,君子弗道也。客曰:“先生之言,粹然儒者之言也。然用以律己则可,用以律人则不可;用以律君子犹可,用以律天下之人则断不可。圣人之立教,欲人为善而已。其不能为者,则诱掖以成之;不肯为者,则驱策以迫之。于是乎刑赏生焉。能因慕赏而为善,圣人但与其善,必不责其为求赏而然也。能因畏刑而为善,圣人亦与其善,必不责其为避刑而然也。苟以刑赏使之循天理,而又责慕赏畏刑之为人欲,是不激劝于刑赏,谓之不善;激劝于刑赏,又谓之不善,人且无所措手足矣。况慕赏避刑,既谓人之欲,而又激劝以刑赏,人且谓圣人实以人欲导民矣,有是理欤?盖天下上智少而凡民多,故圣人之刑赏,为中人以下设教。佛氏之因果,亦为中人以下说法。儒释之宗旨虽殊,至其教人为善,则意归一辙。先生执董子谋利计功之说,以驳佛氏之因果,将并圣人之刑赏而驳之乎?先生徒见缁流诱人布施,谓之行善,谓可得福。见愚民持斋烧香,谓之行善,谓可得福。不如是者,谓之不得善,谓必获罪。遂谓佛氏因果,适以惑众。而不知佛氏所谓善恶,与儒无异;所谓善恶之报,亦与儒无异也。”林生意不谓然,尚欲更申己意。俯仰之顷,天已将曙。客起欲去。固挽留之,忽挺然不动,乃庙中一泥塑判官。

颖州人明经吴跃鸣说:他的同乡老儒林生,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林生曾在神庙中读书,庙宇很宽阔,就居的人也很多。林生性情孤僻,对庙中人一概不闻不问。一天半夜,因失眠不困,他在月下散步,忽有一位客人前来凑他闲谈。林生正在寂寞,便请客人进屋,闲谈起来。客人谈话很有条理。闲谈中,偶然涉及到一些因果报应的事情。林生说:“圣贤做善事,都是没有主观目的而做成的。如果怀着主观目的去做,即使所做的事情合乎“天理”,其用心也就纯粹是属于“人欲”了。所以佛家的“福田”之说,君子是不谈论的。”客人说:“先生的话,纯粹是属于儒家的言论。然而,用来要求自己是可以的,用来要求别人则是不可以的;用来要求君子还可以,用来要求普天下的人则是断然行不通。圣人立教,无非是要人做善事而已。不能做善事的人,就诱导扶持他去做;不肯做善事的人,就用鞭子驱赶迫使他去做。于是也就产生了刑罚和赏赐。对于能因为追求赏赐而做善事的人,圣人就肯定他是善人,必定不会责怪他为了求赏才做善事;对于能因为害怕刑罚而做善事的人,圣人也承认他是善人,必定不会追究他为了逃刑才做善事。如果用刑赏手段驱使人们去遵循“天理”,却又指责人们喜赏畏刑是“人欲”,那么人们遵从刑赏会被说成是不善,不遵从刑赏也会被说成是不善,人们也就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做了。况且,既然把喜赏畏刑称为“人欲”,而又使用刑赏手段,人们将会说圣人实际上是以“人欲”诱导人民,有这个道理吗?因为普天之下“上智”少,凡民多,所以圣人的刑赏,其实是在为“中人”以下设教的。佛家的因果,也是在为“中人”以下说法的。佛儒两家的宗旨虽然不同,但在教人为善这一点上,意思完全一致。先生拿董子的谋利计功学说,来批驳佛家的因果理论,是要连圣人的刑赏主张一同批驳吗?先生只见僧众诱人布施钱财,说这就是行善,可以得福;不布施,就是不行善,必定有罪。从而也就误以为佛家的因果理论,完全是欺惑民众的。并没有了解到佛家所说的善恶与儒家没有区别,所说的善恶报应也与儒家没有区别。”林生对客人的这套论述不以为然,还想进一步申述自己的见解。这时,天已近晓,客人起身想走,林生执意挽留。客人忽然挺身不动,林生仔细一看,原来是庙内的一个泥塑判官。

族祖雷阳公言:昔有遇冥吏者,问:“命皆前定,然乎?”曰:“然。然特穷通寿夭之数,若唐小说所称预知食料,乃术士射覆法耳。如人人琐记此等事,虽大地为架,不能庋此簿籍矣。”问:“定数可移乎?”曰:“可。大善则移,大恶则移。”问:“孰定之?孰移之?”曰:“其人自定自移,鬼神无权也。”问:“果报何有验有不验?”曰:“人世善恶论一生,祸福亦论一生。冥司则善恶兼前生,祸福兼后生,故若或爽也。”问:“果报何以不同?”曰:“此皆各因本命。以人事譬之,同一迁官,尚书迁一级则宰相,典史迁一级,不过主簿耳。同一镌秩,有加级者抵,无加级,则竟镌矣。故事同而报或异也。”问:“何不使人先知?”曰:“势不可也。先知之,则人事息,诸葛武侯为多事,唐六臣为知命矣。”问:“何以又使人偶知?”曰:“不偶示之,则恃天鬼神而人心肆,暧昧难知之处,将无不为矣。”先姚公尝述之曰:“此或雷阳所论,托诸冥吏也。然揆之以理,谅亦不过如斯。”

族祖雷阳公说:过去有一个人遇见了小鬼,问命运都是以前注定的,是么?小鬼说是,不过以前注定的是指特别坎坷、通达和特别短命、长寿等大事,至于唐代小说中所说预知人吃什么,乃是术士猜迷的玩艺儿。如果把每人的这种琐事也都记录下来,那么即使以大地为书架,也放不下那么多籍册。这人问定数能变么?小鬼说能变,大善能变,大恶能变。这人问,谁来定谁来变?小鬼说:“是本人自己定自己变,鬼神没有这个权。”这人问:“报应怎么有的灵验有的不灵验?”小鬼说:“人间以一生论善或恶,祸福也以一生来论定。在地府论善或恶,则兼顾前生,论祸或福,则兼顾后生,所以有时就不能一事一报应。”这人问:“报应为什么不一样?”小鬼说:“这因每人的本命不同而不同。比如说人事,同样升官,尚书升一级就当了宰相,典史升一级不过是个主簿。同样降级,如果和加级的相比,那么不加级,就等于降级了。所以事情相同而报应有时不同。”这人问:“定数为什么不叫人先知道?”小鬼说:“情况不允许这样。如果让人都事先知道自己的命运,人间就没有什么事了,那么诸葛亮就成了多事的人,唐末的六个佞臣就成了知天命的人了。”这人问:“为什么又叫人偶尔知道一些?”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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