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年退休参加工作日期今年该退休了,但是档案里九零年到九二年之间是空白的请问视同

拒绝访问 |
| 百度云加速
请打开cookies.
此网站 () 的管理员禁止了您的访问。原因是您的访问包含了非浏览器特征(3c9c54c335a143d1-ua98).
重新安装浏览器,或使用别的浏览器铜魂——东川建设者笔记
铜魂——东川建设者笔记
  一、初出家门传说,秦始皇时,中国曾选派八百童男童女,乘船远渡重洋,去寻找长生不死的药,结果,这些金童玉女,再也没有回来。他们漂泊到一个离大陆很远很远的荒岛之上,开荒种地,繁衍生息。许多年后,他们逐渐成为东方一支具有中国文化、文字、文明痕迹和特征的强盛民族。四十几年前,我和我妻子,还有几百同乡,也是乘船离开万县到外地去的。我们的人生经历,与秦时金童玉女寻药的传说,有相似之处。所不同的是,我们不是寻药,而是南下,漂泊到铜矿,为新中国采铜。那是上个世纪,六四年的初春,正值隆冬,严寒尚未消融,我们这些年轻人,已提早闻到春天的脚步。万县城里,传来好消息,云南东川矿务局来万招工,下达的计划指标是招三百人,其中搭配招女性百分之三十。东川是祖国的铜都。东川矿务局是苏联援建的一百五十六个重点建设项目之一,是中央企业,工资高。云南,也是个美丽的地方,气候好,四季如春。同时,云南 是有色金属王国、植物王国、动物王国、少数民族族别最多的省份,是古代传说 的女儿国。电影《五朵金花》阿鹏找对象这个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浪漫爱情故事,就发生在那里。当时,我们思想很单纯、很幼稚、很天真,把外部世界,想得异 常的美,甚至做着“淘金的梦”。对道路的坎坷,人生的艰辛,一点认识都没有。对去矿山工作,和从事矿工职业,并没有过多的置疑。一心想出去闯一闯。南唐李 后主(李煜)时代有诗曰:“男儿大丈夫,何以本乡居;明月家家有,黄金何处无!”这就是我们当时的心情。尤其现实的是,当时,万县和全国一样,正经历了三年特大自然灾害的折腾。工厂下马,单位精简人员,物资匮乏,城乡人民吃不饱肚子,因营养不良水肿死 了不少饥民,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凭证,特别是找工作难。东城公社、西城公社(后叫街道办事处)总人口十万,耍起的人不少。矿务局来招工的上年(六三年), 铁路局来万县招工,走了一批人,全是壮年男子,不要女子。可以说,在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基本上是工作来找人,而人是不可择业的,找一份工作,要经过“政 审”,要由居委会推荐,家庭成份不好、个人表现不好,还不要。从事自己不理想的职业,虽说是人性的扭曲,是劳动的异化,但,为了生存,你得默默去接受。记得当年来万县招工的干部,住在西城二马路市委招待所内。有郝志嘉、任万堂、张人镇、程簪和另一个记不清名字的、后在十四冶工作的中年男人。郝志嘉,我们叫他老何(郝),四川开江人,五十年代初,由川北行署调东川,后在矿务局木工厂,跟我一个单位,一直搞劳资工作,与我关系相当好,八七年退 休,平时喜欢抽烟, 翌年因患严重的肺气肿去世,享年六十一岁。老郝为人善良,一生从事人事工作,可称矿务局的人事专家,六四年到东川的四川老乡,许多人都爱找他开玩笑,叫 他、骂他“人贩子”,他从不生气,相反乐呵呵的样子,与你更加亲热。任万堂,重庆巴县人,东川冶金工校的毕业生,学医的,骨外科医生,中年当了几年铜矿医院的院长,其妻龚莲英,也是六四年从自贡去东川的四川老乡,同在医院工作,夫妇俩退休后,在昆明繁华的闹市买房定居。张人镇,重庆人,先在矿务局搞人事工作,后提任,八十年代官至落雪矿矿长。程簪,云南大理的白族,昆明工学院肄业生,先后在因民矿三坑和矿机关工作,“文革”后因病去世。六四年矿务局招工,在万县市东、西城同时展开。我们由新桥分社(后叫居委会)通知到东城公社(办公地点万安大桥头的环城路口)大楼里开会,听东川招 工的干部介绍矿山情况,接着,又通知去专区医院三门诊部(原红十字会医院旧址、今仍恢复为万州区“红会”)体检。体检十分严格,象参军一样,全身脱光了衣 裤,裸体在室内小跑,可能是检查四肢有没有残疾。几年后,在东川听郝志嘉讲,万县招工体检,数肺结核病患者多,也由此淘汰了不少想去东川工作的人。这恐怕 与万县人,随地吐痰和不讲卫生的坏习惯不无关系。体检后,很快接到被矿务局招工录取的通知。为了沿途路上交通和吃住方便,到东川的三百人,决定分两批离开万县市。我们东城五个分社(新桥、三马路、环城 路、民主路、柑子园)通知过完春节先走,即正月初四就要启程。西城五个分社(电报路、二马路、西山路、高笋塘、陈家坝)随后,比我们晚走两天。要去矿务局,和我同住三马路天德门一条街,平时相互又认识的邻居,男的有袁大鸿、瞿联益、李正全、陈开叙、谭继龙(九十年代患喉癌病故,七十年代其 二妹嫁大鸿为妻),女的有陈泽兰(今生活于山西太原)、徐家莲、彭长蓉。同一个分社,住在陆家街那边、后来到东川才认识的老乡,男的有罗凤杰(我妻的二姐 史焕卿是其哥罗凤岐之妻),女的有叶迟秀、彭乐群。我们这批先离开万县去东川的年轻人,除民主路分社的刘纯碧,三马路分社的程永碧、周代清和我妻子史焕齐,是六三年刚从学校毕业的高中生外,大都是高小、 初中毕业生,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不超过三十,四四年至四六年出生的最多,顶多当数抗战胜利降生的一九四五年。一般都属于多子女、弟弟妹妹尚未成年的贫困 家庭。去东川的上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我刚满十八岁,由于父亲早逝,一个没有文化的母亲,拖着我们六个未成年的孩子,还有年迈身体有病又无钱治疗的奶奶(长一个 良性大肿瘤在肚内长达十多年),艰难的走完了我的苦难童年。我高小毕业后,干了三年力气活(在母亲所在单位市土产杂货行仓库打包),后来读了一年的初中, 便辍学在家。六一年,通过幺姨爹刘开寿管库的关系,在钟鼓楼外贸站茶叶仓库,做临时工,干一天能挣八角钱,不干就没有钱,活计相当于当代“扁担”(重庆叫 “棒棒”、贵州叫“背篼”),即搬运工,叫干啥就干啥,特别能吃苦,身价最低,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廉价劳动力。东川来招工,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也悄然的改变了我们人生的命运,我们这些迷茫在社会最低层的无为青年,只有拥有了一份正式的、固定的工作后,才能看到前途,看到未来,看到造就自己成长的曙光。临行前,母亲魏芸卿带我去算命。算命先生说:“这娃儿在家没有出息,要走到外面去,走得越远越好。”我和母亲都信以为真,没啥可说,去云南东川是命中注定。于是,离家前,我心里暗下决心,云南工作再苦,也要坚持干下去,不混出个模样,决不返乡!离开家乡时,我们这批人,是中国一穷二白、落后生产力的代表。大多数人,光荣的穿着补丁重补丁的破旧衣服,还有穿象麻布一样的再生布衣服的。三马路 分社的田时弟,连一床破被子都没有,在北风刺骨的正月天,走上轮船时,穿的是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脚上穿的是一双草鞋。我随身携带的行李、衣物,比时弟好 不了多少。一床薄薄的被子,包棉絮的被单布,补了又补,连同从北京邮电部回来探亲的表姐魏明玉,给我买的毛巾、口缸,二姐张明华的男朋友送的一双军色浅口 胶鞋(时称解放鞋),和我脚上穿的一双母亲才买的新布鞋(买一双布鞋要花二元多钱,一般都嫌贵,买不起,多数家庭都是自己做,当时皮鞋八九块钱一双,更穿 不起,属奢侈品),总价值折合人民币,不超过十五元。一九六四年二月十六日,阴历正月初四,是一个永远难忘,值得纪念的日子,万县港—杨家街口码头,人头攒动,热闹异常。东城赴云南东川铜矿参加工作的百多名 少男少女,在亲友的欢送下,就要离开家乡。我家除奶奶在陈家坝桥沟的姑妈张光珍(生于一九二九年六月十九日,万县人称之为“姥姥”)家没有来外,可说全部 出动,弟弟(清明、清强)、妹妹(明惠)、二姐、母亲和我一生最要好的朋友(初中同学)程启明、聂仲麟,都来到长江边,与我送行。初出家门,“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反复叮嘱:“如果到东川后,天冷,夜间就不要脱衣服,要合身睡。睡觉时,床上没有垫的棉絮,就用薄被子,垫一半,盖一半。”这些话,到后来我们做了长辈时,才懂得和体会到母亲对儿女的疼爱及关心,那真是永远的、无微不至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那天,当溯江而上的轮船,徐徐驶离港口,船上离家的游子,岸边送别的亲友,都依依不舍,泪流满面。谁也没有 想到,这一别,有的人是一生,有的人是几十年,尤其对那些以后在云南、在东川扎根的老乡来说,他们的乡愁,那仅仅才是几代流落他乡之人,故事的开始……。二、奔赴铜矿六 四年二月十六日,我们先行的一百多名东城青年,乘船离开万县后,第二天到达陪都—重庆。谁也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离开过父母的怀抱,重庆也是第一回来。矿 务局招工的,安排我们住在两路口公寓。两路口离菜园坝火车站很近,坐缆车下去一分钱,再上来两分钱(今已改为电梯,上下均为一元钱)。住两路口,就是为了 次日上火车方便。我的家乡万县,与重庆无与伦比。在重庆,“开洋荤”,平生头次坐缆车、电车(无轨的,今已淘汰),同时见到万县尚无的火车和宽银幕电影院(发眼镜戴 着看电影)。重庆是一座繁华而热闹的城市,宽阔无比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鳞次栉比的高楼,着实让我们这些多少有点“乡巴佬”气的万县土包子,拓开了眼 界。人不出门,身不贵。我父亲张光泉,五四年为合伙经营的共力生山货行出差,就来到重庆,因突发心脑血管疾病,年仅三十五岁就在此去世。重庆有父亲的亡 灵,从小就久仰这座高贵而文明的大城市。父亲去世十年后,我从小孩变成大人,来到这座城市,重庆给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很不错”。重庆物价便宜,吃一碗味道鲜美的担担面,只花八分钱。记得大鸿、联益、正全我们几个一条街上长大的娃儿(重庆叫崽儿),第一次合伙在重庆下馆子,炒几个 菜,要一大碗汤,每人半斤粮票的大米饭,吃了算账,AA制分摊,每人才出两角多钱(今称此为“拼客”拼餐,故我等有中国拼客始祖之嫌)。在去东川铜矿的旅途上,矿务局招工的,按规定,给每个新工人,每天发一斤全国通用粮票和一元钱的生活费。一元钱除了吃饭,包括男娃儿抽烟之外,人人都还有节余。离开万县的第三天,从重庆乘坐成渝铁路线上的火车,到了四川隆昌县。当时,四川到云南的火车尚未开通,川黔、滇黔两条铁路正在修建,因此,我们在隆昌改乘汽车到东川,应该说是选择的一条捷径。当日,夜宿隆昌。离开万县的第四天,即夜宿隆昌的次日清晨,天下起毛毛雨凌,气候变得异常寒冷,手足也感觉僵冻,气温估计已降至摄氏零下。此时,我见从旅社走出来上车的 时弟,赤着脚走在冰冷的路上,很可怜,很造孽,于是忍痛割爱,将离家前别人送给我的那双军色浅口胶鞋拿出来,让他穿上。时弟当时很感激,因我们过去素不相 识。其实,我也穷,离家时随身除一床被子外,身无长物,只不过出门了,大家走到一起来了,穷帮穷,互相有个照应。4 d- W1 g6 h2 p1 I8 p是日,矿务局招工的,联系四辆装货的解放牌大卡车作代客车,将我们一百多名新工人,按原家住万县市东城公社新桥、三马路、民主路、环城路和柑子园(含一 马路)五个分社划分,各上到一辆车上,开往东川。我和大鸿,本是新桥分社的人,因报到时,被矿务局招工的,误写入三马路分社,而我俩又没有要求更正,于是 坐上了三马路分社那辆车。在三马路分社那辆车上,除小学同学王万秀、张世海外,新认识许多人。其中有跟世海一起,被指定为车上领队的史焕齐,和焕齐在万三中上高中的同学程永 碧。我与焕齐、永碧第一次见面,是在万县三马路东城粮管所(即大巷口处)办粮食关系时,我还对大鸿等几个伙伴私下低声说过:“看,这两个妹,也是去东川 的。”想不到,后来焕齐竟成为我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车上,还认识了张玉林、王久富、徐春生、潘文山(九一年患喉癌在万县病故,生前入基督教、在长航工作)、应明非、夏德权(初小同过班)、王克林等,日后都成为亲近的朋友。我们坐错车,车上认识更多的人,这便是大家通常说的,人生的一种缘分。试想,如果当年,我和大鸿没有被错划入三马路分社,到东川后就应随新桥分社的老 乡,分到十四冶建筑工地上当工人,浪迹四方。正是由于这一小小的错误,扳错道岔,致使我俩随三马路分社的老乡,分到因民矿山,结果由此改写了自己的人生, 以及经历。四辆代客车自隆昌启程,前前后后,奔驰在川黔公路之上。车上男男女女,用自己的行李卷当坐垫,紧紧围坐在有密封雨蓬的车厢里,忘却了冬日的严寒,有 说有笑,歌声飞扬。大家不时齐唱当时流行的电影《怒潮》、《红日》的插曲:“送君送到大路旁……”、“谁不说咱家乡好—得儿哟,依儿哟”,歌声从车厢内, 流在车尾,传向远方。去矿山,男同胞是“细粮”,女同胞是搭给矿务局的“粗粮”,也经常成为车厢内,大家用来调侃的笑料。尤其是春生,时不时在车厢内搞点 小恶作剧,并自诩“三天不害人,走路无精神”,也着实令人讨嫌。但,确实,当时我们这群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象一张白纸,生活无忧无虑,思想极其单纯,对 画出自己人生最美、最新的画,充满了信心和决心。是日,汽车经过四川泸州、纳溪、川南门户叙永,又过了川黔交界的赤水河,进入贵州境内,贵州高原下着大雪,而且雪越下越大,突然我们乘坐的那辆车, 在翻越白雪皑皑的金银山时,失控下滑,差点掉进万丈深渊,幸好靠悬崖的路边,有一块大石头挡住了车轮,我们三十多人幸免于难。其他几辆车的人,见此状都 说:“好险啦!三马路分社那车人,差点缴了购粮本(死亡的代名词)。旋即,四辆车都挂上防滑链,慢慢爬行,慢慢下山。即日,夜宿贵州毕节县。后来,听别人 讲,开我们那辆车的驾驶员吓坏了,当晚在旅店睡觉做噩梦,说梦话,还在讲白天差点翻车之事,我们三十多幸免于难的老乡,也是有惊无险,暗暗庆幸,心里齐 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离开万县的第五天,开往东川的四辆代客车,冒着雪花,从毕节开出。由于气温太低,公路上积雪都结成了冰凌。一路上,汽车小心翼翼行驶,不料后面有辆车还 是出现了险情。只见那辆车,在平坦的公路上,失控打横,整个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完全改变了行驶的方向。路之滑,连防滑链都起不到作用。经向迎面过来 的汽车打听,前面的路更加难行。于是,四辆车不约而同,被迫就近就地停留下来。是日,后面的车,宿贵州赫章县,而我们乘坐的那辆车,因走在前,宿于贵州威 宁县。离开万县的第六天,恶劣的天气尚未好转,我们只好在威宁扎雪。后面宿赫章的车,举步维艰,也慢慢赶到威宁,与我们会合。威宁是贵州一个极其贫穷的 县,县城没有一幢像样的房屋,仅有一条窄小的街道,恰似四川的一个乡场(比四川的一个镇都比不上)。公路上,常见连裤子都没有穿的小孩,赤裸的在雪地里奔 跑。我们住在一个鸡毛小店,被子又脏又潮湿,而且虱子特别多。后来,大家常说威宁的虱子最厉害、最有名。看来也是,穷了不讲究,富了吃得好容易上火。真印 证了中国那句颇有哲理的老话:“穷生虱子,富生疮。”.离开万县的第七天,开往东川的四辆代客车,从威宁出发。天气开始晴朗,气温逐渐回升。积雪正在消融,道路没有那么滑了。几小时后,飞驰的汽车越过云贵交 界的杉木箐,到达云南曲靖地区管辖的会泽县境之者海。云南的海,其实就是高原的天然湖泊。不久,由者海到达会泽。会泽是一座历史名城,在滇东北地位仅次于昭通。明代曾划归四川管辖。清代是东川府治所在地,辖一县一厅,云铜京运铸钱币由此启程。同治元年(公元一八六 二年),太平军首领石达开率部四万,多次攻打这里,后被东川知府黎新德领兵打退。护国运动后,独霸一方的云南王唐继尧,也出生于此,并从这里选送出国门, 公费留学日本。三五年五月四日,红军长征时,罗炳辉这位彝族出身的将军,与何长工、黄火青一起率红一方面军第九军团两千余人,占领过这里,并在此扩军。是日,到会泽较早,天尚未黑,我们徜徉在县城的大街上,踏着还未化尽的残雪,吃着独具滇东北特色的雪梨,品尝着老城的风土人情。但,我们没有见到昔日烽 火硝烟的残垣断壁,也未见到府治时期的繁盛景象。那关门闭户的店铺,三三两两行走的人群,茅屋、瓦屋袅袅升起的炊烟,使人油然感受到这座昔日火红、如今衰 败之古城的萧条和冷清。是日,夜宿古城。离开万县的第八天,开往东川的四辆代客车,从会泽出发,不一会到达东川新村。新村雍正十一年(公元一七三三年)八月二日曾遭七点五级大地震摧毁,故后名 新村。眼前的新村仍有些荒凉,一条没有硬化的街道,从头走到尾,不足五百米。零星的几处建筑,屈指可数。除红旗旅社、百货商店、服务大楼和一个小食店之 外,别无他景。矿务局机修厂已搬到新村,铁路东川支线正在由铁道兵部队施工修建。连接汤丹至新村的小江边,还是一座用二百八十八根木柱支撑起来的便桥。东 川市委、市府还在汤丹,没有搬到新村来。在新村吃完中午饭,四辆车又行驶二十三公里弯曲的盘山公路,沿途经浪田坝、马店、坪山、大坪地,终于平安顺利的到 达了铜矿之首府地汤丹菜园。是日,住在菜园矿务局第三招待所,等待分配。矿务局机关和我们住的三招,都建在汤丹叫菜园的弹丸之地上,方圆长宽广袤不足一平方公里,估计当时人口全局没有超过三千。没有街道,没有饭馆,有一个家 属开设的小食部,里面卖面条、饵块,两角钱一碗。云南十八怪,“粑粑叫饵块”,饵块是我们最早见到的一怪,随后,才陆续见到:吹火筒当烟袋、南瓜屋上晒、 草帽当锅盖、鸡蛋拴起卖、青菜叫苦菜、火车没有汽车快、姑娘叫老太、背起娃娃谈恋爱、草绳当裤带、这边下雨那边晒(后在昆明市内亲历过)、萝卜当作水果 卖、花生蚕豆数着卖、姑娘叼烟袋、火车最早通国外、蚂蚱能做下酒菜、四季衣服同穿戴、过桥米线人人爱(或“石头长到云天外”)等怪。矿务局有汤丹、落雪、因民、滥泥坪四大矿山,探明的铜矿蕴藏量汤丹居四矿之首。汤丹,四九年五月,新中国还未成立时,就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区 纵队第三支队二十三团解放了。汤丹,气候很好,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相当于印尼的万隆。随后,我们在汤丹安家,妻子在汤丹生活二十多年,我在汤丹生活十多 年,那已是后话。六四年我们到东川,汤丹六零年下马后,尚未恢复建设。我们住在菜园三招,听别人讲,矿务局办公大楼下面都是矿。三招对面围起来的那座花园,是一招, 又称专家招待所、小招待所。六二年以前,苏联专家就住在那里。那里经常举办舞会,局里专门挑选几个气质好、又漂亮的女同志,到汤丹工作,陪苏联专家跳舞。且比我们早来汤丹的川人不少。焕齐二哥史伯龄就是五零年从万县参军准备去朝鲜打美帝,后说他文化程度高,祖国建设需要人才,被川东军区留下来,调到 云南,辗转到了东川。据说当时东川没有公路,大家骑马进山,过小江是由赤裸身体的“水手”背过河的,一道进山的女同志,也未能幸免这样的“屈辱”。离开万县的第九天,接到通知,新桥分社、柑子园分社和环城路分社来的两车新工人,分到矿务局建安公司、井巷公司,单位就在汤丹。几天后,这些老乡随工地 到因民矿参加填平补缺的大会战。几个月后,他们划归十四冶,脱离了矿务局领导。“文革”时,十四冶转战大姚、杨林,万县老乡大多数离开东川,少数人留在了 矿务局。与此同时,我们三马路分社、民主路分社的两车新工人,分到因民矿山当工人。本来焕齐二哥伯龄已给局里分配新工人的负责同志说好,让焕齐留在汤丹,到干部学校去读书,毕业后当干部搞财务工作。但焕齐不愿一人中途留下,离开万县老 乡这个群体,后来跟我们一起去了因民矿山。在因民,焕齐只工作了两个月,便和民主路分社来的高中女同学纯碧一起,调到矿务局机关办企业小报《铜矿战讯》。 纯碧“文革”时,随白族丈夫李忠义调到贵州水钢,现夫妇俩已退休,定居水城。焕齐从事企业小报工作,在矿务局宣传部直到九二年一月调回万县。六四年二月二十四日,分到因民矿工作的两车万县籍新工人,从汤丹出发,翻山越岭到达矿山。是日,我们成为中央企业东川矿务局的固定正式职工。六三年底至六四年初,从成都、重庆、万县、自贡、宜宾等城市到东川的川人,男男女女逾千人,一部分在矿务局,一部分在十四冶,这批人随后几十年,用青春作代价,为云南边疆的建设,做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三、 乍到因民六四年二月二十四日,在矿务局报到后,从万县三马路分社、民主路分社到东川 铜矿参加工作的两车新工人,共六十人,分到因民矿。是日,汽车从汤丹菜园出发,途经大坪地、桃园坑口、黄水箐,翻越位于海拔三千二百二十五米的落雪矿二百 二选矿厂(中国海拔最高的选矿厂)修建地,"头顶蓝天,脚踏云海,胸怀祖国,放眼世界"这条醒目的、选厂标志性的标语,尚未诞生。车又经落雪矿卷草沟、老 来红、大荞地,行程六十余里、三个多小时,到达因民。因民被矿务局称为北部矿山,古名大水沟,与落雪矿(古名碌碌厂)毗连,海拔高度在二千四百米至二千九百米之间,地形为 一个" "字母样的沟壑状,它的"-",东从三道水,西至小箐沟,再往下是牛厂坪,全长四点五公里,可由此再下到金沙江边。它的"|",北从二坑、选厂开始,经一 千九(曾是矿机关办公大楼,因建筑面积而名)、油榨房,南到黑山矿机关、矿医务所止,全长三公里多,矿区面山、猴跳岩(俗称马掌子)、大劈槽(最高点名张 口硐)三山对峙,碧天一线,典型的"夹皮沟"。&.我们在油榨房下了车。矿人事科派昆明人毕正(我们用反语戏叫他"毕歪"),还有从选厂抽调的两个昆明小伙子(其中一个戴着近视眼镜),来接待我们。在油榨房,让我们落脚的单位是自营工程队(简称"自营队",后又称"基建工区"),搞建筑施工的,他们为我们烧好了祛寒的红糖姜汤。和我们命运相同,已来了一个多月,并分在自营队当工人的成都籍老乡,有二十多人,也到我们下车的地方来迎接我们,并帮我们搬行李。天哪!一下车,我们面面相觑,六十人竟有三分之一,在哭泣,尤其是女娃儿,哭得特别伤心。大家被眼前的情景搞懵了,大有上当受骗之感觉。大家一看,油榨房,巴掌大,几处破破烂烂的旧平房,一座用四五根圆头木夹几根风水铁管铺就起来、没有栏杆的过沟桥,旁 边有一个看电影、文艺演出的简易俱乐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想到,远离父母和城市,漂泊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更没有想到,被称为中央企业、又是云南 省直辖市的矿务局、东川市,竟座落在如此艰苦、荒凉的深山沟。同时,一想到,今后,一个人的一生,将要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一辈子,顿时心凉了半截。到因民矿山的开头几天,是组织学习,主要对新工人进行上岗之前的安全教育,并参观了井下。同时,矿里还向我们宣布:" 新工人三年不许结婚,否则开除工职"的土政策。几天后,开始分配,有十多个年龄稍大一点、体质又粗壮的老乡,被选到矿供应科当搬运工。又有分到矿行政科烧 锅炉的、选厂取样搞化验的、黑山矿机关托儿所当阿姨的。我与其他四十多个老乡,留在了自营队。自营队,是指矿里大工程,由局建安、井巷两个公司承担了,一些零星的、小的工程,由矿里自己干,故名"自营"。自营 队、在油榨房,有前后两排干打垒土墙、铺油毛毡的平顶房,是五十年代勘探时期修建的,一共十多间,每间约十二平方米,队里用木板钉成上下两层连腔铺,一间 屋住十二人。夜晚,我们想家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坐在床铺上,凄婉地唱着《异乡寒夜曲》:"离别到这里,不知多少年,留恋的故乡,望了又望,眼前只是一 片渺茫和辽阔,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故乡的山河?静静的月,冷冷的风,明月向西落……"。我们用歌声,排遣漂泊游子对故乡、对亲人的无限思念。接着,在我们到达因民之后,六四年三月,从四川自贡招的新工人,也到达因民,有四十多人分到自营队,其余多数分在二 坑,少数分在一坑、三坑。有几个自贡女娃儿,在二坑井下打信号,改写了禁止女性在坑口井下当工人的历史。四月,广东横坑钨矿、鸡笼山矿援建东川的矿工,多 为五华、紫金两县人氏,到达因民,我们称他们为"老广",自营队也分了几名已婚的"女老广"。五月,从保山军分区和七六二九部队下来的转业军人,到因民 后,全分到坑口,我们叫他们为"老转"。云南人和广东人,都叫我们六四年到东川的四川人为"耗子",意指川人跟老鼠一样,聪明、精灵,而且钻得,全国各地 皆有。至此,因民矿号称三千职工,八百家属。其中,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职工,吃食堂,住单身宿舍。云南人中,有藏、彝、回、白、纳西、土等少数民族,传闻藏 族最厉害,过去矿里打架,刀子把肚子里肠子都捅出来了,自己还步行走到医务所,接受治疗,没人去搀扶,因此,我们见了藏族,也望而生畏,尽量回避与之接 触,生怕藏族猫儿毛发了,脾气丑和不讲道理。因民矿是矿务局最早建成投产的矿山,六零年已开始试生产。由于东川建设贯彻"先生产,后生活"的指导方针,致使矿区职工生活条件差。矿山有的单位是三班作业,职工宿舍七八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很不方便。文化娱乐,除电影外,其他几乎为零。生活 枯燥,精神缺乏食粮。副食品供应,都靠外面输入,新鲜的蔬菜、水果和蛋禽鱼肉等食品,因采购困难,很难吃到,经常吃一些毫无营养的食品。海带、魔芋、花 豆、盐菜、洋芋等变成当家菜,吃不下去饭就用开水冲,于是许多人因此得了胃病。有的单位洗澡、喝开水,这些生活最基本的条件,都存在着问题。因此,可说矿 山是工资低、工作苦、生活单调、物价贵、消费高,样样占齐了,没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在三个月试用、半年转正定级期间,万县来的四五个老乡,因耐不住矿山的艰苦与寂寞,以种种理由,提出来不干了,要求退职,后来也果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走了。矿山的环境,的确对我们这批从城市来的青年,是一次考验,是一场挑战,要扎根下来,不容易。我当然不敢与退职回万县的老乡比,那个年代找到个工作,而且还是全民所有制单位,并非不是不容易,应是太太不容易。我 家境困难,弟妹的成长,还要靠我挣钱来帮助,矿山工作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不能当"逃兵",让乡亲们笑话,给家人丢脸。基于此,注定了自己,咬咬牙, 在东川生活了二十七年,最后硬是很光彩的回到故里。六四年,是因民历史上最热闹的一年。因民矿为了提高生产能力,提出了进行"填平补缺"的大会战。十四冶在东川八千多人,除 新村、汤丹、滥泥坪、二百二、落雪等地的施工人员外,把主战场摆在了因民。 我们到因民不几天,分到十四冶的万县老乡,也赶到因民参加大会战。当时,一零二工地住三道水和选厂对面,安装队住一千九。逢星期天休息,我们都窜到工地去 找老乡玩,有时工地的老乡也到油榨房来找我们玩。就在这一来二去的交往中,矿务局、十四冶的老乡,有的谈起恋爱来,后来有几对成功,结了婚,十四冶离开东 川时,有对方跟着走的,也有对方留在矿务局的。因民夹皮沟,象一只与世隔绝、囚禁人生自由的鸟笼,一进入,就出不去,且笼内可去的地方有限、不多。油榨房,是因民最热闹的地方,相当于昆明的近日楼、成都的盐市口、重庆的解放碑,那有放电影的俱乐部、购物买烟酒茶的 商店、吃面条炒菜的饭馆、买菜缝衣的蔬菜店和缝纫店、打牌愉乐的茶馆,我们经常在茶馆里玩不用大小鬼的"自贡千分",牌好了倒庄家的搏,赢了积分翻一倍。三道水,曾是一零二工地搭建的临时宿营地,粮店、油库、材料库、车站均设在那,后马掌子垮山塌方,并暴发泥石流,从此那里冲毁后变成废墟,再无人到那去了。&&&?3 H) a( A4 X0 N; J$ f因民老街,在选厂对面,紧靠二坑,那里有农民商店、菜市场、邮电所和一个用一二零、一三五照相机照相的私人照相室,我们每月都要到那里去给家里寄钱,有时也到那里去取家里寄来的包裹,同时,也曾到那照过黑白照片。一千九,曾是三坑、动力科等单位的驻地,那有一块四百平方米左右的水泥空地,被称为广场,后矿机关从黑山迁至那,慢慢成为因民政治、文化的中心,至在那修了篮球场、商店和隔日在那放露天电影之后,那便取代了油榨房的热闹。黑山,原矿机关所在地,医务所设在那,我们难得去那一次,因人年轻,不易生病。八十年代,矿机关又迁往那,粮店、中学也搬到那,还修了矿长等当官住的红砖楼,工人们幽默的称之为"大官楼"。总之,因民这个地方,呆久了,就象失去自由的人,渴望离开。因民自营队,是我们步入社会后,得到锻炼的第一座熔炉。六四年,来自成都、万县、自贡的一百多名青年,在队里安装、砌 碹、预制三个工段,从事铺轨、打混凝土、浇铸水泥预制件的笨重工作,有当安装工、车钳工、电工、木工、泥工、钢筋工、搬运工的,有管库、烧水、当炊事员 的。我和大鸿、绪林、福华、时弟、春生、显府等几个万县男娃儿,以及玉林、万秀、启兰几个万县女娃儿,分在备料组,当搬运。我们由年长七八岁、六零年从丽 江来东川工作的纳西族师傅杨正星(为人老实巴交、不善言辞,后在局工程公司退休,已故)带领,天天为打混凝土的小组背沙石、水泥。无论井上井下、刮风下 雨、打霜落雪,别的组混凝土打到那,我们的材料就背到那。尤其是几个十指纤纤、身体柔弱的女娃儿,凡男娃儿能干之事,她们照干不误,就连月经来那几天,也 没有提出来要求休息。几个女老乡的劳动、表现,常常赢得外单位人士的同情和赞誉。幸好后来,几个都交上好运,离开了自营队,玉林、万秀去学医,启兰去矿机 关打字当干部。我在自营队工作一年多,有两次劳动经历终身难忘。有一次,因公路中断,除女娃儿外,男娃儿每人要从油榨房公路边背一包 重五十公斤的纸袋水泥,一口气爬到马掌子山顶。完成这次任务,背一包水泥,要走一公里多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中途不能歇脚,因如果坚持不到底,一旦将水泥 抛到地上,就再也放不回肩上,即使放到肩上,你也站立不起来。后来,我终于挺直腰板,把一包水泥一口气背到了目的地。应该说,那是一次超越身体生理极限的 劳动,也是那个时代不讲条件、不计报酬、为社会主义建设拼命工作的例证。另一次,是我从备料组调到打混凝土小组去后,在二坑鹦哥架矿段浇灌溜井口。为了使整个工程的混凝土不间断,做到一次成 形,组长田海清(五十年代初从四川綦江到东川来的民工,后在局工程公司退休)带领我们连续工作三天两夜,大家回到宿舍时,全累趴了,个个美美的睡了两天, 休息了一周,才恢复了疲劳。说实话,那次劳动,我干的活,还不算重的,是站在一旁,用铁桶传递拌好的混凝土,而永章、柏泉、松贵、春林(后在局工程公司的 一次车祸中遇难)四个成都老乡,才是铜头铁臂的硬汉子,他们在三天两夜之中,用铁锨人工拌和混凝土二百多盘,每盘要来回拌和四次,按六盘一立方米、重两吨 计算,从他们手中经过的实物,按单次计算,总量足足有两百多吨。而今,当回首起这些往事,我们常对后生们讲,六四年自营队那拨年轻人的劳动干劲和热情,如 果放到现在,个个都要入党,人人都够当劳模。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不仅工作勤勤恳恳,能吃苦耐劳,而生活上也简朴得不得了。无论上班下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穿的都 是补巴衣服,屁股一大块、磕膝头两大块,肩头两块,手倒拐两块,浑身上下,全是补丁,以穿补巴衣服为荣。一年四季穿"劳保"的时间多,十几元一双的皮鞋根 本买不起。由于工资少,初为三十八元,后转正定级为四十四元四角陆分,还要给家里寄钱。大家都吃得俭省,男娃儿一顿八分钱饭、一角钱菜,就解决问题。肚子 里没有油水,经常装的是萝卜、白菜。盼到逢年过节,食堂加餐,才得多吃一点肉食,鱼和鸡鸭根本很少见到。抽烟买劣制燥辣的"天秤"牌,每包两角钱,连好一 点,价为两角八分一包的"金象"、"金沙江"烟,都买不起。一句话,生活质量低下。在思想,也相当禁锢。时任自营队的领导,是几个五九年从北满钢厂转业到东川的军官,北方人,比我们年长十四五岁。队长 唐凤和(黑黑的脸膛,妻子是五十年代中期部队开到成都去找对象时找的)、指导员胡应全(满脸络腮胡,大家背地叫他毛胡子,表情一贯严肃,一本正经,难得流 露笑容),都是毛泽东时代的好干部。他们对我们实行正统的管理和教育,一周有五个晚上学习,阶级斗争天天讲。反修防修,改造世界观,防止资产阶级腐蚀,以 及学习马列、毛著,学大庆的"三老四言四个一样"等方方面面,成为当时对我们进行政治思想教育的主旋律。我们这群阳光青年,生理上成熟了,心理上却十分稚嫩。个个都要求进步,不甘落后,有入团入党的愿望,但很难实现。大家 小心翼翼的工作和生活,生怕出差错、犯错误,但错误难免。记得刚到自营队,大鸿给父母写信时,顺便讲了新村板河口发生泥石流,冲走了几名筑路的铁道兵,后 传至万县几个老乡的家长,便写信到东川来问自己的孩子是否平安,结果被指导员胡应全知道,便以"散布不安心矿山工作"之由,开职工大会,对大鸿"唯他是 问"。六四年五月一日矿务局机关小报《铜矿战讯》创刊,万县两名六三年万三中高中毕业的女娃儿焕齐、纯碧,从因民矿机关托儿 所调汤丹办报。我和自贡老乡何俊朝被自营队领导指定为该报的通讯员。六五年初,我的处女作《我们的指导员》一文,变为铅字,在该小报发表,表扬自营队指导 员胡应全每天早晨到宿舍为我们这些单身职工打洗脸水的故事。这可说是我舞文弄墨最初露出的端倪。自营队是人才聚集的地方,油榨房是四川娃儿的发祥地。我们当然不安于从事简单劳动一辈子,总想改变打混凝土的命运。"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求索。"六五年下半年,为了多挣点钱,改变贫穷的面貌,我同许多老乡一样,选择了要求到坑口下井工作的岐路。孰知,接下来,自己 人生之路更加艰辛!九零年底,我因联系调万县办手续时档案中缺失刚参加工作填的那张登记表,而再度回到阔别二十五年的自营队(已改称为基 建工区),寂静的油榨房冷冷清清,已看不到昔日的喧闹。自营队更是人去物非,区长张登科(四川江津人,局冶金工校首届毕业生)对我说:"六四年那拨人,只 剩苏永江(会泽人)了!"我从办公室尘封的纸堆中,查到了六四年用草二元纸油印的职工登记表,而登记我的那张表,在领导评语一栏里,清楚的写着:"不安心 矿山工作"七字。是啊!正是那一缕不安心的原始基因,使我不甘墨守成规,敢于迈开昂首挺胸的步伐,去迎接未知的人生旅途!四、 井下岁月六五年下半年,时值“四清”运动后期,为能立竿见影的改变眼前的贫穷,每月能多挣点钱,我们二十几名四川老乡,有成都的、万县的、自贡的,在明知井下容易发生安全事故,容易患职业病(矽肺病)、工作又是三班倒的情况下,自愿申请从因民矿自营队调一坑,去充实井下第一线。当时,下井的诱惑是:下井三个月后,工资从二级工四十四元四角六分,升为三级工五十二元零二分。每天下井有津贴三角五 分、保健费三角(发票吃包子三个)、上深夜班再加夜班费两角。八个月发一双水鞋,一年发一套工作服,三年发一套棉衣裤。享受每月吃三斤肉、一斤白糖、五十 斤大米的待遇。可那知道,下井弊大于利。调到井下容易,调出井下就“难于上青天”。井下那一点点利益,往往要用承受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去换取。调到一坑,开初还算幸运,分到三工区采矿一队打眼(俗称打中孔),同班有自贡老乡王南君(从自营队来的,一米七几的个 子,大家都叫他王大汉,“文革”后调回自贡)、成都老乡李德辉(小个子,智商高,人精明,我常诩称他是科学脑袋,因父亲在旧政府是军工,“四清”时遭受政 治歧视,从就读的矿务局干校肄业,贬到坑口当工人,“文革”后调回成都)为伴,日子倒也勉强过得去。我们三人朝夕相处,吃住上班,出去玩,逛商店,包括到“川人村”打牌,都在一起,天天形影不离。德辉比我和南君先到坑口,井下打眼技术已堪称娴熟。上班时,我和南君站在钻机旁,跟他学技术,当他的助手。德辉操作钻机,我们在他身边帮他换钻杆,扳螺丝。井下采矿打中孔,是最差劲的工种,又脏又累。当时,我们在面山矿段二十四号硐作业,工作面三十采(即第三十号采矿场) 已接近地表,岩石十分破碎,一钻就卡钻,一卡钻就要用短粗的钢钎拼命敲打,直打得钻机噗噗噗的叫了,然后才将钻杆慢慢退出来,方得松手。接着,又再次慢慢 将钻头推进钻孔中,磨呀,磨,试图穿过岩石破碎的断层。实在打不进去,也只得将未打完的钻孔极废,重新补打一眼。经常出现,卡钻时,在敲打中,当钻机突然 发出噗噗叫声时,钻机里起润滑作用的机油,又突然冒出来,喷你一身。因此,从硐里走出的采矿矿工,就象在垃圾堆里滚过的叫花子,脏得不得了。我们下井的那 套工作服,长年累月不洗涤、不更换,跟铁一样重,有点象古代驰骋疆场的铠甲,穿着冷,走着裎(云南话意为“羞人”),并感觉比别人低一等。每次上班,都要 鼓足勇气去换那套,脱也难、穿也难的工作服,否则 ,是下不了决心去上班的。在井下,每天上班要爬好多盘七八十度、悬吊在天井里的铁梯子,才能到达工作面(采场)。别人扛钻杆,拎油桶,背机头, 都能爬上去。我不行,我力气小。我每次上天井,除了拎一盏煤石灯(矿灯)外,都是空手。井下矿工常说:“啥子师傅?力气大就是师傅!”这是真理,井下工作 需要力气大。像我这样文弱之人,恐怕在井下干一辈子,也当不了师傅,因我力气太小。当然,我也不想当井下的师傅。在井下,安全问题,除了不可抗拒的事故外,只要自己小心谨慎,遇事不慌,机灵,反应快,一般说来,是可以避免的。有个搞掘进的矿工,将迎头一排炮的引线点完后,心慌了,撤离时腿发软,天井的铁梯爬不上去,结果活活的炸死在现场。在井下,患矽肺病的问题,也令人恐惧。我们下井时,已见不到五八年前下井的矿工了。五八年以前,井下打干眼,矿硐内布 满了高浓度的粉尘,有几千名矿工,为此付出了健康和生命的代价。五八年以后,井下不许打干眼,矿硐内粉尘浓度大大降低,只要戴口罩,工作三五年,一般不会 得病。但是,井下工作年限长了,还是照得病不误。后来,矿务局采用招收三年一轮换的亦工亦农,下井工作,就是想克服患矽肺病的问题。在井下,最使人头疼的是三班倒。一上夜班就头昏,觉也不好睡,胃口也不好。无奈之下,只有耍赖,装病,找医生开病假 条,说不去了。但是,夜班是客观存在的,躲过这次,躲不过下下次,不能次次都如法炮制,实在赖不过去了,硬着头皮,也得象征性的去上一两个班。可夜班太痛 苦了,别人吃饭,你睡觉,世界上的人都在睡觉,你却要去上班。生物钟被颠倒,生活规律被打乱。夜班,真叫人受不了。更糟糕、更倒霉的是,到坑口才几个月,南君、德辉和我,被突如其来的风浪,拆散了。那次夜班,连续三日只有我三人去上 班。由于井下停风、停水和岩石破碎、卡钻、眼难打等原因,我们离开采场,到山外烤火,其中有一天,还斗胆提前下班回宿舍。结果,我们成为众矢之的,队里、 工区天天开会点我们的名,说我们三人三天才打七米眼(中孔台班效率应在十四五米),是消极怠工,是偷懒,是磨社会主义洋工。从此,队里将我们一个战壕、同 舟共济的伙伴分开,三人各到一个班去上班,并将寝室分开,不许住在一起。自那以后,南君、德辉和我的见面,就只能是通过找医生开病假条,有时大家不约而同 的出现在“川人村”的牌桌上。经历了那次变故,给我心灵造成很大的伤害。我不情愿住进了一间除了广东人,就是云南人的单身汉寝室。广东人地域性很 强,一般不与外省人多来往。云南人都来自农村,文化素质差,从不看书看报,也不谈人生和理想,上床便能呼呼大睡,从无忧愁与烦恼。我与他们不同,我的情感 世界比他们丰富得多,复杂得多。我有头脑,有思想。我总在为自己不幸的职业而苦恼,而失眠。因此,我与广东人也好,云南人也好,都没有共同的语言。无论上 班、下班,无论寝室、采场,我与他们都无活可说。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到,自己的性格,从那时开始扭曲,抑郁了,患了“自闭症”,原来那种外向的性格,以及 乐观健谈的品质,已悄然改变和逐渐消退。十天,甚至半月,我和他们在一起,不说一句话。我不但变得内向,变是沉默寡言,而且内心中十分压抑,也倍感生活的 孤独。在井下,上班已成为我精神上最大的负担。无论白班、中班、夜班,班里起带头作用的广东人叶乃新、云南人孙太洪、彝族自 从光(三人后来死于七二年“七·二九”矿难),个个都是工作狂。他们一到采场(迎头),就把打眼作为一种乐趣,甚至是一种享受。眼越好打,越舍不得走。我 在暗无天日的地层,总找不到他们那样良好的感觉。他们打眼,总是不见下一班人来到迎头,不停机。可等我们从采场天井爬梯子下来,再走到盲井口坐罐笼,下到 六号硐时,经常是拉人上下班的电机车已开走。于是,在坐不着车的情况下,只能是提着煤石灯,拖着疲惫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硬走近三公里铁轨,再歇几歇气,吃 力的爬约三百米陡坡,才回到坑口宿舍。等脱衣,打水洗脸洗脚洗身子,吃完饭,再上床休息睡觉,一个班下来,要花去十二三个小时。就这样,矿工生涯无情的、 周而复始的,消费着人生的成本,蹉跎着一生最有价值的黄金岁月,我却无力回天。在井下,也遇到过危险。那天夜班,我和东川布卡人小普(亦工亦农)爬上采场,他在二分段,我在三分段,我俩各开一台钻 机,忽然,远处浅采(或者是掘进)放炮,冲击波将我的煤石灯震灭,并掉在地上。我捡起灯,用打火机拼命打火,可灯咀被泥沙睹住了,怎么也点不燃。我无奈又 无助,在黑暗中,不敢瞎摸,因钻机旁是一个深约六十米的大采空区,我们是在回采两个采空区之间的壁柱,一不小心掉下去,不但没命,恐怕连尸体也很难找到。 我知道自己所处的危险性,于是,只有乖乖的、静静的坐在工作面等待救援。我默默的祈祷,老天保佑。暗暗的伤心,世界上自己是最不幸的人。结果,几小时过 去,等来一个上夜班的机修工,他提着灯,象救星一样出现,呆若木鸡的我,在他的帮助下,终于安全脱险。应该说,在矿井,象这样的事故,是屡见不鲜,但下井 留给我们的恐井后遗症,却要延续几十年,至今做噩梦,还梦见不知又犯什么错误,被贬到井下上班,上班又遇类似熄灯那样的危险,待从惊骇中醒来,原来是一场 梦。在井下,真的想过,通过自残,或发生工伤,来逃避劳动,甚至摆脱矿工生涯,但总找不到恰如其分的机会和办法,也无法掌 握好自残的度,故始终没有如愿。南君曾伪装过一次,那天到采场后,他假装倒在迎头上,谎称被炮烟闷昏,结果,别人把他送回寝室休息,实际上只逃脱了当天的 劳动。在井下,如果不伤残,不生大病,是休想调离的。如何有效的保护自己,尽量减少进入矿井劳动的频率(次数),唯一的对 策,便是开病假条(有时自己伪造)耍病假。对耍病假造成的经济收入减少,我与德辉曾有过精辟的论述,大家常戏谑自嘲的说:“反正吃孬点,耍好点,和吃好 点,耍孬点,是一回事(一样的)。”显然,这是出于无奈,才以懒汉哲学来自慰。在井下,才工作七八个月,已尝尽矿工职业的苦头,自己后悔不该离开自营队。六六年二月五日二十三点十二分东川发生六点 五级地震,死亡三百多人,因民矿有强烈的震感。那天晚上,我正在六楼寝室尚未入睡,房屋出现较大的晃动,平生第一次感遇到大地的颤抖。地震后,下井更加提 心吊胆,生怕在矿井发生不测。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参加工作满两周年,新工人有了探亲假。六六年四月份,一发工资,便找时任一坑坑长的王吉祥(湖 北人,大学生,在矿务局官至生产处处长,“文革”后调武汉大学任教)批探亲假,很快办好了一切手续,拿到了当时外出必须要有的路途证明,约了从滥泥坪十四 冶二建司一零五工地患脉管炎退职回家的老乡谭继龙一道,从汤丹出发,经昆明、贵阳(曾在我大姐家停留)、重庆(曾在继龙姐家停留),坐轮船回到久违的故乡 万县。到家后,才知道疼我爱我的奶奶刘玉章(生于一八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已于上年五月七日去世了,家里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一直瞒着我。而离家出走前, 未能见奶奶之事,岂料竟成为我终身的遗憾。在井下当矿工,使我亲历和体验了世界上最苦最坏职业的艰辛,虽然,那是我人生道路的最低谷,但我却要感激那段曲折坷坎的经历,是那段经历使我懂得珍惜以后比矿工更幸福的职业,同时,学会努力奋斗,刻苦读书和学习,并走出一条用知识来改变自己命运的道路。五、 我的罗曼史我和妻子焕齐,同在长江边一座城市同年出生,并长大成人。但是,我们原在家乡素不相识,是六四年去云南参加工作的缘分,让我们在异域他乡的同一片蓝天下,牵手成为情人,成为相亲相爱的眷属。我们的爱情故事,应远溯到六四年元月,那是在万县三马路粮管所办粮食关系时,与气质可人、漂亮美丽的万三中高中毕业女生焕齐,第一次邂逅。在去云南东川的路途上,又同坐在一辆解放牌货车上,于是我们认识了。到因民矿山后,焕齐在那工作了两个月,便和同校同学纯碧(我们叫她大姐)调到汤丹矿务局机关,参与市委、矿务局党委创 刊机关报《铜矿战讯》(后改名《东川铜矿报》)。她在:“卧牛之地、日行千里”的铅印室,从事报纸宣传工作,一干就是几十年,直到九二年调回家乡万县,才 改行搞财务至退休。聪慧灵秀、有较高学历、又身居矿务局上层圈子的焕齐,是我们一道到东川去的女娃娃中,最优秀的姑娘、佼佼者,我与她比,相形见绌。焕齐,为什么选择我为伴侣?为什么嫁给我?这对世人、对我,都是一个谜!和焕齐第一次接触,即播下爱情的种子,是六五年国庆节。焕齐趁放假之机,从汤丹到因民来找万县老乡玩,当然也就是限于 在自营队的那几个女娃娃。那时,我已沦落到坑口,当了一名被世人瞧不起的、社会地位极其低下的井下矿工。矿工被别人贬称为巴斯(巴斯变为矿工的代名词,源 于苏联有个顿巴斯煤矿)。自当巴斯后,我就暗下决心,拒绝爱我之人爱,我也不去爱矿山周围的女娃娃,让当巴斯的苦果,由我一个人来品尝,避免对别人造成连 带的伤害。再说,如果回家乡找个对象,说不定我还能跳出苦海。如果,两人都在矿山,我又没有什么能耐和本事,连子孙后代都要围困在毫无出息的夹皮沟。这是 当时的真实想法,也是我最初的爱情观、婚姻观。但是,我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就以焕齐的出现和接触,告破了。那次焕齐到因民,独有情钟的到了我居住的 寝室,与我攀谈,并留下了愿与我接触和交往的空间。这也许是上帝同情我,派了一个女神来搭救我。以后,我听从了上帝的安排。六六年四月,我带着矿山职业的痛苦,第一次回家乡探亲,在路过汤丹时,遇见焕齐,她拜托我到家后,去看看她母亲,并告诉我,回矿山时,如果缺路费,写信告诉她,她给我寄。于是,我们爱情从这里萌芽,并有了以后情节上的发展。焕齐家住和平路(“文革”曾改名为东方红路)四十六号,我家住在三马路(“文革”曾改名为解放路)三百九十九号,上下 一条马路,相距不过十分钟。回万县后,我履行承诺,去看焕齐母亲,由于她母亲当时还在上班,到家后只见到还在读中学的弟弟伯周。随后,我又找到焕齐母亲上 班的胜利路(在邮电局对面)。原来,她母亲是一个杂货店的营业员,跟我一样,父亲因病去世多年。一个寡妇,每月工资仅十几元,拖着一窝咋子女(她家四姊 妹,我家六姊妹),实在是不容易。焕齐母亲年轻时很苦,到老来该享福的时候,又因积劳成疾,患了类风湿病,行动很不方便。了解这些情况后,已感到焕齐母亲 是一位值得同情、又很可怜的老人。的确,那次探亲,我很不好意思,因囊中羞涩,在返矿时,向焕齐发出了寄路费的求助信。很快,在两周之后,便在万县老 家,收到了焕齐寄来的五十元钱。如果是今天,五十元钱也许算不得啥,一天可挣二三个五十元。就是五百,甚至五千,在一天之内也挣过。可要知道,在那经济封 闭的年代,找钱很不容易,五十元钱是一个多月的工资,比现在拿一万、两万还难。在东川工作几十年,离开时存款不足千元。当时,那五十元钱,相当一个姑娘十 个月不吃肉,三年不买化妆品,才能节约出来。后来,我要还给她,她很生气,又执意不收,这份感情,害得我歉疚了焕齐一生。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开始有了一来一往的两地书。我向她汇报矿山生活的寂寞,个人前程的自悲和一些消极的人生感悟。她回信鼓励我,面对人生要乐观向上,面对前途要充满信心;并暗示我,不要为找不着女朋友而苦恼,要相信“有了梧桐树,不怕不歇凤凰!”我将她的关心和爱护,视为老乡之间的同情和真诚的友谊,不敢有非分之心。常言道,人贵有自知自明,我有几斤几两我清 楚。我与她差距太大,难以匹配。因此,在给她写信时,一定要把格调控制在非情书范围内,遣词造句慎之又慎,亲密字眼绝对不用。这样,一是避免为难她、伤害 她,二是避免别人嘲笑我自作多情,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基于此,我们严肃的书信往来,一直持续着,谁也不愿戳穿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轻易的向对方表白 那难以启齿、又异常害羞的爱,而彼此都将相爱深深的隐藏于内心。“文革”象山洪一样,在全国暴发。我们的爱情,也象种子一样,在土壤里等待发芽的温度和时机。六六年十二月,我们造反来到汤丹,观看红卫兵开会批判东川市委领导,我跟红卫兵大呼口号,喊破了嗓门。散会后,我找到 焕齐工作的铅印室,天很冷,她们在室内,一边烤着用贵阳泥巴炉子升起的、红红的焦炭火,一边在向字架上,归还被地震震落于地下的铅字。她见我来了,又见我 嗓子哑了,心疼极了,连忙用木炭烧红了,水放白糖给我喝,并对我说,这是听别人说的,一个能治疗嗓子嘶哑的偏方。我望着一个姑娘,面对钟爱的心上人,如此 细心的程度,以及呵护备至的神情,心里无比的感动,同时,也预感到,原以为不可能产生的爱情,有可能出现奇迹,有可能降生和来临。次年元月,我们去北京上访,回来后,东川群众组织成立的各种各样名称的战斗队,已分裂为两派。在汤丹,焕齐和纯碧加入 的市委机关的战斗队,是炮派观点,而我在矿山加入的赤卫队,又属与炮派对立的八派观点,但这丝毫未影响我与焕齐的正常交往,也并未因此发生争论。因为,莫 明其妙的“文革”,让我们都处于完全不理解,以及认识上的朦胧和肤浅。当然,也不乏有朋友、亲戚,甚至夫妻,在“文革”中,因观点不同,反目成仇,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善良的人民,大多出 于,对共产党和毛主席的热爱。毛主席的话是真理,林彪曾说:“毛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毛主席认为,不搞阶级斗争,不搞“文革”,资本主义就要在中国 复辟,人民就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这话现在看来,有些问题。老人家还说,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邓小平认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用邓小平的观 点,对照毛主席的理论,就不难看出,那自称是唯物主义的理论,却表现为地地道道的唯心主义。人类社会,总是要向前发展、要进步的。社会主义,就未必灵验。 世界上,任何国家、任何社会制度,包括国民党统治的台湾,都不可能再倒退到那茹毛饮血的时代。因此,对于过去毛主席等革命家的许多说法,随着时间的推移, 也到了应该置疑和动摇的时候了,也该用自己的认识和理解,认真的去想一想,不可迷信圣人、伟人,也不要人云亦云,必务分清是非,真伪。“文革”的六七年八月,东川两派发生第一次武斗,给我们爱情的碰撞带来了机遇。武斗时,焕齐到新村寻医问药,困在了市 委党校院内,回不了汤丹。而我则欲随矿山“援新”,幻想打进新村后,将焕齐救出。结果,事与愿违,才过小江桥,在绿茂塘大脑子山上便受伤,住进铜矿医院。 由于,下不了床,好友文山天天到医院陪我,并帮我端屎端尿。我与文山,日后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九一年他因喉癌去世后,十多年来,我的梦中,经常浮现文山纠 缠的身影。受伤住院后,与焕齐同住一个寝室、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大姐纯碧,也天天来看我,并将我每天流虚汗打湿的衣裤,拿去洗 得干干净净,让我感激不尽。大姐与焕齐,既是高中同学,又是最要好的朋友,她最清楚焕齐的心事,我们戳穿那层窗户纸,让爱情碰撞出火花,都全靠大姐牵线搭 桥。中国有句俗话:“无媒不成婚”。大姐是我们婚姻成功的红娘。东川第一次武斗,在 中央文革(全称为:文化大革命领导小组)的干预下,偃旗息鼓。焕齐回到汤丹,来医院看我,并买了新棉毛裤给我换上,还接替了大姐为我洗衣的事务。六七年十 月,在伤势尚未痊愈的情况下,时任因民矿一坑坑长的王吉祥,同意由文山护送我回万县老家养伤。与此同时,焕齐也请了第一次探亲假回万县,于是,我们三人一 道,经贵阳发电厂我大姐处,回到万县。在万县,我拄着双拐,由焕齐搀扶着,出入在公园、大街小巷,以及亲戚朋友家,无声的向社会公开了我们的恋爱关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众多朋友,对我受伤后的安慰。住院时,老乡刘忠华,给我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故事。 早在两千多年前,祖先老子就用“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哲学思想,阐述了祸福之间的辩证关系。果真,否极泰来,在我人生低谷,又加不幸灾难的时候,我 得到了自己钟情姑娘的爱,成为世界上最幸运的、最幸福的人。未来的老岳母,六六年回万县,已见过面。老人对我们的婚恋感到满意,并认为是门当户对。据老人讲,焕齐老家在万县长江 之滨的里牌溪外坝,史家原有祠堂和严格的辈分之分,祖上前清出过举人(因此那里曾名举安乡),是当地的旺族,也是大姓,爷爷、奶奶生八子一女,其父史封荫 (生于一九零七年一月十八日,卒于五六年十二月九日)是幺儿。幺房出老辈子,我有个姨爹,是“光”字辈,比焕齐小两辈,乡下七老八十的人,见焕齐都自称晚 辈。而对我家,老人也耳熟能详的讲,你爷爷张炳和(四川綦江人,生于一八七八年三月二日,卒于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四日,《万县志》有相关的记载),是义字袍 哥万安社的掌旗大爷,生前坐阵涤尘茶馆,四八年病逝后,热闹得很,灵柩在家停放一个多月,三马路新桥至天德门,一条街用柏树枝与纸花装点,并扎多道彩门, 沿街摆宴,全天讨(请)流水席,连叫花子都来放火炮(鞭炮),出殡时,六十四人抬内外棺椁,绕城一周,才下葬。可说,丧事之隆重,在万县城,有口皆碑、家 喻户晓、空前绝后。那年,我与焕齐在万县,一口气愉快的与家里人,生活了五个多月,并养好了伤,躲过了东川“文革”发生的第二次武斗,于六八年二月,带着到东川来玩的焕齐弟弟史伯周,返回矿山。与此同时,焕齐与我的恋情、感情,亦与日俱增,相爱的程度,发展到一个更加亲密的阶段。六八年初,东川矿山在部队的管制下,生产仍处于未恢复正常,我除每月去因民领工资外,一直住在汤丹焕齐单位的单身宿 舍,并经常与工程团八连的万县老乡程绪林、成都老乡林文贵、陈松贵等,在一起打麻将。六八年七月,东川“文革”发生第三次武斗。一天,晚饭后,我们在汤丹 街上散步,遇见因民炮派头头任怀信、陈安玉等一伙人,他们将我带到菜园俱乐部门口,正准备教训我时,被在落雪矿炮派文艺宣传队的万县老乡杜云玖,上前解 围,才躲过了伤害。接着,任怀信等勒令我回因民去参加炮派,我佯装答应,便逃离了现场。随后,藏入焕齐二哥史伯龄老岳父张平东(河北乐亭人,三九年入党的 抗战老干部,原铜矿医院院长、当时已离休,在北方探亲)家,直到武斗结束。焕齐二哥是汤丹一单位的小当权派,“文革”期间,领导干部都不敢公开参加和支持那一派,如果参加和支持那派,就会被扣 上“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帽子,遭来不必要的麻烦。“文革”的怪现象相当多,群众对着毛主席画像,在家天天早请示、晚汇报。剃头(理发),坐车,吃饭,都要 起立,先背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理发员才为你服务,驾驶员才为你开车,餐馆服务员才上饭菜叫你动嘴吃。武斗中,炮派在菜园球场上下操,只听见:“立正—毛 主席万岁!向左转—不怕牺牲!向后转—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操息—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这是武斗练兵时,大家一边下操,一边齐喊口号的场景。 商品、证件、邮票、车船票、购物券、路条、假条、证明、结婚证、文书、信函、文件等等,都印有毛主席语录,全国把毛主席当神来崇拜,对毛主席表现出空前的 愚忠。连退休了的老人,都组织起来跳“忠”字舞。六八年九月,撤离东川矿山的八派群众聚集在昆明。那时,祸国殃民、愚弄百姓的“文革”,把中国国民经济带到了崩溃的边 沿。昆明街上,到处买不到吃的,每天卖米线卖很短的时间,还要排长队,才能吃到。日用品紧缺,买什么都要票证,洗衣服买不到肥皂和洗衣粉。香烟在商店见不 到,只有用高价,在黑市买没有商标的白壳子烟。四人帮说“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宁要社会主义的晚点,不要资本主义的正点”,以及,越 穷越光荣的理论,就是这一时期出笼的。六八年十月,在两派矛盾尚处激烈之际,由部队压阵,强行成立矿务局革命委员会。与此同时,在昆明的东川八派返回矿山, 住在汤丹东一中学生的教室。许多万县老乡,就是那次出去,在外面,与自己的恋人,成双成对的结了婚。这样,六四年到云南去的四川人,在东川建立了家庭,并 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六九年初,东川随全省形势搞“划线站队”。“文革”中,参加炮派被视为站错队,矿务局近四千人,因站错队遭受皮肉之 苦,其中,打死、逼死三十八人,致伤残四百七十二人。此时,焕齐调市革委会办《东川报》,我钻到因民矿成立的北部矿山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管生活,管后 勤。同到宣传队当演员、搞乐器、管后勤的还有成都老乡王永章、李锦茂、李明光、耿克勇,万县老乡王久富、袁大鸿、刘忠华、张兴和,自贡老乡余文厚。宣传队 历时六个多月,到处演出,走州吃州,走县吃县,遍及矿山、部队、地方各单位。六九年七月,局里同意我调新村矿务局机修厂(时任机修厂革委会主任何绍武也同意接受),与焕齐在同一地区工作。但,当局革委会办事组组长陈湘其(湖南人)将调令开给我,我拿到因民去办手续时,却遭陈木烟抵制。木烟伪装肝硬化,声称最多活三年,被誉为活着的焦裕禄,身上又披挂着云南活学活用毛著标兵的革命光环,并提任为矿革委 会副主任。他红其一世(时),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连军代表也让他几分。我一个小老百姓,在那个黑暗的年代,无奈只有忍气吞声。木烟是刀俎,我 是鱼肉,只有任其宰割。木烟记我们揭露他装病、弄虚作假之前仇,借机报复打击,我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放弃调动,请第二次探亲假,先回到万县。随 后,焕齐也放弃市革委会工作,请第二次探亲假,回到万县与我结婚。我们结婚没有惊动单位,回万县后,托我一生最好的朋友程启明在新华书店开了俩人的证明,拿到西城街道办事处扯结婚证。我们送给工作人员一包喜糖,交了一元钱的工本费,领到盖有万县市革委会办事组印章的西字第三四八号结婚证,落款处的时间是:一九六九年八月二十一日。那时的结婚证,是一张变形八开七十克的印刷纸,正面套红,左上方印有毛主席头像,右上方印有一段毛主席语录,写着: “我们应该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全心全意地为中国人民服务,……”。书写正文的版面中间,用斗大的红色隶书“忠”字为底纹,意味结婚的男女双方要忠于 毛主席。背面铅印有楷书:“提倡俭朴办婚事”等文字的提示。从街道办事处扯结婚证出来,连结婚照都没有照。至今保存下来的是六八年元月,即焕齐第一次回万县探亲,我回万县养伤时,我们在二马路京剧院旁的庐山照相馆,花二角八分钱,照的一张一寸的黑白照,两个人头、三张照片,是今见证我们结婚,唯一的图像资料及纪念品。&; O8 \! n) ~& }5 z0 l1 k我们结婚进入“围城”,很穷,很低调,没有新衣,没有嫁妆,没有仪式,没有音乐,没有歌声,没有喧闹,没有布置新房, 是世界上最简单、最节约、最俭朴、最静悄悄的婚礼。家里用当月的肉票,由弟弟他们半夜到沙河子街上排队,买二折一的猪头肉,办了两桌酒席,请至亲好友吃顿 饭,就算办了喜事。当年参加吃饭的有焕齐的妈妈、舅舅和舅妈,我家姨爹和姨妈、初中同学(朋友)启明、仲麟,以及东川回万县探亲的老乡大鸿、联益,总人数 在二十人以下。收到的全部礼物、也算最贵重的礼物,有玻板一块、塑料泡沫拖鞋两双(是启明在万县地区百货站开后门买的),总价值折合人民币没有超过七元 钱。&. b9 g1 @9 i% ~. I/ ^+ n我们结婚时,正是中国社会生产力相对落后,人们在物质、文化方面的需求,无法得到满足的贫困时期。当时,有人曾以民谣 形式,编出女方择偶的奢望为:一套家具,二老归天(亦说“二老健在”,好带孙孙),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四季衣服,文武(谐音 “五”)双全,六亲不认,七十元工资,八面玲珑,酒(谐音“九”)烟不沾,十分听话(还要经掐)。充分表达了国人,尤其年轻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我和妻子,均属鸡,两只鸡咯咯,磕磕碰碰,从六九年逆境中,相濡以沫,走到今天,经历了三十七个多春秋,实在是不容 易。我们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夫妻间,血脉相通,命运相连。人们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照此推论,百日夫妻应是万日恩。我们万日以上的夫妻,可 说,恩比天高,比海深,比山顶洞人还要久远,比父母兄弟姐妹还亲近,与疼爱儿女、子孙的感情相等。我们爱情的公式,是1+1=1。家庭的公式,是1+1=4。结婚不久,有了女儿和儿子。是爱情架起了改变我人生的第一座桥梁,婚后,一年多,我以照顾夫妻两地分居、女方身体不适于来矿山为由,从因民调离到矿务局机关。六、工厂岁月人生的低谷,以及那些倒霉的日子总算过去,新的生活、新的灿烂笑容,向我走来。二十五岁那年,以照顾夫妻关系为由,从工作 七年多的矿山,如愿以偿的调到汤丹,而且在离家很近的木工厂工作。自此,由地下转移到地上,由矿山转移到矿山指挥机关所在地,陡然,人格也提高了一等。同 时,与三班作业、矽肺病威胁、井下危险、矿工职业的思想痛苦,永远的说:“拜拜(再见)!”更庆幸的是,终于实现了能穿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堂堂正正、理 直气壮、昂首挺胸、行走在路上的最大心愿。汤丹,古名老厂。在汤丹有规模的采铜,可远溯到明代由四川管辖之时。考证汤丹地名的由来,与采铜也不无关系。传说原老 厂炼出来的铜,颜色带黑,至清康熙年间,从内地来了一批技工,指导用米泔水浸泼于炼出来的铜上,结果铜色由黑变红,厂民才知“以汤沃之,其色始丹”。随 后,为纪念此项新技术的应用,厂民将老厂,更名为汤丹厂。汤丹位于乌蒙山脉海拔二千三百多米的山上,气候温和,为东川立体气候“冷、温、热”之温带,无蚊 蝇、蟑螂、蚂蚁之害,肉油存放几年,不会哈喇;但气候干燥,初来乍到的人,会感觉嘴唇开裂,需不断的喝水,衣服洗完后,一晾便干,金属不会生锈,大米不会 发霉、生虫。与新村、落雪比较,可用“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来形容,各地的气温差异。汤丹是矿务局首脑机关地,也是东川市第二大居民点,城乡有四万多 人,矿务局职工约五千多人,人口仅次于新村。汤丹有菜园、大坪地两大片区,房屋依地势起伏,沿“之”字形公路,错落有致的建造。菜园,曾是市委机关所在 地。大坪地,曾是市府机关所在地,亦是商贸最热闹的地方,周围农民赶“百日街”(百日场),一条宽约十米、长约三百米的街道上,文具、百货、五金、棉布、 副食、蔬菜、肉食、饮食、照相、钟表、银行、邮局、书店等,各行各业,一应俱全。入夜,凌空鸟瞰汤丹,万家灯光摇曳,象一颗颗辉煌灿烂的星座,连成一片, 景色格外迷人,难怪有人暗地里与重庆媲美,在《云南—可爱的地方》一书中的三百三十一页,僭称汤丹为“山城”。我小家陋巢,筑在汤丹菜园方寸之地上,妻子局里上班,出门便到。我到木工厂上班,则要沿公路行走十五分钟才到。到厂上 班的第一天,管生产的副厂长吴思聪(宣威人),见我人品端庄、不俗,精精灵灵的样子,估计是个能干之人,便把我从制材车间(亦称一车间)抬大木头的人群 中,挑出来,分到厂里的要害部门,即至关厂里出材率、经济效益,而且是技术性最强的锉锯室工作,让我跟原在这个厂的四川富顺老乡黄显声(后与我成为莫逆之 交的朋友,矿务局破产前、樊家庆任局长时代,曾任木工厂最后一任厂长兼书记)学锉锯。我到木工厂时,适逢书记张文才(重庆人)、厂长李兴堂(河南人,曾任局供应处副处长,离休后于八十年代在家乡去世)、 副厂长申久昌(离休后于九十年代在东川去世)、人事(劳资)干部郝志嘉(六四年曾到万县招工)等,接管十四冶的厂房和遗留下来的三十多名职工。六四年从四 川来的老乡,留在厂里的有自贡的曹金生、张文淑(女)和富顺的显声。原在厂里的万县老乡张成民,听说已调走。十四冶留下来的干部,除副厂长吴思聪外,仅有 广东人黄洁光(女),后她在厂里搞统计,其女儿韩维琴,与我女儿亚英一道成长,是中学时代—东一中的同班同学,也是要好的朋友,多年来,虽生活在不同的城 市,但一直保持有联系。随后,木工厂从各单位抽调干部,有陈树桢、郭玉环、俞可贞、吕开琛、徐昌兴、余志学、李志斌、周贤江、陈延年、孙可 信、张万友、盛传友、张惠芳、叶心等。又从工程团八连,小江农场、总库、汤丹留守处等单位抽调工人,加上招收职工子女、下乡知青,全厂职工人数达到一百六 十百多人。木工厂始建于五三年三月,位于汤丹菜园至大坪地之间的公路边,与局运输队、工程团(后称工程公司)机械站毗邻,厂址处 地名曰深沟,厂房占地四万六千六百多平方米,七一年上半年从十四冶划归矿务局,属矿务局供销处领导,有制材、机木、机修三个以次排序命名的车间,主要承担 局属各单位所需木材成品、半成品、木制品的任务。每年,厂里加工从武定、禄劝等地林区,运出来的青松原木,以及少量的嗑松原木、栗木,生产能力在一万立方 米左右,岁可上缴利润十万多元。木工厂有两台带跑车的大带锯、两台手工操作的小带锯,我所在的锉锯室就负责这四台带锯的锯条供给。锉锯室初有显声、余 兆喜(后离厂回十四冶去大姚)和我,后来了罗家本、庞远龙(两人为小江农场工人),加上又增加陈敏、张黎(女)、裴飞(后调昆明)三个职工子女和工程团八 连来的邓凤英(昆明人,三七年四月生,曾在矿务局总机室任过接话员,其丈夫刘志,哈尔滨人,是汤丹勘探公司三一四队队长,我和显声叫她老邓,几个年轻娃娃 叫她邓奶奶,八四年退休后定居昆明),人员到了鼎盛时期。一根经开齿、磨头、接头、辊压、平整、锉齿、压料、再锉齿等多道工序修好的锯条,一般用一小时之 后,就要换下来,重锉和修整。锯条不能久用,用久了金属产生疲劳,容易裂口。我在木工厂,每天周而复始的从事这项工作,长达十年之久。当然,锉锯这个职 业,与矿工比较,简直可用天壤之别来形容。在矿山上班,是消极怠工,度日如年;在木工厂上班,是积极肯干,总感觉工作时间过得太快,尽是到下班了,还不想 离开现场。为啥有这样的差异?打一个比方,就象经过三年自然灾害(六一、六二、六三年),饿过饭的人,更加珍惜粮食一样,对于一个下过井的矿工,自然更懂 得看重自己来之不易的工作新岗位—木工厂锉锯。可说,到木工厂后,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晓得刻苦钻研技术,晓得政治上要求上进。因此,在厂多年,无论工作表现、技 术水平,均能得到领导和同事的一致认可。记得七七年,矿务局按“政治表现、工作能力、技术高低、贡献大小”十六字为标准,给百分之四十的职工升工资,全厂 一百多人,由技术员根据工种、工资等级,出题考试,后仅有三人及格,我在其中。当时,我参加三级工考晋升四级工,画一个机器零件图、一个锉锯机草图,并回 答如何修好带锯条的相关原理,结果,我超常发挥,惊呆了那些有出题资格、但不懂锉锯技术的外行。后由于僧多粥少,比我早参加工作的同事,和我工资一样多, 和我一道参加工作的同事,工资均比我低,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负担重,因此,最后工资没有升着,空欢喜了一场。木工厂一百六十多号人,学历最高是医生叶心(大专,三一年五月出生的杭州人),和另一名曾读过大学,但错划为有右派言 论的土建技术员陈延年(四川人)。除此之外,大学生为零、文人为零。正是处在这样的文化背景和文化结构下,我那点“文革”写大字报、大标语练出来的本事, 一到厂就被领导发现,并拖出来滥竽充数,加以利用。厂里没有专职宣传干部,成立厂工会时,推选我为委员,负责宣传。从此,凡上级开宣传会、办新闻写作培训 班等类事务,都叫我去代理(参加)。出黑板报、写开会的横标、写大幅标语、给报社写稿,这些事,多年来,一直由我兼揽。我在许多同事眼里,既是一名锉据 工,又是厂里半个文人。为了与这半个文人匹配,做到名副其实,我从微薄的工资中,抽出省吃俭用之钱,购买一些书籍,订阅《人民文学》、《世界文学》、《收 获》、《小说月报》、《小说月刊》等刊物,来充实自己的文化知识,提高自己的文化素质。在厂十多年,我不断的学习新闻、记叙文、应用文、说明文,以及议论 文的写作,慢慢的懂得立论、论点、论据、论证的写作技巧和表现手法,不时的在小报上发表一些豆腐干块块,让人见笑。然而,正是这些最初的、细小的原始积 累,成为日后能进入大学深造,不可忽视的基础和资本。七十年代的木工厂,是新中国的一块净土,厂风淳朴。从文才当书记开始,厂纪严明,公家的东西出厂门,必有交过费的出门 条。领导也身体力行,不谋私利,廉洁奉公,不搞特殊,不占公家小便宜,确实象社会上评价的那样,毛泽东时代的干部,两袖清风(后来,×××时代的干部,见 钱就弄)。干部星期六,还到车间参加劳动,与群众打成一片。工人师傅也很善良,很听话,不管社会生产力好低,人民生活水平好差,干活任劳任怨,不计报酬, 每天噗嗤噗嗤、咔哧咔哧,劈木头、断木头,机器运转的交响曲,照样在车间,正常回响。在小江,厂里有种田的副业,春季里播种插秧,秋季里割谷和收获花生、胡豆(云南叫蚕豆),再加上绿化厂区的苹果树,摘下累累果实,一同分到每个职工手里的时候,喜悦、和谐充满了大家愉快的生活中。在厂十余年,世道太平,职工来自各单位,“文革”中没有厉害冲突,没有恩恩怨怨,没有派性的后遗症和影响,也没见过打架斗殴,没发生过恶性的治安案件,随时都呈现出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这在矿务局,也算是环境宽松少有的单位。厂领导文才,与我是老乡,比我长十几岁,也生长在长江边,据他讲,解放初期在重庆搞印刷,接触过铅字,是文化工人,到 东川后,干木活起家,人家一直叫他小木匠。但,我从不去巴结文才。因君子有君子,做人的准则。我最讨厌和瞧不起那些,点头哈腰、吹吹拍拍、捧上压下的哈巴 狗,以及那些吃吃喝喝、请客送礼、拉拉扯扯、收买人心、讨好上司的小人。人活着,就要有点骨气,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去出卖自己的灵魂!凭自 己劳动、凭自己本事吃饭,特别光荣。文才,以及后来的宋立刚、苏木崇(广东人)两任书记,都没有给我什么好处,连一个加入“中共”的愿望,都是后来在供销 处党办工作时,才予解决。木工厂十几年没有发展过一个党员,那时的入党条件、标准,要求得非常高,工人起码要成为全厂数一数二,最优秀的人物后,几乎要达 到了劳模的程度,才有入党的可能性。难怪当时流传,入党可做官(也只有入党后,才能提干和做官)。七四年,正直一生,多少有点“马列”的文才,人到中年,交上好运,终于碰到下山、离开东川、调昆明、去国防工办工作的 好机遇。临行前,文才与我道别,言谈中,得知走后最揪心的事,是儿子张斌在因民矿一坑井下工作,这次不能同调。文才说,自己唯一的希望,是今后儿子能调离 井下,供销处这边已同意接受张斌,苦于矿山,根据矿务局的规定,为稳定矿山队伍,特别儿子又是处在一线的井下工人,矿山根本不同意放人。我想,文才的心情,是所有天下作父母亲的心情,是人之常情的后顾之忧。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伸出相助的手,人家会记住 一辈子。七三年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妻子焕齐生老二,是厂里老郝(志嘉),找医院开货车的黄师傅,帮我卖了两只鸡和几百个鸡蛋,才度过了难关,我打心眼里 感激老郝,一辈子难忘。基于此,我当即斗胆的对文才很有把握的说,你放心去昆明工作,你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想法帮你把这事办好。正好,我小学的同 学万秀的丈夫高寿仁(白族,丽江人,矿务局技工学校毕业生,因民官至副矿长,后我在供销处党办工作时,他在处的化工厂当书记),是张斌的领导,在一坑是一 把手,我写了封信,求他放人,加上原本我们都有很深的交情,果然,几个月后,兑现了我向文才走时的承诺,等文才回汤丹深沟木工厂搬家时,已实现了儿子调离 井下,到处属的总库担任保卫工作的愿望,直到我九一年离开东川,每次见到文才儿子张斌(后转为干部),他都表现出,对我怀着一片感激之情,并亲切的叫我张 叔叔。人生的旅途,矿山是 第一站,木工厂是第二站。对木工厂最难忘的印象,是那些和我结伴走过这段经历的工人师傅们,我熟他们每一个人的音容相貌,甚至还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我知 道木工厂的工人,最喜欢烤火,进厂的大门口,就是一车间大带锯组、小带锯组、装卸乙组的抽烟室,一年四季,不管春夏秋冬,天晴落雨,气候冷热,上班先来的 人,清晨一到厂,便用木材的边角废料,把室内的炉火点得旺旺的,然后,大家围坐在一起,侃天说地,吹牛,摆龙门阵,讲笑话,也有人打扑克,下象棋,于是, 到八点多钟,机器开起,新的一天,从这里开始了。我常想,木工厂的炉火,是人气旺盛的象征,它给工人师傅带来温暖,增强了人与人之间融合在一起的凝聚力, 也是木工厂得天独厚、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一种享受。没有了火,厂里就没有了生气。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近木工厂者就近干木活。七十年代,在木工厂,由于业余时间不好打发,做其他有报酬、有收入的二职 业,又视为走资本主义道路,属政治问题,不允许,不合法,名声也不好听,于是,便无师自通的摸索,学会干一些简单的木活,试着给自家,或帮他人做柜子、箱 子、板凳。那时,男的学木工,女的学裁缝,相当流行。尤其是七六年,粉碎“四人帮”后,取消了晚上单位要开会学习的桎梏,业余时间由自己自由支配,别人喜 欢打牌消遣,我除周末看电影外,就安排投入一些时间干木活。一次,在给自家做一个四人坐布衣沙发的同时,在地上蹲久了,不幸诱发痔疮,后来病情不断加重, 连每天走路的行动,都受到影响,经常只有卧床休息,从此,印证了“有痔无劳”的病谚。我也曾多次到铜矿医院,找女医生李宝琳(云南昆明人)医生,用“枯 痔”的方法,打针治疗,但不顶用,事后反复大,收益甚微。一度,我坚持有痔不作手术,与痔和平共处的错误理念,结果受痔折磨,苦不堪言,痛苦的与痔斗争了 近二十年。最后,调回万县后,九五年十月听从地区医院一位多年与痔患病人打交道,并具有丰富临床经验的王绍槐医生(当时已退休)的劝告,严格说是忠告。他 告诉我,你如果放弃,不作手术,将要遗憾一辈子。之后,由地区医院三门诊部痔瘘科一位德高望重、德艺双馨的黄孟芝医生(女),分三次,给我作手术,切除了 痔症,两个月后,我健康、安全的走出医院,再没有复发过。因此,我想告诉后来的人,有痔千万不要拖,有痔必用手术切除治疗,否则别无他径。到木工厂后,即七二年秋,女儿亚英两岁时,由奶奶魏芸卿将女儿从万县送到东川,我请假到塘子车站去接。女儿和奶奶到汤 丹后,时值纯碧大姐调贵州水钢,我家便从原几平方米、冬冷夏热的水泥小屋,搬到她那间约十六平方米的楼板房内,至少比原小屋大一些,可多放一张床,这样缓 解了母亲和女儿同时来居住的困难。奶奶走后,将女儿送局机关幼儿院,女儿开初几天不习惯,哭闹了几天,后慢慢的适应了这种从新中国开始的养儿育女的新方 式。接着,女儿的舅舅伯周到我们东川来躲避山上下乡。当时,中国受“文革”折腾,经济和建设已到崩溃的边沿。日益增长的中 国人口,与成长起来的众多学生,要工作、要就业的矛盾上升,成为突出的社会问题,似乎到处都找不到,这代年轻人生存的容身之地。基于此,毛泽东,这位农民 出身的人民领袖,也苦于黔驴技穷,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一问题,便不惜牺牲和耽误这代年轻人,接受文化、科学知识,以及正当年华、好好学习的机会,作 为代价,贸然发出“知识青年应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最高指示,还说:“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大有作为”。毛老人家的话是“圣旨”,谁 都要坚决执行。其实不然,知青到农村,则不说千家万户父母的担忧,以及和谐、完整的家庭分裂带来的痛苦,单单就城里人,到农村去,与农民争地,每年国家财 政要拿出钱来补贴,加重了国家和农民的负担,造成农业生态失衡。从这一点来看,上山下乡的决策,经历史的检验,予认为是欠妥的。说实话,“文革”这十年, 多亏七亿农民没有放弃劳动,是农民生产的粮食、庄稼支撑,养活了八亿中国人民,使新中国艰难的走过了那段衣食不保的苦难里程。小舅舅伯周来东川后,便到汤丹桃园坑口捡矿石,每天可挣一点钱,后来户口通过焕齐在万县的亲戚帮忙,迁到东川,又适逢 勘探队技校到汤丹镇招生,在镇长郭三甲、二哥伯龄(时任镇办公室主任、团委书记)的帮助下,他以优异的考试成绩被录取入学,后在楚雄读了三年书,出来在地 质队找到一份工作,粉碎了“四人帮”后,又参加“文革”后恢复的第一次高考,以当地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大学的重点院校—西南交通大学地质系物探专业学 习。在木工厂,计划生育尚处在提倡阶段,没有立法,没有强制性措施。一般城里人,从经济状况考虑,一个家庭不用“计划”, 差不多也只有两个孩子,但多生不受罚。七三年十月十六晚,正准备洗脚睡觉,身怀有孕的妻子,突然发作,要分娩,我们立即赶到铜矿医院妇产科,十七日零时四 十分,医生把我叫进产房,亲眼目睹妻子在产床上顺产一子,重六斤,取名亚。者,高大也,比高大差一点,仅次于高大,这是父母对下一代的希望。事后,由于无 奶水,又无喂养经验,婴儿满月枯瘦如柴。接着越养越瘦,天天哭闹,三月不已,严重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至此,发誓不让妻子再生育,免得享受“多子多 福”的折磨。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有把母亲从万县叫来相助。母亲来后,用米舂浆给儿子吃,逐渐喂养趋于正常。翌年初,儿子半岁,一天,母亲因疲劳和饥 饿,突然发生低血糖休克,送到医院,输液,喝了杯糖水,第二天就康复了。老人担心客羁他乡有意外,执意要回老家,我和妻子留不住,只好同意举家陪母亲回万 县。之后,将女儿寄养在婆婆家,由大舅史别生(三七年三月四日生于万县举安乡里牌溪水坪老屋,卒于零四年一月六日)监护;儿子寄养在奶奶家,由二姨奶魏芸 芳监护。两个孩子,每月在万县的生活费约六十多元,我和妻子每月的工资收入,支出孩子的抚养费后,只剩下三十多元,仅能维持最低生活。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的经济状况,常常狼狈得抽不起烟,贫困压得人抬不起头,喘不过气来。想吃、想穿,都没有钱去买。回几趟老家,钱都丢在轮船、火车轮子上了,同时,还欠一屁 股账。至今,发牢骚,还说年轻时想吃没钱,老来有钱,又吃不下了。的确,这是人生的矛盾,也是人生的悲哀。七三年十二月的一天,有幸在汤丹菜园见到著名美籍物理学家吴健雄教授、袁家骝博士。吴健雄是军阀吴佩孚之女,袁家骝是 民国大总统袁世凯之孙。佩孚长得啥样?健雄是否象父亲?不得而知。然而,家骝活灵活现,神妨我们熟悉的,解放初期经常见到的,胖墩墩的、大脑壳银元上的袁 世凯头像。那天,吴袁夫妇俩,从昆明来,准备去二百二,参观三一一,结果被“天气不好,怕年近六旬的两位老人到了海拔三千二百多米的高度受不了(实际是不 想让她们去参观的借口)的谎言”挡驾,滞留汤丹。随后应邀从小招待所出来,到俱乐部去给矿务局机关工作人员作报告。当时,中美关系历经多年冷战后刚刚解冻 不久(原美国被称为美帝,是中国的头号敌人),中国政治、经济尚处在不对外开放时期,旅游业是一块还没有开垦的处女地,城市的街道上很少见到从国外的来 人,一旦有国外人踏上中国的国土,都戒备森严,保卫人员倾巢出动、前呼后拥,名曰为了安全,实际上是怕暴露阴暗面。据当时负责保卫工作的人员讲,吴袁夫妇 也不例外,他们活动范围是受限的,只能在小招待所到俱乐部这几十米距离之间,不能乱窜乱逛。当然,要说起汤丹的阴暗面,一是职工住房条件差,家里没有卫生 间和厨房,因此到处都乱七八糟的搭一些煮饭堆柴炭的棚棚,矿区环境很不美观;二是街上经常能见到几个从不洗涤、蓬头垢面在垃圾堆、馆子捡吃的和舔盘子的农 民乞丐,很脏社会主义国家的班子(四川话,即很出丑、很丢脸的意思)。最后,听说吴袁夫妇只到了汤丹就打道回府了。位于矿区海拔最高的二百二山顶上的三一一,“文革”期间怕冲击,有一炮兵连驻守,很神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保密单 位?在东川工作多年,一直不得而知。事隔三十多年,即二零零五年四月,我在新村参加川人第二故乡行聚会时,向六四年到东川去的万县老乡蒋兴菊的丈夫袁余奎 (贵州赤水人,研究员,六一年北大毕业的研究生,原在三一一工作,现退休后居住北京)打听,才揭开了三一一的庐山真面目。原来,三一一是中国科学院原子能 研究所(七四年后改名高能物理研究所)的一个观察站,内部称云南站,对外以工程编号称三一一(311),主要从事生命起源、物质结构、天体演化三大基础科 学研究,任务是观测来自宇宙深处的射线。因研究物质结构时,用同样的探测面积,在海拔越高的地方,强度越大,数量上收效就越高一些,所以,从六一年开始, 中科院原子能研究所,经冶金部的有关同志介绍,把观察站设在了东川的落雪矿稀矿山(后迁二百二)。三一一有一套(密封的)名曰大型云雾室一组的设备,当 时,在世界上可称是第一流的。七二年用这台设备观测(记录)到一个比分子、原子、原子核、中子、子子还要小的物质—重质量荷电离子,引起国际同行的极大关 注,当然也是七三年吴袁夫妇,在张文裕所长陪同下,专程到云南、到东川来的原因,但不料吃了闭门羹。三一一于八六年撤销,发现“离子”的成果,八七年曾获 国家颁发的自然科学三等奖。七五年,汤丹菜园矿务局办公大楼旁,将一幢五十年代修建的两层楼油毛毡家属房拆毁后,修建了一幢两个单元四层楼、能住 三十二户人的砖混结构楼房,工程刚竣工,我和测量队自贡老乡陈世君、东一中政治老师刘昌敏(云南富源人,生于四四年四月,后官局教育处党委书记),冒天之 大不韪,再次拿出“文革”毛主席提倡的“造反有理”精神,先下手为强,连夜抢占了靠开水房这边二楼的三套房,每套房一室一厅一厨,居住面积约二十四平方米 左右,并将部分家具及床铺搬进去,窗子安了铁栏杆,门安上了暗锁。随后,其他想改善住房条件的家庭,不管是那个单位、只要是矿务局系统的双身职工,闻风而 动,也如法炮制,把余下的房屋,全部占领。此事,不言而喻,必然引起}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档案参加工作时间认定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