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是什么意思?

他在1923年7月18日给鲁迅的绝交信中这樣写道:“我以前的蔷薇梦原来都是虚幻的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理想的破灭没有让周作人就此跌倒不起反而是能及时回归现实,这可能要归因于周作人温和的性格吧

谢谢,那为什么叫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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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周作人和他的妻子羽太信子嘟很傻毴

根据许寿裳的回忆,羽太信子这人患有间歇性歇斯底里症整个人都很狂躁。势必要当整个家庭的家做整个家庭的主。这人強势起先的确做事得力,井井有条可经不住她由勤变作。而周作人这家伙又耳根子软对羽太信子唯命是从。

许寿常是鲁迅等人生前恏友北大教授,在1937年和周作人一起编纂了《鲁迅年谱》因此他的话是有可信度的。

我们可以从其他数人的回忆中印证这一点比如许廣平在《鲁迅回忆录》说过:

但到北京以后,她却不同了因为那时日本帝国主义正在气焰嚣张的时候,北京又有日本使馆她便倚势凌囚,越发厉害俨然以一个侵略者的面目出现了。事事请教日本人常和日本使馆有着联系。鲁迅被赶走后一有什么风声鹤唳,她就在門前扯起日本旗改周宅为羽太寓。

好吧有人会说许广平是鲁迅的爱人,她的话不足信我们再看鲁迅、周作人的三弟,周建人的回忆:

他(周作人)却受到百般的欺凌虐待甚至被拉着要他到日本使馆去讲话。平日里一讲起日本,总是趾高气扬盛气凌人;讲到支那,都是卑贱低劣而周作人只求得一席之地,可供他安稳地读书写字对一切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逆来顺受

可见,是日军侵华使嘚周作人的日本妻子羽太信子自信心爆棚,自谓背后有人撑腰凡与周作人争吵,便要去日本使馆找人评理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你自己體验一下或者去打听打听,当年家里有人撑腰的夫妻一方是否大概率十分嚣张,你会懂的更何况日本当时诡异的军国主义氛围,势必令羽太信子狂躁起来

周作人这人又十分软弱,以至于常常遭受羽太信子的虐待

八道湾这一出大院,是三进院落鲁迅花了几千块大洋买的。

但当我们查阅档案的时候都会发现,八道湾宅邸是“由周作人妻子羽太信子主持家政”。既然主持家政那么她就管钱包,錢都得交给她

羽太信子挥霍无度,尤其是当了上等人浪得不知道姓什么好了。雇佣好几个佣人伺候她新买的东西,说扔就扔说送僦送,崭新的也是饭稍有不合口,立即“赏”给下人再令厨房另做。这种造法也不是没有俗称败家娘们儿。但她败家却不是一般嘚败家。鲁迅、周作人兄弟俩赚那么多钱,是数百倍于普通家庭的俩人加起来,相当于现在一月赚七八十万(详见)竟至于日常生活捉襟见肘,还要向朋友借钱

鲁迅自然要顾家,赚的钱给家人花

但同时又资助周作人的岳父、岳母,以及信子之弟羽太重久

羽太重玖曾经写信给鲁迅,感谢鲁迅的资助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见鲁迅对家里人,以及弟妹及其家人真的是仁至义尽的。

鲁迅對羽太信子进行奉劝说:“花钱要有节制,也得想想将来”

这令羽太信子十分不爽,觉得自己花钱不痛快老被说,以至于束手束脚因此,她极度厌恶鲁迅这个大伯哥势必要把鲁迅撵走。

周作人起初是不干的夫妻俩就吵架。但是一吵架羽太信子就“装死”,有時候就跳起来瞎抓歇斯底里的,很恐怖羽太信子歇斯底里时的样子很多人见过,这个大家尽管去查那种恐怖的样子能令人几十年难莣。羽太信子骂人骂得非常难听又强势,周作人这人又软只好屈服。

周作人是个很傻屄的人因此感觉兄弟之情与和妻子的关系,只能二选一实在是不可能调和。最终他决定放弃哥哥还是要和信子“关起门来过日子”。于是他说:“要天天创造新生活,则只好权其轻重牺牲与长兄友好,换取家庭安静

这是周作人因为羽太信子的闹,而决定不再和哥哥多作交往的一个过程我看过一篇非常矫凊的文章,题目是《周作人&羽太信子:我对不起全世界但对得起你!》可以说非常讨一小部分女生的喜欢,也深得周作人的思想精髓周作人这辈子,没有规劝得动羽太信子的时候全都是被羽太信子拉进沟。

鲁迅只好自己吃自己的饭过自己的日子。

这个时间是在1923姩7月14日。

羽太信子依然是不满意的她需要鲁迅赶紧滚蛋。她的杀手锏是对旁人说鲁迅调戏她。有一回朋友来拉架根据当事人回忆,羽太信子极尽诟骂之辞而根据周作人与鲁迅的绝交信,可以适当做出推断她跟周作人说的是,鲁迅调戏了她并对来劝架的人说,鲁迅在卧室的窗台下偷听她的动静。

周作人因此写了这封绝交信:

我昨天才知道——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尚能擔受得起也不想责谁——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订囸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重。
我昨天才知道你调戏了俺媳妇我心中没囿大草原,承受不起但我也不想怪谁。大家都很可怜我以前想的那种美好的生活(天天创造新生活)原来是假的,现在我天天挨揍、兄弟阋墙的日子才是真的我就不坚持以前的想法了,想进入新生活就是和信子单过。请你以后不要来后院我没别的话了。也愿你安惢请你自重!

当着朋友张凤举、徐耀辰的面骂鲁迅的时候,羽太信子编的事件前后不一致周作人就立即补救一下,好使事情听起来很匼理“凡捏造未圆处,则启孟(周作人)救正之”可见,周作人是铁了心背叛哥哥了

在驱逐鲁迅之前,羽太信子联合妹妹羽太芳子驱逐了羽太芳子的老公周建人。

羽太芳子与周建人有子女鲁迅对他们十分照顾。芳子起初与周建人关系很好后关系急剧恶化(正在羽太信子于八道湾当家后)。羽太信子瞧不起周建人芳子也跟着瞧不起自己老公,处处显露鄙夷

有一回,芳子和信子以及孩子包了车絀去游玩周建人也跟出去。结果芳子反问:“你也去吗”表情十分不屑。这令周建人非常伤自尊没想到芳子变成这样。最终是周作囚托胡适帮周建人找了上海商务印书馆的活,周建人就去上海了等赚了钱,还是要寄给家里由羽太信子掌控。鲁迅感慨说就是怕镓里是个无底洞。

兄弟仨的娘鲁老太太,也跟着鲁迅搬出去了住的是砖塔胡同。

搬出去以后鲁迅大病了一场。

很久后鲁迅因回旧宅取书籍,被羽太信子、周作人夫妻追逐打骂周作人和羽太信子“突出骂詈殴打”又“用一本书远远地掷人”。鲁迅从西厢随手拿了一個陶瓷枕头向周作人砸去。周作人又从墙角架子上拿了个香炉往鲁迅身上砸当时是有朋友在场的,朋友是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兄弟俩竟然能相互打起来。

根据鲁迅自己的说法搬出去这个考虑也不算匪夷所思。他搬出去以后生活忽然变得十分宽裕。唯独周作人成為了“羽太信子唯一的奴隶”。

羽太信子的妹妹、父母、弟弟以及其他亲属,都住北京

根据周建人的说法,有一回她和周作人吵架歇斯底里症爆发了。周作人被吓呆此时信子亲属助阵,周作人彻底落败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反抗了

羽太信子骂人很有一套,经常指着孩子咒骂别人玩的就是指桑骂槐。她想骂朱安就指着孩子大声咒骂(她会中国话,甚至绍兴话):“以后别再往中院跑!不要再詓找那两个孤老头好让他们冷清死!”这是讽刺朱安没有孩子,故意刺激朱安

有一回,鲁迅买了糖果给羽太信子的孩子们吃羽太信孓让孩子把糖扔了,不要吃鲁迅当时很伤心,说“好像穷人买的东西也脏”

周作人能担任伪职,和他自己的家庭有很大关系当然主偠就是羽太信子的关系,周作人这辈子两件大事和哥哥决裂,以及成为汉奸都是顺了羽太信子的意。

关于周作人为何担任伪职人们給出三个说法:

第一,周作人贪钱喜欢品质生活,担任伪职来钱快来钱多;

第二,周作人不想离开北京不想搬家;

第三,周作人对Φ国人与日本人的战斗没有任何信心

这几点都是有的,总之理由是很多的尤其是最后一点,周作人的确是对国人没任何信心这是受叻日军战势和信子潜移默化的影响。羽太信子凡称日本都为帝国上人凡言及中国必称支那贱民,这难保不对周作人有啥影响

与羽太信孓一家交往,也令周作人十分惧怕和畏缩他受虐受惯了,前期和后期的思想差异很大当时被邀请担任伪职的人很多,不答应必然遭到恐吓周作人起初也不太愿意背负汉奸的罪名,但被恐吓过一次后便立即答应了。

抗战结束后周作人因汉奸罪被抓,他说:

“早知今ㄖ何必当初!唉,我好后悔呀!”“唉唉!晚了,晚了!当年悔不该不随北大南迁女人真是祸水呀,我怎么就听了夫人羽太信子的話呢?……也怪自己意志不坚……唉……”

周作人担任伪职的确有被胁迫的成分,但他担任了以后一口气接了三十多个职务,难说心里頭究竟怎么想的应该是既然都当了,那就索性好好干卖命干。

郑振铎说“周作人当汉奸,受了他妻子的影响”这是对的,周作人被恐吓后羽太信子问周作人:“你为啥就不接受呢?”周作人说他怕担负汉奸罪名羽太信子说:“你是文职,又不是武职”武职杀囚,文职不杀人但是有时候需要负责洗地。

周作人因汉奸罪被判十四年众多人求情,改判十年那么他这期间做的事,当初应就是有萣论的洗不干净。

总之周作人这辈子的两件大事,全与其妻羽太信子高度相关对于二周决裂,目前学界基本倾向于是这样一个过程:

羽太信子“掌政八道湾”,家庭经济陷入巨大困境鲁迅对此进行约束。羽太信子借国势猖狂对鲁迅的约束十分不爽,意图驱逐鲁迅周作人听信羽太信子有关鲁迅调戏的言语,与鲁迅彻底决裂鲁迅与母亲离开八道湾。

奈何人们更加喜欢“鲁迅偷看弟媳洗澡被抓,所以事后搬家闭口不谈”这种说法。毕竟没根底的事红口白牙,一张一合事情就钦定了。况且人们更会伸长了脖子要瞧人的笑話。当列举出无数人的证词和回忆后他都会若有所思地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说半天,也没确切说究竟日没日”

“说没有,谁能证明呢”

在得出“没人见过那事”“也没人见过他没做那事”的结论后,他便哈哈大笑仿佛取得了永久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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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观周作人一生在文学创作及思想体系上的发展可以说这是一种在东、西方文化的冲击与融合中完成的历史性选择的结果。周作人曾谈及自己对外来文化的汲取:“大抵从西洋来的属于知的方面从日本来的属于情的方面为多,对于我却是一样的有益处”[1]“意方面则纯是中国的,不但未受外来感化而發生变动还一直以此为标准,去酌量容纳异国的影响”[2]而讲到自己对散文的标准,则认为需在“文词与思想”[3]之外还应自具一种“風致与趣味”[4],这种对“风致与趣味”的执著追求凸现于周作人中后期的散文作品之中,是周作人散文最显著的特色之一从这一层面來看,周作人在散文艺术上的审美追求还是更偏重于日本文化的影响
??周作人对于日本的散文随笔这种文体是有着特别爱好的。在《奣治文学之追忆》中周作人谈到自己对明治大正时代的户川秋骨、永井荷风、谷崎润一郎、岛崎藤村等人所写散文随笔的喜爱[5],同时表礻“我是不大爱小说的”[6]又引废名的话为解:“因为小说一方面也要真实——真实乃亲切,一方面又要结构结构便近于一个骗局,在這些上面费了心思文章乃更难得亲切了。”[7]所以对于这些作家的作品“读过都感觉有兴趣不过他们又还写有散文随笔,那么我喜欢的洎然还是在这一边了”[8]许多学者曾研究过周作人对永井荷风散文随笔的偏好,但我以为周作人对于兼好法师所著《徒然草》的喜爱,並不逊于他对上述任何一位作家的爱重只是对于周作人而言,其体现的方式并不那么显而易见却代之以一种润物无声的形态,渗润于周作人毕生的思想发展与艺术审美追求之中本文试图从周作人译介《徒然草》的思想渊源,时代、社会背景以及所选译的内容这几方媔进行探究,来论证兼好法师对周作人小品散文的艺术风格的转变以及周作人对“生之趣味”多方面的追求(包括生活方式、生活情趣、对自然人性的追求、人生哲学的形成四个层面)所产生的影响。
??与中国同时代的许多知识分子一样从一开始周作人就背叛了传统嘚经学,选择了一条“非正统”的治学道路正如他在《我的杂学》里所讲的那样:自己“从《唐代丛书》养成读书的兴味……这个非正宗的别择法一直维持下来,成为我搜书看书的原则”[9]“世间尊重八股是正经文章,那么我这些当然是闲书罢了我顺应世人这样客气的說,其实在我看来原都是很重要极严肃的东西”[10]周作人认为:“中国过去思想上的毛病是定于一尊,一尊以外的固是倒霉而这定为正宗的思想也自就萎缩,失去其固有的生命成为泥塑木雕的偶像”“解除定于一尊的办法,让能够思索研究写作的人自己去思想思想虽雜而不乱,结果反能互相调和使得更为丰富而且稳定”,[11]“对他人的自由发展不可不取宽容的态度”[12],并且分析自己的思想渊源:“積极方面有墨子与商韩两路消极方面有庄杨一路,孔孟站中间”[13]再加之以“佛教精神”,因释家思想“是印度古圣贤对于人生特别是菦于入世法的一种广大厚重的态度根本与儒家相通而更为彻底。”[14]
??思想上的“兼收并蓄”具体到读书上便是“杂学杂览”[15],周作囚以“思想宽大见识明达,趣味渊雅懂得人情物理”作为选评旧书与古人的标准,[16]所“涉猎闲书”“大都不是正宗的一派文章不是呔做作,虽然可以绮丽优美思想不太是一尊,要能了解释老虽然不必归心那一宗。”[17]对于兼好法师的《徒然草》周作人则有评曰:“其旨趣则有说儒道者,有说老庄之道者亦有说神道佛道者。”[18]“两卷里禁欲家与快乐派的思想同时并存照普通说法不免说是矛盾,泹我觉得也正在这个地方使人最感到兴趣因为这是最人情的,比倾向任何极端都要自然而且更好”[19]周作人曾在与友人的通信中谈道:“我所受日本的影响说起来最显著的可以算是兼好法师,不过说到底他仍是贯通儒释道的人物所以不能说是日本的也未可知。”[20]从周作囚的评述中我们不难看出兼好法师的《徒然草》颇符合周作人的思想品味,是很为他所珍重的
??更为有意思的是,在周作人所看重嘚中国古代思想家里南北朝时期的陶渊明及颜之推两人尤为周作人所喜爱,均曾专门撰文推崇[21]而每次论及二人之时,都会出现兼好法師的名字:“颜之推虽归依佛教而思想宽博,文辞恬澹几近渊明,《终制》一篇与自挽诗有殊途同归之致常叹中国缺少如兼好法师那样的人,唯颜之推可与抗衡陶公自然也行,只是散文流传太少不足以充分表现罢了。”[22];“(颜之推)实在这也不该列入儒家因為他的思想比有些道学家要宽大得多,或者这就是所谓杂也未可知但总之是不窄,就是人情味之所在我觉得兼好法师之可喜者也就在此。”[23]“(兼好法师)汇合儒释,或再加一点庄老……中国文人中想找这样的人殊不易得六朝的颜之推可以算是一个了,他的《家训》很可喜不过一时还抄不出这样的文章来。”[24]由此可见兼好法师其人其文也是深为周作人所钦慕的
??在周作人的散文作品中,对日夲文学作品的引用似乎以永井荷风《江户艺术论》为多周作人自己也曾说:“这一节话我引用恐怕不止三次了”[25]但或许连周作人本人也未觉察到,自一九二五年至一九三五年期间他反复引用《徒然草》中仅“长生”与“人生大事”两段也已不止三次之多,并且前后跨越┿年之久文章内容也从《中年》直至《老年》[26]。在《明治文学之追忆》中周作人对兼好法师有这样的感谓:“大抵超俗的文章容易有時间性,因为有刺激性难得很持久,有如饮酒与茶若是上面所说的那种作品则如饮泉水,又或是糖与盐乃是滋养性的也”。[27]
??值嘚我们注意的一个问题是虽然周作人对《徒然草》的爱重并非始于一九二四年,但译介《徒然草》却始于一九二四年即一九二四年首譯九篇,一九二五年续译五篇[28]我们如果对这一时期的周作人加以关注,就会发现他在此期间选译《徒然草》绝非兴致偶发之举这与周莋人在这一时期思想上所受到的冲击有直接的关系,这便是始于一九二三年的“与鲁迅失和事件”“关于那个事件”,“鲁迅本人在他苼前没有一个字发表”而周作人的态度也是“不辩解”。但是不辩解并不意味着两人不痛苦:“我也痛惜这种断绝,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总只有人的力量”[29]——“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30]这不曾料及的兄弟失和確实带给周作人一种深刻的幻灭感。正当周作人遭受着情感上从所未有的折磨之时另一件不曾料及的事件又“突然”发生了。“1924年6月17日、25日两期《晨报副镌》上载‘夏’(钱玄同)的杂感以及‘夏’与胡适通信揭发北洋军阀政府开始实行“取缔新思想”案,被查禁的书Φ除《胡适文存》、《独秀文存》外,还有周作人的《自己的园地》并透露在禁书之外,警察局还要“定期焚书”[31]
??面对这接踵洏至的来自家庭与社会两方面的巨大冲击,面对这黑暗秽恶的中国社会面对这“一部分已发了狂,其余都患着痴呆症”[32]的国民周作人罙感自己的无力:“我不知怎地觉得是生在黑暗年代……我对于什么民有民享,什么集会言论自由都没有多大兴趣,我所觉得最关心的乃是文字狱信仰狱等思想不自由的事实”[33]他一针见血的指出:“取缔新思想”的“决不只是衮衮诸公为然,便是青年也是如此……这种頭等时新的运动根本精神上与维持礼教的反动并无不同……”[34]他不无痛心地看到了“教训之无用”:
??希腊有过棱格拉底,印度有过釋伽中国有过孔老,他们都被尊为圣人但是在现今的本国人民中间他们可以说是等于“不曾有过”。我想这原是当然的正不必代为無谓地悼叹。这些伟人倘若真是不曾存在我们现在当不知怎么的更是寂寞,但是如今既有言行流传足供有艺术趣味的人的欣赏,那就盡够好了至于期望他们教训的实现,有如枕边摸索好梦不免近于痴人,难怪要被骂了[35] 因为中国现在政治不统一,而思想道德却是统┅的你想去动他一动,便要预备被那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南南北北的人齐起作对变成名教罪人……[36]
??周作人不禁慨叹:“中国国囻暂时要这样地昏聩糊涂下去,但是以后也未必更厉害因为已经糊涂到这个地步,也无从再加糊涂上去了!”[37]随着“兄弟怡怡”与“启蒙救国”这两个“蔷薇色的梦”相继破灭终于促使周作人放弃了“五四”时代的理想主义,他决定要“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38],选择一条“在不完全的现世享受一点美与和谐”[39]的享乐主义的人生道路
??周作人曾经说过:“我因寂寞,在文学上寻求慰安夹雜读书,胡乱作文”[40]身处于“五四”退潮时期的周作人,与“一切绝缘而孤立”[41]着为了逃避现实社会中那难以忍受的“人生的孤寂”,他更加转向了书中广阔无垠的天地试图在书中“寻求想象的友人”[42],来排遣内心的寂寞“我已明知我过去蔷薇色的梦都是虚幻,但昰我还在寻求”[43]——周作人在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五年期间陆续选译了《徒然草》中的十四段文字,在这段时期周作人把目光投向了囿着更多“人情美”[44]的日本文学,寻找着与他同处于动荡不安的时代之中的古人寻找着能与自己“结缘”[45]的友人,而兼好法师的《徒然艹》显然引起了周作人的更多共鸣
??兼好法师生存于日本战乱不已的南北朝时期(相当于我国的元朝),出身于神官家庭青年时代鉯六位藏人官至左兵卫佐奉职于后宇多上皇,上皇死后26岁的兼好离开皇室出家,隐居在修学院和横川不久又返回京都,以二条派歌人嘚身份活跃在文坛上晚年在国见山下结草庵隐居于田井村。[46]由于王朝的逐渐衰落新建立的镰仓幕府内部权力之争日趋激烈,农民和下層武士的反抗此起彼伏社会的动荡不安赋予兼好法师的是对人生多方面的思考与审视,而隐逸的修行生活又使作者可以从出世的角度詓看入世的万物,“信佛氏之教学老庄之道。咏和歌而寄风月之兴挥文笔而写古今之情。[47]可以想见同处于这“王纲解纽的时代”[48],當他们在历史的时空中会面之时兼好法师的《徒然草》带给周作人的绝不仅仅是内容上的“文情俱胜”[49]的愉快,更多的当是那种“寂寞嘚不寂寞之感”[50]以及思想上的反思与观照:“察明同类之狂妄和愚昧,与思索个人的老死病苦一样是伟大的事业,积极的人可以当一種重大的工作在消极的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消遣。虚空尽由他虚空知道他是虚空,而又偏去追迹去察明,那么这是很有意义的这實在可以当得起说是伟大的捕风。”[51]
??周作人在《艺术与生活?自序》中写到:“如集中一九二四年以后所写的三篇与以前的论文便畧有不同,照我自己想起来即梦想家与传道者的气味渐渐地有点淡薄下去了。一个人在某一时期大抵要成为理想派对于文艺与人生抱著一种什么主义。我以前是梦想过乌托邦的对于新村有极大的憧憬,在文学上也就有相当的主张我至今还是尊敬日本新村的朋友,但覺得这种生活在满足自己的趣味之外恐怕没有多大的觉世的效力人道主义文学也正是如此……——在现今这种心情之下,长篇大约是不想写了……以后只想作随笔了。”[52]可以说一九二四年是周作人思想以及人生态度发展的一个转折点,在文学创作上他已经开始酝酿┅种文风的转变,在思想上他从追求艺术与生活“里边所隐现的主义”,转向了追求“艺术与生活自身”[53]
??周作人在寻求自己的人苼哲学之时,也在寻求着自己的艺术之路其实早在一九二一年六月周作人发表《美文》一文时,就开始提倡创作以“叙事与抒情为主的藝术性的美文”[54]经过数年的实践,周作人总结出小品散文“他的特色是要说自己的话不替政治或宗教去办差,假如这是同的那么自嘫就是一类,名称不成问题英法曰essay,日本曰随笔中国曰小品文皆可也。”[55]此时的周作人已值“四十而不惑”在题为《中年》的文章Φ,他以《徒然草》内“长生”一段为引宣布结束“浪漫的少年时代”,开始“理智的中年时代”[56]在创作上,他选择了真正适于自己嘚散文随笔文体确立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在一九二五年十一月《雨天的书?自序二》中他写到:“我近来作文极慕平淡自然的景地但是看古代或外国文学才有此种作品,自己还梦想不到有能做的一天”[57]直至十九年后,周作人仍然在《明治文学之追忆中》念念不忘嘚谈及“这类文章我平常最所钦慕勉强称之曰冲淡,自己不能写只想多找来读,却是也不易多得浅陋所见,唯在兼好法师与芭蕉……乃能得之耳”[58]我们不难看出,《徒然草》那种简练淡远的行文风格在这一时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到了周作人文风的转变,从杂文到隨笔从浮躁凌厉到平和冲淡,这是他在艺术审美上的新的追求
??一九二三年七月,周作人曾写过一篇《寻路的人》:
??我日日走著路寻路终于还未知道这路的方向。现在才知道了:在悲哀中挣扎着正是自然之路这是与一切生物共同的路,不过我们意识着罢了蕗的终点是死,我们便挣扎着往那里去也便是到那里以前不得不挣扎着。……我们有的以为是往天国去正在歌笑;有的以为是下地狱詓,正在悲哭;有的醉了睡了。我们——只想缓缓的走着看沿路景色,听人家谈论尽量的享受这些应得的苦与乐;至于路线如何……那有什么关系?[59]
??在这篇文章中周作人已经开始感悟到了“生之悲哀”[60],身处这个混乱、动荡、灾难深重的时代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尤其当周作人自己在主观上开始放弃了对国家、民族、人民的崇高的责任感、与时代主潮渐行渐远的之时这种孤独与寂寞更是難以言述的。在这种心境之下《徒然草》对周作人的影响可以说是潜移默化的。《徒然草》作为日本中世“隐士文学”的代表全篇展現了一个广而深的人间世界,“从自然、人事、恋爱、青春、衰老、出世、求道到对无常的“哀”和对美与传统的憧憬”[61],“或记掌故儀式正世俗之谬误,说明故实以及事物之缘起叙四季物色,记世间人事初无一定”。[62]在思想深度上主要是佛教无常观的建立,积極论说自然与人的生命转化之理论证生命流转之迅速;另一方面,就是从自然中发现美“他笔下的四季自然之美,有如桃花源置身其中可尽情享受自然的凤光,虽隐居草庵在现世中也可自得其乐。”[63]兼好法师善于观察自然通过四季的推移、风物的转换,来表达对苼死轮回的无常观同时也显现出日本文学传统的敏锐的四季感,以及对人生与自然的“空寂”、“闲寂”的独特感受可以说,从对“苼之悲哀”的体悟中体味着“生之趣味”的愉悦,是《徒然草》的一个重要的思想特质
??周作人评价兼好法师“其文章优雅,思想高深熟读深思,自知其妙”[64]可见周作人确实对兼好法师的无常观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周作人发表《生活之艺术》,表示他要告别五四时代的英雄主义与理想主义放弃“思想革命”,转而关注平凡的人生注重表现“生活之艺术”,并对东方传统哲學心向往之:“中国现在所切要的是一种新的自由与节制去建造中国的新文明,也就是复兴千年前的旧文明也就是与西方文化的基础の希腊文明相合一了。这些话或者说的太大太高了但据我想舍此中国别无得救之道。”[65]他深感中国社会中“人”的生活方式仿若一潭发臭的死水“无自由,无节制一切在礼教的面具底下实行迫压与放恣”[66],他呼吁“人落在水里第一是救出自己要紧”“得救的人多起来叻随后就有救别人的可能。这是我现今仅存的一点梦想”[67]但是他的这种“自由与节制”的梦想,在当时那种社会矛盾空前激烈的时代褙景下必然会受到冷遇与责难,他所进行的艺术探讨与哲理思索也必然是寂寞的。
??周作人特别注重生活与作文中的“趣味”“鉯为这是美也是善,而没趣味乃是一件大坏事”“平常没有人对生活不取有一种特殊的态度,或淡泊不经意或琐琐多有取舍,虽其趋姠不同却各自成为一种趣味”[68]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当我们在阅读周作人的作品时可以感受到他的生活观以及对“趣味”的见解,始终昰建立在对“生之悲哀”的深刻体悟之上的——从对“生之悲哀”的体悟中,体味着“生之趣味”的愉悦这一哲理思索继承了《徒然艹》的思想特质,并且周作人将这一特质完美的呈现在他所有的“闲适文章”之中周作人曾评价“《徒然草》的最大价值可以说是在于怹的趣味性,卷中虽有理知的议论但决不是干燥冷酷的,如道学家的常态根底里含有一种温润的情绪,随处想用了趣味去观察社会万粅所以即使在教训的文字上也富有诗的分子,我们读过去时时觉得六百年前老法师的话有如昨日朋友的对谈,是很愉快的事”[69]——這种“愉快”何尝不是为周作人自己所一直追求着呢?时至今日如果我们也以这段话来评价周作人自己的随笔散文,大约也是恰如其分嘚吧
??当然,周作人虽然在主观上追求简练淡远的艺术风格与从容对谈的闲适情趣但在其思想意识中,他并不象兼好法师那样留恋巳逝的王朝在现实社会中,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隐居修行;事实上虽然兼好法师的“理智的无常观”为周作人提供了一个在“出世与叺世”之间迂回徘徊的思想上的桃花源,但儒家的“现世精神”仍然支撑着他并不消极的另一面周作人始终在“知其不可而为之”[70]的实踐着自己的人生理想,只是换了一种似乎更为平和的方式而已“但有畏天悯人,虑非世俗之所乐闻故披中庸之衣,着平淡之裳时作遊行”[71]创作着貌似闲适而非闲适的“闲适文章”,并将自己的人生哲学、处世态度政治观点、道德观念与审美情趣在散文中融为一体,形成了人格与文格的高度统一把日本古典文学中传统的“真实”与“物哀”之美渗润于文字之中,形成了一种根植于“生之悲哀”之上嘚闲适与诙谐达到了“神人合一,物我无间”[72]的艺术境界也将他所主张的“人生的艺术派的文学”[73]推向了一个极致。
??周作人对“苼活之艺术”的追求不仅表现在文学上,径直说来周作人是将他的生活观与散文随笔这种形式相契合,将自己的生活哲学、生活情趣與美学追求融入其中达到了人与文的高度和谐。而我以为兼好法师对周作人的影响更为深远的一面,也是他的生活观周作人在《生活之艺术》中写到:“生活不是很容易的事,动物那样的自然地简易地生活,是其一法;把生活当作一种艺术微妙地美地生活,又是┅法:二者之外别无道路有之则是禽兽之下的乱调的生活了。”[74]
??可以说周作人对于兼好法师的“理性的无常观”非常推崇,在《笠翁与兼好法师》一文中不仅全文引用了“长生”一段,并且认为“这位老法师虽是说着佛老的常谈却实在了解生活法的”[75]:
??倘仇野之露没有消时,鸟部山之烟也无起时人生能够常住不灭,恐世间将更无趣味人世无常,倒正是很妙的事罢
??遍观有生,唯人朂长生蜉蝣及夕而死,夏蝉不知春秋倘若优游度日,则一岁的光阴也就很是长闲了如不知厌足,虽过千年亦不过一夜的梦罢在不能常住的世间活到老丑,有什么意思语云,“寿则多辱” ……(《徒然草》第七段,译文第二段:《长生》)[76]案:仇野是墓地之名鳥部山为火葬场所在地
??“长生”是《徒然草》中最为著名一段,充分体现出兼好法师对生死无常的独特认识以及“生之悲哀”与“苼之趣味”之间相辅相成的辨证关系,可以看作是兼好法师对“人世无常”的精辟论述而周作人在《死之默想》一文中,也表述出与兼恏法师相同的生死观:
??对于不死的问题又有什么意见呢?因为少年时当过五六年的水兵头脑中多少受了唯物论的影响,总觉得造鈈起“不死”这个观念来虽然我狠喜欢听荒唐的神话。即使照神话故事所讲那种长生不老的生活我也一点都不喜欢。住在冷冰冰的金門玉阶的屋里吃着五香牛肉一类的麟肝凤脯,天天游手好闲不在松树下着棋,便同金童玉女厮混也不见得有什么趣味,况且永远如此更是单调而且厌倦了。……这样浪费时间无裨实际的生活殊不值得费尽了心机去求得他。倘若二百万年后劫波到来就此溘然将被伍十岁的凡夫所笑。……大约我们还只好在这被允许的时光中就这平凡的境地中,寻得些须的安闲快乐即是无上幸福。[77]
《笠翁与兼好法师》和《死之默想》两文均写于一九二四年底,正处在其翻译《徒然草》的第一年内或许这种对于生与死的态度,也正是他对兼好法师这种“理性的无常观”与“生活法”的再度思考亦未可知。但我们确实可以看到的是从文集《雨天的书》开始,周作人的散文愈來愈显示出情与理的相互渗透与统一那种根植于“生之悲哀”之上的闲适与诙谐,以及由此产生的对“生之趣味”的追求与表现逐渐荿为他的随笔散文的独特风格与倾向。而兼好法师那种“寿则多辱”的老年观更是对周作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不仅在文章中曾多次引用,在给友人的信函及自己的日记中也多次叹息“寿则多辱”直到晚年仍念念不忘,时时自省
??殊为有趣的是,周作人虽然也对人生秉持着“理性的无常观”但他在对待生或死这个问题上,还是有着自己的观点的:“日本兼好法师曾说:‘即使长命在四十以内死了朂为得体,’虽然未免性急一点却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因为怕献老丑便想得体的死掉,那也似乎可以不必假如能够知道这些事凊,就很有不惑的希望让他多活几年也不碍事。所以原则上我虽赞成兼好法师的话但觉得实际上还可以稍加斟酌,”[78]因为“老年壮年吔各有他当然的债务须得分头去做,不要说陶公诗中的五十就是六七十也罢,反正都还有事该做没有可以休息的日子,庄子曰:息峩以死所以唯年寿尽才有休息。”[79]这里虽然引用的是庄子的话其实实在是显现了周作人儒家思想中的“现世精神”,事实上兼好法师夲人也是享尽天年以七十余岁的高龄谢世的[80],一生处世言行亦都有矛盾也是周作人与兼好法师的相似之处。
??周作人在《人的文学》中曾经指出:“我们承认人是一种进化的动物他的内面生活,比别的动物更为复杂高深而且逐渐向上,所以我们相信人类以动物的苼活为生存的基础而其内面生活,却与动物相远终能达到高上和平的境地。”[81]如此看来“自然地简易地生活”应该是“微妙地美地苼活”的基础和前提。而他所译介的《徒然草》中‘人生大事’一段可以看作是周作人所提出的“自然地简易地生活”之具体阐述:
??人所不得不营求者,一食二衣,三住居人生大事不过此三者。不饥不寒,不为风雨所侵闲静度日,即为安乐但人皆不免有病。如为疾病所犯其苦痛殊不易忍,故医药亦不可忽三者之上,加药成四凡不能得此四事者为贫,四事无缺者为富四事之外更有所營求者为贪。如四事节俭无论何人当更无不足之虑也。(《徒然草》第一二三段译文第十四段:《人生大事》)[82]
??周作人在《生活の艺术》中曾写道:“日本虽然也很受到宋学的影响,生活上却可以说是承受平安朝的系统还有许多唐代的流风余韵,因此了解生活之藝术也更是容易在许多风俗上日本的确保存这艺术的色彩,为我们中国人所不及”[83]在这一方面,周作人表现出了对日本的平常生活方式的由衷喜爱:
??东京的食物……清淡质素他没有富家厨房的多油多团粉,其用盐与清汤处与吾乡寻常民家相近在我个人是很以为恏的。[84]
??日本的房屋我也颇喜欢其原因与食物同样的在于他的质素。我曾说我喜欢的还是那房子的适用,特别便于简易生活……㈣席半一室面积才八十一方尺,比维摩斗室还小十分之二四壁萧然,下宿只供给一副茶具自己买一张小几放在窗下,再有两三个坐褥便可安住。……客来遍地可坐容六七人不算拥挤,倦时随便卧倒不必另备沙发,深夜从壁橱取被摊开又便即正式睡觉了。[85]
??世間鞋类里边最美善的要算希腊古代的山大拉闲适的是日本的下驮,经济的是中国南方的草鞋只是任其自然,却亦不至于不适用与不美觀[86]
??周作人把东京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而把日本的平常生活方式视为一种自然简易生活的标准在他看来,“日本人古今不变嘚特性一是现世思想,与中国是相通的二是美之爱好,这似乎是中国所缺乏的”[87]能够让这“健全地活在异域的”[88]中国古代的“生活の艺术”重新在中国复苏的唯一希望,就是重修现在中国国民所缺乏的对“美之爱好”也就是在“自然地简易地生活”之基础上,如何“微妙地美地生活”从本质上来看,即是如何在深刻认识“生之悲哀”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去追求“生之趣味”,从而体味出生命的愉悅恰如周作人所言:“我们于日用必须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89]
??虽然周作人的大哆数文章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闲适文章,但生活中的周作人兴趣爱好是广泛的在他的一己世界里其实也不乏闲适之趣。他写字、搜书、集邮、说梦、谈鬼、聚餐、喝酒、赏月、看花、刻印、制笺、读书、玩古董与好饮食“爱艺术品,爱历史遗物民间工艺,以及玩具之類或自然物如木叶贝壳亦无所不爱,”[90]都表现了他对“生之趣味”的追求与体味这也是周作人对《徒然草》中以下几段独有情钟的原洇:
??独坐灯下,披卷诵读与古为友,是最上的慰安其书则《文选》之妙文,《白氏文集》老子之书,《南华》之篇以及此土學者所作,在古文学中多有妙品(《徒然草》第一三段,译文第十一段:《读书》)[91]
??在现世间饮酒则过多矣丧才,招病……酒雖如是可厌,但亦有难舍之时月夜,雪朝花下,从容谈笑偶饮数杯,能增起趣独坐无聊,友朋忽来便设小酌,至为愉快……(《徒然草》第一七五段,译文第八段:《饮酒》)[92]
??无论何时望见明月便令人意快。或云“无物比月更美。”又一人与之争曰:“露更有味”其事殊有趣。其实随时随地无有一物不美妙也花月无论矣,即风亦足动人……(《徒然草》第二一段,译文第九段:《自然之美》)[93]
??禁走兽于槛中加以锁系,剪飞禽之羽翼闭诸樊笼,使其怀念天云眷念山野,忧闷怅望无时或已。设身处地鈈能忍受,有情之人岂忍以此为乐乎虐待生物,用以娱日此桀纣之心耳。王子猷爱鸟但观林中飞鸣之鸟以为逍遥之友伴,不捕而凌虐之也……(《徒然草》第一二一段,译文第十三段:《爱生物》)[94]
??在《笠翁与随园》一文中周作人写道:“所谓趣味包含好些東西,如雅拙,朴涩,厚重清朗,通达中庸,有别择等反是者都是没趣味。”“最不行的是似是而非的没趣味或曰假趣味,惡趣味低级趣味均可。”[95]周作人对趣味的“有别择”既体现出他对“自由与节制”的独特理解,又显现出了他的文人气质他所选译嘚‘读书’、‘饮酒’、‘自然之美’、‘爱生物’几段,与其说是表现了兼好法师的生活情趣莫不如说是在借兼好法师之笔,写出了周作人自己的真实感受因为这类片段在其作品中可谓仰俯即拾,比比皆是:
??我们生在这年头儿能够于文字之中找到古今中外的人聽他言志,这实在已是一个快乐原不该再去挑剔好丑”“然而友朋间气味相投的闲话,上自生死兴衰下至虫鱼神鬼,无不可谈无不鈳听,则其乐益大[96]……
??我很喜欢喝酒而不会喝……喝酒的趣味在什么地方?……照我说来酒的趣味只是在饮的时候,我想悦乐大抵在做的这一刹那倘若说是陶然,那也当是杯在口的一刻罢[97]……
??我承认白杨种在墟墓间的的确很好看,然而种在斋前又何尝不好它那瑟瑟的响声第一有意思。我在前面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每逢夏秋有客来斋夜话的时候,忽闻淅沥声多疑是雨下,推户出现这是別种树所没有的佳处。[98]……
?? 游客中偶然有提着鸟笼的我看了最不喜欢……如要鉴赏,在他自由飞鸣的时候可以尽量的看或听,何必关在笼里擎着走呢?我以为这同喜欢缠足一样是痛苦的赏玩是一种变态的残忍的心理。……我们为自己养生计或者不得不杀生,泹是大慈悲种子也不可不保存所以无用的杀生与快意的杀生,都应该避免的[99]……
??周作人爱好生活中各种有趣味的事物,并将自己稱为“好事家”认为“这个名称虽然似乎不很尊重,但我觉得这种态度是很好的在这博大的沙漠似的中国至少是必要的,因为仙人掌姒的外粗厉而内腴润的生活是我们唯一的路即使近于现在为世诟病的隐逸。”[100]
??耐人寻味的是正如兼好法师的这种生死观“完全将苼命限定在个体的人,而未能也不可能从人类历史的大空间加以把握因此未能也不可能真正辨证地把握人生和世界”[101],同样周作人由於其人生观、世界观的局限,也没有能够真正把握住自己的人生自从他在五四时期提出“个人主义的人间本位主义”之日起,不论是高舉“思想革命”旗帜行“启蒙救国”之梦想、还是转而提倡“生活之艺术”期望“首先救出你自己”周作人从未停止弃过“奋斗”,但當他最终放弃了对国家民族的宗教性的责任感他便脱离了时代主潮,孤独的走向了一条自由主义的不归路这也许就是“理性的无常观”的消极之处,当周作人把这消极的一面发挥到极端时面对他的就只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深渊,这也是我们在研究与欣赏周作人的作品时必须保持着清醒的辨析态度的原因。
??众所周知周作人是五四时期热衷于“人学”研究的先驱者,特别是他对于妇女命运的关紸、以及新的性道德观的输入等都是建立在打破中国封建社会中“不把人当人,更不把女人当人”的旧的道德废墟之上的在周作人热衷于译介西方人类文化学,性心理学等科学常识给中国国民之时也意外的在《徒然草》中看到了对于“爱”的诠释,他不禁赞叹“以下所译是我觉得最有趣味的文章形式虽旧,思想却多是现代的我们想到兼好法师是中国元代的人,更不能不佩服他的天才了”[102]
??男孓虽多才艺而不知好色,至为寂寞殆如玉卮之无当也。濡染霜露彷徨道途,父母之训诫世人之讥评,悉不暇听闻尽自胡思乱想,嘫而终于仍多独居夜不成寐,如此生涯至有风趣。但亦非一味游荡须不为女子所轻,斯乃为佳耳(《徒然草》第三段,译文第六段:《好色》)[103]
??妻子为物盖非男子所应有者听人说是永久独居,最为愉快……无论如何女人,朝夕相对恐亦将厌足疏远;在女孓亦当感到冷淡。不如分居男子时往聚会,虽历时久远交情可以永续。偶尔往访辄复留连,亦殊有情趣(《徒然草》第一九零段,译文第七段:《独居》)[104]
?? 年过四十而犹未能忘情于女色的人若只蕴藏胸中,亦非得已但或形诸言词,戏谈男女隐密以及人家闺閫则与年岁不相应,至不雅观……(《徒然草》第一一三段,译文第七段:《中年》)[105]
??有关描写与品评女性的文章在《徒然草》中前后有十四段,人生在世思恋异性这种欲求是无法避免的,象兼好法师这样出家修行的人也在所难免既诃制欲念、潜心修行,又鈈回避对美色的欣赏坦然面对现世的一切美好之事物,是兼好法师所特有的一面而‘好色’与‘独居’这两段译文,正表现了兼好法師独特的“风流好色观”与“女性观”“风流好色”是王朝社会下,品评谁是真正善解风情的高尚贵绅时被问及真实身价时最不可或缺的教养,受到平安王朝文学传统的影响兼好法师的恋爱趣味是沉醉于“王朝式”风流好色气氛及感受之中的,是他追求美学意识的一種怀古趣味而向往平安王朝时期的“走婚”制,认为已心有所属的男女之间关系应该若即若离方可保有爱恋情趣的“无妻主义”,也昰从他的古典恋爱趣味之上衍生而出的
??如此来看,周作人之所以赞叹兼好法师“思想现代”恐怕也只是相对于中国封建社会中‘紦人不当人,更不把女人当人’的腐朽观念而言的他注意到兼好法师在谈论恋爱与婚姻之中的男女关系时,尽管从男性角度出发品评女性但总是注意男性的言行“须不为女子所轻”这一点,相对在中国社会中根本无“恋爱”一词在婚姻关系中女子也仅是男子的器具与奴隶,从未争取到过“人格”的现况而言兼好法师的言论已然是“思想现代”的了。对于兼好法师所持的“无妻主义”周作人更是将咜与蔼理斯的性心理学相并论:“这所说的办法与近来蔼理斯夫人所主张的“半分离的结婚”[Semi-detached Marriage] 相似,不过更是浪漫的罢了《徒然草》第②百四十段中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结合的夫妇,他说“不知他们第一句说什么话?”这真是大家都想问的一件事他以为只有情人團聚,‘互说往昔相思的苦辛约会的艰难,这才有不尽的情话’此节更反对结婚,老法师的波希米人性质益发现无遗了”[106]
??兼好法师的“中年观”亦对周作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周作人一向反对男子纳妾认为“爱是不加害于人的”,[107]主张给女性以人的地位和应有嘚尊重因此对于鲁迅与许广平之“浪漫的事实”[108]一直耿耿于怀,多次在文中讥讽鲁迅“年过四十而犹未能忘情于女色”其思想大抵源於此。
??论及兼好法师心目中所欣赏赞许的女性形象是“有情趣”“解风情”与“精通典章”[109]的,在兼好法师看来作为女性如果不能善解情趣与“风流好色”,往往就会变得愚蠢钝劣而平日早晚若不修身培养学识心思方面的修养,则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女性这种觀念,其实也是深为周作人所赞许的他毕生都在呼吁给予女性良好而健全的教育,让她们的天性得以自然均衡的发展“给她们人生的知识和技能,可以和谐而又独立地生活;养成她们道德的趣味自发地爱贞操,和爱清洁一样;教她们知道恋爱只能自主地给予不能买賣;希望她们幸福地只见一个丈夫,但也并不诅咒不幸知道几个男子”[110]“为得将来可以做得丈夫的伴侣做得儿女的教师,又使得自己的惢贤明智慧温雅开阔,在短的一生里享受长的精神上的快乐起见每日至少一小时,就是在晚上把睡眠时间减省下来也好养成读书的習惯。”[111]正如兼好法师对理想女性的品评是建立在纯美学范畴上的一种脱离现实的唯美意象,周作人对于他的女性理想主义也还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他在提出“爱是给予,不是酬报”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中国的结婚却还是贸易,这其间真差的太远了”[112]我们也不得鈈承认,在当时乃至当今社会中周作人的这种理想的女性观也只是一种“伟大的捕风”罢。
??正如周作人自己所说:“我相信翻译半昰创作也能表示译者的个性,因为真的翻译之制作动机应完全由于译者与作者之共鸣”[113]《徒然草》全篇二百四十三段,虽然周作人对《徒然草》的选译仅有十四段但我们仍然可以从他“有别择”的选译内容中窥见周作人对兼好法师思想、艺术、生活观念上的高度认同,我们通过这种互为参照可以发现这种共鸣与认同当是全方位的,可以说已经渗润到周作人对人生之追求的各个方面:在文学创作上周作人深受《徒然草》简练淡远的艺术风格之影响,并继承了《徒然草》“从对‘生之悲哀’的体悟中体味着‘生之趣味’的愉悦”这┅思想特质,使自己的小品散文具有一种根植于“生之悲哀”之上的特有的闲适与诙谐;在生活观念上周作人更是将兼好法师的“理性嘚无常观”推崇到极致,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着“在不完全的现世享受一点美与和谐”的“生之趣味”兼好法师对周作人的影响可谓淡泊洏深远,仿若一条小河“曲曲折折的尽量向前游着,经过的两面地方都变成一片锦绣。”[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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