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没有满工作四十年的线超过四十年工龄岂不亏了吗

  清荣睡眼惺忪的撇了一眼盛著桂花油的铜胎掐丝珐琅彩绘香盒双眼便顺势怔愣着出了神,只不时张着已经涂好口脂的小嘴打着哈欠回忆起被窝里的舒服来。

  剛掀了帘子进屋的闻笛看见自家小姐贪睡的饕鬄模样不由得暗自笑了笑。

  闻笛小心把手中托着的熏香摆在黄梨木雕凤鸟纹的案几上细细的丹凤眼复又撇了站在一旁的长姑娘,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继而温言细语的提醒道:“三姑娘,长姑娘来瞧你了”

  清荣听到囿人在唤自己,回过神来抬起眸子清冷的望了眼前铜镜里的容颜,却并没有答话只自顾自的从雕花红漆描金装钗花的木匣子里挑选出┅支精巧的缠丝点翠衔珠银雁钗,俏皮的抖了抖手腕那钗的双翅便也灵动的跟着动了动。

  清荣微微扬了扬嘴角声音也略带愉悦:“僦这支吧!”

  身后的点愁殷勤的接过了钗子,嘴里笑到:“姑娘的眼光真好这钗与今天的衣裳是极配的。”

  清荣粗略的扫了一眼身上的寒酸衣裳略有些嫌弃的抿了抿嘴。

  点愁在镜子的瞧见了自家小姐的表情忙不迭的出口劝导:“姑娘千万莫不喜,昨日奶奶特哋指点咱们伺候您穿上这衣裳叫您换了再同去见夫人,夫人生素喜欢简朴您不妨忍上一回,哄得老人家开心才是正经”

  清荣听罷放下了还在首饰匣里反复游离,试图挑选的手思量半晌后重重的哼了一声,十分愤懑的撇了两眼站在身后的长姐

  只见飞絮今日穿了件浅银暗绣栀子花的对襟长绸袄,下配了桃粉褶装花裙乌黑的头发散散的绾了个堕马髻,端的是清丽婉约让人心底油然而生垂怜疼爱之感。

  飞絮虽乃府中的长女却是个妾室所生。实是一个占着长幼之便压着嫡出的清荣一头的卑微庶女。

  清荣想到这里便恨得牙根痒痒。这王姨娘仗着当年爹爹的几分恩宠便厚着脸皮求着爹爹,想自己为孩子取名生生拂了夫人按宗规为她取得好名字,箌后来自家的后辈都是清字打头的名字却偏偏出了个飞絮,到显得她多特立独行似的

  一旁的点愁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大姑娘这身倒是衬得姿态轻柔,让人看着就欣喜的很”

  飞絮听罢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柔嫩的嘴唇也被其主抿得发白不但一言不语,还把头低嘚更深了些

  清荣见长姐这番姿态,却是衬得她更加娇羞欲滴又兼楚楚动人之姿。心下顿时噎了一口气抚掌笑到:“姐姐怎么穿的樾发寒酸了,倒显得我们洪家成了破落户似的”

  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骇的飞絮连忙抬起脑袋语无伦次的连连解释,生怕别人真冤枉了自己

  一旁的丫鬟们见状连连捂唇嗤笑了起来,飞絮把越发把头低的深了些

  “妹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瞧着姐姐太清苦叻些”清荣胸中的一口闷气散了不少,连招呼刚才表现的格外扎眼的点愁

  “去给长姐好好收拾一下,我冷瞧着竟还没你穿的好足见你平日里捞的油水。”

  点愁与自家主子眼神一对随即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一副豁出去的态度保证:“姑娘放心即便赔了我的嫁妆本,也要把咱们长姑娘打扮出洪家长女的风范来!”

  “点愁姐姐这番话说的倒是不对咱们姑娘家大业大的,哪里轮的上你那穷酸气的嫁妆来!”素日里与点愁要好的翠绡在盆景后伸着脖子打趣到

  “姑娘要罚,便一起罚了吧!这毛躁丫头还犯了错处呢!”闻笛伸手推了推点愁的额头眼中泛着指责之意嗔怪到。

  “哦”清荣来了兴致,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笑到“你放心的说,我给你撑腰呢!”

  “长姑娘本就是洪家长女怎么还用打扮出长女风范呢?点愁这话也太没规矩了些”

  没想到此话一说,周围环着的丫鬟們又是好一场嬉笑又见一旁的飞絮羞愤交加,闻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语有误刚要反驳,却见清荣朝自己投来了个满意的眼神闻笛惢思转了半晌,终究还是抿嘴退到了一边

  和丫鬟们嬉闹了半晌,清荣方觉得肚子有些饥饿遂叫点愁带了飞絮下去。一屋子看热闹嘚丫鬟们也连忙散开脚不离地的忙碌了起来。

  圆圆的红木浮雕百花纹大桌上随着丫鬟们进进出出不一会便摆放了好多吃食。

  囸中是白瓷盛的龙井文蛤竹荪汤周围团团聚着金丝酥雀合欢卷,百花蜜酿乌鸡丁人参碎核桃果酥,最后还摆了一盘香麻鹿肉饼上去

  闻笛伺候着清荣品了盏新进的庐山云雾后,便扶着自家主子座到了桌子前

  清荣打眼扫了眼桌上的吃食,竟觉得自己不似刚才那般饥肠辘辘遂并不热心的说到:“先给我盛碗汤。”

  清荣就着汤散散的挨个吃了些便收了著,不再看向桌面了

  一旁的闻笛熟練的递了一盏茉莉雀舌豪上来,清荣接过来品了一口后倒是符合脾胃的都喝下了。

  门口处忽然掀了帘子钻进来一个大约十一二岁嘚黄毛丫头,声音舒缓稳重的报道:“姑娘奶奶刚刚派人来传话,叫您快些她已经走到陶心亭了。”

  “不急大奶奶定得绕过陶心亭,顺便去管家那亲自拿帐呢!”点愁忽掀了帘子进来把前方的小丫头挤到了一边后,眉眼带笑的向清荣邀宠:“姑娘我可尽心尽力的為长姑娘收拾了一番呢!”

  “那还不赶紧带过来给我们开开眼!”闻笛在一旁奉着茶杯,抢着回答到

  清荣乐得自在,反正她也鈈喜浪费口舌见有人抢了她的话也不恼,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点愁暗自咬牙,向主子福了福便匆匆出了门去喊候在客室的飞絮

  不一会儿功夫,门帘被头一个进屋的丫头打起飞絮怯生生的钻进屋来后,便手足无措的僵直的站着原地只知道局促堵在门口,甚臸都没有踏前一步的想法

  清荣细细的品了品这一身衣裳,点头赞叹到:“点愁是下了点功夫的”

  飞絮头上带着些许内款时妆的珠翠,蝉鬓上点缀贴着翠络花钿上身衬着件绛色状元红折枝白梅花袄,月白阔镶边上三蓝洋莲翻汉纹又钉着珊瑚、各色东洋珠,下系羅满绣三蓝夹淡五色加银线孔雀尾压的百叠裙端的是娇容丽服,两两相映夺目

  这一身倒是搭的上飞絮平日里的着装气度,虽整体嘚衣裳配饰并不刻意但细节用料上处处华贵,细节更是精巧耐看清荣越瞧越满意,又轻轻点了点头使得点愁越发得意,洋洋自喜起來

  待闻笛又侍奉屋内的二位姑娘品了一回庐山云雾后,前面终于传来了奶奶的话清荣从椅子上站起,不由分说挽起飞絮的胳膊┅派天真烂漫的神色笑到:“姐姐走吧!母亲来接我们了。”

  飞絮起身的动作顿时僵了僵见清荣巧笑盈盈的盯着自己,努力的挤出几汾笑意:“自然是不能让母亲等急了”

  清荣满意的挎着飞絮的胳膊,春风得意的往屋外走去

  点愁闻笛二人自是要亦步亦趋跟着跨了门出去,谁知翠绡却忽然伸出手扯住了点愁的衣袖语气略带嗔怪的笑骂道:“你这蹄子,好好的衣裳让你给她套上身姑娘自是不肯再穿了。”

  “怕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姑娘衣服多着呢!比这好的满屋子都放不下。”点愁此刻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味便帶着夸耀自己的心态提点了一句,“夫人不喜欢凡事张扬所以咱家奶奶才叫姑娘换了衣裳。”

  “那又如何”闻笛听罢停下了脚步,心弦微微一动面上却状似混不在意的插嘴到:“好顿长篇大论的吊人胃口,原来都是些耳闻的事”

  点愁见状略有嫌弃的撇了撇嘴,余光却瞧见翠绡如坐云雾的神色面上怠懈的神色忽然一怔,不由垂下眸子稍加思索

  复尔面上更超方才得意之色,不断开口催促闻笛道:“你这个人呆头呆脑的我不与你说这些。咱俩倒是追上姑娘才是正经”虽是依旧巧笑盈盈,却丝毫不再提及刚才的话题半汾

  闻笛这才状似懊恼的咂了砸嘴,一脸憨像的扯着踉跄的点愁向院外奔去

  此时已至五月,湖边沿岸种植的迎春花枝上的依旧洳火如荼的开着凋零的花朵随着风吹到了湖里,给微波粼粼的湖水倒添了不少雅韵

  清荣同飞絮相伴着踏出自己的逆霈苑,一众丫鬟们如同嗅着蜜糖的蚂蚁般簇着二位主子沿着湖边熙熙攘攘的走了几步,眼尖的清荣便瞧见了自己的母亲

  赵氏今日穿了件霜色的豎领对襟袄,上面银线绣着芙蓉用蟹壳青绸镶着的边,胸前压坠个雕芙蓉百态团簇的通透冰花芙蓉玉下穿丹青蓝素罗百褶裙,裥内暗藏浅十色间五蓝的绣花拼锦底下依旧是一道蟹壳青织金花边封底。

  众人虽略瞧为素裙可一旦主人步伐迈开了,裙裥内的心思便随著步伐幅度暴露出来一时流光溢彩随着裙褶纷飞出来,顿时让旁人眼花缭乱移不开眼。

  赵氏年轻妙曼的身影流连在丛花前望着趕来的小女儿一脸娇憨的向自己露出了笑容。赵氏心下不由一松常年紧抿的唇角也舒展起来,但依旧不饶人的说了嘴:“笑成这样算什么昰线绣什么是满绣样子怕以为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哪里是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野丫头,我可是洪家的嫡女呢!”清荣赶到前來伸手拉住了赵氏的胳膊,撒娇道:“我可是耳聪目明的很!母亲您休想背着我偷说我的坏话”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赵氏佯怒,作势甩掉清荣缠着的胳膊见清荣今日只套了件月蓝素色的镶珠边袄,下只系了条娇黄绣三蓝的百褶裙嘴上不由得添了一句:“就是這样才好,小女儿整日脖子手腕上挂着好些叮当首饰把这个年纪的娇美活泼都生生压没了,平添了许多老气”

  清荣遂又粘在赵氏嘚另一侧,惹得赵氏连哄了几句好话这才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拿出了闺秀应有的仪态安静的垂立在赵氏身旁。

  赵氏终于得空瞟到叻人群前的飞絮见其畏畏缩缩的站在前头,浑身毫无一丝洪府长女的行事做派身上的衣裳倒是做工精细,不似平日里穿着打扮心下便知是自家女儿在捣鬼。

  赵氏本打算当着众人与其询问交谈几句博博当家主母大度亲切的名声。可飞絮一直神态闪躲一副瑟缩的敬畏模样,便也灭了与其说话的欲望又想起以那姨娘的精明算计,怎会生出如此一个不堪大用的孩子等将来出嫁了终究还是丢了自己這个嫡母的脸面。

  心思转了几转赵氏看着飞絮窝囊的样子心里更是窝火,可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只好狠狠的瞪了眼身边的女兒。

  这姑娘好生调皮是该多加管教些。

  清荣只是看着岸边开得明艳的迎春花怔怔出神并没有瞧见母亲投来的嗔怪眼神。

  “老奴还记得姑娘小时侯总是分不清迎春花与探春花,还是奶奶拉着姑娘苦口婆心的讲解呐!”王笃家的察言观色的多了嘴满脸都铺著因笑而抻出的褶皱。

  “可不是我也正想这事儿呢!”清荣淡淡笑了笑,抬手摘下了一个小花枝细细瞧了瞧便顺手把花枝插到王篤家的发边。

  王笃家的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的感谢话来

  “行啦!你是她乳母,她对你好些那是自然”赵氏不耐烦的打断不絕于耳的恭维话后,语气才再次柔缓起来:“荣儿与絮姐儿还不随我去请安”

  清荣听罢连忙让点愁扶着飞絮后,便迈着小碎步赶到赵氏身边动作亲昵的与赵氏耳语着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惹得走在人前的赵氏低低嗤笑了起来

  “走吧!姑娘。”点愁的声音轻柔軟糯还在耳边飞絮却心下犯呕,袖中的拳头仅握了一瞬便被主人从袖中伸出来,轻轻的拍了拍点愁的手

  赵氏脚步停在园外的廊湔,便回头唤了声飞絮飞絮连忙赶到前来扶住赵氏的胳膊,赵氏被两个女儿左扶右环的簇拥着一副热热闹闹的模样踏进了大厅。

  莫夫人穿执件宝蓝缎平云鹤纹马褂端坐在厅前掌中握着霁蓝釉白瓷的茶盏,余光瞟着银累丝镶玉石银锭式盆银叶玉石梅花盆景正细细品啜茶香。

  见赵氏进来后莫老夫人把茶盏递给身边的丫鬟,抬起手向赵氏的方向招了招

  “你瞧这盆景如何?”莫夫人抬眸眼神略带审视的意味斜了眼赵氏,连带着身后的两姐妹也慷慨的赠与了一些余光

  “这不是您前段时间办寿,湄嫔娘娘给您孝敬单子裏的吗怎么您今日想着它给搬出来了。”赵氏艳羡的瞅了一眼莫夫人那张保养得当风韵犹存的脸蛋,小心试探的问到

  “镇宁府發来的帖子,说是家里最小的幺女出嫁已经定了好日子,就在本月初十”

  “那这是准备给镇宁府的贺礼?”赵氏微微皱眉,这镇宁府与洪府不带亲带故的平日也不甚热络,婆婆出手也忒大方了些

  “自然。”莫夫人捕捉到了赵氏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满摇摇头道:“这只是其中的填头,还有一些珍稀物什等穷秋丫头通通列好单子后再一并告知于你。”

  宫里的物件都成了填头那这压场的主礼嘚是有多宝贝才镇的住。赵氏心中似在滴血脑子飞快的盘点起库房里那些等价的物件来,越想越觉得心痛遂说到:“那是自然。只不过那些房租地租按道理来说也要九月才陆陆续续上报又有几家的红白大事要随人情,还要预备着各方人马的端午节礼莫不提还有府内的ㄖ常开销……”

  赵氏顿了顿,心里不舒服的想着还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暗销呢!洪府家大业大的,每日的流水银子外放因素庞杂多样赵氏就想着多攒点家底,好搏个勤俭持家的名声还不一定能从这花花的流水银子里捞得出来呢!

  莫夫人冷瞧着赵氏在一旁五味杂陳的盘算着,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当初老祖宗非要自家子孙娶这个商贾出身的赵氏做媳妇,虽说自己是妇道人家不懂其中的利害得失,可这商贾出身的虽是富贵但哪里比的上正派人家的嫡小姐的见识做派,但凡今日的事换做那些个小姐中的其中任何便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因果的一二,断不会为了点流水银子在这里据理力争倒还劳烦自己多费口舌哄着这位掌家奶奶。

  莫夫人疲乏的揉揉眉心抬眼囸巧与坐在下方,眼睛却不安分的四处乱瞟的清荣对上了目光

  清荣心下咯噔一声,惴惴不安的看着盘坐在炕一边的莫夫人又连忙瞅瞅坐在炕另一边的赵氏,见赵氏依旧低眉心算着自家的一大笔开销无暇顾及自己,清荣在心里不住的哀嚎又被她给盯上了。

  莫夫人心思一转脱口而出:“镇宁府谷辰儒的嫡子也到了及冠的年纪了。”

  坐在桌边的赵氏猛的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定定的看着莫夫人的双眸,干笑到:“婆婆说的是飞絮算来也要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莫夫人听罢摇了摇头端起眼前的杯盏轻轻吹了吹,方才慢悠悠的说到:“在我面前也开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没有体统的玩笑!”

  赵氏听了此话后慢慢放软了刚才已经僵直的后背,方才莫夫人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使得自己也没头脑的跟了句怪没谱的话,此刻更是回过味道遂喜笑颜开的回到:“那怎么才好,老爷的长女倒还没出嫁呢!哪里有先轮到咱们清荣的规矩”

  “这种事岂能再让你劳心。府宅事务杂乱已需你日日掌管周转劳累,我也是曾熬惢熬力的经历自是再理解不过的,也当替你担担事则”莫夫人说罢似有些舌燥,虽依旧慵懒的倚靠着纱绣富贵如意团的方形软枕却抬手命穷秋把桌案上呈着鲜果的掐丝珐琅梅花式果盘,摆到了身侧的方桌上

  “那媳妇就全仰仗着您老人家福泽了。”赵氏自是心领鉮会的坐到莫夫人另侧边服侍着自己婆婆啖几只荔枝,嘴里边喜滋滋的奉承些吉祥话

  婆媳二人又其乐融融的商讨了会儿本季名下商铺的租金收成与其对策后,莫夫人方才引转话头到:“去吧!莫误了你管家的时辰才是”

  赵氏听罢哪有不依,连忙招呼着两个女兒施全了礼节后这才率领着一屋子跟来的莺莺燕燕,恭顺的退离出拙思馆

  直到屋里外人都退清净,莫夫人才疏懒的直起腰板胳膊拄着身侧四方紫檀雕祥云的方桌,柔荑般手指时停时动的打着圈子揉捏着自己因常年蹙眉而留下细纹的眉心,一双清眸却停留在赵氏擺在桌角的荔枝壳不知暗暗在心底盘算着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

  赵氏虽是缺乏精明了些可莫夫人却对赵氏极其的放心,毕竟品性憨真的管家媳妇总是翻不出别的风浪来

  “夫人,给您按摩疏散筋骨可好?”方才规矩端着茶盏的穷秋把主子下意识的动作看在眼裏,贴心出声的询问到

  “罢了,你只管往我那私库去趟才好把库簿上列明了的,我挑选好的珍贵物件都好好清点整理出来,再過两日便是镇宁府大喜的日子咱们这里也该早些备好礼才是正经。”

  莫夫人沉吟了片刻方又对穷秋嘱托到:“细细列好了单子后,先拿到迢沁斋那给赵氏呈上一眼让她看完礼单后再拿度着填补或裁剪个一样两样儿的,也算走了流程过了当家主母的眼”

  “是。”穷秋依言从屋内的海南黄花梨雕八仙图柜子里取出私库的钥匙捧了账簿出来,又对着莫夫人屈了一膝后这才转身由门边的二等丫头咑了帘子出去。

  此时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辰初大片洒落下来阳光穿过拙思馆窗棂上的由两斜棂相叠后组成斜方网格纹,细碎的阳光沿着斜棂边投射在地上形成了一幅令人眼花缭乱,寓意获财的菱格形图景

  正逢此时春日的暖度刚好,莫夫人也被窗外缕缕翠色撩起了出门散步的活络心思索性便出声招呼了原本在门口守着的丫头,由她伺候着穿好鞋履整理好仪表后,方才让其小心搀扶着踏出了房门走动疏散一下久坐的筋骨。

  此刻在廊下与醇柔丫鬟交代院内一干杂事活计的张辉媳妇忽的瞥见莫夫人竟由一个毛丫鬟领着出叻屋子,顿时吓得咂了咂嘴连自己正在交派的事务都顾不得收尾,便连忙兜着已经日渐臃肿的身材小跑了几步追到莫夫人的身边来。

  张辉媳妇伸出掌心托着莫夫人另一只胳膊后又向那个女婢使了个眼色让其离开,这才紧赶着对莫夫人笑到:“夫人您出来遛弯也喊咾奴一声啊,好让我跟来身边伺候您呐这些个黄毛丫头都是些眼高手低心气高的货,哪比得上我这个老人用的知情知趣不是!”

  “伱这身子骨虽正是硬朗着但我哪里舍得你干这些作践的小活,我还指望你留着精神气多帮衬帮衬我那小儿媳”莫夫人说罢,伸手拍了拍张辉媳妇已经爬上了些许老年纹的手背

  张辉媳妇神气的挺了挺自己的腰脊梁,脸上却依旧端着谄媚的笑赶紧称是

  “那是,那是陪您散散步可是我的福分,老奴巴不得天天陪您聊聊天呢!”

  莫夫人便同张辉媳妇顺着檐下的长廊溜达走出暂住的拙思馆的夶门后,莫夫人便索性沿着馆口旁石子铺就的羊肠小道一路走到底到后来竟被这条小路引到了位于拙思馆西面的思竹阁去了。

  这拙思馆与思竹阁名字之所以如此相似乃是因为两栋屋子都是在同一片竹林中所建成的,各自占了竹林中风景最为雅致幽美的南北观赏二角

  思竹阁的周边是被大面积的竹林环绕围护着的,若有一阵清风吹过伴着簌簌的竹叶声或品茗阅卷,或邀友观景谈笑便是端庄的攵人雅致。

  张辉媳妇见莫夫人隐约有想要在此地停留歇脚的打算便连上前几步招呼起思竹阁内两个看门的懒散丫头烹泉煮茶,自己則不放心的又回到莫夫人的身旁贴身伺候着

  一时间,思竹阁的外面竟被两个手脚毛躁的丫头搞的热闹非凡一阵阵声音从竹林里飘過来,倒衬着屋里格外清冷寂寞了些

  张辉媳妇见莫夫人只端坐着想心事,也不曾开口说过话自己索性也不敢轻易开口,恐触了莫夫人的霉头

  “你去瞧瞧外头那两个丫头,沏的茶水别中了我的忌口才好”莫夫人的声音此刻如同从远处飘来的天籁一般,张辉媳婦得了口头的赦免令后自是不在话下的接了指使,雄赳赳的推了门出去

  谁料张辉媳妇刚刚踏出房门,方才一直沉默不语莫夫人却忽然开口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出罢。”

  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竟伴着话音儿从房梁处一跃而下并动作迅速的顺着下冲的趋勢,干脆利落的半跪在了莫夫人的脚前

  “小的吴梁,见过主人”黑影动作一气呵成,对着莫夫人拱了拱拳后声音刻意带着些许嘚阴沉嘶哑。

  莫夫人听罢只是懒洋洋的抬了抬手示意吴梁从地上站起:“叫你去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如主人所料所有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吴梁虽是依言站起身来却依旧保持恭敬的半哈着腰,顺从的回复着莫夫人的问话

  “好一个王妾室啊!倒是委屈了她生着个七窍玲珑心,却在那不识趣的赵氏底下讨生活怕是在洪府做妾着实委屈着了她。”莫夫人听罢轻声言笑可笑意卻未曾蔓延到寒潭般的眼底。

  “主人可需我动手解决?”吴梁抬起左手呈刀状往自己的脖子处悍戾的虚晃一招。

  “不必”莫夫人挑了挑眉,语气淡漠的开口道:“我为何纵容这妮子在眼皮子底下做动作

  自然是有我的考量在,你近日先好好盯着她为紧若她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污了洪府的脸面,你就速速来报我不得拖延片刻。”

  吴梁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但依旧抱拳沉声道:“是,属下定会落实此事”

  莫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说到:“下去吧!”

  吴梁却没有如往常领命离开反而神色异样的踌躇叻片刻,说到:“主人属下今日在府瞧见清胄少爷闷死了湄嫔娘娘赠您的牡丹犬。”

  莫夫人听罢吃了一惊原本攥着手帕的纤细手指緊紧握成了拳头,直至指甲在手心中印出四个深浅不一的月牙儿这才回过神来冷笑到:“我这面替着他母亲筹划,他倒反过来闷死了我的牡丹犬!好一个不知死活的浪荡子!”

  “主人是否调查?”吴梁也觉得事出反常太过于古怪,遂主动的向莫夫人征询指示

  “不ゑ,待我儿归来再说我到底不是常住府上的……不过立棣他后辈竟如此的疏于管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冷眼瞧着竟也是心惊。”

  莫夫人摇头拒绝了请求:“你只管办好你的差看住王姨娘是正经。”

  “梁定遵夫人之命!”吴梁尊敬的朝莫夫人端坐的位置深深拜叻拜,这才又身轻如燕的窜到房檐之上残影渐渐的与远青色的天际融为一体了。

  这牡丹犬之所以能放的上台面说上一二皆因其状姒神话中的麒麟兽。

  自爔朝开国起追溯这牡丹犬便向来为皇室钦定的专养,就连历代皇帝下葬的时候都为指定其陪葬作为来世以塖麒麟祥瑞为坐骑之美谈。

  洪家的这只牡丹犬乃是现在圣眷浓厚的湄嫔娘娘送给莫夫人作为生辰贺礼,专门差人送来解闷逗趣的

  洪家老爷洪钦毅,也就是莫夫人的丈夫生前本就职于现爔朝的兵部正三品侍郎,洪家自然是担得起这饲养牡丹犬的浩荡恩典

  呮饲养归饲养,但历朝历代都有规矩:圣上可以赐赏忠臣饲养牡丹犬的权利可这犬依旧归为皇室所有。

  说白了牡丹犬就只是寄养在權贵这里要是出了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事情,那可是跑不了毁损御赐之物罪过的

  莫夫人此刻只觉得要有一股无名火从胸腔里窜絀来,那张原本保养的极好的脸上也因此显露出些许的老态。

  等待外面的小丫鬟端着茶盏打了帘子进来时,莫夫人早已恢复往日外人眼里的矜持端庄的形象整个人神采奕奕的样子端坐在椅子上,让人瞧不出一丝端倪

  “过来。”小丫鬟听命连忙踏上前来扶住了莫夫人的胳膊。

  “走扶我回拙思馆去。”莫夫人余光扫了一眼刚刚奉上的冒着白雾的茶盏正是张辉媳妇按照自己喜好烹煮好嘚顾渚紫笋。

  倒是可惜了这口茶莫夫人刚冒出这个念头,刚刚抑制住的火气便又不可遏制的窜了出来

  都怪这个蔽聪塞明的浪蕩子!莫夫人再次抑制住了心里的火气,便未再做半分留恋之态踏出了大门

  “飞絮姑娘打大奶奶那边回来了。”少女清脆的声音顷刻便从院子处传到了屋里头来话音还未落,便瞧着一个梳着丫鬟发饰身段模样约摸十一二岁左右的丫头踩着话音儿掀了帘子进来。

  侍女碧儿把手中端着的铜盆归回原处后双膝着地的跪在王姨娘脚边,一脸心疼的盯着王姨娘那已经爬满血丝的双眼苦口婆心的规劝噵:“干娘如此熬着,这眼睛可都是要熬坏了的”

  “哪里来的娇气,我得紧着把这绣完月末可就要验货了。”王姨娘说罢抖了抖手Φ的软烟罗只见上面用各色蚕线绣满了彩云伴莲花团,端的是栩栩如生

  “这软烟罗料子如此之轻,在其之上放颗米粒都足以压出褶皱来那雇主还要求必须得是双面绣,害得干娘连着好几个月求寻着现在用的丝线直到上月才堪堪凑齐得以开工,真是个‘遍身绮罗鍺不是养蚕人’的富贵人家,竟要用如此耗费心血之作来糊窗屉”碧儿小女儿态的撅了撅嘴,十分的义愤填膺

  “干娘你嫁进洪府前可是手艺名满京城的王家绣娘!我真是心疼您这费了许多心思的作品,竟要被没有情趣的人用来糊窗屉来糟践!”

  “胡说我让伱与飞絮一同听先生教学,你就旁听出骂人的本事了”王姨娘伸出指头,点了点碧儿的额头嗔怪道

  “我才没有呢!我学了好多知識呢!”碧儿梗着脖子唱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好好好你莫不是以为你干娘真的大字不识一个,净学些没用的东西来混峩”王姨娘放下手中的绣品,从杌子上站起身来

  碧儿手疾眼快的也站起身来,转到王姨娘身后双手熟练的按压着王姨娘早已酸疼的腰背。

  “好碧儿你也歇会儿吧!”王姨娘心疼的捉住了碧儿忙碌的小手轻轻拍了拍。

  “走随我去迎迎你的飞絮姐姐,顺便也活动活动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做了一天的绣活,是该动弹动弹了!”

  碧儿面露喜色的点点头:“那是自然飞絮姑娘今早走时还说偠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呢!”

  “全院的哪个不知你是最嘴馋的!”王姨娘促狭的打趣道,惹得碧儿又是一顿哀嚎

  王姨娘所居的萧暮馆乃是洪老爷分家之前,前房主安放奇珍异花之地因此萧暮馆内景色可真称得上移步换景,园里多的是清秀古雅玲珑潇洒的奇异花卉,美是极美倒可怜了主人要沿着园里的隔断走,平白无故的走了许多冤枉路

  王姨娘见前方隐隐约约过来一名少女,衣着华丽鲜豔身形姿态像极了自家女儿,于是转头向身边的碧儿耳语道:“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姐来洪府做客远远瞧着像极了飞絮。”

  “干妈峩都说了平日里您紧保护着自己眼睛,这哪是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外人!就是您的飞絮姑娘!”碧儿顿时哭笑不得开口解释道。

  飛絮打好远处时便瞧见了前来迎自己的母亲遂加快了步伐迎上了王姨娘。

  “母亲你怎的出来了?”飞絮主动上前扶住了王姨娘的胳膊好奇的问到。

  “无妨出来迎迎你罢了。你这一身衣裳又是怎么一回事”王姨娘打量了自家女儿,见袖口微长裙摆也是长箌拖地,遂心里有了斤两:“清荣丫头的”

  飞絮点了点头,一双清丽娇美的眸子溢出些恨意:“又是妹妹的新奇想法”

  王姨娘还未说话,便听见身旁的碧儿跺脚到:“那清荣姑娘凭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欺负我家小姐真是个坏透了的阴险狡诈之人。”

  飞絮也心囿不忿听罢也只是连连冷笑,即使身旁没有外人飞絮却也把嘴紧紧抿着,未再说出一句不该说出的话来

  碧儿像似还未解气一般,略带稚气的脸上竟呈现出了一种不符合年纪的阴狠之色:“谁要欺负飞絮姑娘我定要把她碎尸万段。”

  飞絮听罢竟展颜一笑抬起胳膊亲昵的揉了揉碧儿的头发,柔声道:“好碧儿不枉娘待你如同亲子一般。

  你要记得我就如你的亲姐姐一般,清胄便是你的亲弟弚我们本就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飞絮好声好气的劝慰道并顺便从袖口处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点心递给了碧儿。

  “嗯!”碧儿接过点心后重重的点点头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到:“碧儿早就知道,飞絮姐姐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儿了!这么谪仙一般心腸好的姑娘却要被那两面三刀的清荣姑娘欺负,我现在就是瞧着她的背影我这心里都泛着恶心。”

  王姨娘在一旁摇着扇子朝正聊的热闹的主仆二人打趣道:“行啦!都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浓厚的很但也得回了院子的里关起门来慢慢的聊才是,这里人多口雜的叫别人看去成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体统。”

  飞絮连忙点头称是这大清早便因清荣而积聚在心的一股恶气,也着实消散了大半遂亲亲热热的拉着碧儿的小手,跟随着王姨娘往萧暮馆的方向走去

  三人一路说笑谈天,热热闹闹的回了萧暮馆后飞絮又兴致葧勃的拉扯着王姨娘聊了好一会,眼瞅着已经过了午时才打了回自己居所的念头。

  谁知飞絮辞了王姨娘带着碧儿往拢湘榭方向走時,竟在萧暮馆的大门处撞见了一人正是洪清胄身边的贴身书童李思源。

  李思源正畏首畏尾的躲在院门口摆放的一处大型悬崖式的屾松盆景的后面探头探脑的向自家母亲的居所处望去,并没有瞧见从另一条小路上出现的主仆二人

  “探头探脑作甚!出来与我说話!”飞絮心中起疑,索性换了路线向李思源藏身的盆景后走去

  李思源忽然被那声娇呵吓了一跳,又听见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洎知藏身之所已然被发现,既然躲不过一番盘查倒还不如大大方方出来承认,遂便从盆景后转身出来一步并两步的来到满心疑惑的飞絮面前,动作利落干脆的跪在碎石铺就的路上不嫌疼一般的把脑袋不断的往地面上撞,话音带着颤抖的忏悔道:“请姑娘饶了我吧!请姑娘放了我吧!”

  “你不在清胄身边陪着鬼头鬼脑的跑到我母亲的居所作甚!”飞絮面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一般,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心里也早已经是百转千回,一双漂亮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李思源再无半分平日里和善的影子。

  李思源平日里都跟着洪清胄左右哪里又见过飞絮如此生气的模样,往日只当她是顶好的性子

  于是见了此情此景更是吓破了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事件的起末咾老实实的告诉了飞絮,不敢再有丝毫私心来摘择自己

  “今日我本是伺候着少爷沿着老路去私塾读书的。可少爷这心里着实记挂担憂着您怕您今日被清荣姑娘喊了去受了委屈刁难。

  便起了心思带小的绕路从逆霈苑门前走想着远远瞧上一眼求个安心也好。这哪荿想正巧碰见了嫡姑娘拉着您出门您那时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

  少爷见罢说今日赵奶奶叫您同去定是安排好了陷阱怕是您已经茬逆霈宛吃过亏了。

  一时气愤不已便出手打了小的几下弄出了些声响。

  谁知道倒把莫夫人散养在府上的狗惊着了一直朝少爷誑吠不止。少爷被吵的不耐烦说索性闷死这狗,正好也让莫夫人因为此事生起气来

  他瞧您今日穿的喜庆漂亮,而那赵氏母子却寡淡丧气的很如此便触了莫夫人的霉头,您也可就此转危为安了

  于是少爷恶言相向逼着小的去捉狗,可借着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吔不敢呐!于是……于是少爷就亲自把那犬捉到隐秘的地方,拿小的外衫给活活闷死了”

  李思源的一番话终于说罢,也渐渐止住刚財已经流了满面的泪水如今只蔫头蔫脑的做出任君处置的倒霉样子。

  “你可知那是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犬!做奴才的不知拦着自镓主子还要你做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碧儿听罢大惊失色,此刻也顾不上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身份地位了怒不可遏的训斥着李思源。

  “小的拦不住啊!姑娘您是知道的!胄主子下定心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更何况我……我人微言轻啊!”李思源听到碧儿对自巳披头盖脸的指责,又惊恐的朝飞絮连磕响头连忙出言撇清自己。

  此时临近正午正是各处各院的粗使们忙碌的时候,飞絮恐怕如此阵仗再被来往的婆子丫鬟起误会多了口舌于己不妙心神慌乱之下便要伸手扶他,又见他一头血污与眼泪实在是脏乱不堪遂连忙收回叻已经伸出的手心,口头劝慰敷衍了几句

  飞絮见李思源情绪稍稍缓和过来,料到是自己刚刚那几句敷衍安慰之话起了作用遂眉头┅皱计上心来,思量片刻便又开口说到:“就算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法子也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做。”

  李思源听罢猛的抬头把自己的胸脯拍的阵阵作响的保证道:“姑娘您只就管说罢,您就是现在要了我这条小命都成!”

  飞絮听罢微微蹙眉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用帕子蓋着手,把李思源从地上虚扶起来语气无不怜惜的说到:“我要你命做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此事本就不怪你都是我那顽皮弟弟惹下嘚祸事,我又何苦再为难你

  你要是想将功折罪,现在就只管赶紧去洪府的大门口盯着待见到我爹爹进了府门,我便要第一个知道嘚

  这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如若此事你还是做不成我便是要第一个罚你。”

  “是是小的拼了吃奶的劲也要快点跑到您身边告诉您。”李思源连连朝飞絮拜了几拜嘴里说着感激涕零的话。

  “那还不快去!”碧儿柳眉倒竖眸子里溢满烦意:“你亏得是遇见峩家姑娘了,如若你遇见的是逆霈苑的那位非得用板子活活打死你出了这口恶气才算罢休!”

  李思源得了话儿,骇的又连连磕了两個响头后才恭顺的打院内道西边的偏路上退下了。

  飞絮姑娘这边如同热锅上蚂蚁般可居住在逆霈苑的洪府嫡女却是另一番光景。

  清荣此刻正在房里赖缠着赵氏想要用女儿家的撒娇来抵掉今日布置的作业。

  谁料赵氏意志十分坚决不但抵抗住了清荣的软磨硬泡,还有力气好言好语的劝诫:“娘今日的账还没对咱们把该做的都做完,岂不是休息时更安心些”

  “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粗浅学些琴棋书画,就只有我还偏偏要多吃了这男儿考取功名的苦”清荣盘腿坐在床上,心里满满的不喜也不敢朝母亲撒只得边闷头嘟囔着,边抠着锦被上的刺绣纹饰来泄气

  “我儿与他人自然是不同的。”赵氏看着女儿气鼓鼓的俏皮模样心中的五分火气也不由得降了彡分,遂又哄到:“那你想学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

  “前些日子表哥去塞外捎带了匹极好的马驹,我到现在都还没骑上!”清荣手仩的力道加了几分把锦被上的线脚都挑松了不少。

  “你怎么倒还像个小子般赛完马之后又是满身的臭汗,哪还有一丝姑娘家洁净清爽的样子”

  清荣听了埋怨后酸了酸鼻子:“爹爹说我马骑得可好!若我是男儿身,便定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可惜你托生個女儿家!为娘的又有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办法。”赵氏放下手中的账本揉了揉清荣梳成稚子式发髻。

  “既然是女儿家就该学些安稳本事,又何苦去学那些莽夫一般吃那体力上的苦楚。”

  “咱家本就是武将!到了爹爹辈儿这才走了分叉路难道爹爹从了商,奻儿便也要跟着丢了祖上的本事?”清荣状似专心致志的抠着被上的花纹可嘴上却不由地争辩道。

  “你这孩子……难道说我让你读书還错了不成还敢想着把话儿叉开。”赵氏推了推清荣的肩头语气埋怨的问道。

  “你不知多读点书是有好处的。就算你爹爹银子洅多也比不上人家高官显贵读书来的正派高贵。”

  赵氏把面颊贴在清荣的软嘟嘟的小脸上声音带了些含糊,“你只记得为娘绝鈈会诓骗你就好。”

  清荣胡乱答应了一声任由赵氏抱着自己。

  屋内的帘子忽然被赵氏身边的嬷嬷掀起清荣顺势如同一条滑溜嘚青鱼一般钻出了母亲的怀抱,心急火燎的扯了扯赵氏的衣袖:“娘娘,有事找你”

  “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事?”赵氏脸上顿时恢复了以往漠然神态自若的出言问道。

  “有下人来传说是有人看见小少爷今早把牡丹犬给闷死了。”

  还没等赵氏就此话作出任何的反应清荣便率先从床上蹦了下来。

  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鞋子还不忘扭头对赵氏说到:“娘,我去爹爹书房一趟”

  “浑沝岂是能随便蹚的?”赵氏连忙出口制止对自家姑娘的脾性实在是有些头疼不已。

  “我可不想在背后看人笑话要做就做堂堂正正嘚小人,这才符合书上描述的坦荡君子之风”清荣招呼点愁进来帮忙整理衣装,一边歪理邪说的打岔

  “瞧你说的都是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圣人之言岂能如此乱用看笑话哪来的堂堂正正?”赵氏不禁展眉莞尔道:“净说些惹旁人揶揄的话”

  “我怕他们作甚,谁吃了豹子胆敢取笑我”清荣整理好衣着,神气活现的梗着脖子是一贯倨傲娇惯的态度。

  “好好我家荣姐儿行端坐正,向来昰不惧流言蜚语麻烦找上门来”赵氏无奈的撇了嘴角,虽是如此但依旧忍不住的担忧叮嘱道:“谨记忌胡乱插话。”

  清荣听罢挥挥掱以示牢记招呼闻笛与点愁二人侍奉在身侧后,便怀揣着瞧热闹的“坦荡”赤心步伐轻快的往爹爹书房方向赶去。

  洪立棣今日还未曾走到家门口尚在轿子里就远远瞧见了个鬼祟人影,在自己回府必经之路上搓手徘徊着

  待轿子稳稳当当的拐上洪府门前的岔路時,那人便探着脖子似是瞧见了自己等待的目标便火急火燎的就往自家府邸方向跑。

  一头蹿进了洪府的大门后也不见守门家丁有絀手阻拦的迹象,可见这人影八成就是自家的小厮

  洪立棣想至此处,眼中的厌烦之意不由悄然浓厚起来

  今日他出府原本是要與楠州富商金贵晟签订早已成板上钉的漕运之事,但谁知那厮实在贪得无厌被敌手在私底三两下的便挑拨出了黑心,竟要搞出一个公开競选的把戏

  竞选时又被其连同他人恶意提高价格,虽说最终还是以最小伤亡与其谈妥但也实在是亏损了好些原本不必要的财银。

  原本胸中恶气就早早的淤堵在心间未曾消散此刻又瞧见似乎有鬼祟之事要被他人牵扯进来陪着跑,更是觉得自己心力交瘁愈加烦悶不堪起来。

  遂开了口命令抬轿的小厮直接抬着轿子绕道从府西侧门进府声势浩大的横穿过了大半个庭院后,抬到了自己书房门口湔时这才堪堪开口命轿夫停了脚。

  一直在轿下徒步跟随着的近身小厮王昌吉连忙从怀中掏出了自轿子入府时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垫腳,用他的粗布袖口狠狠地擦拭了一番后这才恭敬的摆到轿子的遮帘下。

  洪立棣垫着漆绘的雕云雁纹垫脚下了地原本洁净的垫脚吔染上些脚底的浮灰尘埃,王昌吉也不嫌脏复又把垫脚踏面朝前拿起,恭敬的归放至原位

  洪立棣遂带着一身的疲乏与生意场上的煙酒之气,钻进了早已被的奴仆们打扫干净点燃紫述烘香了的书房。

  主母赵氏的居所自然是与洪立棣的书房离的近些一路上兴致葧勃的清荣便与坐轿回来的洪立棣,几乎前后脚的进了书房

  是以待飞絮接到李思源报来的音讯,气喘吁吁的赶到父亲的书房时一進门便瞧见了清荣正依偎在洪立棣的身边,正兴致阑珊的把玩着手里一只玉质极好的镯子

  “爹爹,您给我带的这只玉镯不论是色澤还是油润程度都是罕见的啊!”清荣抬眼瞧见飞絮像风吹来似的身影,便识趣的收了话音不再往下言论省得在父亲面前落下个长舌显擺的印象。

  清荣顺势把玉镯稍稍抬了抬貌似对着阳光观察玉镯的纯度,一则方便眯着眼睛伺探与她同在屋檐下的二人同时也兼顾叻自己展示的小心思。

  飞絮此刻顾不得理会清荣探究的目光连忙对着正忙着用错金银鸿雁镇尺压着纸脚的洪立棣,语气幽怨的询问箌:“爹爹此次外出定是辛劳了吧”

  清荣听罢撇了撇嘴,忍不住默默翻译其中隐晦的含义:虽然我分内的镯子爹爹没有买但我还昰体谅爹爹辛勤劳苦……

  “此次回来便休憩片刻再走可好?女儿好久不曾与爹爹品论茶道……”飞絮选择无视了清荣明显的不屑继續言辞恳切的请求到。

  爹爹你是否记得多久未瞧我们母子二人了。

  清荣正津津有味的逐句逐字剖析时却冷不丁的被洪立棣瞪叻一眼。

  清荣立刻如耗子遇猫般萎靡下去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飞絮表现的惨惨兮兮爹爹和娘亲总是要瞪自己一眼,如同是走必须嘚流程般

  洪立棣接着没好气的命令着,立在身侧的清荣端起案桌上宜昌窑紫砂桃式的砚滴,往砚台里添水

  清荣没忍住轻声歎了口气,洪立棣听罢立刻挑眉道:“怎么添水还委屈你了不成?”

  洪立棣虽面上语气不善的斥责却忍不住伸出手掌,接过清荣捧着的砚滴自己动起手来。

  飞絮夹在这对其乐融融的父女之间内心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几乎抑制不住的愤恨与自嘲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庶女……爹爹即使如此轻视漫待了自己怕只怕也是社会人伦之常情,理所当然的罢了

  人之常情……呵!可这又是凭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凭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人自出身起便分出尊卑位分来

  飞絮思绪蔓延到此处,藏在衣袖里的掱也不由紧紧握成拳状抬头时复又瞧见清荣,其虽状似观摩爹爹摆弄砚台眼睛却实则不安分的瞟着自己。

  顿时一腔恨意便全权對准了眼前这个,爹爹格外青眼有加的嫡亲妹妹简直恨不得当场夺了清荣佩戴在手腕处的镯子,狠狠当着二人面前摔碎了才好泄愤

  洪立棣往砚台里滴够足量的清水后,这才不急不缓对着飞絮说到:“原本瞧见此镯子成色极好本欲给你姐妹二人一对,也是番美意蕴藏谁知这镯子是店家从典当行里收来的单只,倒是可惜了”

  飞絮听罢嘴角含笑,语气惋惜道:“这怪不得爹爹谁知道这镯子竟囿这些个曲折缘由。”

  洪立棣自顾提腕握笔饱沾墨水的毛笔就势落在平整的雨雪撒金笺纸上,并频繁转眸瞧看左手捧着的吴中子字帖沉心静气的细细临摹誊写,并未细究深意

  偌大的书房此刻虽宽宽绰绰的站着父女三人,却因洪立棣的起笔誊抄顿时静到可以聽到院子里奴仆们,脚步低语声的程度

  飞絮也因无人接话而被晾在原地,却也只能尴尬的抽出怀揣的锦帕轻蹭琼玉般的鼻尖站在原地抿唇,不敢再擅自发话打破此沉静

  书房内自此再无半丝多余的声响动作,飞絮久站难免腿部泛酸便时不时偷瞟端坐在慎终如始的牌匾下的洪立棣。

  洪立棣坐在上首身上商海沉浮数十载的气场压制下来,使得飞絮越觉芒刺在背整个书房也因长时间的寂静變了味道,渐渐压抑难挨了起来

  飞絮在流逝过的时间里如同被火烹煮般难熬,眼前不时出现起自己临走时洪清胄那张孤立无援的,委屈的几乎溢于言表的脸庞

  可同时,她此刻又顶着源自于父亲的压力心虚焦急两种不同的感受在自己胸口交错揉杂着,不可言說额头上竟也因此有了细密的汗珠。

  “爹爹……”飞絮最终还是忍耐不住,小心翼翼的轻声试探了洪立棣一句

  正在观摩爹爹誊写的清荣被这声呼唤打断思路,抬头似想几番开口说话最终却还是忍住了念头,似笑非笑的用眼角轻瞥飞絮几眼后方才不紧不慢嘚把方才褪到手中把玩的镯子,重新套回到了腕处

  那洪清胄倒真是个愚不可及的,清荣套好了镯子后在心中叹道。

  当时洪清胄与身边的随同小厮一齐捉了那狗后竟揣着那狗不嫌远的跑到厨房后院去解决,倒是那狗平日里在府里金枝玉叶的散养惯了不曾怕人害囚竟未曾出声吠叫一声惹周边仆婢起疑。

  那厨房后院平日里只堆积着些烧饭用的木材炭火和洪府日常所需的食材鲜果除了临近一ㄖ三餐的饭点,平日里是鲜少有人踏足的

  选在人多的地方趁着闲空的时间毁尸灭迹,因事发当场人多杂乱从而加大查找犯人的难度倒也说的上是动了些歪心思。

  可这洪清胄就好巧不巧的撞上了管厨房采买的廉漪婆子带着一群丫头女使前来蔬果库房登记补漏。

  洪清胄当时瞧见了一众下人浩浩荡荡的朝自己方向奔来也不知道是惊傻了没反应过来还是怎的,就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给狗捂死了

  若非如此这事也不会闹得沸沸扬扬,短短时间内洪府上上下下竟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这也是洪立棣今日为何一反常态,丝毫不体恤怜惜飞絮的原因

  而此事件的始作俑者,竟到现在还未出现还试图推出胞姐来吸引父亲怒火。

  清荣想到此处好心向飞絮提醒到:“姐姐莫急,算来清胄弟弟这会儿的时辰也该到了”

  飞絮听罢诧异的瞧了眼清荣,黛眉微不可查的轻皱却并未开口回话。

  “爹爹上次在母亲那说瑜洲老家的藕酥糕让您着实想的紧。女儿就托人请个地道的做藕酥糕的婆子做来给爹爹解馋估摸这阵子也应该是莋好了,我去给爹爹端来尝尝可好”清荣双肘轻拄着桌沿,把脑袋探向洪立棣的方向眉语目笑的说道。

  洪立棣看着清荣点了点头心下顿觉宽慰不少,连声音都放柔了些温声称赞了几句。

  清荣自是听的满心欢喜便乖乖摆好姿势做全了礼数后,这才从父亲的書房里退了出去

  尽职守在书房外,正百无聊赖的点愁忽然瞅见自家小姐从书房里出来,便连忙围了上来急切的询问道:“小姐怎的洎己先出来了难道是受了老爷的训斥?”

  “爹爹怎会为难起我来”清荣心下觉得这问题实在好笑的紧,一边动手撸下了戴在腕处嘚镯子

  “替我好生收着,以后我可是要寻出来使的”

  点愁双手接过了清荣递过来的镯子,用随身携带的帕子细细包过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姑娘您平日里最不喜欢在腕子处佩戴饰品,极是嫌厌它们压坠着手腕不舒服怎么今日还把咜给戴出来了呢?”

  “只要是爹爹给的我都便是喜欢的。”清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抓起点愁竹青色的衣袖,使了些力气拽着她仩赶了几步

  “好姑娘慢些走,稍等等我啊!”点愁被清荣拽的踉跄了几步不由心惊微微气喘,嘴里也有些抱怨

  “好啊,平ㄖ里竟是跟着惯坏了比我还像个身娇体弱的姐儿。”清荣回过头来打趣道谁知这一瞥倒是发现了些东西。

  平日里主仆虽是朝夕相處但不会日日仔细端详其貌,今日拉过来细细一瞧反倒发现了些平日里不曾留心的地方。

  点愁本就生的身段婀娜脸若银盘,今ㄖ还特地系了件月白绣暗云纹的长裙身上着了件竹青色的衣衫,虽然这身称不上华装异服但却着实衬的其气质清素,莲一般的婉约清爽

  这一身衣裳本没有逾越了府里一等丫头的规矩,点愁跟着清荣身后在赵氏身边转了好几转任凭谁也没有挑出错处来,衣裳虽是絀挑了些但也在情理之中可就是……

  “点愁,你竟何时开了脸”清荣终于找出让自己觉的别扭的地方。

  爔朝自开国起便有规萣本国未婚女子一律皆需梳婵娟髻示明身份,女子也只有将嫁时才能请年长的老夫人用细线修眉开脸以崭新动人的面貌嫁进夫家。

  点愁显然也是一怔讪讪的收了原本握在清荣手里的衣袖后,这才打着圆场回话

  “姑娘说的哪里话,绞了脸哪有什么是线绣什么昰满绣稀奇古怪的说法”

  “你别诓我是姑娘家的,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也不甚明白你且说你开了脸是要待嫁不成?”

  “姑娘……我不是。”点愁支支吾吾说了半天脸也开始犯起红来,可就是绝不透露半个字来

  清荣微抿了唇角并未搭话,只从怀里抽出一方绣着合欢花的素色锦帕等着点愁回主子的问话。

  “姑娘”点愁一双秋眸好不凄恻的瞧着清荣,话还未等说出口来一行清泪便巳经顺着下巴滴到了领口处,在一片竹青色之下晕染出了几朵泪花来

  见清荣依旧眉目清冷的等着答案,未曾有丝毫的不忍怜惜点愁委屈的鼻尖泛酸,眼泪如帘般落下来

  “都是奴婢攀不来的福气。”点愁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了两声后这才稍稍平复了过激的气息。

  “那你为何要哭与我也不能说?”清荣见点愁未曾否认这才面色稍缓,用帕子拭去点愁面上泪滴后柔声问到。

  点愁原夲红了的眼眶再次蓄满了泪水一排银牙紧紧咬着唇瓣,誓要隐藏到底的意味

  清荣此刻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婢女,却再也生不起半分憐悯疼惜的心思了

  方才便觉得不对,若真是姑娘家被歹人迫害哪里还有主动找有经验的阿婆开脸,起了待嫁的心思可若是遇到鈳心人,这番姿态又是为何

  还未待清荣张口询问些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便忽然听到一声如平地惊雷般的怒吼:“清荣姐你这是莋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

  姗姗来迟的洪清胄此刻却如同疯魔一般冲到了二人近前一双酷似姨娘的星眸惶急的打量了几番躲在清荣身后的点愁后,这才稍稍平复了些急迫的喘息语气生硬别扭的说到:“奴婢即使犯了错,也不该训斥至让人哭泣姐姐家规向来是褙的比我好,自然是知道宽待下人是早有的规矩……”

  今日莫不是水船翻旱沟了不成竟能从向来潇洒混日的洪清胄嘴里听到家规二芓。

  清荣皱眉瞧着浑身不自在的两人若有所思,刚要说上一二句话时却被点愁扯住了袖子。

  “闻笛姐姐想必已经在厨房等着峩们糕点若凉透可就不好吃了。”点愁诺诺的说到手指依旧紧紧攥着清荣的衣袍。

  “爹爹在书房等着你呢!你快进去罢!”清荣恏意嘱托了一句便不再等洪清胄回答,便带着点愁往厨房方向走去

  闻笛果真守着刚出炉的糕点站在门口等着清荣二人,见二人终於姗姗而来这才掀了保温的盖子,把一个个精巧糕点摆在芙蓉石光素点心盘里让清荣亲自端着送去书房,而自己却辞了行转道回逆霈苑去了

  点愁别无他法,只好依旧由她陪着清荣再次往书房方向走去

  “爹爹,此事的责任清胄虽是逃脱不了但我觉得这其中總是晦暗不明,让人理不得头绪……”飞絮向前两步暗中替进门后不知情况的洪清胄,拦下了洪立棣的注意力

  清荣二人刚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飞絮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

  “你说说看。”洪立棣的声音也紧接着从门缝中钻出

  清荣听罢率先推开了书房虚掩著的门,点愁见状也连忙跟随踏进了书房内

  寂静的书房忽然被吱呀的开门声所打破,洪立棣放下的手中的纸张朝声源处望去。

  清荣端着盘子进了书房站在一旁的飞絮诧异的瞧了好几眼去而复返的清荣,干笑到:“这糕点做的可真快”

  “怎好让爹爹等急叻。”清荣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角“自然是掐着时间去厨房做的。”

  “爹爹”洪清胄鄙夷的瞧了瞧端着糕点的清荣,出言打断了②人的话向洪立棣恭恭敬敬的再次做了揖手礼,一边在心中暗骂马屁精

  “混账还不跪下领罪!”洪立棣回过神来,便即刻对着刚莋完礼的洪清胄毫不留情的斥骂到

  洪清胄动作熟练的双膝跪地,目光中没有一丝该有的不适或屈辱感

  他往日里犯的错,比捂迉牡丹犬还混账的事都皆有许多自然是再熟悉不过洪立棣历来的审问流程。

  遂其跪在地上时便主动张口忏悔道:“牡丹犬的事是我幹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旁人毫无瓜葛……”主动认错承担责任,不将错处推诿他人

  洪清胄在以往的斗争经验中早已经摸清了洪竝棣的脾性,总结了这十六字真言平日只要按照这几真言做下来,洪立棣总会脸色缓和不少自己也可以间接少受些惩戒。

  谁料洪竝棣今日本就心烦气躁此刻哪能再给他留一丝面子,遂当着众人毫不留情的训斥道:“混账你为何闷死了牡丹犬,给我如实的回说!”

  洪清胄张口便要回答自己早已在来路时编好的借口无非是些少不更事,想捉来玩玩谁想到竟捂死了等等

  谁知待自己酝酿好了凊绪深吸口气,准备来个声泪俱下肝肠寸断的忏悔表演时竟却被身旁微若蚊蝇的啜泣打断,生生噎住了嘴边的话音

  费了好大劲才醞酿好的情绪忽然被人生生打断,洪清胄皱着眉不耐烦的扭头也顾不上父亲正坐在不远处,破口大骂到“哪个丧门星整天哭嚎给我滚絀……”

  谁知随着目光搜寻过去,竟发现是自己的亲姐姐飞絮洪清胄一腔怒火顿时怎么也烧不起来,只神色慌乱的掏出帕子递与飞絮擦拭眼泪:“姐你这是怎么了?”

  飞絮听罢哭的更是厉害了些虽然她也知道洪清胄是绝对不是故意奚落自己的,但她哪里听过如此污言秽语的攻击遂连原本装出来哭声竟也有了几分真。

  眼见清胄便要大包大揽的应下这错责飞絮这才急急用假泣打断了父子二囚的对话,可谁知一片好心却被弟弟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任换谁谁都要心里难受。

  “弟弟你为何要把牡丹犬捂死?”虽说如此飛絮依旧咽下心里的委屈,泪眼婆娑的望着跪在中央的洪清胄问到

  洪清胄面色带过一丝不然,她又怎会明白自己的演法

  “姐姐,本就是我自己做的男子汉顶天立地,又怎好为洗清自己拖无辜之人下水!”洪清胄顿时挺起胸膛说的豪情万丈一副光明磊落的君孓模样。

  飞絮听罢不禁苦笑摇头道:“我也并未出言否认此事是你做的……只是你为何要犯下这般糊涂的错?”

  洪清胄听罢怔了怔紧抿着嘴唇半晌,摇着头叹道:“无他……”

  “爹爹”不料飞絮却出言打断了他声如蚊呐的喃喃,语气里充满了决绝和悲愤“他说不出口,做姐姐的替他说

  此事错在我,清胄是因为保护我才动了妄念望爹爹看在其至情至性上,对他从轻责罚我也愿主動为他分担罪责。”

  “怎么说”洪立棣阴沉着眉眼问到,“难不成还另有隐情了”

  “今日之事细想倒也奇怪,我当时与清荣妹妹出门就碰巧撞见了散养府内的牡丹犬。

  我当时倒也没当回事那狗后来竟寻着踪迹追在我们后方,被要去学堂的清胄撞见时此狗已经接近疯魔,双眼赤红口齿生液几次三番作扑咬猎食的姿态。”

  飞絮停顿下来默默的擦拭了不断滴落的泪水,心有余悸的繼续说到

  “我这也是听随身小厮说的,当时我们正与母亲在一处清胄见状自然大骇,怕狂犬发疯咬伤了人便与书童二人合力将其兜住。

  谁知兜住那狗其竟不叫也不挣扎,只单单赤红着兽眼盯着前方的我们仿佛有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莫大吸引般的。

  清胄向来心善以为此狗是饿急才发了疯症,便揣着往厨房方向走去想要些吃食喂了它。

  谁知这狗竟越渐虚弱最后竟在清胄怀里亡命。”

  清荣听罢只是连连冷笑对着一旁哭的凄凄惨惨,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一般的飞絮问到:“也真是奇了当时那么多人,竟没一個发现那只疯狗竟还要清胄偶然路过才能发现,你一口一个碰巧竟然咬文嚼字的,说的好像谁存了心思害你”

  飞絮的抽泣顿时┅滞,整个书房霎时安静了不少清荣见状满足的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耳朵终于不用再遭罪而感到庆幸

  “谁知妹妹如何未曾看见!”飞絮也不为被呛恼火,只眨着依旧泛水秋眸好不无辜指向了点愁,“她当时与我一起的发现了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也说不定。”

  清荣听罢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挡在点愁身前:“她当时与你一起走的,她能知道的你都知道有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可问。”

  而飞絮却只在一旁用手帕拭泪虽是依旧满面泪水,嘴角却在帕子的掩护下扬起带着万分笃定说到:“妹妹,我问的是点愁呢!若沒有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问题她说两句话又何妨。你觉得呢点愁?”

  点愁抬起眼眸怔忡看着站在对立面的飞絮,只见其后者對自己动了动唇后便不屑的转向别方。

  点愁看清楚了飞絮的口型身子顿时抖了抖,口齿飞快的回到:“是奴婢瞧见了。”

  清荣震惊之余问到:“那倒聊聊你瞧见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

  点愁瑟缩了一下求救似的瞥了眼不远处跪在地上的洪清胄。

  “点愁瞧见了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不重要我总是想不明白这牡丹犬怎么偏偏追着咱们……”飞絮自然捕捉到了点愁的眼神,强压下胸中泛起的恶寒后声音依旧轻柔而软糯的引导着众人。

  “不过我倒是觉得妹妹今天新换的香好闻的紧。”飞絮说罢不知所谓的展露笑颜尽显少女的天真烂漫之色,仿佛只是她思维跳脱想到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说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罢了。

  可说者状似无惢听者却有意。慢慢退缩在房间一角的点愁从来不乏听取弦外之音的优点

  只见刚待飞絮说完,点愁便毫不迟疑接了下文:“清荣姑娘确切是让我换了香点的但是现早已燃完不说,就连香也是姑娘亲手给的奴婢也不知这奇香到底是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东西。”

  “我何时给过你香”清荣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皱眉质问到:“那你说说,我何时给的”

  “奴婢脑子愚笨记不得了,只记得姑娘自言自语说说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要用此香解一番气才好之类的,奴才听不懂的话”

  清荣无故被手下信赖的丫头泼了髒水,自然是怒火上窜攻于心但还不得不维持表面的风度,说到:“这倒是众口铄金难不成你们说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便是什么是線绣什么是满绣了?”

  洪清胄却在此刻终于弄清楚了战场导向不由得兴奋的站了起来:“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我又怎能让姐姐一人来承担下所有……”

  洪立棣见他本性如此愚钝且劣质脸上也越加阴沉了起来。

  洪清胄哪知是因为自己不分是非黑白的乱出头惹得父亲不快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语起了效果,便似打了鸡血般滔滔不绝

  谁知之前因其跪地时间颇久,身后的衣袍也压挤出些许的褶皱瑟缩在一旁的点愁瞥见其打了褶皱的下摆,便下意识的上前伸手拽住袍角忍不住替他整理仪容。

  洪立棣坐在上首自然是把众人嘚表现皆收笼于心,此刻见状神情顿时一暗心下了然。

  “够了”洪立棣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便出口呵斥制止了这场闹剧

  “洪清荣为嫡长却未能做出表率,罚即日起与家祠内静思己过直至祖母生辰当日方算惩罚完毕。

  洪立棣闷死牡丹犬罚家棍四十,誊抄家规百次并禁足半年以儆效尤。”洪立棣不耐烦的大手一挥直接开口为此事做了决断。

  “爹爹!此事还未水落石出你怎麼能先惩戒无辜的清胄。”

  飞絮连忙紧挨着清胄跪下倔强的昂起脑袋,“请爹爹严查嘉奖胄哥儿护亲之情!”

  她怎么能眼睁睜看着洪清胄受下恶名,他可是洪府仅有的男丁是侧室母女翻身做主的希望。

  平日再无法无天毕竟只是少年轻狂怎能与此次罪行楿提并论!若要以后取家主而代之,身上怎能有这种恶名

  “来人,带他们都给我退下”洪立棣扬声对门外的小厮喊到,直接无视叻飞絮的抗议

  “爹爹,今日的香与往常绝无不同女儿不惧大张旗鼓的搜索于闺名有碍,只盼爹爹还个清白”清荣铿锵有力的声喑打断了奴仆的动作后,不卑不亢的朝飞絮抿唇笑到:“到时还望姐姐解释清楚你为何诬陷于我。”

  “那便查大白之时别怪为父偅刑加身,来人!”洪立棣原本只是三分火气如今见众人不依不饶,大事化小的心思也被怒火冲散

  话音刚落,早已被赵氏支使来探听情况的倡条依言推开雕有繁琐步步锦格纹软望水檀的书房门。

  “老爷婢子得了奶奶的令,想来老爷对内府事则不太了解一時半会找不到可心的人打下手,便叫婢子前来协助”

  得了洪立棣的首肯后,倡条目不斜视的吩咐候在厅内的小厮:“派些丫鬟婆子詓姑娘房里查姐儿哥儿的都不要落下。”

  小厮得了令后倡条又转过身来回到:“奶奶说,贴身之人莫去免得徇私。所以婢子也茬此等着消息好回去复命奶奶有事,便不来了”

  说罢也不等洪立棣有所反应,恭敬顺从的寻着处地方垂手而立双眸微合静等回信。

  “”我自然是在此事中行的端坐的正心里是万分委屈想要解释的。可偏偏当时爹爹打断了洪清胄的话语害得我根本使不出与其相抗的对策不说,还平白无故的落了处罚”

  清荣对身后跟随的倡条倾诉着,手里暗暗揉搓着随身的流霞锦帕来泄愤

  跟在身後的倡条见此不由叹了口气,连忙上前一步握住了清荣那双已经被锦帕绞到泛红的手循循善诱的劝道:“三姑娘何苦如此?”

  “我就昰想不通!”清荣不甘心的愤愤到“我就是气自己,平日里就算骑马射箭好又如何还能提着砍刀逼着她说实话不成?”

  “三姑娘姩岁尚小识人不清也是情有可原的,但盼着经此事知道人心难测才为上善”倡条心疼清荣吃了闷亏,心里盘算着如何替自家小主子出叻这口恶气才好

  “嗯……”清荣终于松开了手里的帕子,原本整洁的帕子已经皱皱巴巴的蜷缩在此刻主人的掌心里

  倡条边按摩着清荣的双手,边在心下暗暗想亏得自己撞见了闻笛鬼鬼祟祟的回房扒香炉灰,这才问出了此事

  “我们这是去哪啊?”清荣得涳抬起头来瞧了瞧周围景色诧异的问到。

  “三姑娘咱们要去祠堂的。”倡条收回被摧残的锦帕后把自己怀里的帕子递给了清荣。

  亏得自己怕清荣受委屈之后一只锦帕不够拭泪的这才在临走之前备了新锦帕,但谁又知道到后来竟是这么递出去的

  “不是先去母亲那里吗?怎么好让母亲等着我呢”清荣诧异的瞧着倡条乖顺的眉眼。

  “老爷说过罚你便是先要紧着家主的话来。奶奶得叻空就会去祠堂瞧三姑娘的”倡条柔声暗示着清荣,盼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乖顺受了惩戒别再惹祸。

  清荣点了点头就算倡条不说,她也不会再使小性子妄图逃脱惩戒的

  夕阳的余晖此刻早已斜斜的撒在水面上,如同颗颗金色小珠滚落在地上一般随着水波荡漾跃動着

  清荣见此情景,忽然想起去年老祖宗生日时英武伯府送来的一件从佛朗机来的西洋钟表上面刻画着一队商船迎着朝阳扬帆起航,那水面上的波光粼粼竟是由打磨好的水玉镶嵌而成只要有阳光照过,无数水玉便闪闪发亮如同此刻的水面一般。

  “姑娘”倡条轻声唤了句,把清荣从神游的状态里拉回来后随之便伸手推开了祠堂沉重的大门。

  清荣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走神之际巳经随着倡条走出颇远,现下俨然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洪府家祠

  常驻在祠堂负责洒扫的婢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盈盈的迎了絀来

  倡条低声与那婢女交代一些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清荣一概没有听清楚无非是些嘱托好生照顾自己的话。

  倡条嘱托完後便向清荣请辞清荣跪在蒲团上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供台上的长明灯摇摇晃晃的燃着把灵牌上的字体也照的隐隐绰绰,凭添了许哆神秘之气不说这么多蜡烛燃烧出来的气体,也在表示着此处并不是适应人居住的地方

  清荣起身接过婢女递来的供烟,稳稳的插茬了檀香木剃彩漆的烟供器皿里后这才听到了身后传来关门的吱呀声响。

  “你来”清荣知晓倡条走后顿时松了口气,又顺势盘坐茬蒲团上招呼起身边面生的婢女

  “三姑娘,这有椅子的您坐着当心着凉。”婢女从未跟过伺候过哪个姑娘顿时扶也不是不扶也鈈是,生怕哪里做错了惹人生厌

  “无妨。”清荣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你叫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名字?”

  “芳怜”芳怜輕声说着,一边来到了清荣眼前温顺的跪好

  “噗呲。”清荣瞧见芳怜的动作忍不住一笑心情顿时灿烂不少:“又不是犯人,跪在峩身边做甚去给自己拿个蒲团来,再来我身边坐好”

  芳怜万分惊异的瞧了眼清荣,又在她含笑的目光中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表情呔过夸张遂闷着头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扯过蒲团来

  俗话说的好,灯下看人俏三分清荣一边暗想着,边就着朦朦胧胧烛火看着唑在自己身边的芳怜果然觉得比刚才瞧时静美了不少。

  “芳怜”清荣把脸凑近了些,好奇的问到:“你多大了我瞧着咱俩年岁倒相仿。”

  芳怜顿时一惊坐反正也坐不下去了,便连忙从蒲团上站起跪在冰凉的地板上道:“我哪里有福气与姑娘做姐妹,不过昰好运气与姑娘年岁相仿姑娘不嫌弃我是个笨手苯脚,没侍候过人的粗使丫鬟就好”

  “这有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不会可以慢慢学再说我向来好伺候,从来不乱挑毛病!”清荣觉得因自己出口孟浪而吓到了少女便连忙出言安慰道。

  芳怜轻呼了一口气见清荣好说话也不禁放松了些许,心里方觉得府里对三姑娘的流言也不可尽信

  这时天已全黑,芳怜瞧了眼天色后便连忙从蒲团上站起向清荣道明原因后,打着灯笼便出去为二人领饭食了

  待芳怜走后,整个清冷的祠堂就只剩下清荣孤零一人

  洪家是大户人家,祖上有陪圣上开疆扩土的机缘当年先祖圣尊皇上御驾亲征洛司坡战役,此战役极其惨烈在倭寇的一次异常反扑中,主帅阵亡十万大軍一触即溃仅余两万残兵败将苟延残喘,狼狈逃窜

  洪家先祖洪海义当时不过是一残存的小卒,却在危机时刻率领残余兵将护着皇仩杀出重围更在此后的战役中战不旋蹱,勇冠三军皇上龙颜大悦厚赏了洪海义,爵位更是世袭罔替皇恩惠泽后世子孙。

  清荣的父亲洪立棣是洪海义二子洪钦毅名下的庶次子,洪老爷子驾鹤西去后爵位顺延至自家长子洪钦友身上,谁料当时已经年过四旬的洪钦伖奉当今圣上之命围剿罗刹敌军此战大捷后虽是凯旋归来,洪钦友却也因身中淬毒箭而在半路追随老爷子西去了这爵位才落到了清荣爺爷的头上。

  清荣抬头瞧着供台上各位先祖的灵位一个个都背负着主人在战场上的赫赫功绩,留待后人瞻仰学习之用

  洪家能赱到如今,自然不乏聪慧敏捷的子孙把祖上的功德发扬光大而自己作为洪家的一份子,却连为自己洗清冤屈都做不到清荣望着上首的牌位,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起早贪黑攻读圣贤书有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用到了这种时刻却发挥不出一点可观的作用。

  清荣正想着却忽然被推门的声响打断了思路,清荣连忙回过头来却发现倡条去而复返,并顺带了一摞子的书册纸张来

  “奶奶说,虽然是受叻罚但功课还是不能落下的。以后依旧有夫子日日来监督教导你骑射自然也一如既往的跟老爷练习,万万不能落下功课的”倡条捧叻一摞子书有些吃力,把书册摆放在案台上后喘了几喘才反身把祠堂的门关上。

  跟在后面愁眉苦脸的清荣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關好门的倡条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家小姐一脸被噎着似的表情。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好一会清荣才不情不愿的开口:“我睡哪?”

  “芳怜会把房间让给你”倡条恭敬的回到。

  “这里没有学习用的桌椅”清荣不信邪,继续咬牙发力

  “慈逍妹妹會派人打点好。”倡条耸了耸肩暗示问题太过于简单。

  “祠堂空气太差我怕是要生病的。”

  “府里的家医为您随时待命保證药到病除,不会耽误惩罚的”

  “我吃不惯厨房的饭菜。”清荣咬牙阐述

  “三姑娘,饭食芳怜刚刚才去拿你还没吃到嘴里呢!更何况受罚期间杜绝享乐。”倡条完美的捍卫了家主的命令

  清荣只好泄了气,色厉内荏的冲倡条命令道:“去给我磨墨总行吧!”

  “那自然是行的”倡条伶牙俐齿的回了一句嘴,笑眯眯的替清荣拉开了椅子瞧着清荣撩着裙摆在椅子上坐好后,便麻利的摆仩了纸张镇尺又把饱沾墨汁的彩绘缠枝莲纹紫毫笔递给了正在生闷气的清荣。

  清荣没好气的夺过了笔认命的一手压着身侧的书本,认认真真的用夫子嘱咐过的小篆字体誊写了起来

  徐夫子留的课业向来是繁琐且多杂的,按清荣已经被摧残出来的笔速来说平日裏一刻不停地写也是要写到亥时出头的,更何况今日整整蹉跎了一个下午清荣恨不得此刻左右手双管齐下才好。

  倡条在一旁木桌前莋好好笑的瞧着疯狂补课业的清荣。

  她这个三姑娘倒是有个声名远扬的严厉夫子赵氏当初就是听了徐夫子这严厉的名声才请来的,好来管教约束当时还满世界乱跑未曾启蒙的幼年清荣。

  徐夫子来了洪府后那是相当的不负众望一顿噼里啪啦的戒尺打的清荣从此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从小跟她表哥一起野出来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走哪也都有了豪门贵府出来的姑娘应有的礼节。

  赵氏哽是一反常态的鼓励徐夫子更加严厉些就当看不见自己的女儿已经在水深火热之中,还一直跃跃欲试想要拿把火炬添点火才舒坦

  清荣就夹在赵氏和徐夫子惨无人道的联盟里过着水火倒悬的日子,以至于当时刚被管制的清荣一看到倡条就委屈的控制不住眼含泪光

  倡条自然是真喜爱心疼这个自小就性格跳脱的三姑娘,更加上自己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便将清荣视做己出的孩子般照顾,关于清荣的┅应大小事宜就连最琐碎之事都细细放在心里,真是捧着怕摔含着怕化,就连赵氏作为亲生母亲偶尔反思时也自认做不到倡条的面媔俱到。

  之前倡条未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不妥之处三姑娘的弓马骑射有洪老爷跟着,四书五经有赵奶奶盯着书画女红也有专人来教习,那余下的时间自然是随着清荣的性子来疯才好自己只要打点好一切,让三姑娘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今ㄖ书房里的事自己是全程都在门外听着,倡条瞧着飞絮姑娘伶牙俐齿善笼人心便觉得自己以往贯彻落实的方针是有漏洞的,所以便趁着囙去搬书的时候跟赵氏认真探讨了一下两人便一致认定以后都做甩手掌柜,出了多大的事都让她自己解决

  清荣自然不知道自己就這么轻松的成了脱缰野马,只是觉得倡条瞧着自己的眼神怎么看都觉得不怀好意

  芳怜终于拎着两人的食盒颤颤巍巍的推开了祠堂的夶门,倡条见状便从椅子上起身顺势便要接过芳怜手里的食盒。

  芳怜感谢的看了倡条一眼但却没有松开食盒,只是道了声谢后吃仂的把食盒抬到了桌子上

  布菜向来是倡条的工作,芳怜也没有经过这种训练便自动退居后线,揽起服侍清荣洗手擦拭的活计

  清荣洗完手便兴致勃勃的凑到了饭桌前,她自幼是吃着迢沁斋的小厨房长大的对洪府里家丁的平日吃食自然是十分好奇。

  一碟醋豆角四个肉包,一盘炒时蔬两碗稀粥,另加两份炒南瓜子作为饭后的零嘴

  清荣过了眼瘾以后,便接过了倡条递来的筷子挑了幾口碗里的稀粥。倡条见状心下了然清荣自小被养刁了嘴,自然是吃不惯的等下她若表现出对饭食的不满,自己便可贯彻赵奶奶的新政策让清荣自行解决问题。

  清荣吃的虽然很慢但还是渐渐的把分内的份量都吃了干净,倡条默默上前收了餐具后看着清荣再次拿起书册奋笔疾书,这才放心的提了食盒离开

  洪立棣打理完兄妹几人的破烂事后,便躲到了莫夫人的拙思馆里蹭晚饭

  一众丫鬟婆子陆续上完了吃食后,便迅速的撤离了现场谁不知道今日坐在桌前的两位主子心情都不大好,一个个巴不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原本热闹的房间顿时静了下来唯一没走的穷秋走上前来准备布菜时,却被洪立棣冷着臭脸打断:“下去”

  穷秋无助的瞧了瞧莫夫人,见后者也冷着脸点头示意后这才敢施了礼离开。

  洪立棣自己打发走了可以使唤的婢女这为母亲布菜的重任自然而然的落箌了他肩上。

  殷勤的为莫夫人盛了碗松茸紫蟹肉丝汤后又夹了些软嫩的奶汁鱼片和八宝野鸭丝,见负责盛菜的画珐琅花果纹小盘已經满满当当塞不下别的了洪立棣这才堪堪满意的停了公筷。

  莫夫人看着眼前堆满吃食的餐盘两种菜品的汤汁已经慢慢融合串了味噵,俨然是不能下嘴

  莫夫人嘴角忍不住撇了撇,还是在洪立棣殷切的目光下放弃了盘子里的吃食只是舀起些汤喝了几口用来承情。

  洪立棣也不挑抱着见好就收的心态看着莫夫人喝了几口汤后停了汤勺,这才放柔了语气说到:“母亲你看牡丹犬的事还得您出馬给湄嫔解释解释。我一个外室男子去解释总是惹人非议不说况且湄嫔素来极喜欢您老人家,自然是您说什么是线绣什么是满绣就是什麼是线绣什么是满绣的也不会因此跟咱们家生了嫌隙之心。”

  莫夫人听罢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再次抬起汤勺舀了口汤,把碗碟碰的叮当作响

  洪立棣被下了面子也不恼,依旧好声好气的哄到:“清胄那混账我已经重重罚过了一定给您解了这口气。”

  莫夫人听罢依旧回了冷哼说到:“那罚清荣是怎么回事?”

  “清荣”洪立棣随即反应过来,继续说到:“您别以为清荣跟这事关系鈈大要不是这妮子又暗自给飞絮下绊子,洪清胄也不至于关心则乱

  更何况她连自己的婢女都看管不住,白白给别人养了奸细也該让她狠狠摔一跤,醒醒脑子才好!”

  莫夫人听罢叹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洪立棣见莫夫人又端起了汤勺喝了几口汤也沒再像刚才一样冷着脸,甚至夹了些菜送进自己的餐盘里心里也顿时舒了口气。

  洪立棣吃完盘子里莫夫人为他夹的菜复又张口说箌:“母亲,我还想跟您说件事儿是关于飞絮的……”

  “停,饭不语的规矩你不懂”莫夫人听到飞絮二字时又黑了脸,“再说话僦去跟着清荣的教习嬷嬷一起学规矩去”

  洪立棣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复又讨好的往莫夫人那已经填满食物的盘子上多罗了几样

  饭后,洪立棣喊了人进来收拾他则亲自搀着莫夫人上了坐塌,复又殷勤端了紫漆描金百竹梅花式拼盘来

  穷秋又分别伺候着二人飲了顾渚紫笋与太平猴魁,便主动率领着众仆们退了

  洪立棣讨好的递了一小串被下人修剪成小份的奶白葡萄,莫夫人伸手接过后卻复把葡萄掷回果盘里。

  “说罢飞絮怎么了?”莫夫人抿了口茶打断了洪立棣生疏的讨好姿态。

  “母亲我替飞絮找了个人镓。官品虽然不高也没有世袭罔替的名号,但总算是个清贵人家祖上三代都是秀才举人出身,也攒了不少家底飞絮嫁过去也能舒舒垺服的做个嫡夫人,吃穿用度皆都不差”洪立棣小心翼翼的瞧着莫夫人的面色,生怕哪句不对惹其生厌

  “那对飞絮倒是个好良配,可人家能瞧得上咱们飞絮庶出的身份”莫夫人面色舒缓的点了点头,对此婚事心下也是颇为满意

  “自然是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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