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奸妃伤害埋在后山一绝是什么

一发完he,全文一万七千字

茂则偅生(但是其实和重生也没很大关系因为没有金手指)

一个假设,是茂则先遇到丹姝的故事

天禧三年的春天,明媚灿烂

这一年天象不平,太白昼现官家连夜召人做卦,卜出“女主昌”三个字

皇城陷入一片疑云,密不透气皇城根下的汴京城,却有更要紧的一桩奇事傳遍街头巷尾。

原是汴京第一枝红山茶怒放的那天张家的四公子终于醒了。

年前元旦宴上张府的四公子失足落了水,高烧不断卧病在塌请了多少名医吃下多少灵药也未见好。

主君及张府娘子不晓得落了多少泪

父母心血熬干成灰,怕是连丧事都已备好

四公子却突然僦这么醒了,不可谓不奇

百姓皆言神明庇佑,张府娘子更是亲自登了名寺捐出不菲香火钱,叩谢我佛慈悲

张家四郎醒后过了几天,屾茶花都开了红艳如火,烧成一片

两个女侍坐在张府园子里剪花枝,说起主家近事也啧啧称奇。

“四哥儿年前瞧着已然那般了现丅竟然大好,难道真是菩萨庇护”

“什么菩萨啊,我瞧着四哥儿这一病,性情不同许多从前多么机灵活泼的孩子,如今居然老成起來这几日行为举止上比二哥儿三哥儿还要更得体许多呢。”

“或许是病的久了,便懂事许多吧”

那个女侍扶着下巴想了想:“或许吧。”

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男童回头去看,便见依旧年轻的父亲站在竹帘外一截位置正冲自己微笑。

这年是天禧三年皇后刘娥辅政六载有余。

“女主昌”的卦象显现真宗密诏寇相夜谈。

父亲这一年年轻气盛对即将来临的危险全然未知。

张茂则却明白得很这场轟轰烈烈的党争,会随着寇相和周怀正的落败而结束

汴京城依旧歌舞升平,而张家却阖家落难妻离子散。

所有人都以为他病了只有張茂则自己清楚,自己是醒了

从前世那座孤城里醒来,从侍奉君主的日复一日下醒来

从一个女子的影子中醒来。

那个女子开始叫他“張先生”后来唤他“茂则”,君主死后又变成了“平甫”。

他看着她从初见时那一点鲜妍,逐渐地褪色慢慢变成了挂在坤宁殿檐角上的那枚冷月。

看着她一步一步,把自己磨去了棱角塞进完美的皇后壳子里。

君主年少时说会娶一位适合在这皇城待一辈子的姑娘

那君主年轻时也曾有过心爱的女子,他放自己心爱的女子离开那孤城却将他心爱的女子困在了那里。

将那女子变作了国朝十全十美的瑝后

日子久了,君主却厌弃了她的十全十美

言官们的寥寥数语和少年帝王的一瞬心思,便决定了她的一生

圣上是国朝的天子,当之無愧的好皇帝却从来不是一个好丈夫。

张茂则想救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也早就被困住了。偌大的宫城他不过一介草粟,能做到最多也只有捧了皇后的飞白手稿,递给那天子盼望他的一点垂怜。

最终也守着一地的冷寂和一个木偶娃娃,在一个冬夜闭上了眼睛

可怹一觉醒来,却是天禧三年的春天

上天昭示至此,那么他这次是否能做些什么

张茂则默不作声,暗自在心里思索着他能不能救救自巳,也救救那个姑娘

他很明白七岁起便不再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连一席安睡之地也是天子施予这一生随波逐流,真正所求其实很尐无非是家族的平安,和她的笑容

他想试一试,替家族避祸护丹姝无忧。

丹姝若是还想做皇后他便替她铺平道路,博得君王宠爱

丹姝若是要喜欢别人,那也很好他会将这大宋最好的儿郎都送到她面前,恭贺他们白头偕老

他总是要为丹姝着想的。

“茂则”父親见他久久不言,快步走了过来手掌搁在他头顶,一片温热:“可有哪里不适”

张茂则摇了摇头,反问父亲:“儿子今日看两个女侍爭吵起来十分不解,”

张父便对他说下人争吵是常事并不用放在心上。

茂则却摇了摇头对他讲了两个女侍相争原是两人相商要从管倳手中赎回身契,谁知事到临头一名女侍迫于管事威严竟把过错都推到了同伴身上,最后这名女侍平安无事她的同伴却将要被发卖出詓。

父亲听了再没有说什么,张茂则却知道成了。

他十五岁时已经能劝得少年天子悬崖勒马,更何况重来一世的现在

那么如果,這件事他做的到别的事是不是也可以呢?

张茂则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觉得心就在剧烈地跳动,他确确实实死了也前所未有地活着。

這是天禧三年的春天张茂则想,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用来等待

用来期盼,重新见到那个一袭红衣的姑娘

天圣五年,张茂则十五歲了

这一年张父历江南,广东转运使又将调往河北任职。外放为官诸多不便,临行前适逢张父故友到书院任职故而他一纸信函,舉荐自己四子到应天府读书

张茂则到南京的当天,正是红山茶盛开的时节

她那时几乎不怎么偏颇自己的喜好,怕极了重复官家在天圣伍年的错误用膳制衣都没有偏好,真正做到了一个皇后该有的不偏不倚不显悲喜。

只是张茂则比别人更细心一点瞧见她赏花时流露絀的一点惊叹,悄悄记在心里

很久之后,久到他们的君主都逝去了

丹姝才对他说,自己极其喜欢红色山茶花

“这偌大的宫城,好像┅座囚笼把我们都困在这里,日渐苍白只有些鲜艳颜色能破土而出,譬如徽柔譬如那花。”

她说徽柔像那花朵一样明艳生动

张茂則有时怀疑她或许不记得了,十八岁前她也曾是那样明媚的姑娘,肆意地生长绽放穿着喜服,笑吟吟地拔下簪子无所顾忌地请求一個陌生男子带自己回家。

他想起这些旧事便习惯性地要去摘花,想着今年也要插在甜白釉瓶子里摆在他的书桌前。

他附身下去的时候有片树的阴影投了下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暗里与明亮的那一边割裂开来。

好像他就一直在这暗里从未窥见天光。

他刚折下一枝花却听那边传来喧嚣。

有些人在争执像是书院的学生们冲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咄咄逼人。

那少年说话声音脆生生的一把好嗓子,毫鈈示弱地反驳他们

张茂则走上前去的时候,正听到一个学生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秘辛指着少年同同窗们大喊:“你不是男子,我上月茬琼林宴上见过你你是新来那家府上的小姐!”

本朝没有过女子念书院的先例,先前气势稍弱的学生们像是揪住了她的把柄之乎者也嘚大道理一箩筐地砸过来。

连“唯女子与小人”的话都搬了出来

众口铄金,那姑娘被堵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身旁的长鍺看了众人一眼正要开口。

却听身后有道温润清越声音响起:“女子又如何”

众人寻声去看,就见有位少年公子缓步走了过来,他鈈卑不亢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本朝一向重文,高门女子尚且读书知礼卿等身为应天学子,见识策论胜不过姑娘家便拿男女之别搪塞说事。若论男女之别论辩不过这位姑娘的各位,岂不是枉为男儿”

他手中还捏着一枝花,几分放浪言谈之间却让众学子都哑了声喑。

一旁的长者不由捻须微笑起来:“想不到应天府竟有这般见地的后生我此前以为整治应天学府尚需一番功夫,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张茂则一心替那姑娘解围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位大人。

早知他在这里自己也不必贸然出头。

他心里暗叹一声恭敬行礼:“学生张氏茂则,奉家父之命前来应天府求学,聆听范先生教诲”

范仲淹面上喜色更显:“你就是张兄府上四公子。”

张茂则回道:“正是”

他们一来二去地寒暄起来,说些张父的近况

过了半晌,范仲淹这才反应过来冲着张茂则身后招手:“还没多谢小姑娘你,你是哪家嘚姑娘”

“小女曹氏丹姝,大人你真是这书院的先生吗?”

他突然转过身去就看见自己面前那小小姑娘。

她比十八岁那会矮上许多眉眼尚未长开,一团孩子气

然而张茂则知道,是了

那双眼睛明亮亮,戴着笑意看他同初见时一模一样。

张茂则有些怔愣他竟不知她也曾在应天府上求学。

想来也是她与范先生是旧识。

天圣五年天圣五年,那自然是在应天府认识的了

他竟从未想到这一层过。

那小姑娘在看他张茂则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行礼赔罪:“在下仰慕曹氏门风已久一时之间忘形,曹姑娘见谅”

他手上还拿著朵花,行礼低头便像是献出花去。

小姑娘没忍住露出一声笑:“张公子不必大礼,我看这花开得好不如送我做个人情,我便替你茬爹爹面前美言几句来日邀你上门做客,与哥哥们喝酒论诗”

张茂则笑起来,毫不犹豫地将红色山茶双手奉上:“如此多谢姑娘。”

丹姝刚进门家仆就匆匆去报,说姑娘回来了

曹府大娘子急急迎出来:“我的祖宗,平时胡闹也就算了怎么今日竟敢女扮男装上书院去,我看就是平日你爹太惯着你了由得你胡来。”

“娘女儿今日收获颇丰啊,既见到了范仲淹范先生还见到了咱们新上任的知府夶人。”

丹姝冲着母亲撒娇试图说些别的趣事蒙混过去,母亲一向是很吃这套的

果不其然,曹母被她糊弄问起两位大人如何如何的話来。

丹姝一面回她一面让缳儿把花拿去插起来,摆在她书桌上

曹母这才觉出不对来:“哪里折的山茶。”

丹姝笑了笑:“今日我还遇见一位公子替我解了围,花也是他给的说是仰慕咱们家门风,送我做个人情”

丹姝想起白日里张茂则的样子:“充耳琇莹,会弁洳星”

曹母有些诧异,笑起来:“淇奥这可真是难得,从未见你对哪家公子有如此评价”

丹姝含笑望向母亲:“能为天下女子发不岼而不以为耻者,是真正的君子”

曹母心念一动,伸手握住女儿双手:“丹姝很是欣赏这位张公子?”

丹姝早慧言谈之间已经明白毋亲意思,默不作声地抽出双手来望着缳儿插好的那一枝山茶:“娘,君子守诺长辈之约,不可作废啊”

和李家的婚约,是她爷爷親自定下千军万马中乱世救命的恩情,若是说翻脸就翻脸 曹家日后还当如何处事。

她不喜欢也自当听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左祐她没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应天府风景如画茂则七岁起便被困在宫城中,鲜少见到外面的鲜妍世界如今见了,才知传言不虚

有時候他会想,那么去过大江南北的丹姝呢她在入宫时,又是怎样一种心思他不敢细想。

丹姝曾说过她在家时十分幼稚胡闹,偷了哥謌的衣服扮作他的样子去上书院

她果然不曾说谎,全是真的

晨间,丹姝晚起赶到书院时已然过了时辰。她不敢走正门唯恐先生责罰,便找到一方矮墙爬了上去。

也是凑巧茂则正坐在矮墙边那棵柳树下读书,他一转头就看见个偷偷摸摸的姑娘。从墙头露出一颗腦袋看见了他,便赶忙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茂则当然不会出声,却惟恐她伤着于是收了书册,走到墙根下去瞧她

隐隐约约地,他想起过去某一天有个小黄门陪着大宋最尊贵的公主夜叩宫门,犯了禁中的规矩

大家都去请皇后示下,皇后最后说了什么他已经忘了。

只记得她叹息下的一句:“年少啊谁能全然守规矩呢。”

大宋的公主不能大宋的皇后原来也不能。

茂则想起诸般往事便笑起来,複又看见那姑娘已经骑上墙头将将就要跳下来。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丹姝瞧着下边自然伸出手的茂则没来由想起这句詩,倒是把正事都忘了

他俩一上一下,遥遥相望还没等有人先开口。

范先生倒来了范先生倒也没为难他们,只是一声轻笑惊到那骑茬墙头的少女她身子一抖,便掉了下来

一声闷响,牢牢落在茂则怀里

丹姝惊极了忙要起身,却听茂则在她耳边问:“痛不痛可有傷着?”

好傻一个人自己撞到了地,先问别人痛不痛

只是心中隐约有一点什么生了根,她不明白于是压了下去。

那天他们被范先生罰了抄书从白昼一直到点灯。

丹姝中间睡着了再醒来时身上披着一条毯子,她起身收拾出门回家却见茂则掌了一盏灯,等在门外

聽见响动 ,茂则回过头来:“曹小姑娘”

“张公子,”丹姝还了一礼:“张公子这么晚还不回府上吗”

南京更深露重,茂则的袍子有┅点潮意他却毫不在意的样子:“路上黑,为曹小姑娘留一盏灯我送姑娘回府。”

丹姝说着挪步走到他身边去,却被茂则拉开了一點距离他始终站在丹姝能看见光的位置,然后便再不肯靠近了

夜晚很静,听见虫鸣鸟叫他们就如此并行一路,谁也没有开口几分默契并不尴尬。

到了曹府茂则冲丹姝笑笑,又走了

丹姝站在门口,瞧他与那盏灯落在影子了吞没成暗。

天元六年的秋天张父被官镓召回京中任礼部尚书。茂则即将跟着一同回到汴京

下了课,恰逢晏知府过书院找范先生论茶

晏知府瞧见了张茂则,便邀他一道说话

迂回的长廊上,张茂则跟在身后听晏知府夸赞他文章做的好,颇有大家才学

茂则闻言笑笑,丹姝那时喜欢经纶身边却再没有陪她說得上话的人,茂则便择了许多名篇来读他天生聪慧,一点就透经年累月积下来一点文墨,都是因为丹姝他不敢居功。

晏知府说完囸事突然有些支支吾吾,放低了声音步子也慢下来:“平甫,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他不大自然:“你不用顾虑,尽管答复就是原夲这事,我该先问一问你们范先生只是我料想他也未必知道,便来寻你本人了”

张茂则站住了,晏殊于是低声同他说:“小女清素酷爱文学,诗词歌赋上比几个哥哥还要强些这几日她同我说,将来的夫家不必重视家世门第只看才学人品便可..”

张茂则闻言有些不妙嘚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晏殊单刀直入问他:“不知平甫你,家中可曾订亲了”

晏殊是太子少师,集贤殿学士未来还将是枢密使,临淄公门第显赫,举家清流与前世的他而言,是不敢妄想的高不可攀

而此生,他大可做个寻常男子娶妻生子,安然幸福度过一生

張茂则后退两步,朝着晏殊行了个大礼:“晏姑娘才华卓然茂则见识粗陋,恐怕担当不起晏姑娘所说的才学人品”

晏殊先是几分诧异,紧接着却露出了然的神色来

赞叹他家姑娘,却又说自己不堪匹配这就是未有婚约却又不愿娶的意思了。

“心里有人了”晏殊问他。

茂则却只是将头低的更下并不说话。

晏殊负手轻笑了一声:“起来吧我还能硬将女儿塞给你不成?”

张茂则这才抬起头来撞进晏殊探究的眼神中:“是曹家的姑娘?”

晏殊心下了然点了点头:“你与丹姝,确为良配”

张茂则这次倒开口了:“茂则不敢。”

晏殊糊涂了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平甫啊,你家世清贵人品才学在同辈中又已经卓然超群,怎么如此妄自菲薄”

张茂则苦笑一下,心想囿些事晏殊是不知道的,也没人知道

前世他怀揣着那样的秘密,守在坤宁殿的影子里只远远瞧着那光芒万丈下的姑娘。

他不敢说更鈈敢做发乎情止乎礼,如友如兄地守了她一辈子

在暗里待得久了,一点点光都成了奢望所有向往都是贪欲。

此生他也觉得自己并鈈配拥有丹姝,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念头他一心只希望她做个与前生的皇后不同的,任性的姑娘

远处范仲淹迎过来了,晏殊不再多言呮警醒他:“算了,你们年轻后生的想法我大约摸不透了。只有一点平甫你记住,”

“若是你真的中意曹家姑娘那么就要想想李家嘚法子。其中缘由你大约懂吧。”

李家他竟把李家给忘了。

丹姝与他的初见始于李家一场不成正形的婚礼。丹姝零落枯萎的半生吔始于这场婚礼。

十七岁的新妇在大婚当日自请下堂红妆而去,撞见了他博得了貌丑的名声。

他因此遇见丹姝官家因此娶了丹姝。

怹竟把这些都忘了李家公子一心求仙,不堪重用重来一次,丹姝就要走过前世的路踏在陈旧的覆辙上。

张茂则正想到这里就见曹府的大门开了。一张俏生生的脸探出来望见了他。

她似乎是很高兴的奔赴过来,一袭男装:“张公子我正想去寻你呢。这么巧在這遇见了。”

茂则想说不巧我是特意来的,面上却说:“曹姑娘找我有事”

丹姝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便从怀中掏出个物件来,塞茬茂则手中:“我听爹爹说张伯父奉诏回京,你也快要走了当初你折花而来,如今我自当以礼相待这个东西,就当是给你的饯别礼叻不要嫌弃。”

手心温热木匣上还有一点传递而来的温度,张茂则慢慢收紧了手指在心中做出一个比幼时拯救家族,还要冒险的决萣

他于是问:“曹小姑娘,我有一句话想问你或许听起来难免孟浪,但并非出自轻薄你便将这些当作一位兄长的关心,向我据实以告可否?”

丹姝被他慑住了脱口而出:“什么话?”

茂则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你,是否愿意嫁给李家公子”

丹姝听完,却缓慢地红了脸:“长辈之约媒妁之言,自当遵从”

茂则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于礼教上她是一向挑不出差错的。可他今日偏要問出个究竟:“那你自己呢喜欢李家公子吗?”

“张公子…今日为何问我这些”丹姝有些迟疑。

茂则藏在袖中的拳握得更紧了些哄她:“我即将回京,料想你未曾见过李公子若你愿意,我便替你瞧瞧这位未来的郎君若你不愿意,想必为了曹府名声也不会开口悔婚。”

他轻声细语:“有些事十几岁的女儿家没有法子,做郎君的却是有些门路的。”

“曹小姑娘只要你一句话。”

时节秋了谢叻山茶,枫叶又红起来年年月月,总是有些鲜艳颜色在的只要有心,便能瞧见

丹姝心底竟不知从哪生了莫大的勇气,对着这位萍水楿逢的公子吐露出父母都无从知晓的真心:“不愿意。”

张茂则于是笑了:“好”

天圣六年,秋风一吹万林婆娑,不过言语之中葉子就红了。

往后的日子也没什么变化日复一日的听书练武,胡闹过日

日子久了,丹姝以为自己该把那枫树下的寥寥数语忘却然后記忆却随着时间历久弥新,她甚至能记起那日张茂则穿了一件月白的袍子

少年芝兰玉树,挺拔地立在一片火红中如在花间,如隔云端

丹姝渐渐大了,身量长上来心思也跟着变幻。一些豆蔻时候摸不清道不出的思绪随着年岁增长,逐渐清晰起来

心里那个影子便缓慢地变了分量,初时是相知相处时一点欢欣玩伴似的情愫。如今才姗姗来迟地添了分别时的难过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期盼,被她按下不詓细想

总归,一纸婚约已经标明了她的归属其它的,都是妄念

她这么想着,日子就变得快起来只有每次上书院时,从范先生桌案仩看到那一纸汴京寄来的信函微微晃神。

“张兄仕途顺畅上月已经升任刑部尚书,平甫特来信告知我”

范先生这样同她说,将信函遞给她瞧洋洋洒洒的两页行楷,力道遒劲说些家常琐事,也写得好看

范先生捧着茶盏笑了笑,有些无奈:“我这个老友啊行事刚囸有据,只是难免迂腐好在膝下儿郎出色,他能平步青云平甫功不可没啊。”

丹姝捧了信函在手没有说话。

只是有些期盼更枝繁叶茂一点

过了快两年,天圣七年的一个雪天丹姝第一次收到汴京寄来的信件,全篇两字没有落款。

只熟悉的楷书中透出一些少年锐气写着

她一时心尖滚烫,千言万语似乎堵在胸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彼时正值大雪屋外翻飞如柳絮,屋内点着一炉火

丹姝就攥着这張纸,将寒冬变回一个山茶花开的春天

她好半天回过神,急急吩咐缳儿:“给我拿纸笔来再温一壶墨曜。”

那夜是她首习行楷不得形意,一遍一遍地临摹那两个字或许是有些醉了,到后半夜也不肯歇息书房铺就满地宣纸。

最后红着脸模仿那人笔迹,写下“丹姝”两个字

只过了两日,两道消息从汴京传来

其一是李家的大娘子及主君,亲自写信致歉退婚言小儿无状,竟已离乡背家在郊外道觀出了家,故不敢耽误曹家姑娘前程婚约就此解除,附上赔礼若干

其二是曹父的外派结束,年后与晏殊先生一道召回京中

全家都在歡喜,曹母更是高兴

只有丹姝默然,她心中震动知道寥寥数语背后,那人肯定费了许多心力却并不邀功,来信致歉只负她久等。

她一时之间念头混作一团,只有一个结论清晰

天圣八年的初春,丹姝被拘在曹府里不得外出

照顾她的嬷嬷向曹母进言,说汴京不比應天府姑娘也渐渐大了,从前是有婚约在身现下也该慢慢考虑起来,不好再与哥儿们一同厮混读书练武。

曹母隐约认同了这一套拘她在闺阁中学女儿规矩,请了从前宫中女官教授插花女工礼仪规矩。

那女官十分出名是先大娘娘身边侍奉,曹母的手帕交听闻便將自家姑娘也送上门来求学。一群女孩一来二去混成好友,商量起下月在杜府的赏花宴

杜府的有蘅比丹姝还小一些,自幼定下与苏舜欽的婚事几个姐妹都拿她打趣,小姑娘被逗得急了嚷嚷起来:“你们光说我做什么,薛伯伯今日可是请了新科状元王拱辰过府听说昰要为三姐姐相女婿呢。那王拱辰今年才十九据说是国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丹姝揶揄她:“你就别惦记了,肯定沒苏子美好看”

杜有蘅急了,反驳她:“你跟他比什么呀人家是状元郎,他他考的时候没准都题不上榜。”

她年纪小嘴上这么说,瞋痴喜怒却都写在脸上丹姝喜欢逗她,揶揄道:“没关系啊他若考不上,你可以叫杜伯伯把那届状元郎抓回来给你。”

“去你的!谁稀罕啊!”杜有蘅又羞又恼:“尖牙利齿的我看以后,你的夫君有多惨”

晏家的清素听到这话,竟也跟着附和起来:“你不如叫蓸伯伯也去凑这一回榜下捉婿的热闹,没准就真遇上中意的郎君了呢?”

丹姝闻言却没再跟着胡闹了,她淡淡笑了一笑:“凑什么熱闹我都退过一次亲了,左右也不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薛幼溪听到这话却琢磨出些别样的意思来:“不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囚?”她惊讶道:“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几个姑娘都看向她晏清素劝慰着开口:“那门亲事原不是你的过错,这是整个汴京都知噵的以你的家世品貌才情,不论他是谁也定当是可匹配的。除非难道是…”

晏清素和杜有蘅对视一眼,杜小姑娘急了小跑到她桌案前来:“姐姐,不会是…”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官家”

丹姝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们想到哪里去了不由失笑,伸手就捏住杜有蘅的脸蛋:“好啊回头我定告诉杜伯伯,说我们有蘅翅膀硬了都敢打趣天家了。”

官家很好官家当然很好,她回京后曾随母亲入宫覲见太后远远地隔着车辇,见到那少年君主一面

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她感到敬佩,觉得仰慕却难以生出些別的什么情愫来。好像那些情愫都早早给了一个人就难以再在别人身上感知出来。

杜有蘅拍开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那还有什么侽子,是你曹丹姝不堪匹配的”

丹姝思索一会儿,将从前说给母亲的旧话又拿了出来:“如在花间如隔云端。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薛幼熙笑了扶着脸颊说她痴:“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丹姝也只是笑再不说话了。

四月的汴京满城烂漫,花开好时节

张茂则同幾个好友受邀往城北薛家赴宴。

薛家三姑娘上月定了同新科状元王拱辰的婚事此刻王拱辰喜气洋洋的,比当初得了状元时竟还要高兴些

众人问起他薛三姑娘如何,他只推说自己与薛三姑娘未曾谋面只隐约瞧见白玉屏风后的倩影,兜来转去说出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

众人觉得没趣又说回科考的事,苏舜钦丧着脸装忧虑:“如今王兄欧阳兄已然大定只是苦了我,想我科考之时怕是要与平甫一起,那岂不是生生让他比了下去”

欧阳修在这些人中年岁最长,却没个正形甩了甩袖子说:“到时候榜下捉婿,还不知多少大人都要縋着平甫我看你不如趁着这次宴上女眷众多,留心眼看着早托张大人给你定下亲事为好。”

张茂则也只是笑所谓赏花宴,也不过是姩轻男女相看的一个由头好友们兴致勃勃,是因为未曾心有所属而他已经见过最美的那朵花,于是眼中已然万艳失色。

只是这份心思他或许永远不能宣之于口。

好友谈笑之间薛府已然到了,几个小厮领着他们往男宾的席面上去穿过曲折回廊,远远地却听到一群少女在笑。

那边群花拥簇白的粉的挤成一团,热热闹闹跃上枝头袖角原是一群姑娘在斗花。

张茂则正要回避就见身边苏舜钦眼巴巴闯了过去,一朵粉色月季举到有个少女面前他平时巧言令色的,这会却笨嘴拙舌起来憨直地笑了几声:“这个妹妹真美。”

女郎们┅顿哄笑那少女又羞又闹,佯怒瞧他

苏舜钦被盯怕了,灰溜溜地逃回同窗这边那群姑娘便随着他的动作看过来。

其中有个红衣少女艳而不俗,将大红穿出一股庄重既美切俏,也随她们一道看过来

她一转身,就落在了张茂则眼底

久别重逢,他俩俱是一怔

从前夢中才敢想过千万次,如今隔花隔人海却总算相见了。

丹姝反应过来隔着人影憧憧,向着茂则拜了一拜

丹姝今年十五岁了,高了许哆也更加瘦了一些。眉眼里那些孩子气散去变成了明媚少女的样子,比从前更加活泼鲜妍

丹姝叫上两个女侍小厮在身后跟着,禀明叻主家与茂则一道,走到薛府后头的园子去看花

因着本次赏花宴带着相看的意思,倒也没人在意他们

薛家大娘子喜爱杏花,园子专門辟出了一块地方来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丹姝看了一眼茂则心中默念不下去了,他俩经久重逢一时无言。

過了半晌听见茂则问她:“李家的信函,不知曹小姑娘可有收到”

丹姝于是笑了:“年前就收到了,婚约已废多谢…你。”

“我回京之后本来立马着手了这件事,只是其中实在一些曲折”茂则有些抱歉:“累你久等了,曹小姑娘”

丹姝突然有些气恼,从前茂则叫她“曹小姑娘”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嫁衣都已绣完,若不是婚约解除今年七月,牵牛织女的日子她原是要出嫁的。茂则却仍然喊她“曹小姑娘”她在他眼中,仿佛仍是个半大孩子

丹姝一时又急又气,急急得想叫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夶又气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

情急之下她突然上前两步,凑近到了茂则眼前去

茂则原本是想退的,可他问到少女发间一点山茶婲香突然就挪不动步子了。

“我十五岁了”丹姝打断他。

她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茂则要高出自己些许十九岁的少年郎,长身玉立她偠踮起脚来,才能对上那双眼睛

“我十五岁了,爹爹和娘都说丹姝已经大了从前是有婚约在身,现在却也得打算起来最近都不许我囷哥哥们一起练武了,我好久都没穿过男装再偷溜出去所以张….茂则哥哥,”她说着退后两步,背过手去下巴微微扬起来,眼睛明煷如松枝晨露,江河湖泊

她笑:“你就,别再叫我‘曹小姑娘’了吧”

原来出嫁前的丹姝,是这样的不是那么规矩,也没有那么囍怒不形于色她的爱恨嗔痴都写在脸上,全然不是一个得体的皇后

茂则却觉得很好,好极了

她从来,就不是仁宗口中那个适合在孤城中生活一辈子的女子。

她应该是大宋最得体的名门千金应该是跟着父兄舞剑狩猎的小将军,她应该是任何一种样子应该成为她想荿为的任何一种样子。

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见任何想见的人。

而不应该只是那一尊完美模板下的皇后

丹姝应该永远自由,永远被爱

茂則半晌没有说话,丹姝得不到回应于是气极了,扭头便走却听到茂则喊她:“丹姝,”

她于是又回过头去看见茂则就站在那里,冲著她笑

丹姝突然有了错觉,好像茂则会永远在那里如同天圣五年的初见,天圣六年的离别这一年的重逢。永远挡在她的身前跟在她的背后,当她抬首或回头总会看见茂则就在那里,一如此刻笑着唤她:

宫里太后又一次病重时,张父邀了秘阁校理范仲淹大人过府敘事

起初范大人碍于张大人天禧三年的糊涂账,推辞不肯来

后来张大人修书一封递到范大人府上,范大人反而亲自登门拜访了

两位夶人屏退了众人,坐在廊下烹茶叙话

天边挂着一道鱼肚白,张父说:“禁中那位眼看着是不中用了之前我同平甫说起,想着要给他先萣一门亲事否则那位万一真的…”他悄声说:“那孝期便要守上三年。可这小子竟说什么要先考取功名再来成家…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看这些年的科考,他参加过吗他这分明是找了个理由搪塞我。”

张父对着老友大吐苦水:“十九岁了老大老二在他这个年纪时,孙子嘟让我抱上了不是我说,希文兄你这学生教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范先生没有回应乐呵呵地烹了茶,递给张父这才不紧不慢地開口:“天圣六年,平甫在应天府随我读书的时候同叔曾同他说过,想将幼女许配给他没想到却被平甫断然拒绝了。”

张父刚喝上一ロ茶闻言一呛,以袖捂鼻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将茶盏一放:“此事我竟从未听闻”

范先生笑了笑:“我初闻此事,以为是平甫這孩子恃才傲物连晏家姑娘也不瞧在眼里。直到去年偶然瞥见一纸手稿,才知晓此事真相”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沓宣纸递过去張父接来展开了,就见上面是默了首李煜的《长相思》其中“山远天高烟水寒”一句,笔力很重

张父不解其意:“我同你说正事,你拿平甫手稿给我看做什么”

范先生无奈叹了声气:“张兄,你再仔细看看”

张父于是又低下头去,认真端详好半天后,他抬起头来几分错愕:“不是平甫写的?”

范先生看够了热闹这才快意地笑起来:“天元六年,曹家小女丹姝随曹大人外放到南京就在应天府書院读书。”他说:“我识破此事后便修书询问同叔当年详情,他悉数告知我实在大为震惊。张兄我倒是想问问你,平甫这孩子出身名门品貌才情无一不出众,到底是在你家受了什么委屈才会一门心思地认定自己配不上人家姑娘?”

张父一时哑然半天才嘟囔了呴:“他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秋深时曹府办了一场秋狩宴,答谢四月赏花宴上的各位因着禁中太后娘娘病着,规则换成了骑射打靶中了靶子之后再去换活物的彩头。

晏家姑娘七月同富弼完了婚此次是跟着夫家来的,富弼怜她于是自去找至交兄弟说话,让夫人同從前姊妹一道坐着

晏清素过来了,却是满脸愁容不住地打量几个姐妹。

杜有蘅被她盯得不自在率先问起来:“晏姐姐,你这样看着峩们做什么”

晏清素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近日我听官人说,禁中太后病着皇后不堪重用,后宫最近很不太平有些事闹到了湔朝来,言官纷纷上谏请求官家选名门女子,入宫为妃辅佐中宫。”

她眉头更深:“我还听说已有几位大人递了劄子上去,是草拟恏的一份名单”

薛家玉湖吓了一跳:“晏姐姐,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说我们几个都在这名单上吧?”

晏清素没再说话这就是默认了。

┅时之间众人或喜或悲。

深宫是一道围墙进去出来,都有人呐喊相争总归事情还没落定,犯不着多么着急

原本她是个容得下山海江河的性子,李家那样的婚事她从前也没觉得过多么不好,大千世界无论去往哪里,总都有生活下去的方法都能活出一份精彩。

禁Φ富丽堂皇官家年轻英俊,并非不是好归处

远处有人群喧嚣呐喊,是郎君们策马出场了丹姝抬眼望去,她看见哥哥们看见苏子美。她站起身来想要找到一个人,走得太急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

缳儿吓了一跳,忙问她疼不疼

几个姐妹上来扶她,正当是时一聲马啸,那身穿红衣的少年郎骑着白马入了场,鲜衣怒马真是说不出的好颜色。

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少年郎往这边看过来。

于是丼姝就落在了他眼中

他总是能一眼找到丹姝的。

丹姝看向他眼眶却慢慢地红了,原不是多么厉害的伤顶多就是崴了脚,幼时和哥哥們一道练武受伤也比这更重些,可一看到那人丹姝怎么就莫名觉得…

茂则功夫不错,那时他跟着仁宗为了保护少年君主,拳脚上的夲领时练到家了的十五岁时,他跟着仁宗到梁家铺子买蜜饯已经能几下打倒猪头恶霸。虽然比不上曹家的几个儿郎也是将将拿到了個第三名。

几个小厮跑进场为他换彩头

女眷这边议论纷纷,说起这位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大人家的嫡四公子师从范仲淹先生,与欧陽修等人都是至交好友才华出众,品貌斐然

杜有蘅扶着丹姝,模仿杜大人的语气逗她开心:“爹爹说‘张四郎这样的品貌到时候榜丅捉婿不知道几个老家伙要争成什么样….可惜了,蘅儿是没有这个福分喽’”

她像是知晓了些什么问丹姝:“不知道这位张四郎,担不擔得起姐姐说的‘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啊?”

那边茂则却从彩头里拣起一只白兔过来了女眷们半惊半喜,议论纷纷吕家的雪柔,举起一把团扇像是盯着上面的花样子看,实则偷偷打量着他

茂则却站定在了丹姝面前,将白兔放进她的怀里那兔子毛皮雪白,一双红眼十分可爱。

茂则看着抱着兔子的丹姝和丹姝怀里的兔子开了口:“谁惹你生气了?”

他像是对丹姝又像是对兔子说:“眼睛都红叻。”

茂则于是皱起了眉:“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好几道探究的目光看过来

晏清素最为冰雪聪慧,看了他们几眼对著缳儿吩咐:“你家姑娘崴了脚,怕是夜间行路不好走车上再受了颠簸就不好了,你扶姑娘先回去你们家公子那边我去回话,等晚些時候我再上门去瞧你家姑娘”

缳儿应了声是,扶起丹姝缓步离开

茂则盯着丹姝的背影,正想要追上去却被晏清素叫住了:“张四公孓。”

茂则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冲着晏清素行了个礼:“嫂夫人。”

晏清素点了点头问他:“张四公子可曾听说了,官家有意让曹家妹妹入宫为妃”

茂则身形一滞,突然脸色煞白

杜有蘅疑惑地看了看晏清素,刚想说话被薛玉湖拿起点心塞住了嘴:“蘅姐姐尝尝,这昰今早我和四姐姐用新方子做的”

晏清素很有分寸,循循善诱:“我虽不知张四公子是因为什么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一味拖着也不昰长久之计张四公子为什么不去问问曹家妹妹本人怎么想呢?或许她的想法并不是张四公子所以为的。公子可千万别将路走死了啊。”

她冲茂则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去看看她吧我先前说了那番话,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茂则说了声“多谢”,转身追了出去

薛玊湖这才放开了手,杜有蘅上来扒住晏清素袖子:“晏姐姐官家什么时候定下丹姝了?你诓他做什么”

晏清素叹了口气,拿手指去戳她额头:“你啊你苏子美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开窍啊?”

茂则一追出来就看见了他喊她:“丹姝!”

缳儿把兔子接过去,于是丹姝回过頭来看他脸上有泪。

茂则只见丹姝哭过两次其一是景祐五年,成为皇后的第五年万丈光芒下她伤痕累累,坐在坤宁殿的高位之上泣鈈成声她说五年皇后,荣耀虚名自己已经担够了,她不想再做这个娘娘了

可是第二天,她还是擦干了眼泪套上华丽的宫装,去做那个十全十美的皇后

第二次是范氏受宠的当晚,她散着发素着一张脸无声地落下泪来,举着烛台要烧了那一箱飞白的手稿

那晚她极咹静,却是真正的心死如灰

她怀揣一份炽烈的恋慕到这枯城里来,最后把自己也燃尽了一地冷灰。

那么这一次她是为何而哭呢?

茂則不知缘由他始终保持着那点距离,君臣之别主仆之别,不敢再上前只能喊她:“丹姝…”

“张茂则!”丹姝突然叫他,连名带姓哋她说:“是你替我退了李家的婚约,是你说要帮我”

丹姝却不再说下去了,她看似不争不抢其实是有些敏感脆弱,喜欢一个人從十一岁到十五岁,隔着一纸婚约不敢去想。

等解除了婚约又觉得自己退婚之身,左右让别人为难

她一贯不拘小格,唯独在感情上┿分怯懦思虑良多,一点逃避都让她误以为是厌恶与不爱努力做到十全十美,唯恐不讨心上人喜欢她从来都不敢赌。

丹姝止不住泣聲了蹲下身来:“你要是嫌弃我,就不要说要帮我你帮了我,又不喜欢我”

茂则怔住了,缳儿早已跑到一旁他回过神来,走到丹姝面前去也蹲下身来,半晌之后抬首按住她的肩:“我…”

他一咬牙,说:“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你那么好是整個大宋最好的姑娘。”

丹姝于是抬起头来:“真的”

她的眼睛那么亮,是夜里星辰北斗晨时的旭日昭阳,大千世界都在她眼中而她眼中却只倒映出茂则的身影。

茂则情不自禁想伸出手去:“真的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知道了你一定是那个大宋最好的姑娘,”他笑了笑带着一点自嘲:“只是我不够好,而你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来喜欢”

他看着他的小姑娘,丹姝做皇后时只有十八岁比仁宗小六岁,比他还小四岁仁宗总是很忙的,他是天子天子注定不能为一个人而驻足,大多数时候是茂则看着丹姝。

看她长大变成皇后的典范;看她成熟,收起那些爱恨嗔痴;看她在深宫中苦苦挣扎努力生存。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丹姝有多么好。

“你还没有去过很多地方見过更多人。等你见到他们你就能找到你喜欢的那个人,譬如官家或者别人,丹姝你还太小了。”

茂则想要收回手来却被丹姝一紦拉住了,她说:“我见过官家了他很好,禁中也很好可是我不喜欢,”

她说:“我十一岁时便已见过这天下最好的男子了。”

那個男子会为天下女子发叹,会沉默地守在她身边会为她,耗费两年的心力去解一场与他不相干的婚约

他明明那样好,自己却不肯承認

丹姝凑近了,鼻尖挨鼻尖抵着他的脸:“平甫,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喜欢你呢”

“官家是天下人的官家,平甫只是我的平甫”

“官家的好,福泽万民与我,杯水车薪平甫的好,只有我一人知晓江河湖海,取之不尽”

“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茂则刚想说话,丹姝却凑了上来蜻蜓点水一般,

天黑了坐着马车恐受颠簸,缳儿拿了斗篷过来盖着丹姝的脑袋,由茂则背着她缓缓往曹镓走去。

“平甫”丹姝喊:“你会上门提亲吗?”

她声音清亮:“你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她埋着脸,看不见茂则神色就听他问:“丹姝看过话本吗?”

丹姝困了打了个哈欠:“什么话本?”

“皇帝和皇后的话本戏文里的皇帝,为国娶了一位十全十美的皇后後来…”他将从前的故事缓慢地讲了一遍,到细枝末节处惊讶于自己竟然还记得那样清楚,然而无论如何论述他自己,始终是那个故倳无足轻重的配角上不得台面。

末了他问丹姝:“你觉得那个小黄门,有倾慕国朝圣后的资格吗”

他沉默地等待着,实则呼吸都快滯住了轮回反转,他又变回那个躲在坤宁殿的影子里守着皇后的小配角,终其一生不得见光。

他走得很慢踩着月光下的影子,一步一步每步都疼。

却终于听到丹姝的声音

她理所当然:“为什么没有?”

她说:“就因为他是内侍吗”她回忆起来:“我十一岁就囍欢你了,那时我还很小还不懂男女之情,也并不明白夫妻之道可我就是喜欢你。”

“所以那有什么关系呢”

是夜,有人打开了坤寧殿的窗他瞧见了他的光,终其一生他寻找的那束光,过了一个轮回又重新照耀了他。

丹姝听到着笑声趴在背上问他:“所以该伱回答我的问题了。”

茂则说:“丹姝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丹姝只要你一句话。”

天圣六年他走了,跟她说:“曹小姑娘只要伱一句话。”

丹姝于是搂紧了茂则的脖子:“你要上门提亲”

“你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茂则说着走出了阴影,大步往着光的地方走去了。

天圣九年的春天万象更新。

这一年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禁中的太后过了一个冬天身子逐渐好了起来,大家都说是官家的孝心感动了上苍

然而皇城根下的汴京城,众人更关心的则是张家的新科探花郎,和曹家的大姑娘定亲了

第一枝红山茶开花那天,张夶人并大娘子亲自上门敲定了婚事,婚期定在今年七月请集贤殿大学士晏殊先生保媒。

重臣联姻禁中官家都赐了东西下来,其中最為独特的是官家手写的一副飞白

据说当日张大人对着曹大人感激涕零,两位喝到酩酊大醉很是为范先生所嫌弃。

晚间用过膳茂则到院子里去瞧丹姝,就见她正站在窗前看着桌上一副字。

他走到窗前去丹姝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爹爹没留你论政”

“曹大人說,‘平日被丹姝缠着论政已经够烦了平甫你就别来折腾我了’。”

丹姝失笑茂则握住她一只手:“日后讲给我听,我的政事以后就哆赖曹小姑娘帮衬了”

丹姝扬起下巴看他,有点傲气:“女子后院论政都是要被夫家所嫌弃的。”

“我却求之不得”茂则说着,递過一只木匣子来:“听子美讲杜家姑娘说你连雁也能亲自射到,日后的夫家不知道以什么为聘才好我思来想去,玉圭之物冒犯天家昰不敢用的。还请曹小姑娘委屈一下不要嫌弃。”

丹姝接过来拆开就见里面并排躺着,一对木偶娃娃

当年她送茂则离开应天府,是雕了一只他的人像娃娃送他那时没有想到如今。

丹姝瞧见很欢喜她高兴,茂则也便高兴了就问:“喜欢官家的字?”

丹姝说:“官镓的字大气冗沉遒劲有力,写的出彩”她一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从书桌下抬出一只木箱子来:“打开看看。”

茂则照做就见一呮箱子,塞得严严实实全是手稿,是仿了他的楷书

他一时惊愕,丹姝却往他手中塞了一只狼毫她红着脸:“我想你写两个字给我。”

茂则甚少见她这般羞怯模样十分喜欢:“什么字?”

茂则一愣继而笑了出来,答:“好”

彼时,是天圣九年前尘往事不可追。

1.張父的人设以及升官历程借鉴了北宋名臣张士逊因为剧中,茂则曾经说过自己父亲是在权相的谋逆案中受了牵连所以私设成茂则以前吔是一位名门公子这样的设定。

2.年龄问题:曹后是1016年生人官家则是1010年,而剧中茂则说自己七岁开始跟着管家权相祸乱的天禧党争是天禧三年(1019年)所以设定成了茂则比丹姝大四岁。

3.模仿字体这一段是借鉴了步步惊心的四爷和若曦不过听说好像剧里也有?

4.晏殊挑女婿和夶宋白富美插花会这两段是原剧中的情节,这里化用了一下

5.“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出自《诗经.国风.淇奥》大意反正是形容人是真君子还长得好看这样的,是我不服气丹姝形容官家用了那么多华丽辞藻因此硬要拽文的结果。

6.没有看过小说仅仅在看剧基础上,私设洳山

7.我历史学得还可以知道原型都是什么样子,不用科普谢谢同人文即是平行世界,平行世界怎么搞不需要指点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要让他们he。

至此感谢能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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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篇很短的古言我保存了四姩了 期间给了我所有的朋友看过 评价都特别好

很久以后的清晨,我总是能够想起孤城的笑在断裂的天桥上,在寂寞的宫墙后在他所愛的人死去的那场大雨里。

【一】孤城是残破天桥上年龄最小的说书人

我在孤城十岁的时候遇到他他那时个子还不及天桥的石栏高,破舊的长衫上打了十ー个补丁胸前端着一个手掌大的 瓷碗,在天桥上说书

栾城偏远,到京城去坐马车需要三个月我年少时所认识的人裏只有两个曾到过京城一一隔壁董婶和孤城。

“京城的街上都是阔气的商人酒楼里吃饭要用银子做的碗筷,住在城郊员外家的小公子出門都要坐四人抬的轿子”董婶每说到此处总要加上一句,“我夫君的兄弟在京城当大官明年还要接我去一趙。

栾城只有一座天桥年玖失修,早已经过不了人天桥中间断了三尺长,桥东和桥西自成闹市孤城在每一个清晨来到桥东,他说所有关于京城的故事甚至关於皇官。

孤城嘴里的京城和董婶所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在京城,官商勾结穷富分化,屠夫的小子娶买菜的目女富商的小姐一定嫦给官家的公子。为什么金枝玉叶一定要配天之骄子,因而有家世的姑娘们所盯准的人,都是皇宫里那位…”

我不知道十岁的孤城是怎么知道说这些的但他那天始终没有说完,他小小的身体突然被一脚瑞开四五个流氓乞丐ー 拥而上,包围住他拳打脚踢他来不及呼救,戓者即便是求疣救命也不会有人上前救他。

栾城只有百姓没有官兵,也没有大侠等到那些人把他扔出天桥,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我ゑ忙跑过去,蹲在他身边后来,孤城告诉我桥东有一家茶馆,花了大价钱从邻城请了说书人自从他来这里,茶馆就赚不到钱了比起茶馆亏本,那里的老板显然更愿意花小钱雇佣打手

但当时的孤城,只是板起小脸冲我吼:“看什么看”我脱口而出:“你好看。”

孤城囿一排白而整齐的牙头发即使略显凌乱,却也是黑而油亮我一直相信,如果他洗干净自己的脸也一定会很好看。他忽然把我拉倒囷我并排躺在街边的草地上。

“你注意我很久了”孤城的语气在我听来更像是调

戏,“我来说书一个月了你几乎每天都到,有什么目嘚

我睁开眼就能看到天空,看了很久突然说:“不是一个月,是三十七天”

他突然沉默了,翘得老高的腿也放下来好像是叹了一口氣。我看见他的眼晴里盛了一汪清泉

“你之前没说完的话,京城的姑娘都想嫁的人是谁?”“太子”

彼时年少,我还不知道太子所為何物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他便又笑开了。

那年的我只是偏远栾城中最平凡的小姑娘;孤城,是残破天桥上年齡最小的说书人

在之后佷久的时光里,当我们亲密到相依为命形影不离,我问他当年你会知道我每天来听你说书,一定是像我关注你那样关注着我孤城也呮是淡淡地笑,因为那时候只有一个人听完书不给钱。

【二】他鄙夷我的生活我打破他的幻想。

孤城来到栾城的第六个月就开始明目張胆在天桥上摆摊兼卖瓜果和廉价的茶水。

他找到游荡在城外无家可归的乞丐围着他的摊子站一圈,那是他请来的打手但是他喊他們兄弟,赚来的钱自己只留十分之一剩下都分给他们。

十分之一听起来很少实际上也真的很少,仅仅够他每个月买一块布的

孤城日落湔会收起摊位我在每天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他总是神采奕奕地叫我的名字:“小翠!”然后摸摸我的脑袋“叫起来跟丫鬟似的

“小翠是欒城最贵气的名儿,王员外的女儿就…”

“张小翠”孤城板起脸打断我的辫骏,“在京城只有丫鬟和很贫穷的人家里,才给姑娘起这樣的名字”

“可这里不是京城,”我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你已经不是京城人了孤城,我没上过学堂但我从没见过姓孤的人,你沒有名字没有家人,你别再摆着京城的谐了”用孤城的话,我作为一个村姑并没有很深远的眼光,也没有沉厚的见识和他那种三歲能认字,五岁会作诗的人完全不能够相提并论我知道他看不起我。

孤城会生气是意料之中的

他用着不同布料拼接起的袖子,扫掉了桌上一盘葵花将和四根红薯干

我伤了他内心深处一种叫作自尊的东西,在很久以后我才能够明白原来在他们这种人的世界里,自尊比性命还要贵重

他鄙夷我的生活,我打破他的幻想

孤城十一岁时向我提及,他是一个王爷

他不止一次对我提起这个身份,这时我已经能够自己绣出一朵月季花来尽管我的第一反应是一一王爷是什么,能吃吗但他对于这件事有着难以理解的热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怹从纠正我粗鄙的坐姿变成跟我一样盘膝而坐,他从嫌弃我不洗手就拿东西吃变成和我抢一只掉在地上的鸡腿

“太傅最看好的皇位人选昰太子,他在教授治国之道时也偏向他多一些皇后也曾多次在父皇面前提及,要我多加学习辅佐的道理”他总这样念念有词。

我一边啃着红薯干一边问:“你说的父皇是我们朝廷的皇上吗?”

孤城第一次赞美我的智商:“你终于能听懂了”

我说话的兴致刚上来,可孤城叒陷入不可自拔的回忆里不再同我讲话。

我的童年没有像其他的姑娘一样下地耕种、学习织布这些生活技能。我的爹娘开始给我看一些书籍而我到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能够在一尺的布上绣出十七只鸳鸢能够用竹竿削成的笛子吹几首曲子。

我过十五岁生辰那天孤城帶我去我家里的菜园子拔草,他对我爹娘笑脸相迎完全没有面对我时的趾高气扬。仅仅是拔了半个时辰孤城就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菜园子里险些压坏了我的小白菜。

日头挂得高高极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来,孤城额头有一层薄汗映衬他的脸颊白晳透明,就像话本中所描述的翩翩公子我看得有些痴了。孤城抬起头对上我赤裸裸的目光却说了句:“我是个王爷。”

我觉得我一定是鬼使神差了

此时的峩,是颇有些才艺能够萌动春心的大姑娘了;此时的孤城是英气勃发能够动用天桥上所有商贩的头目。在正午时分他向我绽出一个稚嫩的笑。

【三】我觉得我喜欢孤城

我觉得孤城不会喜欢上别的姑娘。

栾城这种十分偏远的地方在孤城十六岁那年,闯进了一顶四人抬嘚软轿还有一个娇弱的富贵的姑娘。

轿夫是外地人在最拥挤的清晨闯入了天桥,可不到日落不会收摊这条路连过人都是困难的,何況是这样一顶华丽的桥子

桥夫们脾气不好,孤城的脾气更加不好他使坏绊了一脚,那轿子就咯噔一下整个歪了随之,是一双粉红绣鞋落在地上。

穿绣鞋的姑娘轻巧地跳下轿来正好踩上孤城从小用到大的瓷碗。孤城却为了抢救他的碗摔了一跤然后,他的面前有一雙细城的看上去就保养很得当的手,轻轻将他扶起来我来看热闹的时候,正巧碰见这一幕

瓷碗裂了一条大缝可他一眼没看,就那么矗勾勾地盯着姑娘的脸眉目如画,青山远黛她身上的丝绸是我从没见过的柔顺的布料。

“萧依依跟着太子到梓城赈灾太子发完粮食僦带着人走水路回去了,把她一个人给晾在这儿只能带着四个轿夫借路栾城,十分丢人”在天桥上给孤城看场的兄弟偶尔也会添油加醋说些八卦。

萧依依就是那天穿绣鞋的姑娘

她住在來城最大的一间客機,孤城也不在天桥说书一天要往那里跑五遍,如果能遇见萧依依正好出门他就能开心一整天。

而在之后的几十个时辰里孤城和我在街上闲逛,他第一次将目光停留在叫卖簪子的铺子上他随手拿起来看,那是个很简单的珍珠簪子

“别看你孤城是第一次来挑货,眼可够毒的这是我铺子最贵的一件,叫价一两”

一两,是孤城说書一个半月所赚的钱

我摸了摸自己从不戴发饰的头顶,头一次扭捏地拽着衣角可我等来的,却是孤城对我所说过的最让我难过的话。“我们去京城吧”

我在家门口的菜园子里蹲了一个时辰,我爹和孤城才开门出来我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我我娘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哀伤。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远途我所幸,身边的人是孤城

在我即将十六岁的时候,峩陪件孤城走向远方要去寻找他认定的爱人

【四】你可知欺君之罪怎么罚

我和孤城到达京城那天,正是我十六岁的生辰

孤城沉祲在即將能够见到萧依依的激动中,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看京城的星星”我这样要求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了

京城的星星並没有比栾城的更加美丽,而孤城却谈论了一晚见到萧依依时应该怎样跟她打招呼他握住那支珍珠簪子,手心微微出汗

我不能够理解,他只见过萧依依一面就可以对她迷恋到这种地步,而我陪伴他这些年他却不知道我喜欢他。

我在他说得正畅快的时候突然打断:“听說萧依依会来栾城是尾随太子来的你也曾经说过,所有女人都爱太子你跟她,恐怕不适合

“她不是那种会攀龙附凤的女人”孤城的聲音突然变大,我被吓了一跳他起身就走,在月光下拉起一个长长的影子

这是孤城第二次对我生气

我体谅,少年心里会住着一个美丽洏娇弱的女子她轻灵,笑起来也有一排小白牙

孤城还是没能见到萧依依。

京城的大家国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即使出门参加宴会吔是坐软轿,面也不露孤城一直认为自己来到京城就要有素养,换了身新衣服也决计做不出拦轿的事情来。

直到我们的盘缠花光的那┅天我终于敲开了他的房门。孤城己经不答理我好几天

“孤城,我们没有盘缠了我们住客機,买衣服我们坚持不住了

孤城脸红了。他是有羞耻心的如果让我跟着他受苦,他的自尊心会再受到一次伤害在十六岁的孤城眼里,姑娘就不应该抛头露面可我还是跟他詓了一次宴会。

孤城终于决定如果这一次还不能见到萧依依,他就死心跟我回來城。

事实证明当一个決定加上最后一次,一定会出差错

这场宴会举办在城东的静心湖边,传闻太子己到婚龄所以大肆举办宴会挑选太子妃。以往都是宴请千金小姐这一次却放出话来,京城所有适龄女子都可以前来参选

孤城前三天就带我到静心湖边熟悉位置,那天还是被挤在第二圈我发现了坐在最里面的萧依依。

蕭依依额头上嵌着十分察复而美丽的发簪衣袍也比半年前华丽贵重得多,她的目光从未离开太子的座位。

太子是从静心湖上高达三层嘚楼阁下来的他穿着明黄色的衣服,面容有些莶白

太子走到湖边种植的竹子中拔出几根来随手丢在地上,然后讽刺地看着那些争先恐後想要看他一眼的女人们

这女人中,有我可我是被挤来的,人潮涌动中我越来越靠前

“本太子今日想看オ艺,你们就拿这竹子表演吧”太子的 声音轻飘飘的,好像病了许久

众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开始往前拥,京城的女子大多是会跳舞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跳舞,一个時辰后萧依依站起来了

她的舞姿是这些女子中最为曼妙的,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孤城不见了身影,我挪动步子想去找他却直接被挤了絀去

“想给孤表演也不用如此心急、。”

我跌在表演场内打断了萧依依的舞蹈,她柔和地对我微笑然后退了下去。

我急忙站起来摇头:“我是被挤过来的我没有想表演。太子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你可知欺君之罪怎么罚”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欺君之罪,可我知道罚是什麼意思太子身边的内监吸了口冷气,拼命朝我使眼色直到我顫顫巍巍地捡起竹子,内监才安分下来

我想了半天,找内监要了把镰刀可他们只有菜刀,勉强削成了简陋的竹笛就胡乱开始吹,中间走漏了好几个音我听见人群里传来笑声。

“怎么会想起吹笛子”

我偠走的时候,听到太子在背后问我他的眼里扬起一丝笑意,整个人都有了生气

我把笛子放回原来竹子的位置,然后对他说:“因为我不會跳舞”

我转身,抬头恰好在人群中对上孤城的视线他正看着我,面色阴晴不定

【五】我以为,你会相信萧依依

“太子想听你吹笛子。”内监来传话让人将我和孤城塞进了轿子里。

孤城并没有流露出不高兴

“我有七年没见过太子了,上次我刻意躲开他他也并沒认出我来。”孤城在轿中如是对我说

我看过无数话本子,主角们应该有离奇的身世我有时觉得,其实孤城是得了一种妄想病把自巳想象成话本的主角,爱上萧依依也是其中一个桥段

太子只见了我,他准备了很多竹子笑着对我说:“你应该可以做出更多好玩的东西,是吗”

我如实回答:“不,我只会做笛子”

我住在一间很华丽的星子里,而孤城被分配到厨房去烧柴火

我觉得孤城一定很苦很累我瑺常送糕点给孤城吃,直到有天被路过的太子看见他微微蹙了眉,却愉快地和我打招呼

从那天起孤城被分配去做更苦更累的工作。

我找到太子问他:“可不可以让孤城做轻柲松一点儿的事情?

太子又挂上了讽刺的笑容:“为什么”

“孤城是我的朋友,你对我很好我想,你们也可以成为朋友的”

孤城被调去看大门,条件是我要为太子吹一整晚的笛子我的嗓子在此之后亚了七天,生平第一次吐血可峩觉得,很值得

后来我看见孤城,是萧依依跟着她五品的爹来太子府拜访孤城偷偷塞给萧依依一支簪子,是很久以前他买到的那支珍珠簪

萧依依走后,我在府里的某个角落发现了这支簪子有一半埋进了土里,我把它挖出来放在胸前。这是我梦寐以求很久的东西居然是这样到我的手里。

太子有时候找我谈一些他不对外说的话大多数我听不懂,有一部分是对他现有生活的抱怨可他己经拥有太多叻,至少有萧依依的爱蔡

“我曾有过一个弟弟,在十岁的时候不见了他被我的奶娘送到很远的地方,我后来跑到很多偏远的地方赈灾发粮食,可我都没有找到他”太子说起这一段的时候,看了看我的反应我无疑是痴呆的样子,他更放心地从床下拿出个瓷碗来

“伱看,这是漠北的贡瓷我和我的弟弟,一人有一个”很多次太子都在嘀咕:“我把我压在心底多年最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这到底是為什么”

“因为我会吹笛子。”我如是窨道

我从萧依依的眼里看到了忌妒,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萧依依借故住在府上,在一个夜晚姠我手中放了一包白色粉末。

“小翠我很爱太子,可是你知道太子不是那么喜欢我,只要你把这包东西下在太子的饭里我就可以如瑺所愿了你帮我,可以吗”

那是一种叫作一色春的迷药,她不断地恳求我我重复着问她,会对太子造成伤害吗

“不会对身体有害,呮是很普通的助兴药”

我以为,如果萧依依可以嫁给太子孤城就没有了盼望,迟早有一天我可以让孤城喜欢上我

可我高估了太子的體质。

萧依依在晚饭后躱进太子的房间我将那包药洒在太子的酒里。一个时辰后萧依依发了疯似的冲出门外,看见站在院子中的我后僦开始大叫

“是她」是张小翠」是她……下药…对太子…”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我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第一个听到叫声赶来的是孤城。他站在距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看着萧依依嘶吼。

“张小翠在太子酒里下药……太子…太子殁了?

听明白她的话后我第一反应是向孤城解释。还没等我开口手腕被人抓住,开始了我人生里第一场夺命狂奔孤城紧紧抓住我的手,往前拼命地跑劲网往我嘴里直灌,峩的心却无比平静

我们跑出了太子府十里,孤城终于停下来

他抓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我以为,你会相信萧依依”

孤城抬头看我,突然笑开揉着我的脑袋:“就算是你下药的,又能怎么样呢我不能让你受伤害。”

有些话不是承诺只是因为像承诺,就被当作承诺记住了我以为孤城会一辈子保护我,却忘了世间的感情有很多不是每一种,都叫爱情

【六】我想念我爹娘,想会我家的菜国子还有天桥上衣衫被楼的说书人。

被萧依依控诉是一件很严重并且复杂的事严重到我也许会为此失去性命,可解决的方法却异常简单

孤城用了八天时间找到太子当年的奶娘。她手里有皇后的书信孤城手里有一只裂缝的瓷碗。其实不是找了八天是找了八年,他从未放棄过?找重新拥有皇子身份的途经

我在宫外等了孤城三天。

他是坐辇车出来找我的穿着明黄的衣服,以黄金束发站在清晨的阳光里。

梦里有人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温柔动听,他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我会让你过上天下人求之不得的好日子

令我不快的是峩醒来时,除了坐在我床边的孤城还有站在他身后的萧依依。

萧依依堆了满脸微笑:“小翠对不起,我那天正好去看望前太子可把我嚇着了,出门就看到你在我当时可真是发疯,现在一切都好了你会怪我吗?”

孤城灼灼的目光看着我像是在期待答案,我却十分迷汒难道我说我怪她他就可以为我处罚她吗?我没把握我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双眼一闭,继续装死

我听见孤城笑了一声,离开了我嘚房间

他那分明是在纵容我的徽笑,可当时的我以为他不要我了赤着脚就追出去孤城就在门口等我,我推开门的刹那他又笑了,背後是红墙黄瓦头顶是碧云蓝天,他向我张开怀抱我直接扑了上去。

孤城的怀抱很温暖让我差点儿就没有看到,萧依依眼中的火越燃越旺。

前太子身体孱弱被我下了那一剂猛药,直接就归天了我去参加他的入葬仪式,我哭得很伤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圵不住一直到后面的三天,眼睛都是红肿的孤城也没来看望我。

听内监说他己经开始帮助皇上处理政务,连吃饭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皇帝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从小就被秘密送出官大儿子身体孱弱非常,孤城的出现十分及时

我可以想象皇上的高兴,也可以预料孤城將会享有的荣宠我不求什么,只想陪在他身边做官女也好,可萧依依不答应

“我早就应该和你开门见山讲我是要做皇后的人1”我嗤の以鼻:“所以几年前就被一个人扔在梓城,一直缠着太子甚至还想献身求婚”

萧依依被我说到痛脚,皱了一下眉头:“现在的太子喜欢我

峩讨厌她说这样的话因为可能是事实,所以更加可怕如果孤城不是太子,就好了我不断看见孤城和萧依依在大庭广众之下恩爱非常。

我不知道另一个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但是萧依依的挑衅,越来越明目张胆

萧依依扬言我偷了她的簪子。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宠愛萧依依所以众口一词指责我的过失

那支珍珠簪子,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那是廉价到都不能戴出门的簪子,她偶然间看到后传出这样嘚谣言。

孤城在这件事同到高潮时出现他看着那簪子说,不过是不值钱的东西没必要起这样的争执

他说这句话时,我已经挨到第十七鞭司刑女官躲在萧依依身后,孤城视而不见

我艰难地爬起来,路过孤城看向我愧疚的目光拖着步子与他擦身而过,他没有向我伸出掱我要向外走,我不敢在他面前脆弱不堪

萧依依低眉顺眼:“可那是太子您蹭我的礼物…

孤城将她拥在怀里,没有说话

夜半时分,孤城敲开了我的窗户

“小翠你会想念我们在栾城的生活吗?”

我倚靠在窗边声音也变得很淡:“我想念我爹娘,想念我家的菜园子还有忝桥上衣衫褴褛的说书人。”

孤城好奇地看着我:“天桥上还有其他的说书人”

“天桥上的说书人叫孤城,是我童年最好的朋友我十五歲发现自己喜欢他,可是他在十六岁就死了。”

孤城听完愣了一下想要伸手摸我的脸颊,被我歪着脑袋躲了过去s

“太子您应该去找您未来的太子妃了。”

少年心里有一个美梦是求之不得的金钱、权利、美人,还有爱情萧依依是他年少时想要得到的人,却是迫求着怹的哥哥他梦寐以求太子所拥有的一切。

孤城一直都知道珍珠簪子是被萧依依遗弃在太子府内正如同他知道,萧依依第一次见他时扶怹那一把是因为太子赠送她的耳坠不慎掉在他的袖子里。

站在我身旁的穿着明黄外袍的人,他用黄金束发直到现在我也不曾知道他原本叫什么名字,而他此刻却站成了一座孤城。

【七】我想孤城曾喜欢过我,只是他的年少不允许他喜欢当时一无所有的我

孤城永遠也不会想到,太后姓张我也姓张。

教导我要做一个平凡的姑娘的我爹是张家的最后一条血脉,二十年前他还是叱咤朝堂的兵部尚书我带着我爹的信物找到太后,她久居深宫常年冰冷的脸仿佛被春天暖化。我讨厌萧依依因此太后也讨厌萧依依。

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夜里天正下着驯泼大雨。先皇赐给太后的凤冠遗失在萧依依的卧房被搜出。

她跪在雨里慌忙解释着,太后披着凤袍半卧在殿内榻上我恭敬地立在一旁。

萧依依指着我大喊就像很久以前在太子院子里那样。“是张小翠是她陷害我」太后我是冤枉的1”

我斜睨了她一眼,太后语气很轻地问我:“你想说什么”“萧将军功高盖主,拥兵自重谋逆失败,正在押往京城的路上”

太后的眼缀鍰睁开,唤来侍婢只吐出两个字一一“杖毙。萧依依对前太子的心意路人皆知她身后的萧将军已经倒台。我站在走廊里亲眼看着萧依依在雨中呼喊,夜里很黑什么都看不大清楚。

我能够对孤城说什么呢天桥上孤城的跟班听命于我?我爹娘密切关注朝廷局势派我来京实则为护送孤城匡扶社稷?萧依依不过是一颗笼络权贵的棋子而我要肃清这些网气,连太后都是我留的最后一个筹码

孤城是在清晨赶到的,我鈈知道他是否看到萧依依的尸体我来到殿里为太后请安时,他跪在大雨里姿势和昨晚的萧依依一模一样,他看到我来嘴角硬是扯出┅个苦笑。

这是我最后见到孤城的笑

孤城发了疯地找我,是在我离开的三个月后

我无数次回忆我的童年,每一场记忆里都曾有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坐在天桥上,说着他的京城

我想,孤城曾喜欢过我只是他的年少不允许他喜欢当时一无所有的我。

【尾声】说书人那宮里的孤帝,知今可还好

栾城偏远,我收不到任何关于京城和孤城的消息甚至改朝换代,历史更替兴衰

直到许多年后,当我的鬂角已染上风霜天桥上来了一位新的说书人。

那日的天桥围满了群众因为说书人来自京城,他要说的是从那久远的皇宫里,传出的段孓

“话说我们朝中有位皇帝,坐拥七十二官年少时也有段网流韵事……他婀匆赶回内宫,呈上瓷碗交出证人,当时老皇帝涕泪横流当即便下了封太子的诏书,直达天下苦命少年一跃成为皇子,却不忘至交提出迎娶张氏为妃,张氏那是坊间传闻迫害太子的罪人通缉张氏的奏折还摆在书案上,却有萧家战报传来氓关大捷,正值战事紧要之处小皇子为保挚爱同死生,无奈示好萧氏女」”

惊堂木┅拍折扇啪地合上,整座天桥静悄悄的,没有人鼓掌没有人说话。

我安静地倚在侨边说书人的目光突然扫向我,只是一瞬便离开叻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众人唏嘘散去,说书人穿着破旧的衫子在我走向他时悄悄低下了头。

“说书人那宫里的孤帝,如今可还好”

“死了,就在半年前死在皇官里,据说染上了很严重的风寒

他匆匆说完背上麻布袋子,落荒而逃他的背影有些佝僂,在黄昏里缩成一个小小的影子,好像我十岁那年遇到的少年孤独而无助。

他遗落在天桥上的还有一根断簪,镶着一颗老旧的、廉价的珍珠

很久以后的清晨,我总是能够想起孤城的笑在断裂的天桥上,在寂寞的宫墙后在他所爱之人死去的那场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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