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清风朗月,如沐慈悲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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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幼时住在汴梁,家中开一个珠子铺。
李皓住在我的隔壁,家中有个香铺。
李皓自小生的唇红齿白,跟个小娘子一般,见人未语先羞三分,青色布衫上下净爽。
我娘常叹息,说我与他生了个颠倒。我一个小娘子,整日里爬树翻墙,衣衫不到三天就破洞,要若他这般斯文腼腆些该多好。
他阿娘倒不嫌弃我,常去买了我最爱吃的曹婆婆肉饼分给我与李皓两个吃,见我吃的香甜,便温温柔柔的笑。
我两家只隔着一堵矮墙,墙边有棵老梨树。我无事时便往往骑在矮墙上看李皓。他最常见的便是双手老老实实的捧着书,坐在他家廊下背。
之乎者也,闷死个人。
春天梨花带着香气落满头,我阿娘捉着我扫去一头花蕊。我在这边躲,他在那边从书上抬起头,笑眼看我。
秋天梨子成熟大又甜,我摘下两个,扔他一个,自己一个吃的满手汁水,不防阿娘又跑来,吓得我扔了梨核跳墙往他那蹿,阿娘便隔了墙凶我。他一手拿书一手拿梨,依然笑眼看我。
待到冬雪覆满枝头的时候,他家阿爹请了薛家先生到我家来说亲。
我阿娘眯着眼笑,极满意,我阿爹却有些犹豫,没答应,背地里悄声同我娘商议,说李家小郎君读书厉害,日后定是要入仕途的,官场人心沉浮,我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怕是要受委屈。
我娘却另有一番计较,说是女郎们总归要嫁人。放眼望过去,眼下适龄的小郎君中就数李家小郎君生的最可人意,性子又是个温吞的,他阿娘也喜爱我家琼娘,更何况两家离得近,知根知底,这样的夫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若是错过了,那才是真耽误女儿。
于是那年外面冬雪纷飞,屋内火炉暖暖,我梁琼华与他李皓便由两家大人做主互换了庚帖。
此时我才八岁,李皓比我稍大些也才不过才十岁。
不想我无忧无虑的好日子竟就此结束了。
换了庚帖后阿娘就再不让我翻墙了,非但不让我翻墙,还逼我学针线,道是日后夫君针线上的活计都得由我做,这话听起来就怕人。更骇人的是不但要学针线,竟还请了夫子来家中强教我读书习字,生怕我配不上李皓。
我自此天天白日读书,夜里做针线,气得我每缝一针便咬着牙在心里痛骂一句李皓。
竖子误我何其多哉!
彼时被阿娘关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我,哪里晓得外面早就乱成了粥,战事一夜便起,乱军便如冬雪一样,刹那覆盖汴梁城,而往昔繁华似锦的汴梁便也一夜之间肃萧了。
2
我被阿娘塞在灶膛里,阿娘挣脱我的手,飞快堵住了灶。灶膛漆黑,我不敢哭出声,只由眼泪淌着。
屋外混杂着本地土话和外地腔调的喝吼声,踹门声,屋中惨叫声,求饶声,大声粗气的唾骂声,兵器穿过布帛与身体的撕裂声,尖利可怖的死前的叫声,踢打声,翻箱倒柜声,这些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可辨,我捂住耳朵,可是这些声音还是能钻进脑子,钻进心里,钻进骨缝里。
锥心刺骨。
等一切都归于安静,整条街只剩下呻吟与哭泣时,灶台被打开了。
我吓得尖叫,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喊声:“琼娘,别怕,是我。”
虽稚嫩,却能安人心。
我抬起头,李皓灰头土脸的站在我眼前,举着一个小蜡烛。
他不让我看屋里,伸手要蒙住我的眼睛。
我拉开他的手,哭着说:“李皓,你让我看,不看我更怕,总归以后要做噩梦,看的真切总比想象来得好。”
李皓拉紧我的手。
我错了。
我哪里能想象的到修罗场到底长什么样呢?
所有人,家中所有人,连厨娘都一并倒在血中。
血已经粘稠流不动了,地上一步一个血脚印。
我跪在阿娘身边,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那只小小的蜡烛的光一直在晃,直到我什么都看不见。
3
悲伤也好,愤怒也罢,情绪一点一点的起来,然后又会被饥饿一点一点压下去。
天大地大,饥饿最大。
当肚子饿得钻心的疼时,非但情绪,连礼义廉耻一并都烟消云散。
李皓脏兮兮的从街上回来,从怀里掏出半个胡饼给我。
胡饼有些馊了,上面还有些绿毛。我便如野狗一样扑上来啃,被这干硬的饼子噎的两眼发直,却依然不管不顾的死命往下咽。李皓端来一碗凉水给我,我抻着脖子往下灌,好容易才将胡饼冲下去,噎的中间干呕了好几次。
李皓拍着我的背直抹眼泪:“琼娘,琼娘,你慢点吃,你噎死了我可怎么办?”
我不会死。
我咬牙切齿的咬着饼子,顾不上跟他说话。心里狠狠的想我不会死,他也不会死。
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他藏在井里,我藏在灶中,他没被淹死,我没被闷死,两家上下十余人全死了我两个都没死,那便是天不亡我。
天都不亡我,我为什么要想着自己会死?
李皓跟我说城里招兵,每个兵给两吊钱,以后还管饭。
我说好。
这一年,我十二,他十四。
4
我去浆洗铺找了王娘子。
王娘子犹豫的看着我:“琼娘,我知你全家遭难,但现如今城里面哪家没被抢被烧过呢?来我这里求工的人多了,你又是从小娇养惯了的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浆洗衣服这苦力活,你怕是干不来,我还得白支工钱给你...”
我跪了下来,求她:“王娘子,我不求工钱,但得一餐饭食而已。虽则年幼,琼娘绝不敢省工省力,求娘子慈悲。”
王娘子叹息着拉我起来:“你起来吧,如今我这里竟成了善堂了。你去找柳阿婶取些衣服来,可是说好了,只管一餐饭,没有工钱。”
我感激涕零。
现如今兵荒马乱,多少人家之前的营生无法再做,大户人家逃难的逃难,败落的败落,小门小户竟就连儿女都卖不出去了。
儿郎们稍好些,尚有当兵一条路,便如李皓;女郎若是无王娘子这等善人收留,就只能去妓馆了。
汴梁城中说来凄惨,一半是乞丐满街,镇日里惨呼不绝于耳,另一半妓馆昌荣,那小甜水巷十三家妓馆竟成了我等赖以活命的救星。王娘子的主顾大都便来自小甜水巷。
5
无论如何,有了这一餐饭食,我毕竟能勉强度日了。有时去小甜水巷送取衣物,鸨子姑娘们还能塞我些枣圈核桃之物。我舍不得吃,在手帕里藏好等李皓回家后跟他一起吃。李皓笑着摸我的头,说他是大人了不爱吃这些零食。
我才不管,反正有我的便就有他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慢慢凑合着过,秋天来时,树上秋梨结的好大个,我一个个摘下来,挑去小甜水巷卖,竟也卖了五十八文钱。
李皓回来时,我正埋头数钱,李皓见了桌上的钱吃一惊,我喜滋滋的拿出特地留下来最大的那个梨给他吃,跟他细细讲卖梨的事。
他听着我絮叨,看着我,终于慢慢笑了,少年翩然,就如那时梨花正开。
李皓问我:“现如今打算怎样?一直浆洗怕也不是个生计。”
我挠头。
说来惭愧,他家开香铺,我家开珠子铺,我却于这两处生意一无所知。除了卖力气,一时竟也找不出能靠什么做营生。旁人手巧,能卖个吃食,或是卖个针线,我这般却着实窘迫。
然而这窘迫很快就没了。
李皓的队伍要开拔了。
6
我不知他要去哪里,他自己也不知。
当兵么,既然拿了军饷,便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人卖命。谁打谁不是当兵的操心的事。
那天我拉着李皓眼泪汪汪,他现如今是我唯一的亲人,要是他折在了战场上,我该怎么活?
李皓不顾礼数,死命抱着我,像要把我揉进骨头里一遍一遍说:“琼娘,你好好的,等我回来。我回来之后不当兵了,我娶你,咱们一起开个小铺面好好过日子。”
我拼命点头,买来我两个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面粉和肉给他好好做了顿饺子。都说上马的饺子下马的面,我说:“李皓,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好好回来我给你做面吃。”
李皓吞着饺子点头。
他才刚过十五岁的生辰,便要上战场了。少年人身形尚且单薄,如何扛得住刀枪。
这世间不管谁为了什么打仗,道理就算捅破天去,最后家破人亡的是我们,提着脑袋上战场的依然是我们。
我们便如世间蝼蚁,何其苦,却无处诉。
兴国寺的僧人们曾说人死后有地狱,我却觉这世间便是地狱。
全文链接:方如梦:梨皓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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