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狗日的,王八羔子!阴阳八卦绝世炼丹师纨绔九小组能炼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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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血战神作者:风青阳
作者:风青阳
类型:历史军事
状态:完结
相传,远古时期的龙祭大陆,是太古神龙的天下,时至今日,神龙灭绝殆尽。
龙辰,原本是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却因为父亲所遗留的神秘玉佩,吞食远古神龙之传承精血,以亿万龙族之血脉,坐拥美女,鏖战天下!
破龙脉,凝神丹,武动天河星辰,身渡轮回万劫,任你修为通天彻地,实力霸绝寰宇,我自有远古十大祖龙精血,吞食宇宙天地,掌控无尽生灵,龙之传人,万古长存!
最新章节:
第一卷 龙祭大陆
第十五卷 灵曦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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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龍族VIP群:】  上古世纪,天地初开,龙祭大陆乃神龙一族之天下,时至今日神龙灭绝殆尽,神秘浩劫再度降临,天下苍生岌岌可危!  少年龙辰,背负父辈荣耀使命,追逐神龙灭绝谜团。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亿万年来唯一的祖龙武者,问鼎龙族至尊,号令天下神龙。  最热血战斗,最感人柔情,血剑暴杀,神龙摆尾,龙威浩荡,傲立天穹!浩劫降临之日,亿万龙族再度归来,旷世之战,一触即发!  吾辈太古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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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血战神》第二卷神武  周易密码  引子  预知未来,占卜问事。占卜不是休闲娱乐,不是诗情书画,不能那样信口开河,那样轻诺寡言、自满知然。占卜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一个世界的源头,需知理、道、命,通天地鬼神之法,明万物阴阳之旅。  据古史记载,八卦的雏形为上古时期的八索准绳,伏羲面对自然灾祸推演出先天八卦,周文王又在此基础上画出后天八卦,写出周易卦辞。东周时期,周室家族开始衰退,《周易》流入民间,占卜术开始盛行于天下。  汉代之后,易术在民间广泛传播,形成了浩浩荡荡的“易之江湖”。唐朝盛世到程朱理学,占卜术空前火爆,可谓五宗八派,三门九师。义理派和术数派虽在春秋战国时就有分歧,但直到南北朝才严格划分开来,以南北两派各执一理,南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为王弼,北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为郑玄。在此期间,易术江湖从原来的南北两派细分为江南派、华冀派、西象派和东川派,还有盛行一时的堪舆派。  明弘治十三年,王阳明任兵部主事时接手一个奇案,从此打开了《周易》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密码——易蛊术。  相传,王阳明在出门时遇见一年轻先生,那年轻人口中只离不开四个字:不可告人,后一命呜呼,验尸官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张地图,并发现了几百具八卦尸。一日,明孝宗召来王阳明,问及此事,王阳明说还在进一步调查中。可过了两三年他也没给皇上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时间一长,明孝宗起疑心了,派人把王阳明押来,要他说明实情。在一番心战之后,王阳明的额头汗水涔涔,全身发抖,然后从他口中迸出四个抖动的大字:不可告人!  这个故事在明朝末年流传甚广,相传死者形态十分恐怖,双眼深凹,青筋暴血,身旁画有一个怪形八卦,都是些民家算士。易术各派放出话来,说是历来占卜者以浑浊初始为象,不明太极之理,占人事妄想通天地鬼神,虽鬼神出而知天下也,却不行鬼神之路,多有欺瞒,岂非易蛊术入身乎!  王阳明悬案最终以王阳明口中的“不可告人”告终。正德年间,王阳明被贬至贵州龙场,不仅和宦官刘瑾有关,也受到这件事的牵连。而晚年他对刘伯温的《黄金策》不离左右,也是为了抗衡心中的另一个《周易》——易蛊术。  到了清朝,康熙皇帝曾派人查过此事,但都无因无果。当时各派术士身上都配有一副玉石八卦,玉石有灵气,通鬼神,不至于探易无穷而阴阳不合,并提出“简易问事,正术人心”。所以清朝之后,占卜方法越来越简化明理,例如野鹤老人占卜,就是一卦一断,一卦不清再摇一卦,再不清可换人。  民国时期,王阳明谜案渐渐被人们遗忘,但仍在易术界流传。直到后来,听说易术各方高人从黑山密林而下,又重现江湖,原因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世代易家,这件事我多少比外行人了解。说起这件事,还是从我家祖上开始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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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玉石八卦  爷爷曾经是京城一带很有名的卦师,少年学易,壮年时跟随曾祖父占人卜事,断问天机,而立之年已享有不少的美誉。这些都是我家祖上的功劳。听奶奶说,我家祖上年少时进昆仑山学易,得到了奇道高人的真传,身上配有当时为数不多的玉石八卦,走南闯北,鬼神开道,可谓威风凛凛、八面投花,荣得了不少官员的敬仰。  但凡是幸得真传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某种神秘,个性独特,脾气怪诞,我家祖上就是这样,拒绝做官,神出鬼没,四方邻居皆云,他是去寻找明朝年间王阳明留下的易蛊术之谜去了。有一本地人在外做生意,深更半夜见有人在荒山上挖坟掘墓,走进一看,原来是我家祖上。  祖上临终前拉着曾祖父的手,东东西西说了好一阵子,奶奶说是死后葬地风水的位置。祖上的说法是,我家三气过旺,缺火木之气,应葬于南方,但祖坟在北,不是漏坟迁之异地太伤锐气,只能“悬葬”。所谓“悬葬”不是南方少数民族那种“悬崖隔葬”,而是类似于《二十四砂葬法》里的“悬棺”。到我爷爷这一代,我家祖坟就不能再用了,应该迁至河北平原一带。  历来,风水中讲究阴阳贯通,阴地盛而阳宅兴,葬地之法得以气为上,一气通则太虚发生万物,万物皆为生气,自然之法当无三世分别。《葬书》上云:“父母子孙本同一气,互相感召如受鬼福”。其次,风水之法,得水为妙。水,生气之物,盖以天地。有此地势,阴间阳世均无冲撞犯煞之患也。精于风水者,据山川地貌,高低深浅,便能通风生气,浑然成天。不是易家很难明白。  祖上死后,没过几年曾祖父也挂了,迁坟的重担一下子压在爷爷身上,仅靠占卜算命不是长久之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大跃进前夕,京城聚集了很多江湖易士,公开招募能掐会算之人,并高价收购道光年间的玉石八卦。爷爷看着家族大事未了,曾祖母又上了岁数,担心生病没个子儿,眼下又有四个长不大的孩子,就想把祖上留下的玉石八卦给卖了。  奶奶说:遭罪,你遭罪昂,顶昂有祖上的开光灵兽,震家之宝,可不敢卖。爷爷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一天到晚神啊佛的,说着说着头又大了起来,绕着院子乱转。唏嘘间,爷爷猛然抬起头,像是要发生什么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大门。  片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原来那些来京的江湖易士住下不到两天就听说了爷爷的大名,提着鸡蛋和烧酒登门拜访来了。来者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白发男人,身穿一件军用大衣,胡须蓬乱,灰白脸色,贼溜溜的一对眼珠子四下转动。
  爷爷招呼他坐下,上茶倒水,说了几句卜道之言,对方句句是理,倒也真有几斤几两。爷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脖子上摘下玉石八卦,放置桌前:“来者便是朋友,咱们悬崖人不走湖边水,断易之人,以卦象说话,朋友来此怕是有事要讲。不过您看,这玉石八卦到我手里也有三代了,说实在话,在我身上也没什么用处,您要是能给几个子儿,随你拿去。”  贼眼睛哈哈一笑:“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在下冒昧登门确有收购玉石八卦之意,但一见这八卦……,您就是肯卖,在下也不敢买呀!”贼眼睛起身四处察看这四合院,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精神抖擞,满面灵气。“不过在下想请教一个问题,还望先生赐教。说是金化成风由天响,不被上天穿衣裳,本是同门背离弃,天涯只在各一方。先生,这是何地或何物,还有另有意旨?”  爷爷看了贼眼睛一眼,见问得认真,便走到石桌前,指了指上面的鱼缸。  “鱼!难道是鱼?”贼眼睛一头雾水,围着鱼缸转了两圈,额头上汗水涔涔,瞪着眼珠子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活鱼。”爷爷吱了一声。  “难道是死鱼?”贼眼睛问出这话使爷爷的肚子里憋了一阵笑。  见他不开窍,爷爷说:“金化成风不是指风,是气,气也就是水,金生水。由天响是天要打雷,打雷要下雨,其实是说“下鱼”,古人认为鱼是从天而降。不被上天穿衣裳不是指活鱼,也不是指死鱼,是光秃秃不见鳞片的鱼,另外一种鱼。本是同门背离弃,是说有两条鱼或很多条鱼相反而行。但天涯只在各一方,它们游不出这个圈子。”  爷爷说完只见贼眼睛捋着乱糟糟的胡须,嘟起嘴若有所思,一副不解之态。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您是说太极图里的阴阳鱼!”  贼眼睛顿时开悟,脸上沉郁的表情豁然散去,忙抱拳作揖。“先生不愧是世代易家,令在下钦佩!实不相瞒,在下乃是西里山人,祖师江南派,涉川来京是奉先师之命,寻找明朝王阳明之谜。先生是易学世家,想必对此事也有所明白,只是在下有个疑问,以先生的易道,为何不去明察原是,还天下一个明白,难不成先祖已经……”
  爷爷知道他话里有话,这人虽长得贼眉鼠眼,天命之年已是满头白发,但言辞之间恭恭敬敬,举止上下有节有礼,不是虚妄小人所能企图。于是便拉他坐下,饮茶交谈。  爷爷说:“王阳明谜案已过去几百年,残害几代易士奇人,你们这些隐山修道之人为何还迟迟不放呢!史书本不足以为信,民间传说夸大其词,我家老爷子在世时被熏染的魂不附体,别说真有易蛊术,这人蛊术已经把人害得不轻了。依我看,当时实属几人得怪病而死,又查不明死因,王阳明是个精通易术之人,民间又很相信这些行道。”  “先生不在其中难明其理。”贼眼睛见爷爷半信半疑,故作诡秘地说道:“多年来各派高人精研易术,深得此道却茫然无知,林山高水几十年也只不过从一个高处再回到这个高处,岂止玄妙二字所能言罢。常言道,学易无穷,浩海无垠,无边无际,通达则矣!至高境界无非是奇门遁甲而知天数。但经过祖师爷的探索,易术内冥冥之中有种“逆向定数”,世人称为易蛊术,完全不同于天数,而且目前无实物依据,无法解读。所以我们这些年只能挖……挖……挖掘它的虚术。”  “是挖坟掘墓吧!”爷爷斩钉断铁地说,知道他心里肯定有鬼,“挖”字一出脸上的表情骤变。“这种事我家老爷子也干过,也没见有个说法,不过朋友一番言论,像是和鬼神也打上交道了。”  “先生海涵,遇见知己就忘了门头。”贼眼睛用衣袖揩着额上的汗珠,继续说道:“挖坟只取书和卦,不盗财物,也不免有人裤子松。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就直言相告。祖师认为,这”逆向定数”在以前出现过,那么它是有所根据的,就是说有实物开启它,而它是一种发生。从古至今,风水和坟地相同一气,源头无非是易,人死后化为乌有,但他的骨骼却能长久地保留。天大地大实物无处寻,只能从虚有的死人身上下手了。”  爷爷听后有些懵懂,饮了一口茶,暗自思忖。先不说虚虚实实所思无穷,连死人身上也有玄关奇巧,老爷子在世时,问及此事总是闭口不答,莫非真与易蛊术有关。  贼眼睛察言观色,见爷爷动了心思,又继续说道:“另外,这些年隐居是虚,盗墓是实。我们从墓中挖出很多早已失传的古书易术,先生刚破解的阴阳鱼四句就是从古书中得来,也不知它有何意?在下斗胆,恳请先生出山,助我们一臂之力。先生精通易道,学识广博,我想这易蛊术不久就能大白于天下。”
  贼眼睛说完感觉落下了点什么,又补充说,钱不是问题。  爷爷一听说钱,浑身来了个机灵,原先不动声色,现在全身瘙痒,刚才那种浮躁的心情又散布开来。心说钱是人人都缺,但不能为了钱都去挖坟掘墓吧,这可是犯法的活儿,不是恶人难有勇气,老爷子那年代是人人自危,如今的世道可大不相同了。  贼眼睛看穿了爷爷的心思,从身上取出笔墨,不加犹豫地说:“先生请放心,掘墓是下人的事儿,您只负责整理古书就是了,要是想好了,就照纸上的地址来找我,随时恭候先生!”  贼眼睛一个下马威动身告辞,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指了指石桌上的玉石八卦:“这可是救命的玩意儿,先生可保管好了。”  说完一笑,扬长而去。  最终,爷爷没沉住气,找上了贼眼睛,干上了这桩邪门的活儿。祖上那边也没去多想,迁坟的事压得他无暇顾及。那帮人在京城呆了一阵子就上了外省,爷爷也跟着他们去了外地,三五个月、多则可能长达一年不回家,但每次回家都带很多很多的钱。有了钱,奶奶拉扯几个孩子也挺容易,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着实让人羡慕。  但时间一长,眼瞅着几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家里有了劳力,奶奶就不想再让爷爷出去了。说来家里的房子需要翻盖,儿子也该置办婚事了,女儿也该出嫁了,该歇歇也得歇歇。可爷爷说不急不急,再干两年就不干了,说几句安慰话,自个儿想怎么着还得由着性子来。奶奶说刚嫁到我家时,曾祖父就是这副脾气,都是一代代娇生惯养出来的。  父亲作为家里的老大,也曾左劝右劝,但爷爷好像着了魔似的,不理不睬。文革结束后,奶奶开始担心了,就死活不让爷爷出门,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出去干啥。晃晃悠悠二十年谙,家里的事儿一点不操心,盖房建屋,儿子过事,女儿出嫁,回来几天又匆匆走谙,对得起谁!  我想爷爷是被奶奶说痛了心,加上有点岁数,身子骨不像以前那样硬朗了,那次回家之后就没再出门。但整个人却变了,不爱说话,每天蹲在树下苦思冥想,精神恍恍惚惚不可终日,心里像憋着很多事儿说不出口。  奶奶问他,他也不说,只是唉声叹气。奶奶说,这症状和我家祖上一模一样,魂不附体,肯定是鬼上身了,要不就是被易蛊术缠住了,于是拿出祖上的玉石八卦放置爷爷面前摆动,父亲看着看着就笑了。我父亲坚决拥护无产阶级,实事求是,科学论证,对鬼鬼神神、占卜算卦之类嗤之以鼻,不像叔叔,没事在家看点易书。
  第二章 古墓探奇  也就是那年,爷爷决定按照祖上的遗愿把祖坟迁之河北南方一带。   祖上留下的地址位于华北大平原一处风景秀丽、山岗环绕的千古胜点,是扼临近四县的咽喉,北靠麒麟岗,南临汦水河,西贴现今京珠高速,东面是神庙错落的超圣山,明朝进士户部郎中郭庭坚就葬于此地,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  爷爷找来当地颇有声望的人物买下几亩田地,从京城租了一节老旧的铁罐子火车皮,浩浩荡荡的迁坟队伍进行了半个月。爷爷早有移居乡下的打算,当时京城大兴土木,昏天暗地。奶奶舍不得正在京城读书的孩子,父亲和叔叔商定,老大随爷爷移居乡下,照看二老,儿女先有叔叔照看,半个月回乡下一次。  爷爷来到乡下后心里的事儿丝毫没有放下,每天坐在门口的老槐树下唉声叹气。自从收手脱离了那帮人,也一直没再占卜,脾气越来越古怪。父亲常说,爷爷上了岁数,精神和思想适应不了新时代,人又老了,有点脾气和想法正常。  1986年,我出生在河北麒麟岗下的一个村子,父亲非常高兴,所以自达我记事起,爷爷就是那个样子,也看不出有多古怪,他经常给我讲故事、碰头和猜谜。到了上学的年龄,奶奶舍不得我回京,于是就让我在村子里读小学。  我上小学时学习不好,和班里一个叫老三的大个头,不是逃课去沟里放火就是约别人打架,还把老师的裙子点着了。父亲一气之下就想把我送去京城,这时爷爷站出来阻止了。我就和爷爷住在了一起。  十二岁那年,爷爷经常在晚上教我一些顺口溜,眼睛直视一物体五分钟不许眨眼,父亲说爷爷老糊涂了,逗逗乐就行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爷爷在正式传授我家族易术。  我所出生的这个村子面积不大,人口不到千数。村子里也不太平,一年半载死人,谁家孩子被塌陷的土坑埋了,谁出车祸死了。爷爷后来像是看破了生死之事,在村东头那个柳垂绿发、青翠欲滴的大坑里,开始了晚年的卜易生涯。
  说也奇怪,自从爷爷重新占卜后,村子里就没出过乱子。以至于后来百里周围、八县九乡都跑过来算卦,外省车辆排满了街道。村里人都尊爷爷为活神仙,村有一宝,关公让道,说的就是我爷爷。村长在公会上开导群众,不要把爷爷神话,要相信科学。名气大了以后,就有很多人前来拜师学艺,爷爷左挑右捡,最后相中了两个光棍。  我上初中那年,农村正赶上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本来学习不好,没打算上,老师竟然举着OK的手势对全班同学神秘地说道:“零蛋也能考上!”差点没把我们笑死。去乡中混了一年,初二的时候辍学了。回家后无所事事,成天和老三在村子里胡闹。  老三从小胆大,我辍学那年村外麒麟岗上修建高速公路,用土后在田野里留下一个接一个的大坑。每年夏天,雨季过后,田野里到处飘舞着蠓虫,杂草丛中百虫惊闪,低洼地上停留着蜻蜓,花蝴蝶在泥泞的道路上挥来挥去,而充足的雨水就会把一个个大坑灌满。村子里经常有人来此戏水。  那天我和老三戏完水路经明朝进士户部郎中郭庭坚的墓茔,与我家祖坟不过百米之隔。村头相传,郭庭坚的头颅是用黄金骨堆砌而成,金头银脚,盗墓贼几番轮流挖掘都没得手,是座虚墓。  看天色尚早,老三提议进去玩玩,我说去就去,谁怕谁。郭大人的青冢处在荒尾野草的半岗山腰,郭家采用反盗墓的手段,送葬队伍持续了几天几夜。老三一马当先,踏着流土就上去了。我跟在他后面。我们先是围着冢地转了一圈,四周的杂草和墓地长在一起,盗洞肯定被掩盖住了。  老三掏出打火机放了一把火,在噼里啪啦的火声中,一旁的老三向我摆手。顺着他的手指看下去,石碑的一角,在烽火烧掉的草灰中露出一个老鼠洞。老三伸进去棍子一阵乱倒腾,片刻间,一种“呼啦”下榻的声音,一个盗洞出现在眼前。  我和老三对视一眼。老三脱掉衣裳,光膀子头朝下就往里钻,让我准备几把茅草带进去,在墓室里点上火。我的心突然有点发憷。下到墓室眼前一片漆黑,心乱生恐,盗口残余的阳光映在黑土中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深处不见老三的踪影。  “老三!”我轻声叫。墓室里产生的回音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心里更加发毛。阴森的墓室里仿佛我一人置身其中,掏出打火机,偏偏这时心里作祟,划了两下火石飞了出去。石光间,见老三站在一口棺材前一动不动。
  沙发  
  竟然不是  
  “我的打火机坏了,你听见了吗?”石光擦亮的一瞬间照明了老三所在的位置,我几步上前抓住他的手,但倏地心里一凉,这手硬邦邦的没血没肉;伸手去摸他的头,却抓了个空:奇怪,老三的头呢?  墓室里一片漆黑,糜烂的气味在鼻子骨发闷,吸不进去吐不出来,心想定是撞鬼了,心中方寸大乱,正想撒腿往外跑,眼前突然一亮。本来黑灯瞎火没那么多想,眼前却突然一亮,电视机里的画皮死面全浮现出来。目下,一具干枯瘪蹙的无头尸斜仰在石龟上,自己正抓着他未脱落的手骨节。我失声大叫,退倒在地。老三也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一头撞在石墙上。  “你他娘的瞎叫唤什么呢?”老三捂着头,蹲在地上。  “这里有具无头尸骨,穿着衣裳。”我知道自己被自己吓着了,翻身而起。  “说你小子胆小还不承认。阎王爷造坟自个儿吓自个儿。”老三走近我猛踢几脚无头尸。“世界上没有鬼,不会爬起来掐你!过来看这口棺材。”  老三又去研究那口棺材,手里的打火机忽明忽暗。我盯着七零八散的无头尸,那具无头尸挪摆着身上的骨头“咯咯”作响,在火光的闪现中自己站了起来。我心说世界上没有鬼,眼睛受心理的支配,看到的一切都不真实。  “大嘴快过来,我们发财了!”老三站在棺材前用手摸着棺盖。我走进几步,那口棺材无比奇大,由于时代年久,整个棺材已氧化分解,溃烂不堪,两面残留着花纹柳案,俨然一体。我打了个寒颤,这口棺材完美无损,像没被人开棺,那无头尸是从何而来?  “老三,咱们出去吧,这里阴阳怪气,心里难受。我看这棺材不吉利,还是别开了。”  “那群盗墓贼肯定怕鬼了。这里面说不定装着郭大人的金头银脚,我来开,你去点火。”  老三执意要看个究竟,我拗不过他,接过打火机去燃茅草。点燃茅草,背上像是有人拍了一下,扭头去看,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老三一抬手就把棺材掀了个底朝天。火光通融照亮了整个墓室。墓室面积三十平米左右,一间农家客厅大小,坍塌的部分掩埋了另一口棺材。最让人心惊的是,有一间木门上着一把锁。  “我身后好像有个人!”
  老三不作答,探出脖子向棺材里窥视,棍子在里面拨弄,从棺材里挑出一团黄头发:“妈的,郭老儿的黄金头原来是堆黄头发!”话音刚落,西墙北角现出一只眼睛,茅草燃烧殆尽,墓室重归黑夜,那只眼睛发出幽深的绿光,越闪越亮。  老三三步上前,一回头:“鬼啊!”一溜烟窜了出去。  我僵在原地,怔了几秒,拔腿冲向盗口,但身上各个部位不听使唤,怎么爬也爬不上去,有一只手抓住我的脚踝,使劲向下拽……  事后听村里的老人说,那只眼睛叫“机关眼”,普遍用于官吏的墓穴之中,触发后会产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导致墓顶上的松板离隙,松板层面嵌有暗沙,暗沙通过缝隙下漏墓室,几分钟后整个墓穴自行塌落。而抓住我的那只手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不是鬼,是心中有鬼。  爷爷说,郭庭坚的墓穴是有讲究的,坐以高为宫,藏风聚气,避之北寒;朝以坟为砂,过接超圣山,灵气生穴;麒麟岗下雨水之地,天然龙山,外加东西一龙一虎,亦算是山环水抱。
  第三章
易术口诀  我十六岁那年,村里的大妈开始给我说媳妇了,说这家闺女水灵,那家闺女能干,父亲没打算让我在农村呆着,找理由一一推掉了。然后北上,哥哥姐姐已经大学毕业结婚了,看看他们有没有门路让我在京复读,或找个技校什么的。  我一听上学头就大,爷爷干脆说,让孩子留在我身边学易吧,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香火。爷爷明显老了,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大徒弟前阵子因病去世,二徒弟说走就走,消失的无影无踪。父亲征求我的意见,我当然选择不上学,看见老师的脸,我就想起黑夜。父亲给我做了所谓的思想教育工作,说科学技术是多么的辉煌灿烂,哎呦!这对我是多么的没有吸引力。最后,我毅然决定留在爷爷身边。  那几年跟着爷爷,说是学易,其实从早到晚背口诀,也不明何意,爷爷说只管背,背通了自然就明白了。我那个煎熬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学校里混文化呢。  2006年夏天,我还清楚地记得,帮父亲干完活回爷爷家,怕被挨骂,一路上温习着爷爷教我的易术口诀,脑子里翻江倒海、紊乱无章,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里面蠕动。想想看,这几年差不多背了有十几本书,照样不会算卦,爷爷真是老糊涂了。
  站在门口,早上的口诀忘得一干二净,想喊奶奶出来助阵,叫了两声不见回音,就闷头走了进去。来到院子里,影背墙后面那棵老榆树枝繁叶茂,阳光穿过密枝绿叶透在地上影影绰绰。去屋里兜了一圈,没见奶奶,想是打牌去了。爷爷呢?外面西屋阴凉处坐着一老头,双眼紧闭,两颊沉凹,看上去骨瘦如柴。平日里常有上了岁数的老人来家串门,但这人好像没在村子里见过。  “大爷,我爷爷呢?”我走近问。  那老头神情呆滞,丝毫不动,见我问话,才缓缓抬起头来,睁开茫然的眼睛反问道:“我不是你爷爷?”他话一出口,我就感觉不对劲,可怎么也反应不过来,眼睛在周围四处狂扫,这声音……这不是爷爷的声音吗!  “小韦,把早上的口诀背一遍。”这回爷爷的声音从他口中直直冒出来。我使劲揉眼睛,狠狠掐自己,再去看那老头又变了样子。我一边后退,一边大叫:我操,大白天的还撞鬼了。那人见到我异常的举动,挣扎着从椅子里站起来,像是要向我飞扑过来。
  “小韦,快去屋里把祖上的玉石八卦拿出来,快去!”我站在门口,无意识地瞪着那人,那声音和动作分明就是爷爷。  我确认那人就是爷爷,赶紧跑回屋里,翻箱倒柜,找出玉石八卦交给爷爷。爷爷迅速戴在脖子上,整个容貌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震惊不已,蹲在地上手脚发酥。爷爷翻了翻我的眼皮,说插门,扶他进屋。  来到屋内身体仍不住颤抖,整个空间全是打牙的声音。“爷爷,这……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爷爷不作答,指示我拿来瓷碗倒上水,刺破手指,滴血而入。爷爷年老弄不破手指,我帮他刺了一下,一个鲜红的“染”慢慢变圆变大,瞬间的抖动,未形成球状的鲜血沿着粗糙的纹络淌下。我抓起他的手指伸进碗里搅了搅,第一次感觉到平时严厉傲骨的爷爷微颤的身体。抬眼看他,见他瞳孔中已无明亮,茫然直视着前方。  “爷爷?”我叫了一声。  “用血水涂抹眼睛。”  我胡乱撩了两下。爷爷的眼睛像是全花了,伸手看不清五指,悬在空中摸索。我急忙抓住他的手。
  “一切都是命中安排。”爷爷仰靠在床上长吁一口气,牢牢扣住我的手。“你25岁那年找到一个名叫向安的女孩,生于日,她就是你的命。正、中、易、合是易学的中心思想;遁、变、擒、释是易术的核心推演,用于正道,做个好人。  爷爷指了指床下。我俯身从里面拉出一个木箱子,打开来开,严严实实全是书和手稿。翻了两下,底面有一个紫黑色檀木小盒子。爷爷从盒子里取出一封信:“按照信上的地址把信寄出去。”  爷爷从脖子上摘下祖传的玉石八卦递给我:“这八卦在普通人身上没有用,你既通鬼神、三世又通阴阳,今后要随身佩戴,运用思想方能百兽不侵。”爷爷说完摆摆手,示意我出去。
  从那天开始,爷爷便不能起床,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叔叔从京城回到乡下,父亲也搬了过来,日夜轮流照料。有时爷爷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是盯着墙上的字画还是盯着我。我走过去叫一声爷爷,爷爷点点头,又把头埋进墙角。秋末的时候,古色古香的屋子里蚊子、苍蝇特别多,我就坐在爷爷身边帮他驱赶。自从戴上祖上的玉石八卦后,三米开外不见飞虫,叔叔端详着说,这可能是用带药物的驱虫材料制成的,是件宝贝。几个月后,爷爷胯骨两旁长了几块褥疮,最后竟露出诤诤白骨,身体每况愈下,无药可治。  有天晚上,我起身上茅厕,听到爷爷在梦中呓语,俯身侧耳去听,只听到“不可告人”四个字。出于好奇,趁父亲和叔叔不在时,我曾问过爷爷关于明朝王阳明之谜的事情,但爷爷从未开口说话。  日(农历二月二十五),爷爷逝世,临终时紧紧抓着我的手,那力气几乎超越了自然生死的规律。那年我21岁,没了精神上的依靠一下子就慌了,周围阴阳怪气弥漫着一种窒息的气味,说不出的不安与焦虑。  恐慌和惶惑折磨着我,像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但苦思冥想又毫无头绪。在极度压抑、烦躁和憋闷中,我还是把爷爷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却说跟着爷爷久了,染上了爷爷的习气,时间一长就会好的。但事情还是发生了……
  顶,楼主快更啊
  楼主真纠结,希望看到完整
  第四章
闯京城  来分两难藏  归去连山望  无过大有易  三世定阴阳  鬼神无至有  三元渡河旁  五诀印天象  三易皆茫茫  一切都是命中安排……  我知道自己又在做噩梦了,爷爷的口诀不止一次在梦中出现,往复繁琐,吞噬身心,又无法松懈,只能受制于不断增强的困惑。  我努力睁开眼睛,但相互交织的梦境又把我拉了回去,反反复复,痛苦不已。我试着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在空中舞爪,感到有一只手抓住我的手,但我无法开口,只觉得身体被人剧烈摇晃一阵惊寒的颤抖,我睁开丝红的眼睛,长出一口气,全身大汗淋漓……  “又做噩梦了,照这样下去,迟早得被你吓死!”老三松开我的手,仿佛也经历了一场噩梦,脸色苍白地瞪着我。我没回话,深呼几口气,惊魂未定地躺在床上,心中说不出的惊恐。  “我先出去弄点吃的,今天黑阎王出狱,我们过会儿去接他。”  窗外的天有些蒙蒙亮,老三走后我起身出门,拧开水管把头抵了上去。我这些天习惯了每天清晨用凉水冲头,保持神志清醒。刚来京城时惹上了这一带的流氓痞子,在困惑不安中就去找他们发泄,那些都不是好人,说是去找他们发泄,其实是想挨顿打,这样我的生活才能继续下去。
  父母去世后,叔叔和姐姐们清理了父母的遗产,留作我今后结婚的本钱。那个村庄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只能在记忆里去怀念它,我最亲的人埋在那里,我死后也会埋在那里。  初来京城,叔叔帮我在一家物流公司找了一份装车工,但过了一个月,老板说我心里不正常,把我辞退了。我又回到了惨淡无光的日子里,悔恨和孤独时常在梦中撕咬,不见黎明,也无黑夜,窒息的空气中夹杂着无家可归之感,那无法遗忘却已失去的家园。  那段时间无思想意识,想不起来干什么,除了打架,就是每天躺在床上等死。  精神恍惚中,也不只是哪一天,我醒来,找来一段布,用毛笔在布面挥笔写上“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几个大字,举着就出门了。  大城市繁荣异彩,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走在大街上男男女女们说说笑笑,指前仰后,穿得衣服花花绿绿千奇白色。我心想这都是啥衣裳,整个一动物世界。
  我举着竹竿走在大街上,目中无人,路过的地方回头率百分之百。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天在哪里,耳边传来阵阵笑声。抬头望去,前方一座座寺庙支姿翘尾,飞檐流角,气势如虹,心想,如果能站在这上面跳下来,那真是太爽了。
  也许走累了,爷爷的口诀又在脑中作怪,一张张文字页码像验钞机数钱巴拉拉一闪而过,一种莫名其妙的恶心随即而来。  环顾四周,地上坐着几个算卦的易徒,爷爷说过,自从慈禧老佛爷下令斩杀洋鬼子的那天,易之江湖各派徒孙就收手挂起了帘子,往后的岁月,江湖小道自立门派,在街头、车站招摇撞骗,哪里还有真正的高人。  这时一群人向我围了过来,个个手持砍刀,我一看就知道是这一带招惹过的流氓痞子。大都市的天空不像想象中的美丽,越文明越疯狂,或者说越黑暗,这是京城给我的第一印象。这帮流氓痞子是我在干装车工时认识的,他们白天以打工的名义存在,晚上充当黑社会,有钱就帮人办事。我这种社会底层民众,能打上交道的只有这种人。  “大哥,就是他,前天无缘无故打咱们的人。”  光头大哥瞪着我怒不可遏:“小样的,人小胆挺大,老子今天废了你。给我砍!”
  话音刚落,几个家伙便向我冲了过来,速度之快,来不及躲闪。我知道这帮人的把戏,他们的砍刀大多没刀刃,说白了就是想教训你一顿。我心理反应迟钝,一个家伙的砍刀直直落在我肩上,幸好穿得衣服厚,等反应过来,一脚把那家伙踹倒在地。但我一人之力难当千夫攻之,没几秒就被打趴下了,一群人又是打又是踹,而我内心对生活的渴望被激发了出来。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伙人,上来就打,一时间北京城厮打成了一团。混乱之中,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浑身疼痛,只想找个窟窿爬出去,左右匍匐。
  “大嘴,跟我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随后一个人架着我就往外跑。道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人们像欣赏一只稀有动物一样注视着我。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拉着我的那人,禁不住失声尖叫:“格德米斯!”  不知跑了多久,那人一回头,做了个奥特曼的手势:“克赛,前来拜访!”  “老三!”我惊喜万分,仿佛自己身在梦境之中。老三本名叫白甲辉,年长我两岁,人高马大,平头方脸,悬胆鼻含丹口,精神倍足,他在家里排行老三,村里人唤他老三,小时候爱看《恐龙特级克塞号》,我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格德米斯。我母亲生我那年有37岁,大嘴大鼻子,尤其嘴唇格外的肥硕,老三常欺负我,叫我大嘴。在班里他打架第一,我打架第二,打不过他,一直夸奖到17岁。我两从小一起长大,兄弟义气就不多说了。
  悲喜交集的同时,我渐渐从迷离的状态中醒过来,重新回到现实,眼前朦胧的事物时明时暗,醒悟后的意识无法接受现实中的影像,就像梦游者突然被人叫醒,飞速的时间旋转夹带着空间移位。我头一沉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时躺在一间臭气熏天的出租屋里。京城的房屋隔间能住上六七户。老三在一旁抠着脚丫子,不时往嘴里灌几口酒,见我醒来忙凑上前来,翻白眼,掐人中,我说你他娘的懂个屁昂,先把窗户打开。老三“啧”了一声,噔噔噔去开窗户……  我问老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三说他和一伙流氓去砍人,起初他没认出是我,后来听到我的惨叫声才仔细辨别。黑道上的事有钱就是爷,什么狗屁交情全扯淡,今天称兄道弟,明天反目为仇。他见情况无法控制,当即打电话召集了附近的另一群痞子,才上演了一场京城混战。  看着我郁悒的表情,老三脸上失去了笑容,沉默半响:“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不要太伤心,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用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一起闯!”
  老三说得真切,父母过世后,我被爷爷留下的谜团困于其中,一系列的打击使我精神萎靡,意志消沉,最后彻底崩溃,在极度悲伤中试图去着手爷爷留下的谜团。自从爷爷去世后,易术口诀在脑中日渐强大,日夜折磨着我的身心,我不像自己,自己不像我,冥冥之中像是被一股力量所支配。虽然我没文化,但我的直观感受不得不和易蛊术联系起来。爷爷晚年闭口不谈,不与任何人交谈,只能从易术口诀和玉石八卦上去探索,糟糕的是,这些疑问无从下手。  我摸摸脖子上的玉石八卦,幸好没被那帮人虏去。看着我的动作,老三突然想起了什么,凑上前仔细打量着我胸前的玉石八卦,然后从褥子下面翻出一件玉器,看了两眼张口就骂:“黑阎王这王八羔子又宰了我一刀,这件挂玉是他妈的假的,幸好老子不信那个邪,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接过他手中的玉器,是一件通明的玉石八卦,色泽泛白,晶莹滑润,看不出真假。爷爷说,玉石八卦在清朝民间家喻户晓,是占卜者的必备之物,京城一带信命的人都会买一件挂于家中。相传占卜、葬礼、盗墓、运尸凡有阴气之地必须佩戴玉卦,因为玉身通阴阳鬼神,所谓“蓬生麻中,与之俱黑”,身有阴阳之气,鬼神三元自圆通,自然不会靠近伤害。八卦自身就是辟邪之物,在风水中用于刑冲克杀的房间、厨房等地,洋鬼子进京,民国战乱,新中国时代,真品的玉石八卦已经很少了。现在风水师用的都是一些木制八卦,小有用途。  “这件挂玉是黑阎王挖出来的,说是件真品,市价至少十万。”我听着老三的话一头冷汗,全是起鸡皮疙瘩——黑叔也挖坟掘墓。
  第五章
偷尸  爷爷有两个徒弟,都是白板王老五,大徒弟叫王冬伯,跟着爷爷有六七年,四十几岁时死于心绞痛(城里人叫心血管病)。小徒弟叫徐二黑,自称黑小爷,这家伙不务正业,成天东扒西摸,村里人叫他徐二狗。  我十五岁那年,黑叔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几年没在村子里见着他,爷爷去世那天也没见人影。我问老三这些年在外到底干什么,老三说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在外正经八百的够不住吃穿,来京先是充当黑社会,没过几个月跟着黑叔干上了偷尸的生意。  老三小学毕业后在水泥厂干了两年壮工,2001年春来京闯荡,那年爷爷正式传授我易术口诀。爷爷不许出门,背不过口诀晚上不许睡觉,回想起来真是苦不堪言。头几年老三每逢春节回家,他回家第一个要见的不是他爹妈,而是径直向我爷爷家奔来,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就喊:“大嘴,看我从北京带啥回来了!”后来老三一直没再回过村子,我去他家找他,叔叔只是敷衍说还没回来。  一晃五六年,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老三明显瘦了,这些年在外的辛酸苦辣全印在脸上。而我已家破人亡,背井离乡。老三从小与我心意相通,点上一支烟递给我,伸出粗大老茧的手掌,我紧紧抓住攥牢,一股泪水溢满眼眶。我把头转向窗外,浩瀚的星空撩月当头,京珠城下万家灯火,沧海桑田,今后的悠悠岁月怕是要和兄弟为伴、与这凄凉的月夜度过了。
  “偷尸”又称“借尸”,燕赵地区名作“回身”,民间相传始于一位姓聂的大夫,上过私塾,研究中医,本来行医问药做些善事,却惹上了当地一个泼妇,说他开得药方把自家闺女治死了。官差不辨是非将他关进牢房。聂大夫愤愤不平,招来儿子把泼妇女儿的尸体挖出去卖了,谁知几天后泼妇的女儿来到狱中,慰问官差,接他出狱。  偷尸是少数人投机倒把、业余赚钱的行当,近几年死灰复燃,越传越广,形成了一套行里话——深更半夜去盗尸,十天不过,尽善阴德。对象以死去的青年女性为主,后来老妪残妇统统都盗。死尸的去处往往是偏僻落后的农村、山区,山农夫妇一生拼搏,为得是给儿子盖房娶妻,成家立业,儿子早死、成婚后病死或离婚孤身之死,会为儿子花钱买一具女尸葬于坟墓之中,阴曹地府有个伴,夜深人静人不回。  偷尸的工具极其简单,铁锹挖洞,钢锯开棺,绳子拉尸。回家后,尸体必须换衣打扮,额头粘贴阴符,周围撒上朱砂,清除阴地里的晦气。人死之后,魂魄虽已出窍,但肉体不腐又重见阳间,阴间里的恶鬼就会借尸还魂。人乃万物之灵,未腐之尸有灵无魂,阴间恶鬼有魂无灵,一旦挣扎着入体,面孔神态活像半死人,十分恐怖。  如果买主不急于用尸,留下尸体在家中过夜,要用玉石八卦替换阴符,恶鬼无尸可寻,不生阳世贪念。
  黑叔那套皮毛把式老三根本不当回事,是神是鬼,你敢惹我一刀一个,玉石八卦、奇门遁甲、圣血灵符盗尸盗鬼从不随身。以至于有天夜里偷尸回家,买主出尔反尔,黑叔甩掉手机让老三贴阴符、撒朱砂、压玉卦,明天再联系其他买家。老三“哼”了一声,背尸进屋,暗骂黑叔老油条了还迷信胆小。  死者是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女子,长得眉清目秀、满面桃花,戴一副眼睛,全身上下无刀伤疤痕,俨然熟睡一般。老三心想,这辈子怕是娶不上媳妇了,今晚陪我过夜,也算是回土之前做件好事,想着把女尸抱上床,自己扯个垫子睡在地上。  夜半三更,老三起身上茅厕,打开卧室门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床上的女尸不见了。老三以为自己睡眼惺忪,揉了两下眼睛,一时怒火冲天——黑叔一大把年纪了,挖坟偷尸已经够缺德了,竟然还要玷污人家的贞洁,挨千刀的,再干下去狼心狗肺,操起木棒就要去打黑叔。  来到客厅,一只女鬼从黑叔卧室夺门而出,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直奔老三扑来。老三心口一动,向后一跳,大腿一拍,妈的,诈尸了,这还了得,抡起木棒和女鬼扭打在一起。
  “大嘴,你不知道,当时我一顿乱打。”老三笔画着和女鬼厮打的情形,诙谐幽默。“女鬼啃咬我的手臂,掐住我的脖子,我一个转身从旁边抽出财神刀,一刀子捅了下去,没想到那女鬼躺在地上放声大哭。  后来黑叔送她去医院,医生诊断她为休克假死,她的家人挺感激我们的,这件事就瞒了过去。那个女孩名叫怡然,她说如果我不捅她一刀,说不定会嫁给我,我买了一束大红花去医院看望她,嘿嘿……”老三不轻易露出憨厚的笑容,看着他满脸的真切,我的心也替他高兴。那个女孩把黑叔当成了阎王爷,老三一直管黑叔叫黑阎王。  挖坟偷尸终归是业余捞钱的行当,有人当做一种心理刺激,向死而生,长期盗尸会对人的心理产生负面影响。黑叔从爷爷那里学了一套风水术,老三是有点想法但很庸的一个人,两个人一拍即合,入墓偷尸,分外摸金。
  中国文化源自《周易》,遵于儒道两家,两家关于天道观的论点不相上下,即天人合一的思想。风水葬法以天地人鼓万物为主,龙备五行之全,大到山河,小至溪流,详龙申穴辨砂水,地势以气为关键。气从水生,以水观向,龙有阴阳,星分正附,山水为龙,无水成砂,分金用砂,寻龙点穴。阴间阳宅,儒道两家的天人合一思想与风水中的“天地人气”相得益彰。世人只知阴阳两隔,却不知心无生死之境。  历来摸金者手持罗盘,寻龙觅水,帝王将相的古墓不知被盗了多少遍。黑叔前几年带着老三说是盗尸,其实也盗墓。老三说,别看古代平民的坟墓,有时也能挖出不少好东西,中国有陪葬的习俗,有些地方不遗余力,人生前喜爱之物,死后不分贵贱统统用于陪葬。主要是墓穴容易辨别,坐北朝南不分阴世阳间。  老三前几年跟着黑叔摸金偷尸攒下不少钱,赶上生意如火如荼时却栽篓子了,两人成功避开了偷尸的罪名,只承认“盗墓”,与盗墓又起分歧,但逃脱不了牢狱之灾。黑叔始作俑者,老三从犯,两人一白眼进了篓子。
  快顶啊,不顶不发了
  第六章
黑叔出狱  吃过早饭,我和老三驱车赶往关押黑叔所在的“巴子监狱”,沿途风景,麦淌碧波,艳阳高照,春色悄悄蔓延,小桥流水飞红。与老三重逢唤起了年少时过往岁月的点点滴滴,鼓励我生活下去的勇气。我的世界注定一片黑夜,路途漫漫,孑然一身,想起曾经渴望浪漫邂逅的七彩云南潸然生情。  老三叼着烟在一旁看杂志。从他口中我无法揣测黑叔挖坟盗尸的单纯性是否属实,如若不然,会不会像易之各派、我家祖上和爷爷那样在寻找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从以往的迹象上来思考,易蛊术的存在是一种可能,但不能否认,人生充满着戏剧化,那种巧合叠加起的故事不正是一种人生表达。我也想不明白,等见到黑叔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出租车行驶四五个小时抵达巴子监狱,黑叔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老三上去一个象征性的拥抱。十年不见,黑叔依然是老样子,青白脸色,一排乱蓬蓬的胡须,眼角微皱,两鬓生出了白发,个头比往年矮了些,松垮的衣着和苦闷的表情总使我想起《十五的月亮》。  “黑叔……”我接过老三,刚想提及爷爷的事,又感觉场合不太合适。这时,黑叔硬生生抓住我的肩膀,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侧头把脸埋进我的右肩膀,倾下口角轻声说道:“有事回去再说!”  我和黑叔会意。老三在一旁仰观周围的风景,对黑叔细微的举动毫无察觉。  晌午,太阳暖和惬意,田野里出现了一副盎然的景象,春风得意,草木萌生,出租车行驶在回京的途中。老三在我耳边说着话,我一句没听进去,内心激动火燎,忐忑不安,不知是喜是悲。但我可以肯定,爷爷的事绝非巧合。  黑叔这个人我记忆犹新,从记事起一直呆在爷爷身边,花钱大手大脚,每日清晨来爷爷家扫院子,非常尊重爷爷。小时候他常抱着我玩,爷爷说他像孔乙己,满口之乎者也,在大街上胡吹八侃。村头说他人品极烂,我那时不辨是非完全没有印象。
  黑叔在车上一直和司机师傅聊着近几年京城邻县交通发展的状况,顾不及我两。我的心始终纠结如一团乱麻,时间仿佛永远定在了某一刻,几个月犹如一日,完全没有过度的概念。黑叔指引司机师傅去一个地方,眼看市区的摩天大楼尽收眼底,出租车一个转圈向西驶去。我和老三面面相视。  老三开口道:“我说黑阎王,刚出笼子的鸟可飞不远,你这是要奔哪啊?就不怕被局子盯上,中午饭还没吃呢,啥事不能歇个脚再办!”  黑叔一言不发,中途下车撒了一泡尿,眺望远方,像是在辨别方向,回车后对司机师傅指指点点。出租车加满油又奔出四五个小时。前方云彩斑斓,时间滑向了另一个幅度,仿佛拉开一条细细的红线,接近一个尺度,飞奔在时空。我头痛的厉害,老三早安奈不住了,刚想唤司机师傅停下,出租车缓缓靠在路旁的杨树下。我下车用矿泉水猛浇自己的头,脑袋里石破天惊,热浪奔腾。  黄昏时分,天很快就要暗下来,说什么司机师傅不往前行驶了,家里有老婆孩子等着归家。我知道他是怕出危险,想问黑叔到底要去哪里,左右却不见人影。老三窝在路坑里冲着田野骂道:“黑鬼真是他娘的疯了,老子今天陪你疯一回,看看你到底要干啥!”
  公路两旁一望无际的麦田怡然静谧,微风吹过,一波一波的麦浪似如大海。黑叔站在麦界上向我挥手,招呼了两下拔腿向麦野里跑去。老三蹬步飞腿跟了上去,我付过钱紧随其后。  黑叔跑在前面,我和老三跟在后面,一前两后大约跑了二十分钟。我是大口喘着气,腿脚像离开了身体,汗流浃背。远离人流车水,望眼欲穿,大平原高低错落,天空灰灰阴暗。我说老三我不行了,抬眼去看黑叔,见他纵身一跳消失了踪影。  我和老三三步上前,一条大地脉横穿南北,弯弯曲曲一眼望不到尽头。黑叔双膝跪地,挽袖掘土,下挖一个大土堆。老三马上明白了黑叔的意思,一屁股蹲在土疙瘩上:“黑鬼同志,你他娘的做人不厚道呀!不懂江湖义气,挖坟背尸哪一样不是我干的,还有……你给我的那件玉器是他娘的假的,这次补不回来,我跟你没完!”  黑叔没搭理老三,自顾自挖土刨地。天完全黑了,一轮圆月挂在夜空。我看黑叔挖得急切,一定有秘密被他事先掩盖,抽出老三怀中的弯刀下到山沟。
  春回大地,冻土层不过三公分,下面松散的泥土比较好挖。黑叔的双手擦破了血皮,满头大汗,我让他先歇歇,摆手叫老三下来帮忙。我、老三和黑叔轮流开挖,挖到接近地下一米深处的地方,一件铁皮触入我的指甲,鲜血直流。黑叔扒开散土,用刀扩宽周围,使尽蛮力从地下拖出一个民国八宝箱。老三眼疾手快,一托手抢了过去,黑叔说只取里面的一样东西,其他的全归他,我要他们别抢了,被附近的村民发现连毛都带不走,趁黑先赶回去。  回到家,叔叔的一排厢房亮着灯,吵吵闹闹。爷爷留下的这套四合院虽然破旧,但屋内椽梁定装加固,院门走沿油漆花纹,院中设有鱼池,花木成灾。爷爷迟暮之年说心脏受不了车辆的颠簸,一直没再回京城。我住在父母结婚的那套房子里,刚搬来时房子已被哥哥打扫干净,屋子里除了几个老式书架空空如也,叔叔说架子上的书是爷爷留给我的,读不懂可以当古董卖。
  万籁俱寂,身在空屋之中,感觉爷爷在几十年前就预料到我独居室内的一幕。老三前几天搬进来与我同住,一来省去房租,二来可以陪陪我这个败家子。  堂弟今年硕士毕业,和几个同学正在讨论出国计划。叔叔看到我们几个狼狈不堪的样子也没吱声,无非是唠唠叨叨教育一通,我在农村自由惯了,不是文化人,装不出来!  八宝箱平底圆盖,小板凳大小,色泽和泥土黏杂呈棕黑色。老三迫不及待找来工具撬锁,黑叔逐渐平静回神,站在爷爷满是易书的架子前若有所思。爷爷珍藏的易书大多是灰皮竖字,年代不算久远,并无奇门巧术。爷爷告诉我,易术须得真人传授,仅凭看书是学不会的。那几年跟着爷爷学易,别说家族易术,连基本的八卦和干支都搞不懂。  老三细心摆弄无果,举起锤子挥手砸开了铁锁。打开八宝箱,一股发霉的纸烂味扑鼻而来,揭开上面一层层腐蚀的报纸,下面横着一捆用塑料袋密封的纸币,袋面结气点滴,最底层零零散散全是些玉器。老三开口道:“黑阎王,别说我不够哥们义气,你私藏物品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这里面的东西八成是我的了,加上你欺骗老实人之罪,我就全收了。”
  “那件玉石八卦在清末之前。两个人一把手,我能私藏什么物品,你那份充公了,这是我事先藏好的一份。”黑叔走至桌前,甩出八宝箱里的钱递给老三,语重心长地说:“你这几年跟着我不容易,这是二十万,把玉石八卦卖了,回家安安稳稳娶个媳妇,以后不要再来北京了。”  “啥意思?你咋知道我们会进局子?你捅的窟窿!”老三脸色凝重。  老三只是随便一问,天下哪有自投罗网之事,可在节骨眼上黑叔不说话了。我想起黑叔在巴子监狱时的举动,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不管这件事是不是黑叔自愿所为,当务之急是瞒过老三,等以后心平气和再做解释。我心里焦急地等待着黑叔开口,老三是个粗人,头脑愚笨,瞎编个故事就能骗过他。但越是着急,黑叔越是闭口不开。在老三的再三逼问下,黑叔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老三金刚怒目,暴跳如雷,扬手一拳打在黑叔沉郁的脸上。黑叔倒退几步,脚骨不稳,一个后仰蹲坐在椅子里。我不待多想上前拦住老三,用力顶住他由愤怒而燃烧的身体,却被他轻易推开。老三抓起凳子向黑叔砸去,速度之快,我冲上抱住他的后腰,他转身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一声闷响,黑叔依旧坐在椅子里纹丝不动,头上的血液顺着两颊直淌下来。我夺过老三手里的凳子,大骂道:“你他娘的疯了!”
  老三的脸没有血色,激荡的情绪毫无停止,一坑不吭,扭头向门外走去。我顾不得他,忙去查看黑叔的伤势,背起他去医院。黑叔摆摆手,说不碍事,老三已经手下留情了,坚决不去医院。我不能马虎,找来剪刀剪去黑叔伤口处的头发,清理血渍,涂上一层药膏。叔叔闻声赶来,询问何事,我说喝多了,马上睡觉。  处理完一切,我出门去找老三。大街上冷风刺骨,他手机关机,我跑遍几个街道不见他的踪影。回来后,我把院门敞开……  我进屋点燃一支烟,问黑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章 夜遇桃花  月光娇柔,洋洋洒洒的凉风荡过敞开的院门,老三仍旧没有回家。黑叔坐在椅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为他倒上一杯水,从叔叔厨房的冰箱里翻出点吃的。问及爷爷的事时黑叔反问我知不知道江湖易者挖坟掘墓之事,这件事我不止一次听奶奶提起过,但并未亲眼所见,我家祖上只有等我归位了去问,爷爷那些年在外连奶奶也说不上来,我自然不可能知道。  黑叔说,易蛊术在王阳明之前已被人所知,有人想借王阳明之手来查易蛊术的根源,王阳明解开易蛊术之谜,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支配,只能以死抵命。林山高水之人也迫于这股力量的压力,不能告知世人真相,又不甘心真相被历史遮蔽,于是抛出挖坟掘墓一说,想让徒弟徒孙按图索骥,查明原因。
  民间传说不足为奇,不能当作论证加以推测,黑叔的意思像是王阳明也挖坟掘墓,不过爷爷早年跟随各派易士寻找一种“逆向定数”确是事实。黑叔打断我的话,说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怀疑历代江湖易士曲解了他们祖师爷的意思。  黑叔说,古人夜观天象定四时节季,据雨雪风霜研习用兵之策。古人的蓍草卜筮法,左定三才,即天地人中的人,左为逆;四柱八字中的顺序,年柱为老,时柱为小,为逆;六爻占卜,六摇铜钱,是以下向上配卦,亦为逆;紫微斗数,星宫命盘,四六分针,紫微在北,北为逆。所谓数往者顺,知来者逆,中国传统的卜筮方法都是以反定数,以后至前。  我听得糊涂,不知黑叔想证明何事,绕来绕去也没说到点子上,懒得去想,老三的事儿也在肚子里憋着火,搬来一把椅子坐下:“你前几年挖坟掘墓和爷爷有无干系,你把自个儿送进局子是体验生活呢,还是被易蛊术给蛊住了?”  黑叔听完我的话眉头紧蹙,脸上浮起一层阴霾,像是对我不懂易术大惑不解。事到如今,黑叔一句话,不管是喜是忧,心里总有个安慰,可在节骨眼上他又不说话了。我心里赌气,言辞不悦,正想开口再问却见黑叔突然从椅子里站起身,熄灭烟蒂,跨步走到八宝箱前,取出一个小酒杯在手中端详。
  这种酒杯在清代百姓家相当普遍,大敞口圆筒形,上面彩质描绘成各种花鸟图案。黑叔手中的酒杯彩釉灰白,花纹图案有条不紊,层次分明,百姓人家不抵帝王将相,陪葬不讲究色彩统一。爱酒之人在临终前往往会嘱咐家人,宁可舍去棺材,切勿丢忘酒杯。  “怎么可能呢?”黑叔自言自语,旁若无人,仔细打量着酒杯上的花纹图案,然后将酒杯放置桌面,从八宝箱中取出另一酒杯,口向下底朝天扣在桌面的酒杯上,对照花纹柳条一一合拢。  时间一分一秒,黑叔不言不语,握着酒杯在屋里踱来踱去。我急不可耐,正想说话,直见他抖抖手,坐回原地,高深莫测地问:“小韦,你如实告诉我,师父临终前有没有遗言留给你?”  爷爷晚年卧床不起,骨瘦嶙峋,翕动着嘴唇勉强能开口说话,弥留之际紧攥我的手,未有话语之意。  我仔细回忆着,渐明渐暗,脑中忽然记起一个人名,便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向安……爷爷说她就是我的命……”  黑叔略有沉思,目光凝视窗外的明月,徒手空中捞月,意犹未尽之态挥然月下,像恍然大悟一般,二话没说,扯着我的衣袖就往外走。夜寂无声,倦意上头,一天的奔波四肢软弱无力。黑叔拖着我坐上一辆出租车,我说半夜三更你要去阴曹地府呀。
  月幕之下,灯光迷离,人一犯困什么事都抛在了脑后。车内阵阵暖意沁人心脾,杂七杂八的味道就像一顶催眠剂,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出租车颠簸在高低不平的公路上,坑里坑洼。我断断续续醒来几次,最后一次黑叔让我醒醒,不要再睡了,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再往前行驶两公里就到了。我有先天导向障碍,来到陌生的地方不辨方向,这一地域环境复杂,交通恶劣,整个一荒郊野岭。黑叔说见到那人千万小心行事,不可大声喧嚷,细声细语恭维言辞,惊扰了他,爷爷煞费苦心经营的计划全落空了,真相将永埋地下。  天黑黑,圆月隐蔽在乌云之中,夜异常深沉,黑叔的话含糊不清。打开车窗玻璃,不知何时一层鬼雾笼罩湿地,一声鬼魅彻响天空,我全身一个哆嗦,忙关上车窗。前方不远处鬼雾愈加浓密,几盏灯火在弥漫中透着光晕,我心想这些人晚上都不睡觉。出租车一个拐弯上翘,车灯前出现一道栅门,栅栏自动展开,车身上冲驶进庭院。  院中幽暗静谧,白炽灯忽明忽暗映着别墅华丽雅致,附近看不清太远的距离,我正要付钱,一只手突然伸进司机所在的窗口,那手纤细苍白,毫无血色,长长的指甲插进司机的脖子里。我坐在后排,挺身看不见具体的情况,月光下倾,心里猛然一惊,这人没有腿。
  我扣动车门,可车门怎么也打不开,慌乱之中司机扭头说,这边的门坏了,从另一边下车,我连滚带爬一咕噜窜了出去。定眼去看,两个少女模样的姐妹花头扎马尾辫,身穿蓝色格花服饰,站在台阶上正和黑叔点头,其中一个手臂伸进车窗里,长长的指甲夹着几百元大钞。一旁的黑叔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能不能学着文明点!”  我自觉失态,暗骂:你他娘的是个东西。  两位少女身后有一条百叶花装饰的走廊,走廊通沿别墅——应该叫宅邸——这地方非同一般的大。迷雾不断幻化散去,缭绕腾宇。隐隐约约中,我看到一青年女子从走廊而下,身材颀长,步态从容,直直向我走来……在愈来愈清晰的目光中,她素装打扮,头顶用蝴蝶型发卡拢住一撮黑发,长发披肩,眼前的发丝拂在耳后,白净的脸蛋无任何油脂涂粉,两颊湿润光滑,白里泛光。她迎面而来,如花似玉,貌若天仙,轻微的举止雍容雅贵,给人的感觉善解人意,平凡而不失高雅。  “怎么这么晚才来,爷爷等很久了。”她停在我身前开口说道,声音委婉动听。我愣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不明何意。而且我这人有个毛病,见到这种情意女子开口说不出话,结结巴巴不成体统,有些男人是女中豪杰,我在女人中间就像个“废物”。  我看向黑叔,黑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接过那女子的话,道:“车在半路上坏了。老爷子近来身体可好?”  ……
  走廊两侧养着五颜六色的金鱼,那青年女子走在前头,我和黑叔紧随,两位少女相互挽着胳膊在后面低声细语。穿过走廊,我们来到一个虚叶藤蔓的花园,无数盏不夜灯一眼望不到边,犹如天际星辰;人工湖泊游鱼游戏,圈圈点点;千树万树桃梨萌芽;温室里绿草花艳,竞相绽放,一道道彩灯溢光闪耀……  在通向蜘蛛巢的小径上,那女子回头问:“这个花园漂亮吗?”  “漂亮,比……埃及的金字塔好看多了。”我说。身后两位少女扑哧一下,那女子旋即抿嘴笑颜。黑叔傻傻瞪着我,我心说你瞪谁呢,跟个武大郎似的。
  “你第一次来北京?”  “不是,小时候……跟爷爷去过天安门,看升国旗。”我一结巴嘴里像含着东西,特别难受。  “记得小时候你爷爷常来我家,我直唤作爷爷,说你年龄与我相仿。”那女子似曾相识。“你爷爷去世时我在德国留学,我父亲去了乡下。”  “我可能不太记得。”  “爷爷常说,你爷爷比他厉害。”那女子与我并肩而行。  “我爷爷比你爷爷厉害?拉倒吧!我爷爷穷光蛋一个,在村里算卦不要钱,搞得我连媳妇也娶不上。”我那时自不量力,分不清东南西北,整个人飘飘欲仙,说出此话,纯粹是情丝萌动。  “人生哪能用金钱衡量,我是说易术。”她竖起食指,嘴角夸张地说。  “你也懂易术?”我问。  “小时候爷爷教过我,但我学不会。我大学专业是中哲,后来去德国奥斯纳布吕克大学攻读海德格尔哲学。”  说话间我们已身在一座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阁楼下。楼高三层,两边装饰成老旧的流檐飞瓦,三角顶对称六根红色圆柱,格窗大门,从外表看很有“中国红”的设计效果。但进到屋内,现代派的家具布局仿佛是另一片天地。黑叔显然对此地并不陌生。我畏首畏尾,身其余几,生怕弄脏了人家的地板,又故作斯文,好不自在。
  “妹妹,带他们去爷爷的书房,我去叫爷爷。”那女子回身进了过道。两位少女领着我两左拐右拐来到一间笔墨扑鼻、挂满字画的书房,房间之大,藏书众多,堪比一间图书馆。  黑叔摸着把椅子坐下,我被黑质架子上的古董卷轴吸引过去,心想这家主人太他娘的有钱了,不知爷爷和他交情深浅。黑叔想开口说话,我睃他一眼,他扭头又咽了下去。古董架旁边挂着一个老式钟表,我刚进门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屏息神睇,心里大吃一惊,这钟表居然没有时针。我叫黑叔一起查看,黑叔还没动身,房门“咯吱”一声,那女子搀扶着一个老头走进来。  那老爷子中等身材,童颜白发,上身穿着一件系扣的黄色马甲,下身搭配浅色尼龙丝长裤,手里拄着拐杖,见到我劈头就问:“你就是田老鬼的孙子!?”  田老鬼应该是爷爷年轻时的绰号。我爷爷有三个孙子,我是最败家的那个。“大爷您好!我是田宝仕的第二个孙子,我叫田韦。”  “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进来!”老爷子面无表情,声色严厉。  我看了一眼黑叔,黑叔老实的一愣一愣,不敢抬眼会意。那女子用薄薄的嘴唇说了一句哑语,像是警示我什么。
  第八章
爷爷的谜(上)  老爷子关门上锁,示意我扶他坐下,我一头雾水,从上车那一刻就怀疑黑叔在爷爷的提示中找到了蛛丝马迹。如果爷爷在我身上留下诸多线索,等黑叔出狱逐一点破,黑叔挖坟掘墓肯定是受爷爷指示,黑叔连累老三坐牢就在情理之中,当时事出有因。我心生恐惧,莫非这场见面爷爷在十几年前就安排好了。  “田老鬼真是个混账东西!”老爷子坐下就开始骂我爷爷,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全国易士几十万人,这三十年来风平浪静,相对安好,早已不再追查陈年旧事,你爷爷作为一派大佬,说消失就撒手不管了,现在旧事重提,煽风点火,不知又会有多少人葬身火海。这死老鬼,让我入土之前也不得安宁!”  老爷子骂完一阵剧烈的震咳,脸色通红,我忙过去帮他拍拍背。爷爷当年在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难道是江湖易士的首领?如此说来,爷爷隐居乡下是有自己的目的。“大爷,您就别骂我爷爷了,爷爷去世已好几年,您心里有气就冲着我来。”  “混账东西!”老爷子摸不着人真冲着我来了。“这两年各派易士重蹈覆辙,上下不齐,这件事根本没法收场,我们这些在世的大佬该如何解释?要不是你爷爷那个徒弟前几年坐牢,早被各派大佬派人灭口了!”
  我一惊,原来如此,黑叔果然是受爷爷唆使,自投罗网是为了避难,老三和他交往频繁,心里开始担心老三的安稳,忽觉四周危机重重。  爷爷誓死不说出真相,让黑叔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老爷子更没戏了。这件事有多神秘,真相是什么?妈的,事到如今,死就死了,不如激他一激,看他说什么。“爷爷去世时没留下只言片语,不过我田韦,今晚把话撂在这儿,只要我活着,一定会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给爷爷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放肆!小犊子不知天高地厚,你……”老爷子拍案而起,由激动转而愤怒,一时语塞,用手捂住胸口。我以为出乱子了,忙上前扶他,谁知他从胸口掏出一副玉石八卦,一下子从脖子上扯下,丢在地面。  一刹那,我傻眼了。  爷爷说我的眼睛通鬼神、三世又通阴阳,二十岁那年发生在爷爷身上的事在我内心留下不可抹去的阴影,每每回想起来仍觉后怕。如今,这一幕同样出现在老爷子身上,不同的是,爷爷是不断变换面孔,而他全身上下爬满长虫,每个部位的骨头若隐若现。
  我倒退几步撞倒椅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爬起来冲向房门。门被老爷子反锁上扣,高级玩意儿我摆弄不来,急得满头大汗。这时大脑突然一热:不是老爷子的问题,是我眼睛的问题。我鼓足勇气,竖起汗毛,嘴脸斜眼歪曲不成样子,一个视死如归的转身,老爷子有气无力侧身坐在椅子里,木讷的神情显露褐色的曲线,玉石八卦压在双手之间。  “我的样子不比老鬼,我不如他。太可怕了,我们从事不为人知的冒险,九死一生。或许老鬼的出发点是对的,但永远不可能……”老爷子逐渐平静,话语中夹杂着矛盾感,紧盯着挂在墙上的浮彩镜框中的黑白照片,陷入蹉跎岁月的追忆之中。照片中三个年轻人站在小山丘上,头戴遮阳帽,身穿黑毛领青黄色军用大衣,背后雷雨云砧,半坡松草。  我从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恢复神志,这种半人半鬼的生活,纵然有金山银海也换不回生命的光芒,想起爷爷心里各种情感交织缠绕。我走过去蹲在老爷子膝下,为自己鲁莽的行为表示歉意。  老爷子强烈的反应证明真相非同一般,不希望再有人查下去。这次接触使我明白,至少爷爷的事不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老爷子认命了,爷爷留下线索是希望我能查下去。可爷爷的玄关易术都没能揭开真相,我对易术一窍不通,该如何着手。
  “易术口诀是你爷爷毕生的心血,学会控制它。你好自为之!”老爷子摆摆手,门自动打开。  来到大厅,我先给老三打了电话,对方无人接听。黑叔坐在沙发里神态自然地喝着茶,见我怒发冲冠地走出来,自个儿先溜了出去。天空由黑变白,浓烟密雾,黎明的破晓凉意袭人,走在奇花异草的花园如置身仙境。而我却如梦初醒,很多疑惑如雾如烟,世界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世界。  “老三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哎呀…… 谁知道这个圈子会这么复杂,老三纯属是个意外!”黑叔忙不迭地解释。“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肆无忌惮。“你不是都知道吗!”  “啧,除此之外没其他发现?”黑叔一脸惘然。  “有。我发现你比以前帅多了,快超过我了!”  “你怎么和老三一模一样,没大没小!”我和黑叔拌着嘴坐上老爷子临时准备的大驼马。司机俊黑彪悍,冷酷无情,八成是老爷子的保镖,不分春夏秋冬戴着黑泡,大雾天开车跟开飞机似的。  半路上我问黑叔,这老爷子是何许人也。黑叔说他就是向安的爷爷向天问,华冀派的大佬,往年经历像爷爷一样无人知晓,在中国易学界影响巨大,名誉海外,一卦一百多万,各派传言他救过爷爷的命,爷爷救过他的命,两人算是生死之交。爷爷接管江南派不久便退居乡下,淡泊名利,三十年来江南派群龙无首,人心散乱,纷纷自立门派。  解放后各派易士从黑山老林大批拥入全国各地,人数之多,极为罕见,表面以算卦为生,暗地里挖坟掘墓。解放后搞大跃进促生产,接着十七年思潮和文革动乱,各派对挖坟掘墓的真相几乎淡忘。
  黑叔推断,爷爷是在文革期间解开挖坟掘墓一说,公布的真相却只有寥寥几句话,说王阳明悬案限于巫言神术的传说,古人流传下来的《奇门遁甲》为伪作,挖坟掘墓是在寻找这种失传的易术,古人不同今日,这种方式确有可能。  但此说未免太过牵强,古人凡事讲究高深莫测,挖坟掘墓是所谓高人故弄玄虚的表现,借月黑夜暮,暗指文云星说,爷爷证实《奇门遁甲》即天体二十八星宿东南西北的方位转向,创造了占星术的又一奇迹。具体的内情就不得而知了。  一串串湿漉漉的疑问覆盖大地,时间仿佛行驶在漫长旅途的绝望之中,层层霭雾永无止境,一夜之间如隔十年。黑泡一个急转弯,我软弱无力的身子瞬间贴在黑叔的身上。
  “抓紧了!”黑泡闷闷地说,加速行驶。  黑叔窥窗而望,云雾中两辆高篷座轮试图超过我们而被黑泡抛在尾后,前方目清距离不出五米,黑泡按着喇叭横冲直撞。  “快到哪里了?”黑叔脸色大变。  “靠近六环,你们的人迟了!”黑泡一边说,一边打着电话。  我已经懒得思考,不关心发生什么事,不相信一切,是生是死不重要,绝望的深潭往往是穷途末路的最后慰藉。眼前凸现一辆大卡车,迎面撞来,黑泡本能地刹车,一声支离破碎的声音,我由后排惯性越过前排右侧打开的安全气囊直飞出去,重重摔在卡车器盖顶部。时间在此刻停止转动,四肢失去知觉,头顶的天空一片煞白,血肉模糊了视线,感觉世界离我越来越远,身体不由自主滑落地面。  片刻过后,意识回笼,撞击的疼痛遍布全身,我的性格由不得自己大声惨叫。大驼马的门被人推开,黑叔侧身倒栽一棵树下。血红的世界里,黑泡手里握着一把枪,他蹲下身,用枪托猛击我的头。我的意识渐渐朦胧……
  人生路漫漫,幸或不幸,生者的地狱是对虚妄的欲念,人真正活着的时间并不多,接受“地狱”是免遭痛苦的一种方法。可悲的是许多人无法品尝这种痛苦,他们活着的目的便是制造地狱。在死亡面前,有些人从未生活过。  终于,地狱的火焰破口而出。据说,每天都会死人,人死之后上天入地,封神入妖。而我注定是要进地狱的人,鬼差用铁条把我五花大绑,送上烈火燃烧的熔炉,熊熊烈火烧边全身,上升的火焰耗尽氧气,液体在气管内缓缓上游。  我喷出一口血,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声。  “大嘴,你怎么样?”老三蓬头垢面,圆溜溜的眼珠子丝红。我躺在他腿上,窗外明亮的光芒耀眼夺目,一会儿侵入黑夜。  我半睡半醒,浑浑噩噩,不知是老三问我还是鬼差问我:“入狱之前,你有什么遗言就留给我吧。”  “黑叔……是……身不由己。”我对老三说;鬼差拿出地狱簿记下。  “你别说话,我都知道了。”老三抓着我的手。  “我死之后,把……我的尸体……运回乡下,我没尽过孝心,在下面……他们能原谅我。”我流着眼泪,希望能得到鬼差的同情。  “你说什么鬼话!”老三晃荡我的身子。  “黑叔,黑叔呢?”鬼差请来黑叔。黑叔不敢靠近,坐在远处低着头。  “我想起来了,爷爷留下的最后一条线索,是向老爷子孙女的生日,她生于日。”我对他说。
  第九章 爷爷的谜(中)  一种无法探索的精神实体左右着人的命运,使人的内在充满神秘,也许爷爷留下的易术口诀就蕴含着某种生命特征。我睁开眼睛,久久盯着破碎不堪的曲木兰式天花板,逼仄的空间里乌烟瘴气,中间夹杂着潮湿的气流,墙角竖着一排褪色的红木桌椅,一张黑铁面具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光泽。  我心想地狱和人间相比也不过尔尔。我刚经历地狱的炼火,全身酥软疼痛,动弹不得,挪动起床的声音惊动了几个蹲在地上的小鬼。  他们见我挣扎着坐起身,一惊一乍地扑过来。  “哥几个,这算是第几层地狱?”我望着他们的面孔心生诧异,鬼和人的模样也差不多,电视上为何把鬼演得那般丑恶。几位鬼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像是对我的突然来访不太满意。我说小弟入地匆忙,来不及准备,改天让我哥们烧点纸钱下来,犒劳各位。
  “糟了,人醒了,脑子坏了!”不知是谁嘟哝了一句。空间里灰暗不明,他们背对着灯光,只能大概看清脸上的轮廓。但这声音听着耳熟,像是老三,老三不会也挂了吧。短暂的无力过后劲头倍增,我动动身子,顺着光线传播的线条望去,老三龇牙咧嘴瞪着无望的眼神。  “我操!你啥时候换了个格德米斯发型!”我看见老三,心生安慰。  老三喜出望外:“人家格德米斯戴得是防护面具,我这是被人K了。”  “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你睡了几天几夜还没醒呢!”老三说。  我知道自己没死,摸着自己的心跳,在老三的帮助下挣扎着靠入床头,胸口一阵刺痛。室内阴暗的像一间牢房,那张黑铁面具使我怀疑这位地下工作者可能有心理疾病。地上摆放着药品、手提矿散灯、风水罗盘、登山鞋、八股绳索、开山刀等。  老三说他们赶到事发现场时,我和黑叔已昏迷不醒,我的脑部受到撞击和震荡,这件事我没任何头绪,如果各派易士所传属实,向老爷子不会对我痛下毒手。黑叔应该比我清楚:“黑叔呢?”  “出去办事了。”老三和那几个人又开始倒腾那些玩意儿。
  我看看那些工具,又看看老三,心想黑叔八成是解开了挖坟掘墓一说,现在开始行动了。老三是身外之人,不想把他卷入其中,如向老爷子所言,这件事关乎性命:“老三,你就别插手这件事了,还是回家吧,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好,我和黑叔都是亡命之徒,不得已身在其中,我不想连累你。”  老三放下手里的工具:“被黑阎王祸害这么几年心里不是滋味,傻不拉几的也亏是为了你,换做别人早把黑阎王阉了。我不管事情大小,但走到今天这一步,黑阎王得给我一个交代,我不说是为了兄弟,我想弄点宝贝。”  ……  说话间门被人推开,黑叔和一个双眼深凹的老秃顶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年轻人。那小子瞥我一眼,将肩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卸而下,凝神在那张黑铁面具上。  “你醒了!”黑叔几步上前,指向老秃顶:“这位是考古派的俞唐春俞教授,研究易学文化数十年,在考古方向身经百战,这次外出有俞教授鼎力相助,我们可以少走些弯路。”  “徐先生夸奖,想当年田大佬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可是神啊!”俞教授谦虚地说:“古往今来,易术风水独有奇后,预天知地靠功夫做不出文章,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充其量也就是个研究的角色,抽时间一定要向田老弟讨教一番讨!”  我敷衍点头,看了一眼黑叔,心里暗骂:狗改不了吃屎。黑叔舔舔干涩的嘴唇,忙接着俞教授去清点地上的装备。“这些装备还不够,我写张单子,深山探险不同团体考古,必备物资要全要齐……”
  我没在意他们的话,对那年轻小子越发好奇。他身材瘦长,两耳硕大,额头的发丝遮住眼睛,皮肤黝黑光洁,胸前戴着一副玉石八卦,一身黑色装束看上去冷漠淡然。他从墙上取下那张黑铁面具,滴上香油,用毛巾擦拭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背包,闷头走了出去。  春天万物复苏,柳条绿叶垂杨成萌,经历过一连串的意外,心理和神经如箭扣弓弦,时刻保持警惕。命运把我拉进天地黑洞,一切充满着未知,我的内心也慢慢接受了刺激的需要,不知不觉中已爱上颠三倒四的生活。  生活意味着冒险,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在选择,而是选择在选择我们。黑叔搬一板凳坐下,呼出几口气,扭头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等我提问,但我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江南派已名存实亡,这几个人和师父的陈年旧友有些联系,这几年我在狱中和他们保持信息上的沟通,是师父安排的一个局,我也一直蒙在鼓里。”黑叔沉浸在思考之中,眼角蜘蛛网的皱纹在阳光下丝丝分明:“向老爷子不止一次警告过我,他对这件事最清楚,但师父他老人家有他自己的道理,甚至把你的性命都搭上了,我到现在还在想,师父到底是人是鬼!”  “你爷爷才是鬼呢!”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有些事也想不通,只能走一步说一步。”老三端来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我看着黑叔:“管它呢,活一天就享受一天,来……”
  第十章
爷爷的谜(下)  体力恢复的很快,几天后我和黑叔一伙人装扮成考古团动身前往北京西站,因为怕行李通不过安检,我们提前两个小时整队出发。俞教授带有一个考古专业的实习生(付尔戴),我们这边六个王老五。进站时几个民警同志冲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行李箱报警了。  俞教授见过大世面,不冷不热地从兜里掏出一张考古证明,但民警同志说,证明要核实认证,行李必须接受检查。俞教授准备的妥当,示意放心。我们被隔离半个小时才顺利进站。  一路上黑叔和俞教授说着话,我和老三听着实习生在电话里嘟噜嘟噜的鸟语头就大。黑叔相对熟悉的两个哥们儿跟在我和老三身后,不念不语,两眼四处张望。那面具小子走在最后,肩头挎着大大的背包,两手提着笨重的行李,六神无主的瞳眸上翻下跳,呆滞的表情土中带傻。我和老三在他身上找回了自尊。
  我们预定了两间包厢。  上车前我给叔叔打了个电话,叔叔在电话里怒气冲天,说再找不到我就要报警了,我撒谎说和老三在一家公司干业务,公司管吃管住,等发完工资回家看看。叔叔知道奈我不得,也没说什么。  火车辗过多情的残忍的四月份,褪色的矮墙过后大平原一览无余,远方落寞的村舍仿若一处原始森林,粉刷黑色大字的墙体广告吸引人无聊的旅途。火车的隆隆声驶近驶远,两旁黑腻腻的铁轨倒岔交替,一个未知的国度悄然逼近。  我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慌,近乎消沉。生命如蝼蚁,生与死的距离就在不经意间的错位,对于一个没结婚的人来说,生的渴望充满着无限可能的诱惑。但很多时候我们面对人生,在无可奈何中把死亡看得无足轻重,这当然是一种自欺的手段,可除此之外没有比思考死亡更能安慰人心。  略作休息,我动身整理铺位,黑叔进门拍拍我的肩膀,问及身体的状况时我问他这次外出的目的。养伤的那几天黑叔一直没正面回答,怕有人掉队,提防万一;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黑叔点点头,我跟他来到另一间包厢。几个伙计围着一张报纸盘膝而坐,报纸上展开一张白纸,那面具小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转瞬即逝的田野……
  “田老弟,就等你了,快坐!”俞教授急不可耐,像是多次探问黑叔未果。我挨着老三坐下。黑叔拿出两个小酒杯坐在对面。  “我先从盗尸说起。前几年我和老三盗尸贩尸,其实是想从死尸身上找到关于逆向定数的信息,这是田大佬在世时的意思,换句话说,我挖那些死尸都是田大佬一手计划好的。可几年下来我连鬼影也没见到,更别说逆向定数了。然后我暗自执行田大佬的第二个计划,就是古人所谓的挖坟掘墓。我和老三一边盗尸一边盗墓,挖来挖去除了一些瓶瓶罐罐仍旧一无所获,我当时绝望地想,田大佬是想让我卖尸摸金生财,发家致富。岂知这是田大佬命局中的一个开始,当我意识到危险时为时已晚,不得已把老三拖下水。”  “黑大鬼,咱进入主题行吗!这些大伙儿都知道,你啰哩啰嗦的同学们都瞌睡了。”老三耐不住性子。
  黑叔没理睬他,继续说道:“这几年我在狱中不断反思,到底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困苦不堪,于是我把前几年盗尸的坟墓按照前后顺序以及八卦方位画在了纸上。”  黑叔说着执笔在白纸上画入百十来个圆圈,又添上许多条条线线:“把这些坟墓用直线从头到尾相接,我想田大佬的意思会不会在墓穴的方位上,和偷尸盗墓并无关系。可令我痛苦的是,这些墓穴的方位根本不成形,不管横划竖连乱七八糟的无规律可循,即便真有秘密隐藏其中,也如大海捞针。大家看!”  黑叔把那张纸递给我,我看了一眼给老三,老三一眼没看传了下去。面具小哥没加入序列,对我们关心的真相置若罔闻,只管盯着窗外的风景。  大家看后纷纷摇头。俞教授面子上下不来,多看了几分钟,对黑叔说:“你怎么不用风水术加以剖析呢?”  “俞教授所言极是,我整整花费了半年时间运用风水术强作解释。”黑叔摊摊手,表示解释不通。“有一天,我干完活回牢房,整座监狱空空荡荡,一阵阴风吹起放在床上的被我反复画烂的墓穴方位图,这时我脑中突然冒出一个‘逆’字,心里一惊,这些墓穴方位是不是反过来看的。中国传统的卜筮方法都是以反定数,以后至前,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我却完全忽略了,随后我再用风水术就不难解释了。中国的龙脉始起昆仑山,自西向东绵延,堪舆派有‘三年寻龙,十年点穴’的说法,所以一个真正的风水师必须顺沿昆仑山脉寻找龙穴的向位。龙以脉为主,穴以向为尊,龙分真假,穴有生死,辨龙穴认情和势,点穴求三静一动,乘气须百死一生。如果一个风水师连脉向气势都搞不清,那么这个穴肯定是个死穴。”
  黑叔隔三差五把纸上的圆圈涂黑:“我抹黑的墓穴有的是山川地势出错,有的是生克制化错位,这些都是死穴,把这些死穴统统除去,再用线条一一相连,小韦,从你那边看这是个什么字?”  黑叔着重用笔画了几下,那个字非常凸出,我看看老三,老三交叉双臂,冷不丁地问:“这个字念什么呀?”  火车穿过一望无际的田野,包厢里的气氛非常凝重,我对黑叔画出的那个字不认识,老三干脆问这个字念什么。  “陇!”俞教授接过老三的话,若有所思,“陇……,难道是甘肃的简称?”  “对!我怀疑历代江湖易士曲解了他们祖师爷的意思。祖师爷最初的意旨就是偷尸的方法,徒弟徒孙不解其意,以讹传讹,一手误造了挖坟掘墓一说,以至于几代人误入歧途。”黑叔说完拿衣袖揩去额头的汗油。其他人看上去晕头转向。老三呆呆的像是在算加减乘除。我认真听也听不懂。
  俞教授大声道:“徐兄是说,挖坟掘墓是误导的产物,它的前身是偷尸,那么田大佬的第二个计划就不是关于逆向定数了,是让你们找东西?”  “就是这两个酒杯上的花纹柳条。”黑叔使酒杯一正一反合拢,对称纹路。“这张图案可能符合某个地方的地理地势,需要实地考察,不过大概的方位我已确定。向老爷子孙女的生日是11月17日,换成汉字十一为土,十七为龙但少一点,《玉匣记》中有关“龙”字的运用,龙本身属乾性,少一点属坤性,为阴龙。”  “我操!”老三完全懵了。“不是我说你黑阎王,你的飞机推理太牛叉了,你应该去考月球博士,现在早升天了!”  俞教授一下子明白过来,挥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土龙?是不是这样,在风水中,古昆仑山为阴龙,风水老祖郭璞先生说昆仑山遍布玉石,又称玉山,玉石八卦大多产于此地。而古昆仑山为现在的祁连山,祁连山有座岭叫冷龙岭,又称老龙岭,终年积雪,无数雪洞十分神秘,因为在风水中祁连山属阴龙,所以隐居洞中的前辈称老龙岭为土龙山。徐兄,我们的目的地是甘肃祁连山老龙岭?”
  黑叔点头称是,紧张的气氛中大家松出一口气。黑叔让大家好好休息,过了今天恐怕没安稳觉睡了。我心里沉重,爷爷本可以把一切都告诉黑叔,却告诉了我,毫无疑问,这次前往老龙冷,易术口诀的意义非常重大,但易术口诀我差不多快忘光了,要是因为我的原因大家挂了,下到地狱不得被他们掐活。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清晨火车抵达甘肃一个市镇。我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精神恍惚不辨方向,大家冲着一个包子铺蜂拥而入。甘肃的春天有些干冷,吃过热气腾腾的包子,我们找到当地的客运站,三个小时后我们已身在一处空旷之地。  第十一章
深山传  长长的公路覆盖着一层黄麻土,第一眼望去像是飞驰在乡下尘土飞扬的土道上,干裂的大地严峻冷峻,杂草丛生,远方高低起伏的山丘清晰可见。在阳光的滋润下,我又小睡了一会儿。客车穿过狭长的山谷,弯弯曲曲的路面变成石子摊平的泥石道,临近中午,我们到达一个名叫“狼窝”的村子。司机是当地人,对我们这身打扮早生疑心,黑叔问他进山还有车吗,他操着一口方言:“捏们是啊达?”
  黑叔琢磨着说:“是这样,我们是深山里的人,这些年一直住在城里,好些年没回家,现在各地都发展了,原来的路认不清,这不抽时间回山里探亲。”  那司机忙着卸货:“列远忙哩!”  黑叔愣住了,几个人过去搬货把他挤在一旁。俞教授说算了,找别人问问。  村子里都是石头道,周围大山环抱,玩耍的孩子见到我们就跑。路面有位老爷子坐在石头上晒太阳,黑叔刚想过去问话,老三一把拽住他,说这问路的事还得他来。老三低头哈腰掏出一根烟,大老远地递过去:“爷爷,进山的大飞车在哪里坐呀!”  老爷子咧嘴笑了:“饿好像没你这么大一个孙子。咱说那不叫飞车,那叫客车。”  “老爷子进山有车吗?”黑叔问道。  老爷子接过烟,舔舐几口唾沫,老三忙点上。“进山的路不得走,大客车塞不去,路小涯深,一般运货进山赶上马骡车,也个雹霰,送货的马车都回来列。”  “那还有其他路通往山上吗?”俞教授又问。  “有列,爬山路。”老爷子指着前方:“直走碰个弯不绕远,上山,腿脚麻利的小伙儿半晌儿罢列。”
  黑叔谢过老爷子,说村子直径不出一公里,但山路还要一段路程,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作打算。找到一家小饭店,老板娘煮了一锅淄瓜面,炖了两只野山子鸡,黑叔问能不能帮忙找一辆马车。  老板娘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问:“几位先生,这是要进山?”  老三抢着说:“是呀,我们都是深山里的人。”  “哎呦!看这位先生说的,您这些装备……”老板娘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话到一半改口道:“……旅行团,你们走错地方了,这深山里可没风景名胜。”  “我们是北京中科院考古所的。”黑叔斜视老三一眼。“听说山里有座古墓,受国家指示,这次远道而来进行实地探测,保护国家文化遗产。”  “好说好说,几位气宇非凡,看样子就不是普通人。不过我实话实说,听说这深山里可不太平,我在此好歹干了十年,来来往往的人也知道不少,外地人进去可没几个能出来的。  “噢?这深山里还有鬼怪不成?”俞教授站起身。  “鬼怪不敢说,这年头讲科学,鬼鬼神神说得再好听也不进耳,我是丑话说在前头,您要想深入了解还得自个儿走一走。老九,给几位找辆马车。”
  坐上马车,阳光普照万物,山峦层出不穷,一条银白色的山脉尽收眼底。一个叫大开的人说,此地也算是天涯一角,如果能活着回来,一定要在此住上几天。转过一道弯,视线被群山遮住,山涧绿草叶茂,对称相投。没过十分钟,我们到达一座大山脚下。赶车的师傅说,越往深山里越冷,山间平地不得走,两边悬崖峭壁,雹霰凝水,马儿这种没神经的牲畜一不留神会翻车坠崖。  老三付过钱,一歪头:“上吧!”  大山明显有开凿的痕迹,并不难走,我们拖着几个箱子不免累赘。山路两旁长满圪针树,鳞鳞刺刺。俞教授带那个实习生对我们几个吊儿郎当的无业游民不感兴趣,躲在后面跟面具小哥说话,谁知面具小哥不理不睬,一味儿装酷。  爬到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太阳隐入云端,大风扑面,空气中飘来丝丝凉意。路面相对上山好走一些,无非是上坡下坡,不时能见到一些山石雕塑,石人、巨龙、猛兽雕饰的稀奇古怪。俞教授让大伙儿穿上衣褂,说山里的气温比较低。黑叔问我身体的情况,我说没事。
  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路翻山越岭,旁晚时分,我们开始下山,山坳里几处炊烟徐徐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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