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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中只有方晴一个人,周围很安静,在这样的氛围中,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听上去便显得异常刺耳。
  “要我说,袁家这些人一个个真是比畜生还不如,你当初也是傻,袁达洲在你面前流两滴泪你就心软了,竟然还接济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如今倒好了,你病死了没钱医,这些人一个个都换了嘴脸,你身体里好歹还流着袁家的血,他们竟然冷心肠成这样,竟然一分钱都不拿。”母亲语气愤慨,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中蹦出来一样。
  其实这样的情况方晴早就料到了,所以倒是没有太难过。实际上当查出自己是乳腺癌之后她就没有报多少希望,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她反倒安慰母亲,“不拿钱就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
  没成想这话不仅没有安慰到母亲,反而让她的火气更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是觉得生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吧?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是谁辛辛苦苦将你拉扯长大的?!”说到这里母亲竟开始哽咽起来,“你自己说一说,你要是听我的话,如今能轮到这样的下场吗?你和那个姓白的不是感情很深吗,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吗?如今你病得快死了,他在哪里?堂堂大明星,拿个钱出来给你治病有那么难吗?”
  方晴一听到她提到那个人,心里顿时烦躁起来,急忙打断她,“妈妈……”
  此刻的母亲却是越说越激动,根本由不得她说话,又提高了声音怒吼道:“要是你当初听我的话好好和司景在一起,你依然还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奶奶了,哪里像现在这样落魄?”
  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剑一样直刺进她的心脏深处,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也不禁颤抖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那患处的痛感似乎更加清晰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好了妈妈,你不要再说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听出她语气中的异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太重了,她沉默了许久,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带点你爱吃的回来。”语气也没那么强硬了,反而带着几分歉疚。
  挂断电话,方晴呆坐在病床上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和白旭尧已经分开很多年了,当初被他弄得遍体鳞伤,确实很是悲伤了一阵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那种哀伤早就随着时间冲淡了。
  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时间越久了反而对那个自己曾经认为像过客一般存在的人记忆尤新起来,最近甚至常常梦到他。
  不过梦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急忙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
  她去上了个卫生间,在走廊上碰到她的主治医生,他又善意地提醒了她一次,要她尽快凑齐手术的费用进行手术,不然以后癌细胞扩散了就很难治疗了。
  她表示知道了,并谢过医生的提醒,和医生告别之后她本来打算直接回病房的,可是经过拐角处的时候,她无意间一抬头却看到收费处站了个熟悉的人。
  她愣了一下,以为刚刚母亲提到了他导致她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从而出现了幻觉,可仔细看去那人的确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她随即想到,这里是京市,作为京市土生土长的人,京市所有的地方他都有可能出现。
  与他分开已经很多年了,她真的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他。
  那个她曾经以为应该像过客一般存在的人,那个被她弄得颜面尽失的,她的前夫。
  当年和白旭尧分开之后她就回到了老家,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京市半步,只是前年查出得了癌症,母亲觉得京市的医院要好一些,所以又将她带到京市来。
  当初之所以要回老家就是因为不想再碰到京市这些故人,只是她没有想到京市如此大,却还是能在这里看到他。
  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看到过他了,原本挺拔的他此刻竟微微有些驼背,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因为她伤到脊柱的缘故。而且他的面容看上去也苍老了很多,岁月很无情的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刀刀伤疤。
  可纵使如此,他身上依然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任凭岁月多么无情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可他还是那个他,他的气场和魄力并不会因为岁月而减损分毫。
  他是如此独特而鹤立鸡群,让她在走廊中来往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他。
  记忆完全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翻涌起来,她就这么呆呆看着他,竟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她看到他在窗前缴完了费,然后走到走廊一侧的椅子上扶着一个孕妇起身,再将那孕妇送到不远处的B超室里。
  他的动作轻柔,透着一种小心翼翼,那女孩摸着肚子,笑得一脸满足,晶亮的眸光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幸福。
  作为京市有名的大佬,他的事情多的是人替他打点,能轮到他亲力亲为的,除非都是他格外上心的。
  什么女人能让日理万机的康总亲自陪着产检,除非这个女人对他非常重要,十有八九是他的妻子。
  他们离婚已经十多年了,他会另外娶妻生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她记忆中永远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康司景也会对一个女人如此温柔呵护,看样子这个女人非常得他的欢心。
  他将那孕妇送进B超室之后就在门外等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他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猛地转过头来。
  骤然触碰到他的目光,方晴只觉得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她感觉无措极了,仿若他眼前的她,浑身透着脏污,糜烂不堪,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臭气,觉得让他多看一眼也污染了他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很快就认出了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向锋利的目光微微眯了一下,鬓角的肌肉隐约动了动,不过只是眨眼间,他的面色便恢复如常,若无其事转开头去,就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就该是这样,他就该这样对她才对。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再见面最多就像是陌生人一样,过去的那些纠葛,早该成为尘埃中埋藏着的笑话,谁去计较谁就是傻瓜。
  她收回目光,慢吞吞回了病房,她觉得疲惫极了,倒在病床上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了下午。
  母亲已经回来了,她让她准备一下,说是她的手术安排好了,就在明晚。
  方晴有些诧异,问她:“你将钱凑齐了?”
  手术的钱可是一笔大费用,不可能这么快就凑齐的。
  方蔺芝冷哼一声道:“我哪里有这么大能耐凑这么多钱?我也是刚回来的时候听到护士说的,说是有个姓康的先生帮你将手术的费用交齐了。”
  方晴只觉得脑海中轰隆一声响,她满脸呆滞望着母亲,“康?”
  “那护士原本不肯说姓名,我逼问之下她才说了,是盛华集团的康总,康司景。”
  方晴呆呆的,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刚刚在外面匆匆一别,以为此生她们的结局就是彼此陌路,最终相忘于江湖。
  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帮她交手术费?
  她曾经明明那么可恶,她对她的爱情忠贞至死不渝,对于这个她不爱的丈夫,她从未多看过一眼,甚至一次次婚内出轨,让他丢尽了脸面,让他成为全京市的笑话。
  而且都已经离婚这么多年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管她的死活。
  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过。
  因为资金到位了,手术安排得很快,在手术开始之前她对母亲说:“等我好了我会慢慢赚钱还康司景的。”
  不想欠他的,这辈子都不想再欠他。
  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点头,“好好好,那你要快点好起来。”
  她当然要快点好起来,她必须要快点好起来,这样她才能将欠康司景的还清。
  手术开始,她被打了麻醉药,很快昏昏沉沉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似醒非醒之间她感觉周围好像混乱极了,不断有说话声传来。
  “病人大出血了,情况不妙。”
  杂乱的声音一声声冲进耳膜,很混乱,听得不是很真切,就在她打算仔细去分辨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一阵毁天灭地的黑暗袭来,再后来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只是在最后那一刻,她突然想到,她最终还是没办法给母亲养老送终,还有欠康司景的,她终究还是还不清了。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房间中。她觉得很奇怪,明明黑暗袭来之前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手术失败了,也确切的知道自己大概是难逃一劫了,可为什么她如今还有意识。
  她睁着朦胧的睡眼,慢慢适应着光线,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道“‘’醒了?”
  她这下是彻底醒过来了,猛地坐起身来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坐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
  他从手上的文件中抬起头,用着一种不算关切又透着恰到好处客气的语气对她说:“如果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方晴愣愣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完全不受控制,脱口而出问道:“康司景,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反应太大了,他有些微诧异,不过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于嫂打电话告诉我你淋了雨发高烧我就从香港回来了。”
  于嫂是她嫁给康司景之后请的帮佣,只是自从她和康司景离婚,她也已经十多年没看到过她了。
  此刻她并没有在那张熟悉的病床上,也没有在她老家的房间中,而是在她和康司景的家里,那是位于京市南面一处高档别墅,康司景为了和她结婚特意买的。
  粉刷成天蓝色的墙壁,有着蕾丝花边的窗帘,还有床上印有粉□□咪的被套……
  她在这边也生活了好几年,所以纵使和他已经分开十多年了,但是她一看到这里面的装修和摆设就认出来了。
  不过自从和康司景离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进过这里。
  真是太奇怪了,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又抬头看向康司景,他正一脸探究望着她,此刻的康司景似乎比她上次看到的要年轻许多。面容没有被岁月侵蚀,他依然英姿勃发,那深邃的眉眼上带着年轻化的英气和锋利。
  方晴简直诧异极了,鬼使神差的,她直接跳下床跑到卫生间里。
  她站在盥洗台前,看到镜中那个人她顿时惊呆了。此刻她的面色虽有些苍白,不过脸颊却透着年轻的饱-满和水嫩,再也没有常年被病痛折磨之后的憔悴,而且从她紧绷细腻的皮肤状态判断,她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
  眼前这一切简直太虚幻了,明明做手术失败了,可是一睁眼她却回到了和康司景曾经的家里,不仅如此,她和康司景看上去都年轻了许多。
  她突然想到刚刚康司景说她烧已经退了,又说他接到于嫂的电话从香港回来。
  她年轻的时候身体一向很好,很少生病,嫁给康司景之后唯一的一次发高烧应该就是结婚两年之后的那一次。
  那一天她在外面找工作未果,正好又碰到天公不作美,她跑到一家咖啡厅外面躲雨的时候“正巧”遇到来这边喝咖啡的白旭尧。
  白旭尧对她冷嘲热讽一番,说她是见异思迁的负心人,因为他这些话她想起了和他的过往,心里有所触动,她心里难过极了,就在雨中淋了很久。
  她回来之后发起了高烧,于嫂就给康司景打了电话,可能也是怕她出事,那时候正在香港开会的康司景接到电话之后就赶了回来,一直到第二天她烧退了他才离开。
  她并没有感激他因为她放下香港的会议匆匆赶回来,甚至把她被白旭尧勾起的痛苦根源都归咎于他身上,她醒来之后便和他大吵了一架,并且提出了离婚,而她和康司景还有白旭尧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眼前的情形跟当年的场景几乎完全重叠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应该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在手臂上掐了一把,很快就有清晰的痛感传来,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五年前。
  当初她手术失败预料到自己就快死的时候还在想,这一辈子怕是没有办法归还自己欠康司景的了。
  可是一睁眼她却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婚内出轨,也还没有和他提出离婚。
  也就是说,她还有办法弥补当年自己对他的亏欠,也还可以还他在她危难之时为她支付手术费的救命之恩。
  她在卫生间里缓了许久才完全接受她回到十五年前的事实。
  虽然如今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要面对康司景她还是感到有些无措,所以当她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局促感。
  康司景正站在窗边,他双手插兜看着窗外,如今的他脊柱还没有受伤,腰背显得很挺拔,站在窗边,就像一株笔直的松树。
  听到声音他转头看过来,在她出轨之前他对她一向都是挺客气的,此刻他面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略表关切问了一句:“你好些了吗?”
  说起来,当年她和康司景这两个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为什么会结婚,原因有点扯。她上初中之后父母就离婚了,母亲要抚养她,只得外出打工。而母亲当年一直远漂到了京市,她运气很不错,很快就在一户有钱的人家找了份帮佣的工作,专门照顾一位腿脚不方便的老年人,这老年人正是康司景的爷爷。
  康司景的爷爷身体不太好,有一次在怀念老伴的时候大概是太过激动突然中风了,当时康家其他人都不在家,司机又去外面采买了,方晴的妈妈看到中风倒地的康老爷子很着急,情急之下,直接背起他跑到附近的医院,还好救治及时,康老爷子万幸没有发生意外。
  如此一来方晴的母亲算是救了康老爷子一命,康家一家人都对她感激不尽,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还她这个恩情。
  而康家还恩情的方式说起来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居然是让康家的孙辈康司景娶恩人方蔺芝的女儿也就是方晴为妻。康老爷子的说法是,这样一来两家就成了一家人,康家要照顾她们母女也方便一些。
  因为方晴的妈妈方蔺芝和方晴的爸爸袁达洲离婚之前袁达洲已经在外面有了女人,再加上那女人心狠又管得紧,当初两人离婚之后方蔺芝和方晴一分抚养费都没拿到,母亲为了抚养她实在是吃了不少钱的苦,所以面对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康家这么大的诱惑,母亲没多想就答应了。
  那时候方晴已经在京市上大学了,妈妈在康家也有单独的房间,方晴放假的时候也会去和母亲住上一段时间,所以对康家她还算熟悉,只是康家人一向都很忙,她和康家人很少打照面,跟康司景更是没见过几面,就算见面了也不过就是点点头客气的招呼一下。所以说突然就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她实在是接受不了,更何况那时候她和白旭尧还在一起。
  不过母亲当时的态度很坚决,在母亲看来她若是嫁给康司景,以后就是少奶奶,有了康家作为后盾,她们母女二人的生活也会好上许多。
  母亲为了抚养她所吃的苦头她都看在眼中,所以也很理解母亲的想法,只是她明白她和康司景之间的差距,也知道攀龙附凤并不一定都是好结果,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并不喜欢康司景,所以不想嫁给他。
  和母亲商议未果,方晴只得去找康司景,方晴觉得康司景大概和她一样,非常不同意这种扯淡的安排。
  可是她没有想到,那个在外界传言中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在京市这种贵胄云集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佬的康司景竟然也顺从了家里的安排。
  纵使过了这么多年了康司景当年的话她还记得很清楚,他对她说:“方小姐有所不知,我年纪不小了,经常会被父母朋友安排和各种各样的女人相亲,这让我很烦恼,我想要解决这些烦恼,必须得尽快娶个妻子。方小姐你身份简单,娶方小姐这样的人做妻子会省了我不少麻烦,正好我们家也欠了你妈妈的人情,我娶了你我们家也方便照顾你们母女,我们两个结婚也算是两全其美,所以我没有什么不同意。”
  他的话让她很震惊也让她很气愤,可是他态度很坚决,再加上这个人上位日久所累积的压迫感让她对他有所畏惧,所以她后来就没有再去找过他。然后又在母亲软硬兼施下,最终她同意了和康司景结婚。
  康司景当初娶她一方面是为了娶个名义上的妻子“省麻烦”,一方面也是为了关照她们母女,还她妈妈的人情,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而方晴之所以嫁给他则完全是被母亲逼迫。
  所以两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一直就维持着形势上的婚姻,康司景工作很忙,平时实在很难看到他的人,就算是看到了两人也不过是简单的几句问候。
  不过结婚之后康司景倒是没有亏待过她,当初她和他结婚时她才刚满二十岁,还在上大二,和他结婚之后她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出的,他甚至还为她还清了她的助学贷款,而且他还专门给了她一张卡,每个月会固定在卡上打一笔巨额的生活费。
  就拿这些来说,方晴这只飞上枝头做了凤凰的麻雀还是让很多人羡慕的。
  只是,方晴并不喜欢康司景,而她也清楚康司景不喜欢她,所以这段婚姻生活并没有让她安定下来,而后来白旭尧的出现就更是让她动摇了。
  现如今,她和康司景应该是刚刚结婚两年之后,她才大学毕业没多久。
  虽然前一世和康司景婚姻生活也有好几年,但实际上她们平时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她对这个男人也并不是太了解,她想弥补对他的亏欠,势必就要改变和他之间那种半陌生的关系,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入手。
  甚至,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和他进行简单的交流也让她感到局促。
  康司景抬腕看了看表道:“既然你没什么事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于嫂说。”
  康司景说完便要离开,不过似乎想到什么,他又转头冲她道:“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虽然我们的婚姻很特殊,但是你在名义上还是我的太太,既然选择了要和我结婚,那么就该尊重一下婚姻,有些人不该见的就不要见,有些事不该做的就不要做,明白吗?”
  他微眯的双眼带着几许锋利,说话的语气明显含着警告。
  康司景以前在部队里待过,他严肃起来的时候看着有点骇人,所以一看到他这个表情,方晴深吸的那口气怎么都吐不出来。
  似乎他上一世也这样警告过她,可是那时候的她早已被白旭尧的出现扰乱了心神,所以她并没有接受他的警告,而是向他提出了离婚。
  她记得上一世当她跟他提到离婚的时候他也不过是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然后就斩钉截铁对她丢来一句,“方小姐应该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所以离婚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以后这些话就不要说了。”
  上一世她欠他的太多,既然他不想离婚,那么她就不会再对他提离婚,所以她几乎是没多想就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答应得很干脆,态度也很乖巧,大概是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神态,他望着眼前像一个听话的乖宝宝一样的她,有几秒钟的诧异,可随即他就若无其事的道:“你能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方晴想到他为了她抛下香港的事情专门跑回来,后续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反正弥补他也不急于一时,她便非常懂事的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有事就先忙吧。”
  他一向做事干脆利落,点点头就直接转身出去了。
  看到他的背影,她突然就想到在手术之前看到他陪着他后来的太太一起去产检的情景,又想着康司景事业有成又英俊潇洒,他身边大概还是有不少女人想搭上他的。
  不管上一世他们分开之后他和谁在一起了,可是现在他们还是夫妻,她是他的妻子,那么她就有权利禁止他们的婚姻被第三者插足。
  所以鬼使神差的,她竟不受控制对他说了一句:“你下了班就早点回来,不要去外面乱混了。”
  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对劲,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好像她对他有某种隐含的邀约一样,她和康司景的关系可远远没有到这个地步。
  方晴的脸蛋顿时就红了,双手下意识拽紧了衣角,目光带着几分忐忑看着他。
  却见康司景要推门出去的动作一顿,他转头向她看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句话来得太突兀,他似乎没反应过来,看她的目光透着几分疑惑,不过他的身体倒是先一步冲她点点头,接着又应了一句,“好。”
  男主就是口嫌体直,傲娇腹黑,死闷骚,希望大家别嫌弃。
  方晴还没回过神来康司景就推门出去了,望着那关上了的门,方晴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个一向疏离又难接近的他,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不过他这种类似听老婆话的表现让她感觉很不错。
  方晴正打算去床上休息一会儿,一转身就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于嫂过来询问情况,也没多想就过去开了门,却没想到门外站着康司景。
  她满脸疑问,“是不是忘了拿什么东西?”
  他双手插兜站在她跟前,笔直挺拔的他无形之中给她一种浓浓的压迫感,方晴下意识后退一步,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怯意。
  却见他一本正经冲她道:“没有什么东西忘了拿,我回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那种会在外面乱混的人。”
  方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按照时间来算,他应该是走了一段路又返回来的,所以特意返回就是为了跟她说这句话。
  刚刚是想到他前世那个太太,所以她鬼使神差提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认真。还特意返回来告诉她,他不是个会乱混的人。
  他特意回来跟她解释这个是怕她误会吗?还是说不想他康先生的名声被人有一点点误解?
  方晴想不明白,不过想着他刚刚那认真的模样她又觉得好笑。
  康司景走之后方晴将这别墅的每个地方都逛了一遍,而后她再次确认她真的回到十五年前了。
  此时的她没有病痛,年轻又有活力,更重要的是,前世的悲剧还没有开始,她还有机会去改变。
  上天对她如此眷顾,这让她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可纵使在做梦,她也希望这梦能更美一点。
  将别墅前前后后逛了一圈,她身上出了一层汗,因为高烧带来的头晕也好了一些,她无事可做,便去外面买了两盆花回来,一盆雏菊,一盆君子兰。
  雏菊是给自己的,另外她不知道康司景喜欢什么,所以就给他买了兰花。
  康司景还没有回来,她打算直接将兰花放到他的书房中。说出来大概没人信,前世和康司景结婚四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他的书房。
  他的书房装修的比较简洁,跟他人一样干净利落,靠窗有一张大方桌做办公用,墙边放着几张全木桌椅,桌上还摆着他自己做的飞机模型。大方桌后面是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放的全是那些关于数字科技这类晦涩难懂的书籍。
  方晴目光扫到那大方桌上,却见那张大方桌上摊着一张宣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
  用钢笔写出来的,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方晴将这张宣纸拿起来端详,却没想到这下面还有一张,依然是那龙飞凤舞的字,只是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力气要大很多,有几笔甚至将纸页都戳穿了。
  方晴看到那上面写着的几个字却愣了愣。
  要说“克制”这两个字作为警醒自己的词语倒是很常见,只是为什么,这下面一张宣纸上却写着“不要再成为疯子”。
  从字迹上看,这的确是康司景写的,签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她看过他的字迹,确实就是这样。她仔细想了想,她所认识的康司景,虽然性格上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生气的时候也挺吓人,但跟疯子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
  而且他竟然还用了一个“再”字。
  方晴觉得很费解,不过她觉得这样窥探人家的秘密似乎挺无耻的,所以也没多想,转身出了书房。
  康司景回来的时候方晴正和于嫂一起用加长的鸡毛掸子扫天花板上的灰尘。
  前一世她一直觉得自己像一个过客,在这个家里也一直将自己当成客人一样,可是现在心境不一样了,既然决定了要和康司景维持这段婚姻,所以对于他们二人的小家她自然要多费一些心思。
  于嫂先看到他,急忙冲他招呼道:“先生回来了,我这就去做饭。”
  方晴转头看去,却见康司景正看着她,他微眯的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直到对上她的目光他才回过神来,冲于嫂应了一句:“去吧。”
  于嫂去厨房了,客厅里就他们两人,方晴被他的眼神看得局促不安,从来不做家务,从来不会关心这房子布局装修的她突然开始打扫房间了,确实挺奇怪的。
  不过他倒是没有多问,只冲她道:“你不用做这些。”
  “我就想反正也闲着,来帮帮于嫂也好。”
  他没接话,将外套脱下丢在一边,走过去倒了一杯水来喝,今日的他穿着一件蓝色米格子的衬衫,下面是一条灰黑色的长裤,衣服设计简洁,良好的质感却让每个细节处都透着独特的品味。衬衫袖子稍稍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精致的腕表,这表做工精良,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这样的装点更让他透着一种精英男士的格调。
  不过方晴却注意到他的衣着很服帖,不仅衬衫下的肌肉若隐若现,精壮的臀部线条也显得很打眼,被质感的西裤包裹中,行走间只觉得结实又性感。
  方晴急忙移开目光,感觉自己猥琐极了,竟然去关注康司景的屁股。
  因为她昨晚发高烧,所以晚饭吃得比较清淡。于嫂是北方人,不过当初康司景找保姆的时候特意留意过,专门为了她找了个会做南方菜的于嫂。
  晚饭的大菜是山药炖鸡,现杀的母鸡加上山药枸杞白果一起炖熟,汤汁熬得很浓,熟透的白果在浓稠的汤汁中晶亮欲滴,看着格外诱人。
  另外还有个煎牛排和蔬菜沙拉,于嫂还单独给她熬了一碗南瓜粥,炖烂的南瓜完全融在稀饭中,吃在口中又甜又糯,轻轻一抿就化开了。
  因为康司景是北方汉子,比较喜欢吃面食,于嫂还做了几个窝窝头。
  “你工作找的如何了?”正在切牛排的康司景仿若随口问了一句。
  方晴如实相告,“还没有找到。”
  高中文理科分班那会儿,她脑抽选了个理科,数学和物理一直是她无法攻克的两座大山,高考的时候拉了她不少后腿,最终她只上了一个二本学校。一个二本出生的人想在人才济济的京市选一个好点的工作可不太容易。
  “需要我帮忙吗?”康司景又问了一句。
  实际上前世的时候,她大学刚毕业康司景就透露过会给她安排工作,不过以前世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当然不肯接受他的帮忙,始终保持自己的骄傲和倔强。
  不过这一世既然决定了要安分守己做他的妻子,他要和她分享他的资源,她当然非常乐意接受。
  所以,她非常爽快的点点头,“好啊。”
  她回答得这么干脆倒是让他愣了愣,不过一向内敛又稳重的他也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接受他的帮助,在短暂的诧异之后他便道:“你大学主修的是日语,那就安排你进个日企吧,你看VK怎么样?”
  听到他的话方晴差点没有被呛到,VK,那可是日本最大的服装品牌,她一个二流学校毕业的人要进这种大日企简直想都别想。
  前世她找工作各处碰壁,最后只能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日语培训机构,直到后来被白旭尧挖去给他写歌词她才算是出人头地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脸上依然带着惊愕,“VK?那可是大日企,我能进吗?我……”说到此处她有些羞惭的低下头,“我不过是个二本毕业,没有一个好的敲门砖,人家未必要我。”这种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康司景几乎是想也没有想,轻描淡写说道:“康太太的身份就是你最好的敲门砖,并且比学历这些东西管用百倍。”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又道:“我和VK大中华区的总裁认识,他曾经欠我一个人情,我跟他打声招呼,你是我老婆,他不可能不帮这个忙,所以,只要你愿意,要进VK不过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他那轻描淡写的“你是我老婆”几个字让她有些脸红,不过脸红之后她又不得不感慨,不愧是京市的大佬,平常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搞定的时候,他只需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前世方晴看过不少重生小说,里面重生的女主各个带着金手指,她倒是没想到有一天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当然她并没有附带什么金手指,她依然还是那个出生不怎么好,只是个二本毕业的平凡女生。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比普通人好看一点。
  不过她现在觉得,老天让她重生了,并且也一并给她打包了一个金手指,这个她前世一直忽略了的,从来没有当成一回事的,有权有势的老公,京市出名的大佬。
  毫无疑问,他就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想到此处,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她深呼吸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这才尽量保持含蓄的微笑冲他点点头,“好,我去。”
  这么粗一条金大腿,这一世她再不抱紧那就是真傻了。

  吃过饭之后康司景就去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后告诉她,“我跟VK总裁谈过了,他表示没问题,我明天再陪你去VK一趟和那边的负责人见个面,后天你就可以去上班了。”
  京城数一数二的大佬康司景出手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好的呢。不过为了她的工作能让他这么上心,作为丈夫,在名义上他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康司景说完便准备上楼休息,方晴想到什么忙冲他道:“谢谢你。”她稍稍酝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司景。”
  她和康司景结婚之后,两人对彼此一向都挺客气,他叫她方小姐,她叫他康先生,而且她一向都是故意疏远他的,这么亲昵叫他司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第一次。
  她并不想和康司景再客客气气像外人一样,既然他帮了她,她也愿意主动一点。
  康司景脚步一顿,她明显看到他的脊背僵了一下,他转头看过来,那深邃的双眸微眯,“你叫我什么?”
  方晴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紧张,她拽紧手心,忐忑道:“我们是……夫妻,我是可以叫你司景的吧?”
  他微眯的双眸逐渐变得锋利起来,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她的双眼眼把她整个人都贯穿一样。方晴被他这眼神看得越发忐忑,双手不安的紧拽着,说真的虽然前世也活了三十多岁,但是面对康司景这样的上位者,她还是本能感到畏惧。
  不过他锋利的眼神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的面色又恢复如常,依然用着他那种恰到好处的客气道:“你想叫什么都可以,随你方便。”
  方晴又想到什么,忙道:“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一盆兰花,放在你书房了。”
  他上楼的脚步一顿,挺直着脊背停顿了数秒才转头看过来,面容看似平静,可眼底却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异样情绪在涌动。
  方晴抓了抓头发,“那个,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买的兰花。”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方晴低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夫妻,你可以帮我找工作,我也可以给你送礼物,这也没有什么,更何况……我希望我们能像正常的夫妻一样好好过日子。”
  “正常的夫妻”这话说出来还真有点不害臊的,不过方晴也想借此试探一下康司景的态度。
  她暗中查看康司景的脸色,却见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微敛眸光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低头笑了笑道:“你想和我好好过日子?不过我可记得,你昨天发高烧的时候一直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我猜那应该是你的初恋吧?”他抬头,似笑非笑望着她,那深邃的目光中竟带着淡淡的嘲讽,“你连梦话说的都是一定要和我离婚,我还以为你醒来之后就会跟我提这个问题的。”
  听到康司景这话她并没有什么怀疑,反正前世她的尿性她比谁都懂,不过从他这句话中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这么说来,康先生你昨天在我床边守了一夜?”不然怎么连她说什么梦话他都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看到康司景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然后他若无其事移开,不去看她,“偶然进去探视的时候听到了而已。”
  “这样啊……”方晴有些失落,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实际上昨天高烧我确实做了许多奇怪的梦,迷迷糊糊的时候也想了很多。大概是一念之差吧,后来我又不想离婚了,我不想让我妈妈担心,而且我也清楚经过这么多事情我和那个……”她咳了一声才补充道:“是不可能的。”
  “一念之差?”他下意识念着这几个字,一脸若有所思,不过他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再看她的时候他神色已恢复如常道:“时间不早了,晚安。”
  前一世两人直到离婚都是分居状态,这会儿自然是各自有各自的房间,康司景离开之后方晴叹了口气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康司景的司机就来接人了,她和康司景一前一后上了车,两人坐在后座的两侧,康司景上了车之后就一直闭目养神,方晴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车厢中很安静。
  康司景对她的态度一直没什么变化,不亲近也不冷淡,她昨天叫他司景其实也是在隐约表明她想和他拉近一下距离,可是他并没有什么回应。
  他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和她维持这样表面的婚姻关系,并没有让两人夫妻关系坐实的打算。
  看样子康先生之所以对她的照顾有加一来是尽一个丈夫名义上的责任,二来是归还欠她妈妈的人情。实际上他对她并没有多少兴趣,哪怕前世她出轨之后他的愤怒也不过是因为一个男人被伤到自尊之后的反应。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到了VK大楼下,VK总裁倒是挺会做人,掐准了时间专门派了助理下来迎接。
  两人来到总裁办公室,里面站了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高个子的男人一看到康司景,忙几个大步上前来,热情道:“康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康司景与他握了握手,笑道:“都是自家兄弟,王总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这话似乎让这个王总挺舒坦,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和康司景打过招呼之后王总的目光就落在康司景旁边的方晴身上,王总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夸道:“这位想必就是弟妹吧,长得简直就跟个天仙一样,说是大明星都有人信。”
  这王总大概是个爽快人,夸人也夸得比较直接,不过这让方晴很不好意思,忙道:“王总过奖了。”
  王总忙摆摆手道:“弟妹你别跟我客气,我和康总是多年的兄弟了,你在这边就像在‘盛华’一样,这边有的是清闲的职位供你挑选,又不累又可以打发时间。”
  盛华是康家的企业,如今已经由康司景接管。
  不过听到这话方晴却有些尴尬,这王总大概以为她是豪门太太当累了,闲极无聊才出来找工作打发时间的,也是,作为康司景的太太,哪里用得着她出来干活赚钱。
  方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一旁的康司景道:“王总有所不知,我太太大学时候的专业就是日语。她的专业成绩非常不错,早已通过了日语N1考试,她出来工作不是为了混时间,是为了实现人生价值的。”他含蓄地笑了笑又道:“这样看起来,这个地方似乎并不是很适合她。”
  王总被这话打得蒙了几秒,很快便反应过来,笑道:“康总这话就言重了,老哥我可没有敷衍弟妹的意思,弟妹想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当然可以,我们这个平台也很适合她。”
  康司景却道:“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个会议,这件事情我只有改天再找时间跟王总商议了。”
  康司景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康司景的态度变化之快,简直完全出乎了方晴的意料,她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跟王总道了别随着康司景出去。
  其实刚刚王总也不过是误会了她来这边上班的目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康司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客气了,说走就走。而且自从王总和她说过话之后康司景的表情似乎就变得冷淡了不少,眉眼间竟还透着淡淡的怒意。
  她不明白康司景为什么生气,就算是因为王总那句话,但以康司景的处事能力,他的情商还不至于低成这样,说走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康司景带着老婆离开之后,王总站在原地也是一脸懵逼,他身边那个矮个子男人是人事部经理,就是专门过来负责为康太□□排工作的,不过全程连话都没插上正主就走了。
  王总简直想不通,纳闷道:“我刚刚是不是有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这位大爷了?”
  人事部经理皱着眉头想了想,“就算是刚刚总裁你误会了康太太,但是你也是好意,以康总的为人,不至于计较。”
  人事部经理眯着他的小眼睛想了想,“我猜,可能是跟你刚刚一直盯着康太太看有关系。”
  “哈?”王总更是懵逼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从刚刚看到康太太开始他就一直盯着人看来着,不过王总还是想不通,“你说这爱美之心人人都有,康太太那么漂亮我不过就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且也是赞赏的看,又没有动什么歪心思,这康司景有这么小气?”
  人事部经理瘪瘪嘴,“说不准,现在网上不是流行一个词吗,大概意思就是喜欢妻子喜欢得不得了,容不得别人多看一眼。”
  人事部经理一脸郑重,“妻控。”
  这家伙就是死傲娇,喜欢端着,不过会被女主撩疯的,嘿嘿嘿
  方晴和康司景上了车,方晴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又突然不在VK了?”因为康司景的脸色不太好看,方晴问这话的时候也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康司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想留在那儿?”
  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可是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让人有本能求生欲的危险,她自然立刻表示,“我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你安排的。”
  康司景没理会她,而是向司机晋阳说了一句:“联系一下NC那边。”
  NC也是日企,是做化妆品的,在国内非常出名,一点也不差于VK。
  几人从这边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NC,NC的总裁是个干练的中年女性,属于女强人的那种,得知了康司景的意图之后也对方晴表示热烈欢迎。NC最近新招入了一批员工,这几天正好就在培训,NC总裁表示,如果方晴愿意去的话,明天就可以过来参加培训。
  康司景似乎对这里挺满意,NC也是不输于VK的大日企,方晴自然也非常乐意进,和NC总裁商议好了之后方晴便表示明天就可以过来培训。
  工作的事情就算是落实了,康司景先将她送回家中,他还得去公司。回到家里方晴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上一世她就那样离开了,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还好如今重新来过了,重来一世,她可不会再让母亲为她操心了。
  “喂,媚儿。”电话那头很快响起母亲的声音。
  媚儿是她的小名,长这么大也只有母亲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方晴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感觉鼻子酸酸的,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母亲独自抚养她长大,实在是吃了不少苦。
  “妈妈,你最近还好吗?”方晴忍着哽咽,尽量用轻快一些的语气说道。
  “我很好,最近康老先生去会老战友了,我没什么事干,闲得很。”
  方晴笑了笑,“没事干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说完又道:“对了妈妈,我找到工作了,是康……是司景帮我找的。”
  “那很好啊。”母亲也挺高兴,“你啊,就是性子太倔了,司景是你的老公,你接受他的帮助也没有什么的。”
  “司景给你找的工作想来也不会太差,你就好好做。妈妈让你嫁给司景虽说是为了让你能过上好日子,但是也不是让你当兔丝花的,这女人还是要有自己一份工作要好一些。”
  她如今学乖了,母亲叮嘱什么,她自然就答应什么。
  “你去外面上两年班也好,可以增长一下社会经验,不至于跟社会脱节,不过做得差不多了也考虑一下和司景要个孩子,康家这边也盼着你们那边有动静的。”
  听到母亲这话方晴顿时就脸红了,她抓了抓头发,别扭道:“这件事也是要顺其自然的,强求不得。”
  母亲也笑了,打趣她:“你臊什么啊,又不是结婚一两天。”
  方晴不想再和她谈和康司景生孩子的问题,便急忙道别挂断了电话。
  虽然这话让方晴有些无措,但她也不是没有听进去,不过对于和康司景生孩子的事情她确实有些茫然。
  因为前一世一直到离婚他和康司景都没有过夫妻之实。
  还记得她第一次和康司景提出离婚未果之后她就在一家日语培训机构找到工作,后来阴差阳错又和白旭尧相遇,这一次他没有再挖苦她,而是给了她高昂的工资让她帮他写歌词。
  方晴自小对文字就比较感兴趣,上学那会儿作文比赛也是经常得奖,当然她最拿手的还是诗歌和歌词。
  白旭尧是学艺体的,主修的是钢琴,偶尔也会写几首原创的歌出来唱唱,曾经还将方晴写的歌词谱了曲。白旭尧一直都挺欣赏她在作词方面的才华,所以上学那会儿,被万花包围都没有迷了他的眼,唯独只爱方晴这一支花。
  大概是白旭尧给出的价格太诱人,又大概是心中始终放不下他,没过多久她就加入了白旭尧的工作室。
  两个人一起工作,更何况又有那么多共同的曾经,很快就旧情复燃,不过那时候方晴还顾忌康司景,她知道京市是康司景的地盘,不敢在京市和白旭尧太过招摇,两人每次约会都要跑到很远的地方。
  只是那一次在云南洱海湖她和白旭尧沉醉在夕阳落下的美景情不自禁拥吻的时候,竟然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康司景逮个正着。
  大概因为是初犯,方晴多少心虚,所以康司景带她走的时候她并没有反抗。
  而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康司景发火,这个对她一向客客气气的,沉稳又内敛的男人,在将她带回京市,和她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之后一脚就将她的梳妆台踹翻了,而后他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时候的康司景真的非常可怕,一张脸紧绷着,额头青筋暴-露,浑身杀气尽显,仿若一把散发着寒意的利剑,随时都能将人碎尸万段。
  方晴被他给吓得不轻,可那时候她也顾不得许多,她只想结束这场可笑的婚姻,只想和白旭尧长相厮守。
  所以她鼓足了勇气对他说,“康先生,你想要找一个世家清白不惹麻烦的女人结婚,那样的女人多的是,完全不必执着于我一个人。更何况我们之间并没有感情,真的没有必要再维持这样的婚姻。”
  康司景却是冷笑一声,用着冰寒又夹杂着警告的语气对她说:“既然选择了开始,结束就不是由你说了算。”
  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并将她彻底禁足,不准她再踏出门半步。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后来她还是想办法跑了出去,她完全不顾后果,直接和白旭尧私奔到了韩国。
  跑到韩国没多久她就被康司景再次抓了回来,只是这一次康司景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大发雷霆,他表现得很平静,明明知道她在韩国和白旭尧都干了什么,但他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对于她们之间的情况不问一个字。
  他就只是将她简单的抓回去然后关起来,方晴要跟他谈离婚的事情,他一概置之不理。
  然后她就一次次逃离,一次次和白旭尧私奔,然后一次次被康司景抓回来,直到那一次,她听说康司景深夜飙车的时候出了车祸,脊背被撞断,他醒来之后想要见他,说是要和她商量离婚的事情。
  康司景要离婚那她真是求之不得,不过她也怀疑这只是康司景故意骗她回去的阴谋,然而抱着一线希望,她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回来了。
  康司景并没有骗她,他确实是要和她离婚,而他确实也出了车祸,差点就成了残废。
  那个时候他刚刚做完手术,半躺在床上,他将一份文件丢给她,方晴拿起来一看,是已经签上他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他闭着眼睛,声音沙哑,仿若疲惫到极限的人,“方晴,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了。”
  就这样她和康司景离婚了,从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康司景都没有再见过面。
  而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得知了那天康司景出车祸的事情。实际上那天他并不是大半夜出去飙车的,而是因为他收到了白旭尧的短信,在短信上白旭尧告诉他,如果想要方晴没事的话,就让他在凌晨两点前赶到某个地点。康司景竟然也信了,大晚上开车出去,因为车速太快而出了车祸。
  这些事情都是她无意中发现的,而当初白旭尧给他发那条短信也不过就是想戏耍他一下而已,没想到他那么精明的人竟然就上当了。
  这样算起来她欠康司景的,真的太多太多。
  作为丈夫,除了陪她睡觉之外,他真的尽到了他所有的责任。
  就在她思索间,她突然听到外面于嫂招呼康司景的声音,她看了看表,很诧异今天他竟然回来得这么早。
  她一直注意听外面的动静,康司景回了房间之后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然后上了三楼。
  三楼只有一个房间,是康司景的健身房,康司景平时比较注重锻炼,一有空就会去三楼运动。
  方晴仔细考虑了一下,给康司景一个简单的婚姻是必要的,但是她并不想守活寡,未来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前世离开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三十如狼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她自己也体验过。这一世她好好管理身体,提前预防着,想来也能避免再得前世的乳腺癌,所以她预计会比前世活得更长一些。
  而三十如狼后面还有一个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
  她不知道康司景是怎么想的,她倒是可以用这个去跟他商量一下……
  至于商量什么,嗯,当然是关于要孩子的事,毕竟后代是每个夫妻都会面对的问题不是吗?
  所以,在害臊了三秒之后方晴就倒了一杯水直接去了三楼……
  方晴端着水到了三楼,正准备敲门,却发现房门并没有关严实。方晴下意识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康司景此刻正扶着胸肌锻炼手柄做扩胸运动。
  他将上衣脱掉了,就只穿了一条迷彩短裤,他已经做了有一会儿了,身上起了一层汗,此刻天色还没有暗下来,金秋的夕阳就像被颜料晕染过,热烈的赤金色泼洒过来,使得那弥漫汗水的身体在霞光中闪耀着迷人的光彩。
  随着动作,那光彩在他的身上律动,而他上半身的肌肉也一块块贲张开,显得精壮又结实。
  方晴的目光完全不受控制在他的胸肌和腹肌上流连,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这是她第一次看康司景的裸-体,没想到他身材竟然这么好。
  而且这人长得也好看,五官大气耐看,面部轮廓清晰,从侧面看上去更显得棱角分明。他的眼窝很深邃,这样一来就越发显得他的眉形锋利,他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可是他面容稍微温和起来的时候,那深邃的一双眼睛会透出一种诱人的□□,大概是这种反差感让他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这种魅力会让很多女人都招架不住。
  方晴不免在心头大呼可惜,前世她一颗心都扑在白旭尧身上,竟然完全无视掉了身边这个极品,这种有权有势有颜又有身材的绝版男人在哪里找?而且这男人还是自己的老公,前一世自己竟然从未对他多看过一眼,简直白瞎了她捡的这个大便宜。
  康司景警觉性很强,很快就感觉到门口不对劲,他停下动作,沉声道:“谁在外面?”
  方晴心头咯噔一声,不过她很快收拾好情绪,正了正表情在门上敲了敲。
  “进来。”康司景的语气依然不怎么好。
  一听到他这语气方晴就感觉自己似乎将事情搞砸了,她突然有点怯场了,总觉得自己这么进去会触大霉头。
  在门口思索了一会儿方晴才推门进去,她脸上堆着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我给你端了水上来。”
  看到来人是她,他微微愣了愣,随即便若无其事道:“放着吧。”
  方晴便乖乖将水放在跑步机旁的一张小桌子上,康司景见她放下了还没走,便问道:“还有事吗?”
  实际上在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怎么用一种很平常的姿态跟他提孩子的问题,这会儿她却觉得这事情实在不好开口,总感觉话一说出来就会显得特别不害臊。
  “那个……我……”她挠了挠头发,努力说服自己还是打退堂鼓吧,可不知道为什么,支支吾吾一会儿之后她竟然道:“刚刚我妈妈打电话过来,她跟我说康家那边在催我们,他们说你年纪不小了,嗯……是该有个孩子了。”
  这话就像是突然将周围的空气都抽干了一样,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方晴突然发现自己这性格特别有意思,该怂的时候一点都不怂。
  康司景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身体,不同于方晴的窘迫,他整个人都表现得很自然,仿若方晴跟他谈论的关于生孩子的问题是多么稀松平常一样。
  做完这些他又走到桌旁将水杯端起来小口小口喝下去。方晴的目光也忍不住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却见他修长的手指端起水杯,微微仰着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高耸的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那喉结来回滚动着……
  然后她的眼睛就不自觉往下,扫过他结实的胸肌,然后块块分明的腹肌,再往下……刚刚他坐着倒是没看清楚,原来他竟然有着这么性感的人鱼线。
  方晴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男人的身体这么结实,想来那方面也不会差吧。
  就像是干坏事被人当场抓包,方晴囧得要死,她急忙移开目光,却还是争辩道:“你不穿上衣,我眼睛没地方放。”
  康司景没说话,慢条斯理向她走过来,此刻的他简直就像一个移动的荷尔蒙,她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刺激的她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康司景走到她跟前站定,高大的身躯给她一种强势的压迫感,她不敢看他的脸,眼睛也不敢往他身上瞟,就只能垂着头看地上,简直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等着惩罚的学生一样。
  康司景盯着眼前的脑袋瓜,嘴角微勾,用一种故意压低的声音问她:“你想要?”
  带笑的语气,因为声线压低了便透着一种磁性,就像是一种蛊惑一样,简直诱惑力十足。
  方晴猛地抬头向他看去,说真的,她被他这话惊呆了。
  却见他双眸微眯,嘴角似弯非弯,那上扬的眉尾隐约透着一种坏。
  他说“你想要?”是在借此问她想要孩子呢,还是想要那啥?可是不管是哪一种,此刻的他看上去都像是在……调-戏她。
  方晴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对她一向客气,高傲又难接近的康司景竟然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
  方晴顿时就涨红了脸,她现在无措又窘迫,可纵使如此,此刻的她竟然还有脸分析,是极力否认自己的想法呢还是顺水推舟干脆承认自己就是想要,再直接将他扑倒。
  分析来分析去,她觉得前者太矫情,后者又太不符合她的性格,混乱的想法在脑海中打架,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矜持,康司景这样的人并不喜欢那种作风孟-浪的女人,所以千万要管住自己,要管住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她竟然非常脑抽的冲他说了一句,“我要……”她指了指他的肌肉,“摸你的肌肉。”
  一说出来她就想自抽嘴巴,这跟直接说我要有什么区别,说好的矜持呢,这样一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饥-渴-难-耐了,更别说康司景了。
  不过既然话都已经出口了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她只能硬着头皮,用着快哭出来的声音问他:“可以吗?”
  他没说话,面色倒是也没什么变化,也就是说她这些话并没有触怒他。
  他没有回应,周围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在这样的氛围中方晴就更觉得尴尬,方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干笑道:“我只是觉得,作为妻子摸一摸丈夫的肌肉好像也没什么的,哈哈哈,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呵呵。”
  方晴说完就想咬舌头,越描越黑了麻蛋。
  然而就在方晴打着哈哈打算直接撤的时候就听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康司景用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说:“方小姐,我可以误会你这是在挑-逗我吗?”

  方晴不说话了,她觉得她现在很想去撞墙。
  该怎么回答他呢,是羞答答的点点头,“对啊对啊我就是在挑逗你,你要不要挑逗回来?”还是一脸正经表示,“康先生你实在是误会了,我刚刚那话就是开个玩笑,玩笑啊玩笑呵呵。”
  就在她犹豫之际,只听得康司景又说了一句:“我还要锻炼,方小姐是要留在这里继续参观吗?”
  方晴自然立刻表示,“那你慢慢锻炼,我先走了。”
  方晴逃也似的跑出去,一回房间就一头扎进被子里,总感觉今天已经将她这辈的脸都丢尽了。
  明明前一世也活了那么大的岁数了,怎么还跟个愣头青一样,这下好了,康司景肯定误会她很饥-渴了。
  关键是,康司景似乎没有任何要和她做这种事的意向,还非常客气的称呼她为“方小姐”。他这完全疏离又客气的态度就越发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看样子康司景是真的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她突然想到上一世在医院中看到他小心翼翼扶着他后来的妻子去产检时的样子,那样的他那么温柔,这样的温柔是他从来没有用在她身上过的。
  大概是文科生想象力都比较丰富,如今她竟然就不受控制开始脑补起来,当初康司景之所以娶她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就像是八点档连续剧里演的那样,男主和女主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男主一直为女主守身如玉,甚至为了避免被别的女人缠上,就找了一个身家清白又“省麻烦”的女人结婚,而后来经历过重重困难,男主和女主终于在一起了,而那个省麻烦的女人则成了那个如炮灰一般存在的挡箭牌。
  方晴认真分析了一下,总感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真如她想的这样的话,那她可就真的悲剧了。
  第二天,方晴要去NC参加新人培训,早上一大早就起来了,而康司景起得也挺早,方晴看到他难免窘迫,康司景态度却很坦然,像是已经自动屏蔽了昨天那尴尬的一幕。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堪,方晴也尽量让自己自然一些,吃过早饭,康司景又让司机将她送到NC。
  培训为期两天,这两天康司景都让司机送她去公司,完了又接她回来,从这一点来看,康司景对她还算是贴心的。培训完了就正式开始上班,方晴被分到了宣传部,和她一起进宣传部的还有一个新人,名叫夏莹。
  在培训的时候她就知道夏莹这个人了,和她这种走后门的不一样,她是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一的成绩进NC的。
  宣传部的部门经理将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部门的同事表达了热烈的欢迎之后两人就各自去了各自的座位。
  座位是两人一排的格子间,和她并排的是一个小女生,这女孩看到她似乎非常兴奋,忙冲她自我介绍:“我叫严萌,比你新到一年,算是你的前辈,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女孩戴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扎着一个丸子头,她微微胖,脸蛋圆圆的看着很可爱。不同于这边大多数人都穿着职业装,她身上却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衣服。
  方晴急忙回道:“那就先谢过你了。”
  严萌是个自来熟,很快就跟她讲了一下她们部门的规则还有考勤制度,和她聊了一会儿两人便熟络起来,方晴便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玩奇迹暖暖?”
  严萌一脸惊愕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看你这穿着就知道了。方晴笑了笑,“乱猜的。”
  严萌却冲她竖了个大拇指道:“你太牛了,乱猜都能猜中。”
  方晴大学的时候也玩过奇迹暖暖,严萌在得知她也在玩之后感觉找到了组织,和她的距离又更拉近了一些。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同事,每来一个同事都会过来和她们两个新人打个招呼,宣传部的人都挺活泼的,看上去也挺好相处。
  来得最晚的是一个女同事,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时尚的职业装,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典型的职场白领。她进来之后非常热情地向每个同事问好,而且还非常贴心的跟每个同事带了一个小礼物,有的是一个小的记事本,有的是一块巧克力,而带给她和夏莹两个新人的比较贵重一些,是两杯热咖啡。
  她看了一眼方晴的工作牌笑道:“你就是方晴吧,我叫何艺巧,就坐在你对面,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方晴急忙谢过她,又看着手中的咖啡,感觉这个女孩真是会做人。
  何艺巧离开之后她身边的严萌却撇撇嘴道:“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她给糊弄了。”
  方晴这才发现,何艺巧跟每个同事都带了小礼物,唯独没有严萌的,看样子这两人似乎有什么过节,毕竟刚刚收了人家一杯咖啡,方晴并没有接这话,当然也没有碎嘴多问。
  不过在工作开始一会儿之后方晴就发现了一些小细节,何艺巧似乎非常善于“不耻下问”,比如她的表格出现问题之后就非常谦虚的去请教别的同事,没一会儿她的表格就弄好了,然后工作汇报不知道怎么写,她又去请教了另一个同事,然后没一会儿工作汇报就被弄好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之后,何艺巧手头的工作就完成得七七八八了,方晴再抬头看去的时候便见她正在偷偷修指甲。
  马上到中午午休时间了,方晴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吃饭,何艺巧却拿了几分资料过来冲她道:“方晴,这是公司之前宣传文案的范本,还有这是公司今年要做的几款新产品的文案,你可以试着做一下,就当是锻炼了。”
  方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的严萌便道:“何艺巧,你拉倒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文案是经理上周给你的任务,说得好听是给新人锻炼,说白了不就是想让人家帮你完成任务吗?”
  何艺巧嘴角一抽,不过面色倒没什么变化,保持着该有的客气道:“严萌小姐,我是有心要帮助新人提升却被你说成这样,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当然我也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心理这么阴暗的。”何艺巧挑了挑眉冲方晴道:“你说是吧方晴?”
  这话方晴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不过好歹前世也比现在多活了十多年,看事情也比现在透彻一些,何艺巧看上去待人接物都做得滴水不漏,对同事也好,但是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今天一上午她什么都没有做就将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那些被她“谦虚请教”的同事都是收到她每天送的小礼物的,想着也不是什么难事,就顺带帮一帮咯,毕竟拿人手短嘛。
  而现在何艺巧打着让她锻炼的旗号,其实目的十有八九就像严萌说的那样,只是想让她帮着做完经理安排的工作,做好了是她何艺巧的功劳,做不好嘛,那可就难说了。
  几颗糖,几个小本子就有人帮自己将一天的工作做完,这样算起来真的很划算。
  毕竟她初来乍到,也不能太得罪人,更何况刚刚还收了人家一杯咖啡,她正想着怎么拒绝得委婉一点,就有人先一步拿过何艺巧手中的文件。
  方晴侧头看去,却见是另一个新人夏莹,夏莹拿过文件之后翻了翻道:“我来做吧,正好可以积累一些经验。”
  有人过来接盘,何艺巧也算是有了台阶下,她赞赏地拍了拍夏莹的肩膀说道:“很不错,新人就是要勤恳一些才有前途。”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冲严萌翻了个白眼,说完又冲方晴微微颔首一笑便转身出去了。
  严萌悄声嘀咕了几句,倒也没有太当成一回事,拉着方晴出去吃午饭了,这附近有一家牛骨面馆,这是严萌强力推荐的,她说这边味道非常不错。
  果然如严萌所说,这边牛骨面馆生意很不错,两人点好了东西之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上,牛骨面是牛骨头和面分开的,一大份牛肉面再加上一大份牛骨,三十八块钱一份,还算划算。
  面很有劲道,里面还有牛肉做成的臊子,当然重点还是牛骨,牛骨头上还带着没有剃干净的牛肉,是用干辣椒花椒陈皮八角香叶等等一起熬制出来的,非常入味,一点牛肉的腥味都没有,一大口咬下去,滑嫩的牛肉和香汁顿时充盈齿间。
  方晴和严萌都吃得非常过瘾。两人在离开前方晴去上了个厕所,她在厕所中又拿出手机看了看,依然还没有收到康司景的回复,也不知道昨晚的话是不是真的伤到他了。
  方晴上完厕所正要离开,刚一起身就听到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大概是有几个人进来上厕所,方晴听到其中有个人提到她的名字,她那正准备按向冲水马桶的手指便顿住了。
  只听得外面有个人说了一句:“你们说这新来的方晴是什么来头,我今天有点事去了人事部一趟,无意间看了一下方晴的简历,我瞟了一眼她那个学校,以前可是听都没有听过。我去网上搜了一下,发现这学校不过就是个普通二本,NC的正式员工最差的也是985211,方晴这二本出生的人也能进来,也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
  这话说完之后便听到另一个人轻蔑的哼了哼道:“如今国内这种裙带现象这么严重,只要稍微有点关系,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大企业。”
  第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她没听出来,大概也是宣传部的同事,而后来这说话的她却是听出来的,是何艺巧。
  何艺巧话音落下之后便听得第一个说话的人说道:“艺巧原来你的嘴也这么坏,这话说得可真刻薄。”声音是笑着的,明显是在开玩笑。
  何艺巧懒洋洋的回了一句,“我说得可是实话。”
  “不过我觉得方晴日语挺不错的,她刚刚拿了一份翻译材料给我,翻译的内容一点错都没有,听说她大学主修的是日语,想来专业成绩还是过关的。”她们大概是三个人,如今说话的是第三个。
  何艺巧却冷冷道:“专业成绩好有什么用?人才看的可是综合能力,不久前微博上不是有个热搜叫做‘CHO为什么都钟爱985211,人家就是以综合能力来挑选人才的。’”
  两人似乎都很赞同她的话,后来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几人说笑着出了卫生间。
  方晴这才将厕所冲了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方晴和严萌回到公司的时候,坐在对面的何艺巧正在补妆,看到她来便笑着招呼道:“吃好了啊?”
  方晴突然想起刚刚在厕所中听到的那些话,她知道何艺巧内心里是瞧不起她的,面上却还是对她做出和善又亲近的样子,不过职场中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的是,方晴也没有太在意,便也笑着回了一句:“吃好了。”
  工作做完已经是下午了,NC总裁的助理在宣传部外面的走廊上等她,说是总裁有事找她,让他来带她过去。
  总裁助理可是总裁身边的大红人,公司里没有不认识他的,他来这边找方晴,大家便不免向方晴多看了两眼。
  这让方晴有些不自在,她为人一向低调,来这边上班也想安安静静的,并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方晴随着助理来到总裁办公室之后才发现康司景也在那里,NC总裁是个中年女人,不过因为管理得当,看着也不显老气。
  总裁名叫蒋敏,看到方晴进来,她便笑着打趣道:“康太太,你看看你家康先生多关心你,就怕你在我这里受了委屈,一下班就特意过来视察了。”
  康司景道:“蒋总可真会说笑,人都放在你这里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蒋敏噗嗤一笑道:“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我知道是康总体贴,故意过来接康太太下班的。”
  方晴有点囧,她和康司景还没有到这种夫妻情深的地步呢,她做出恰到好处娇羞的模样笑了两声,没接话。
  康司景和蒋敏客气了几句便告辞了。
  随着康司景来到NC地下停车场,方晴才发现今天康司景的助理兼司机晋阳并不在,而康司景开的也不再是公司那辆宾利,而是他自己的的保时捷。
  康司景帮她将副驾驶坐打开,非常绅士冲她道:“请吧方小姐。”
  方晴一脸疑惑道:“晋阳呢?”
  “他休假,所以由我过来接你。”
  方晴点点头,堂堂康总竟然来当她的司机,她可真是荣幸。
  上了车康司景就将他的外套脱下了,此刻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灰白的衬衣,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露出他高耸的喉结和一小片胸口肌肤,他的衬衣袖子上挽到手肘,精壮的小臂清晰可见,手腕上那做工精致的腕表又透出他非凡的品味。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分明又修长,哪怕单看他这双手,这男人也散发出一种致命的魅力。
  方晴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车外,总感觉这车厢中闷得慌。
  “今天算是你第一天正式上班,感觉如何?”倒是康司景率先打破了沉默。
  方晴微微侧头,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耳旁的头发掩盖住自己的异样,这才故作淡然道:“挺好的。”
  康司景点点头,“那就好。”
  方晴想到刚刚在厕所听到的话,她稍微思量了一下便冲他道:“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帮我找了这样一份工作,你上次和VK总裁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我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想让我读了的这十多年书有用武之地,所以我想好好做好我手头的工作。还有也希望康先生和总裁说一声不用太过关照我,就把我当成普通的员工就好,我以这种方式进来,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很不公平了,所以我不想继续再在公司里行使我的特权,而且我也想看看我究竟可以做得有多好。”
  其实今天在厕所里听到何艺巧几人的对话,她心头不是不气的,可是转念又想,人家说得好像也不无道理。不过她并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所谓不争馒头争口气,她想要证明,纵使没有名牌大学的身份,她依然具有出色的工作能力,担得起这种职位。
  康司景轻轻笑了笑,似乎觉得她的话很幼稚,“方小姐,你说你想做好你的工作我不反对,不过你刚刚那句话我却并不赞同,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公平,有些人注定天生就是要比别人占有更多的资源,也注定天生就能享受到别人无法享受的特权。”
  方晴被他给堵了一下,现实世界确实如此。不过她依然想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便冲他道:“总之,我想要证明一下我自己。”
  康司景弯唇轻笑,“好,随你高兴。”随即他似乎想到什么,便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你想和别人公平竞争,我不会再继续过问,不过要是有人刁难了你,你也不用忍气吞声。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康家有足够的力量让你在京市为所欲为不计后果。”
  这话说得可真狂,还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不过这话听在人耳中却不会让人反感,因为人家确实有这样的底气。
  而且听到这些话方晴有一种好像在被纵容着被保护着的感觉,这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
  除了不和她睡觉之外,康司景这个丈夫真的做得没有话说。
  不过话说回来……她转头看了看身边这个帅帅的男人,她倒是挺想和他睡觉的。
  嗯,要怎么才能睡到他呢,她得好好想一想。
  车子行了一会儿之后方晴很快发现车子去的并不是回家的路,方晴一脸诧异道:“我们不回家吗?”
  “先带你去买辆车。”康司景云淡风轻说了一句。
  “买车?”方晴有些疑惑,“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每天早上坐地铁就可以了,我们住的地方距离地铁站也没有多远。”
  康司景一脸理所当然,“这种钱你用不着帮我省。”
  不过方晴觉得这两款车实在是太过招摇了,简直就是在迫不及待地告诉人我很有钱我很有钱我超级有钱,所以后来她选了一辆石墨蓝的甲壳虫,小巧萌萌哒,她越看越满意。
  康司景拗不过她,最终黑着脸去付了钱。
  方晴回去的时候还是坐的康司景的车,康司景告诉她,他等下会安排人帮她将车子开回来。
  康司景和方晴的家在翡翠庄园,是新建成不久的别墅区,这边物业系统和安保系统也都比较完善,只要没有门禁卡,闲杂人等根本进不了。
  此刻翡翠庄园小区门口却站了一个人,这边住的人本来就不多,闲杂人等更不可能在这边逗留,所以门口多个人看着就非常打眼。这人很显然是被保安给拦了下来了,看上去应该是在这里找什么人的。
  刚刚远远瞟了一眼方晴也没在意,这会儿车子开近了方晴才看清这人是谁。
  她一身单薄的白色针织毛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百褶裙,光腿穿一双靴子,这会儿正靠在小区外面那个雕塑上玩手机。
  方晴看到这个人眉心便不由得皱了皱,那保安认得康司景的车子,冲他行了个礼就准备放行,方晴却嘱咐晋阳将车停下。
  “怎么了?”康司景问了一句。
  方晴对他指了指那站在小区门口的女孩道:“她是来找我的。”
  康司景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他没多说什么,便将车子靠边停下午。
  方晴下了车之后,那靠在雕塑上的女孩无意间一抬头正好就看到她,她顿时一脸兴奋,激动的叫了一声:“方晴!”
  方晴站在车边看着她却没有动作,只是望向她的目光却越来越冷。
  这个人是她前世最好的朋友,她的亲堂姐,袁心安。前世她好像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上高中那会儿因为她遭人诬陷名声不太好,再加上白旭尧的缘故,除了袁心安,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所以前一世她一直格外珍惜这个既是她亲人又是她朋友的袁心安。
  袁心安和她高中在同一个学校,上完高中因为成绩不太好就去深市打工去了。听人说在那边交了个男朋友,从那之后她和方晴一年也难得见几次。再加上}

  温情刚送走江辰辰, 就接到了校长的电话。


  即便隔着屏幕, 她仍能够感受到校长的咆哮, “招生办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温情啊温情, 我叮嘱了你多少遍,这件事情不要管, 你以为你一个普通的教师又能够改变得了什么?”
  夕阳西下,阳光不似中午刺眼。
  耳边不由自主地浮出江辰辰所说的话, 温情大脑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突然崩断,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不客气地回答道,“是, 我一个普通教师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我的良心还在。无论这个学生是不是江辰辰, 我都愿意去这么做。高考成绩对孩子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这样不公平的待遇,不应该是她们承受的。”
  温情还在继续嘲讽, “公道自在人间, 校长, 你就等着吧,我相信没有人能为所欲为。”
  抒发了满腔的愤懑后,温情才觉得自己的理智逐渐回笼,即便面对的是校长,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这么说。
  校长冷笑,声音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温情,你是个老教师,我以为你会懂事的。”短暂的停顿后,他不愿意再与温情交流,“既然你愿意帮江辰辰,那你就等着引火自焚吧。”
  说完,电话中断,只有“嘟嘟”声。
  温情的脸色难看极了,她低低地叹息,随后埋着头,向家的方向匆匆赶去。
  现如今,她只希望辰辰能够好好的。
  因着期末考试成绩的倒退,所以,她的父母额外安排了两门补习班。
  整个暑假,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眼下,于露超额完成了当天的作业量,被批准可以玩半个小时的手机。
  半个小时,根本不够看一场电影,也不够看小说,于露索性登陆微博,准备刷一刷社会热点。
  没准儿,语文作文考题还能从中产生。
  这么想着,她直接点开热门微博。
  江辰辰发布的长微博就此映入眼帘。
  长微博的标题,令于露内心一颤,视线再也挪不开。
  “高考,在所有人眼里,是可以改变命运的一次考试,同时也是一生中最公平的一次考试。
  莘莘学子为了能如愿通过这独木桥,付出了无数心血,挥洒了无数汗水。我相信,这份辛苦,只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才能够明白。”
  于露看到这里,不住的点头。
  虽然只是一名准高三生,但她已经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不管老师还是家长,每天都会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
  要知道,对于这些没有背景的孩子来说,输掉了高考,几乎就是输掉了整个未来。
  心里产生了共鸣,于露又接着看下去。
  所以,我日以继夜的学习,毫不夸张的说,但凡市面上可以买到的习题,我都做过。所以我成功了,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好大学。”
  随后,这段文字下面放着三张图片。
  第一张,是江辰辰三年高中所有的成绩单。
  第二张,是江辰辰的高考成绩单。
  第三张,是江辰辰的录取通知书。
  于露迅速点开大图,只觉得目瞪口呆。
  原因无他,因为江辰辰辰的成绩实在是太稳了。
  每个经历过考试的人都知道,高中的知识面广、知识点细,很少有人能做到滴水不漏,一次疏忽,成绩就会出现波动。
  “你们以为我是要给你们喝鸡汤吗?不,接下来才是所有事情的开始,我要让你们知道,高考并不公平。”
  于露同样以为这是一碗鸡汤,被江辰辰的神转折弄得愣了愣,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才继续往下看。
  学校通知成绩错误、招生办查询成绩、三番五次出错、被威胁。
  一系列的经历令她的视线越来越凝重,甚至觉得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平心而论,她若是遭受了等同的待遇,一定不会这么心平气和。
  “作为一名普通的学生,我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去与他们争斗,所以,明明成绩优异的我却要放弃大学的资格,这就是高考的公平吗?”
  最后的最后,江辰辰放上了一段音频文件,还有去招生办查阅出来的成绩。
  于露瞧着最后的文字,心里有些酸、又有些涩,她特别希望自己能够帮到江辰辰,可她也仅仅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同样挣扎在高考的深渊里。
  沉默了好一会儿,于露才点开音频文件。
  音频文件很长,完全还原了江辰辰的经历,当于露听见那位主任说出,“江辰辰你得罪了人,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这句话后,终于听不下去了。
  怒火自胸腔喷薄而出,两只手气的直颤抖。
  于露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维持住镇定,她不假思索地转发并评论微博。
  等做完了这一切,她才发现,江辰辰这条微博的转发量,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五万,而评论,更是触目惊心。
  之所以用了触目惊心这个词,是因为于露很少在微博上见到有人大段大段的评论。
  “!!!我总结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成绩优异且考上重本的准大学生,遭人无故篡改高考成绩,校长、招生办互相推诿,始终不给出正面的回答,一个学生的基本权利都不能保障,我草他大爷,这也太恶心了!这耽误的是一个学生的未来。”
  “实在不敢想象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有怎样的内/幕,招生办主任给的理由也太可笑了,什么叫做系统升级维护,欺负别人年纪小呢。我们银/行的系统也总是维护,怎么不见把百姓的存款弄错?@教育局@人民大学@京公安局,这件事情必须严肃处理,给江辰辰一个交代。”
  “看到前半段文字描述,我还在猜测是不是误会。可是,听到了那主任说的话后,我只想问他,这么欺负一个学生,心里就没点逼数吗?我不相信一个小小的主任,没有人指使会做出这么缺德、丧失道德底线的事情来。口口声声为了学生好,全是放屁。”
  “成绩单上有江辰辰所在学校的名字,那校长也真是没sei了。就算不维护自己学生的利益,也不能让那位好心的老师不要多管闲事啊?!这样的学校,哪里敢让自己的孩子进去?什么时候被吞的连渣都不剩了,连个哭的地儿都没有。”
  “我擦,我的孩子就是这高中的,同样也是刚毕业。高三的温老师,不出意外就是教我儿子语文课的老师,她人真的超好,我孩子学习不好,她甚至没有收一分补习费,不辞辛苦地给我儿子讲题。至于江辰辰,我也有点印象,她的成绩真的很稳、很稳,希望能给她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向来对网络上爆料的事情不发表任何意见的我,这次毫不犹豫站江辰辰。首先我并不相信,这从农村出生的孩子,会得罪她惹不起的大人物,毕竟生活圈子根本没有交集。其次,就算得罪了,违背法律篡改学生的高考成绩,这是犯法的。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这么做,包括江辰辰自己。”
  “赌五毛钱辣条,这件事情一定会不了了之。毕竟手那么长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让网友扒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呢?而且事情闹得这么大,就算江辰辰重新复读,也不会有大学愿意收她了吧?心疼她。”
  “也就是说,江辰辰的成绩与另外一名同学搞混淆了,不是同名同姓,很难出现这样的差错吧?如果招生办觉得这是一场误会,可以公布另一位同学三年的成绩单。哦,我忘了,你们不敢【微笑】”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瞬间席卷了各大社交软件。
  学校内,富学生只占了少数,更多的是那些家境普通的孩子。
  而孩子,永远是家长的底线,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有这样遭遇的人,会不会是自己的孩子。
  而且,为了公平与正义,他们也觉得,必须给江辰辰一个交代。
  很快,微博的热搜榜,前五几乎都是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
  从#高考到底公平吗#到#心疼江辰辰#,层出不穷。
  不仅如此,各大论坛的置顶帖子,同样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此事。
  此时此刻,微博的程序员只觉得焦头烂额。
  因为,他发现,凭借着自己的技术,根本删不了任何有关于江辰辰的帖子!!不仅如此,每操作一次,电脑就黑屏一次。
  最后,他哭丧着脸看着一旁的负责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拿江辰辰的帖子真没办法。”
  虽然程序员表现的一脸沮丧,但他的心里却愉悦极了,这些年,多少诸如此类的帖子都是他删的,他早就愧疚的不得了,眼下,终于不用干这缺德事了。
  “您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不仅仅是微博程序员无可奈何, 贴吧、论坛等社交平台的程序员们同样束手无策。


  内部交流群内, 因为这黑科技, 直接吵翻了天。
  “我统共尝试了五十三次, 结果电脑彻底崩了【摊手】, 改明让公司给我配置一台更好的。”
  “我查过了,发帖人用的都是刚注册的账号, 几乎发贴的瞬间就被强制置顶,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热度,比官方的推荐平台还管用【笑哭】, 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想见见这大神。”
  “话说回来, 这样也好, 省的我们总是通宵达旦地删帖子, 顶话题啊。今天好了, 能睡个好觉。”
  “这江辰辰倒是有些眼熟,哦对了,前几天我们老大还让我撤他的热搜呢, 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也忒可怜了。”
  “人家才不可怜, 没看见所有人都对招生办群起而攻之么。”
  程序员们讨论时,事情的热度再一次发酵了。
  那些江辰辰的同学,各个义愤填膺, 纷纷现身说法。
  其中转载最多的, 便是江辰辰同村人的一番话, “辰辰啊,那孩子自小就乖巧,学习成绩也好,家里的孩子,有什么不会去问她,总是笑眯眯的,讲到会为止。还有,她妈妈从小就不让她上大学,这么多年熬过来很难,没想到竟然还摊上了这样的事情。老天真是不开眼啊。”
  这一系列的言论,让本就坚信不疑的网友们,更是觉得江辰辰惨的很,泪点低的,更是直抹眼泪。
  不仅如此,神通广大的网友先后扒出了江辰辰的家世背景,又扒出了温情、校长、侯启晨的各项资料。
  所有的一切都赤/裸/裸地被公布在群众的眼下,真相更令人心痛。
  校长办公室、家里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招生办的门口,蹲点着无数的记者与热心肠的网友。
  还有,教育局的投诉信箱,也炸了。
  此刻,侯启晨声泪俱下地给上司打电话,“局长,我是真的没想到江辰辰有这么能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过了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生活,他早就忘记挫折是什么样的了,眼下,不仅仅是他的生活,家里人的生活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最后一句话,隐隐透出威胁之意。
  这江辰辰简直是个灾星,这么多年都没有闹过大事情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时候碰上。
  要知道,不出意外,他本还能往上升一升,现在,什么都凉了。
  他压低声音道,“再等等,等风头过去了,就好了。”
  侯启晨烦躁,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你瞧瞧外面的架势,像是能过得去吗?我不管,你给我一笔钱,让我和我的家人出国去,否则我就到媒体面前,把这一切都捅破。”
  说到最后,他破罐子破摔,“还有以前的龌龊事情,我都一并抖落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还不等他得到回答,局长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侯启晨错愕,可意识到局长的意思后,他怒气腾腾地摔了手机。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陡然被打开。
  侯启晨还不来及收敛怒意,就看见妻子通红的眼眶。
  “启晨,我和爸爸妈妈商量过了,这段时间,我带着天天回娘家住,等你这边的事情了了,再回来。”
  她已经受不了这种网络暴力了,上班时同事指指点点也就罢了,下班回到家都能见到门口的花圈。
  她抹了一把眼泪,“谁叫这都是你造的孽呢。以后,你别再做这种道德泯灭的事情了,要是咱们天天也碰到了,怎么办呢?”
  说完,她叹息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侯启晨看着妻子的眼泪,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良久后,他才拿起一旁的烟,吞云吐雾。
  书房内烟雾缭绕,侯启晨就这么呆呆地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江家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包括江家父母与江涛、江倩。
  但村民宁可自己商谈这件事情,也不会向江母提及,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江母巴不得让江辰辰辍学,用她去换亲。
  虽然这是人人都在提孝道的年代,村民却觉得,这样的母亲,根本不用孝敬。
  江妈的确气得瑟瑟发抖,但发怒的对象并不是欺负江辰辰的那些人,而是面前的江倩,“你说,是不是你把这个消息通知江辰辰的?说啊你。”
  江倩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她不停地解释道,“妹妹走的时候没告诉我联系方式,我怎么通知她?可能是学校,见她没有音讯,我想办法联系她的。”
  江妈的眼神如淬了毒般,但事情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再发怒也无果,“如果被我发现是你通知的,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她才撇开眼,给自己顺气。
  方才心跳的太快,眼下心神松懈后,江倩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妈,这话,你千万可不能拿到外面去说。”
  江妈皮笑肉不笑,什么时候他还被人管着了,她慢吞吞地走到江倩的面前,“要替你妹妹做主?”
  江倩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漏了一拍,她头摇地如拨浪鼓,心思转圜间迅速地给出了答案,“妈,你误会了。我这两天出去做工的时候,听见别人说,对付江辰辰的那校长和主任,都已经被停职查办了。”
  江妈眉头一挑,冷笑道,“我是江辰辰的亲妈,她能怎么对我?举头三尺有神明,她要是做了不孝的事情,会天打雷劈的。”
  话音刚落,一道响雷迅速地劈了下来。
  江妈尴尬地咳嗽一声,但心里却直犯嘀咕,这已经是第二次有雷劈在她家院外了。
  看来以后说话做事要注意点分寸。
  江倩迅速回神,又苦口婆心地继续道,“江辰辰可什么都没做。但是妈,你要知道,不仅他们被停职查办了,他们的家里人,一个个都惨的很。甚至还有人送花圈到家人门口,砸臭鸡蛋,附近的小商贩都不愿意卖给他们东西。要是你换亲的事情被网友知道了,那咱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以后还有人愿意嫁到咱家来吗?”
  她是真的不想让妈妈再去耽误江辰辰的生活。
  江倩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妹妹不简单,既然是山间的凤凰,那就该让她回到自己的梧桐树上。
  江妈本还想反驳几句,但听到娶媳妇这话题后,瞬间像是被戳了死穴似的,无话可说。
  而且,她心里明白,换亲是不对的。
  她想了想,才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屋内。
  很快,教育局就针对“篡改高考成绩”一事,做出了声明。
  他们表示,江辰辰所在学校的校长与视频文件内说话的主任已经停职查办,而且一定会彻查到底,对于任何不良的行为,绝不姑息。
  同时,他们将会公布江辰辰考试的原卷,该是什么成绩,就上什么大学,无论是江辰辰,还是其他人,绝不会让任何学生受到委屈。
  不仅仅如此,人民大学同样发出了通知。
  大学的官网,大学的微博,都通知了个遍。
  当然,微博上发的通知就俏皮了些。
  人民大学V:组织发出去的每一份通知书,盖了公章就是有效的,人民大学欢迎你@江辰辰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江辰辰档案上的照片。
  在教育局具体结论还没出来之前,人民大学贸贸然发了这样的通知,可谓得了网友的心。
  这条微博,几乎没多久就上了热搜。
  网友们欢天喜地,替江辰辰开心。
  “再次因为我是人民大学的学生而感到幸福,欢迎学妹的到来。”
  “这才是说实话、干实事的样子。教育局的声明,一看就是敷衍我们群众,要知道,那位主任可是说了,江辰辰得罪了人,区区校长和主任就能够手眼通天篡改高考成绩了?”
  “幸好,江辰辰还能上大学,要知道听说了她的遭遇,我好几天都没有睡着觉。这么吃苦耐劳,又自立自强的孩子,就应该一辈子顺顺利利的。”
  “是啊,江辰辰人真的特别好。受到了这样的遭遇,她还特意发了微博,让大家不要针对校长家属,主任家属,还说网络暴力要不得。”
  “所以,人民大学这是侧面肯定了江辰辰所说的话咯,教育局有这样的毒瘤,让我们人民群众怎么安心?”
  不知多久后,评论里突然冒出了与大学无关的言论。
  “卧槽,我竟然觉得江辰辰有些眼熟!有没有同样想法的人来告诉我,我的感觉是没有错的。”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我早就想说了,只是看大家都在讨论大学,她真的就是那最美女刺客啊,果然啊啊啊,连证件照都那么好看。”
  “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23333之前我还在想,什么时候会被发现,这几天转发了好几条微博,感觉帮了我老婆不少忙。”
  “不知大家想起来了没有,最美女刺客上了微博热搜后,很快就被撤了,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一道的,万恶的黑势力啊。”
  自打有一个人讨论江辰辰是否就是王者出击的江辰辰后,网友们很快把前后串联了起来,才得出了一个结论。
  顿时,不少直男们更疯狂了。
  当然,更疯狂的人是谢子娴。
  她对岑先生的能力深信不疑,所以才毫无顾忌地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办,本以为能给自己一个圆满的结果,却没想到,他直接把江辰辰推到了风口浪尖!!!
  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江辰辰的存在。
  他们觉得江辰辰又励志、又善良,还有盛世美颜,甚至还成了江辰辰的死忠粉。
  这让谢子娴压抑的发狂,更让她心塞的是这些还是她亲手造就的。
  谢子娴从小都不会和任何人去比,她知道,只要做最好的自己,就是好的,可现如今,江辰辰像是一座大山般,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过一点儿的气。
  她控制不住地会去想江辰辰。
  谢子娴在房间内坐了许久,终于又忍不住给岑先生打了电话。
  这回接电话的依旧是岑先生的助理。
  相较于上一回通话,助理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就算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要来找你,岑先生说,这件事情他帮不了你,约定作废,但作为补偿,他还可以替你无偿做一件事。”
  谢子娴气又不顺了,向来温婉的状态终于保持不住,连声音都抬高了不少,“岑先生怎么会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呢?”
  助理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凝固了片刻。
  事实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着手经办,连他都没有想到,江辰辰竟然那么能耐,能刷爆各大头条。
  而且,所有人都奈何不得她。
  岑先生再能耐,也不可能和全国的网友们作对啊。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谢小姐,你要知道,岑先生处理这样的场面,也是很麻烦的。”
  必须要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剧情,打消网友的好奇心,同时,还要推出去几个替死鬼,给大家圆满的交代。
  不等谢子娴继续说话,助理又道,“岑先生特意交代了,以后有关于江辰辰的事情,就不要让他办了。”
  按照岑先生的原话,就是这女人有毒。
  谢子娴气得狠了,干脆直接挂断了电话,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心里才浮出懊悔。
  又在房间内等了许久,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走下楼。
  楼下,谢承华与景薇正在看报纸。
  谢子娴走近,本想打声招呼,可看到报纸上刊登的内容,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偏偏景薇还唏嘘无比, “这年头,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对于普通人家, 高考是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不是把孩子往绝路上逼么。
  不仅如此, 景薇觉得江辰辰的父母也是奇葩,“重男轻女的思想果真要不得, 要是我女儿有出息上大学, 砸锅卖铁也得上啊。”
  谢承华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余光瞥见面色苍白的谢子娴, 他又关切地问道,“子娴, 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
  早报用了两大版面来阐述江辰辰一事, 只要翻页, 就能瞧见江辰辰的照片,谢子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若无其事道, “昨晚没有睡好。”
  走到景薇身旁,她接过报纸, “我来看看,你们在说些什么。”
  景薇笑眯眯地看着谢子娴,“说来也巧, 这江辰辰的家乡, 也是你的出生地。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想想都心疼。”
  谢子娴捏着早报的手指骤然缩紧,她强颜欢笑地把报纸放到一旁,“报纸上不是说了么,江辰辰还能继续上大学。”实在不愿意与景薇提及江辰辰的话题,“妈,我今天约了朋友,这报纸我就带走路上看了啊。”
  谢承华连忙唤了两声,见谢子娴脚步轻快地离开,“这孩子,我还没看完呢。”
  他倒是想看看早报上的评论。
  “孩子要看就拿去呗。”景薇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又从桌上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报纸,“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送了两份报纸。多大的人了,还和女儿争东西,好意思么你。”
  说完,她把报纸递给谢承华。
  谢承华双腿交叠,接过报纸,又放在中间和景薇一起看起来。
  可当景薇的视线落在江辰辰的照片上时,她眸光惊疑不定,“老谢,你不觉得这孩子和你年轻的时候长得像吗?”
  谢承华倒是觉得十分惊奇,他细致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还别说,和我真有几分像。”
  景薇迟疑了片刻,犹豫不决地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谢承华见她一脸为难的模样,笑道,“每次看到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又在为难了,薇薇,咱们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景薇敛眉,又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我说了你别激动。”
  谢承华眉头一挑,目不转睛地盯着景薇,并没有说话。
  “一个月前周家的宴会你还记得吧?子娴搭配礼服的那套首饰都落家里了,恰好我还没出门,她就让我带去,我找首饰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她的体检单——”
  景薇抿唇,显然是在斟酌措辞。
  “那体检单和一摞单子叠在一起,我刚好看见了她的血型。老谢,你是A型血,我是AB型血,而子娴是O型血,你说怎么可能呢?”
  谢承华的陡然凝重起来,他虽然生物知识匮乏,但也知道,A型血、AB型血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谢子娴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景薇的情绪倏然低落,“我怕是我弄错了,所以借着旅游的名义,去鉴定中心做了亲子鉴定,本想着结果出来再和你好好说,没想到会看到这条新闻。”
  没有见到江辰辰的脸时,她对江辰辰的遭遇只有同情与心疼。
  可一想到江辰辰可能是她的孩子,景薇的心脏就一抽抽的,难以名状的酸涩感溢满全身。
  谢承华眉头蹙紧,“结果呢?”
  “我觉得应该是不知道,否则以她的性格,早就说出来了。”
  空气顿时凝固,气氛一片沉寂。
  谢承华揉着太阳穴,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薇薇,你的想法?”
  景薇双手捂住脸,用力地推揉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闷闷地开口道,“我想把孩子认回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江辰辰十之八九是她的孩子。
  否则怎么解释江辰辰的出生地,怎么解释江辰辰的那张脸?
  景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倘若江辰辰过的非常幸福,她的父母待她如珠似玉,恐怕景薇还要考虑究竟要不要打扰江辰辰的生活。
  但眼下,江辰辰的遭遇,人尽皆知,她一点儿也不想把女儿继续放任在火坑。
  “我从知道子娴的血型时就在想,我的孩子到底过得好不好?”她的视线又落在报纸上,只觉得眼睛酸涩极了,“她一点也不好。”
  谢承华伸手轻拍景薇的肩膀,“别想多了,找个机会做亲子鉴定吧,然后找她和她的父母聊聊,看孩子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
  他当然能够看出来,景薇的情绪较之寻常已经很不对劲了。
  “那子娴那里,该怎么说?”
  景薇头颅低垂,“子娴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是我一手把她带大的,我当然舍不得她。”不管当年因为什么,孩子被换了,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谁叫她没有看好自己的孩子,“她同样是我的亲女儿,家里永远有她的位置。”
  谢承华却没有景薇那么博爱。
  他一想到,亲生女儿受了那么多委屈,而他却把别人的女儿捧成公主,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即便他知道子娴对此一无所知,也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的想打。
  谢承华抿唇,许久之后才道,“免得子娴有其他的想法,咱们暂时别告诉她。”
  此刻,景薇满脑子都是江辰辰与谢子娴,两张脸在脑中交替轮换,至于谢承华说了些什么,她并没有听见。
  她也说不出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觉得有些乱。
  “老谢,查查江辰辰的资料吧,我想看看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过的。”
  谢承华点头,不止景薇,他也想知道。
  见景薇满脸茫然,他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
  因着若干网友时时刻刻关注着江辰辰一事的进度,所以教育局的处理手段同样雷厉风行。
  侯启晨及所在招生办的局长、还有江辰辰所在高中的校长,一律被革职查办,而他们的道歉声明也很快流传了出来。
  不仅仅如此,教育局甚至给了合乎情理的理由,加上舆论的引导,足以糊弄大部分的网友。
  而那些不相信的网友,他们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数不胜数的水军评论中,翻不出一丝水花。
  蒋恬一边刷着微博的评论,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江辰辰,“辰辰,教育局竟然也发了道歉声明诶。”
  作为不刷新闻的佛系少女,蒋恬依旧是听了同事的讨论才知道这件事,本以为这件事情够劲爆的,但哪里能想到主角竟然是她的舍友。
  她憋了足足两天,才等到江辰辰从老家回来,“辰辰,我太佩服你了。”
  侯启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歉视频她不是没看过,但江辰辰觉得,这都是他自作自受而已。
  而且,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若不是一众神仙们在背后帮她的忙,又怎么可能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
  更何况,公布的根本不是事实真相,只是糊弄人、维护背后那人的手段而已。
  “恬恬,我今天辞职了,明天就要搬出去。”
  蒋恬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辞职?会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江辰辰听出她声音中的不舍,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动作,实话实说道,“我要去拍戏了,全封闭拍摄。”
  下一秒,她就理解了江辰辰的意思,虽然有些吃惊,但看着江辰辰的盛世美颜,又表示能理解,“拍戏来钱比当店员快多了,如果能出名,不乏又是一条路。”
  江辰辰脸上浮出一抹笑意,“你也是。”说着,她晃了晃手机,“以后有不会的题目,随时微信我,我会教你的。”
  虽然相聚很短暂,但蒋恬总觉得有些不舍,她用力地点头,又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心,“你能告诉我,你拍的是哪部电视剧吗?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捧场。”
  江辰辰想起李全晟的叮嘱,眨了眨眼,“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蒋恬有些不明白江辰辰的意思,但她见江辰辰没有详细说,也就没多问,只道,“那我就等着。”
  懵懵懂懂的蒋恬直至两天后,见到了《少年丞相》开机仪式上、言笑晏晏的江辰辰后,才明白,江辰辰的两天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江辰辰竟然不知不觉当了李全晟的女主角!!!
  他的眼光挑剔异常,这会竟然会采用不是科班出身没有半分演技的江辰辰,足以可以证明江辰辰有多得他的心意。
  吃惊的不仅仅是蒋恬,还有若干网友,因为他们发现,江辰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
  这回与高考无关,与最美女刺客无关,与颜值无关,因为,她要去演戏了!!!
  任升闭着眼睛, 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倏然, 他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丽姐, 那女主角究竟是什么来头?”
  虽然《少年丞相》是一部大女主戏, 但摄政王与太子的角色同样出彩,加上李全晟的口碑, 否则以任升的咖位, 断然不会参演。
  眼下,即将举行开机仪式, 可传说中的女主角依旧没有露面,连他都好奇的紧。
  丽姐一脸为难, “任哥, 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我哪里能知道。”
  要不是他亲眼看见丽姐去了那单独的化妆间, 还真被糊弄了。
  见状,丽姐眉头蹙的紧紧的,她又笑着补了一句, “还有十分钟就举行开机仪式了,很快就能见着女主角。”
  任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李导竟然会用江辰辰做女主角。
  任升见问不出所以然,干脆假寐养神, 可没等多久, 安静的剧组登时变得喧闹, 他忍不住睁开眼。
  顺着吵吵嚷嚷的方向看去,他猛然怔住。
  江辰辰身着锦衣长袍,安之若素地从化妆间走出。
  她的妆容极浅,但本就清澈的双眸更显水泽,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汇聚在她的眼睛上,不仅如此,她的五官被修饰地更立体与英气。
  锦衣衬着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给人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
  要说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江辰辰的,只是,在江辰辰高考事件被曝光时,他的经纪人恰好买了热搜,结果——被江辰辰压的彻底。
  可瞧着江辰辰如今的模样,连他都挑不出一丝瑕疵。
  不仅仅是任升愣了,所有见到江辰辰的都愣了,片刻后剧组议论纷纷。
  “卧槽!竟然是江辰辰啊!想遍了娱乐圈所有人,竟没想到李导会这么不拘一格。”
  “江辰辰这扮相真好看啊,为什么剧组不允许拍照呢?”
  “6666,李导的眼光果真是一流的,看着就像是丞相的风姿,只不过,上场杀敌那场戏,她能演的像吗?”
  就在工作人员小声议论时,李全晟一脸烦躁地从门外走入。
  “五分钟后,准备开机仪式。”
  匆匆忙忙地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捏着手机离开了剧组。
  这怒气腾腾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他要举行开机仪式,相反,还以为他要去寻仇似的。
  然而他的助理,仍在汇报情况,“李导,好赖话我都说遍了,可是现在的记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只追求价值高的新闻,聂双双许久没有接过电视剧了,而且拿了奖杯风头正盛。”
  李全晟听见聂双双三字,就觉得脑仁疼,“她就是故意的,否则为什么在这当口接古装剧,为什么偏偏和我们同一天举行开机仪式,又为什么临时才放出消息?!”
  “她的形象的确不适合女主角,难道我要昧着良心,来糟蹋我的剧吗?”
  如果他是李导,他一定会用聂双双,形象不适合又怎么样,但聂双双的人气高啊,她的粉丝各个都是狂热粉,再加上李导质量担当,这部剧一定能大火。
  “李导,你别气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如果开机仪式上记者全跑光了,传出去,打的就是咱们的脸啊。”
  助理说的诚恳,要知道,以往李全晟的电视剧,都是悄悄开机的,头一回大张旗鼓的,结果还没人来,恐怕落人笑柄。
  李全晟心里憋了一口气,他是个倔性子,“我就不相信,聂双双那部古装剧剧情能比得上《少年丞相》精彩,没有记者就没有记者,咱们用作品质量说话。”
  说完,他再也不听助理念叨,径直走开。
  影视城内《花开锦绣》剧组内,聂双双与一众演员正谈笑风生。
  正当她笑吟吟地听着别人讲笑话时,她的经纪人从外头赶来,聂双双见状,连忙道了一句失陪,就向着经纪人走去。
  经纪人回答很是爽快,“李全晟邀请的几家媒体,和我们关系不错,再加上我含糊透露了你会在发布会上会爆料私事,他们倒是撇开了李全晟,全赶来了。”
  不仅如此,嗅到味的其他媒体也闻风而动。
  聂双双松了一口气,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辛苦你了。”
  经纪人满脸不赞同,她苦口婆心地规劝道,“从你入行第一天起,我就告诫过你,娱乐圈是个圈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凡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眼下,明眼人都知道你在针对李全晟。是,这回他们都帮着你,但下回,下下回呢?”
  李全晟若是全无根基,那也就罢了,可他是拿过奖项的导演,他导演的电视剧收视率至今无人超越,和这样的人作对,真是不自量力。
  她当然知道这个理,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经纪人又继续道,“不就是一个角色吗?我也看过剧本了,那丞相女装风姿绰约,但男装清雅绝伦,平心而论,你的确演不了,除了你自己,根本没人在意这件事。双双,多把心思放在演戏上,那才是正道。”
  她并不是听不得批判的人,眼下,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是啊,除了我自己并没人在意。”停顿了片刻,低声开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经纪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对,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做这样任性的事情。”
  聂双双低头瞧了一眼手腕,“开机仪式开始了,走吧,别迟到了。”
  《花开锦绣》准备的开机仪式非常隆重。
  长桌案上铺满了红绒布,上面供奉着关帝,两旁是香炉以及上供的烤乳猪和鲜美水果。
  待剧组主演依次上香拜神后,掀开机器的红布就宣布开机。
  聂双双先检查了一番妆容,跟在导演的身后,准备上香拜神。
  贺铨正挤在一堆记者中,伺机而动。
  倏然,兜里的手机疯狂振动,他收回视线,连忙查看消息。
  发哥:大新闻!《少年丞相》的女主角是江辰辰!
  发哥:!!!!!快过来,等会儿消息传开,好位置就都没了!!
  发哥:江辰辰是谁你知道吧!!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接受过采访,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虽然聂双双是流量担当,但如今最火热的话题,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江辰辰。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贺铨下意识地拔腿就跑,《花开锦绣》与《少年丞相》剧组相隔不远,他完全来得及。
  同时他的脑里不停地思索着,该问些什么问题。
  接到消息的并非贺铨一人,尤其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所以现场的记者,走的也越来越多。
  娱乐记者么,当然都是冲着流量去的。
  等聂双双刚上完香,乌泱泱的记者几乎跑了一大半,她错愕地看着导演,“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滑稽的场面。
  导演同样茫然,可还不等他开口询问,那剩下的小半还没收到消息的记者,凭直觉跟着前头的人跑,转瞬间,场面空落落的。
  聂双双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她偏头看向经纪人,无声地询问。
  经纪人的消息比聂双双灵通多了,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走到聂双双旁边,压低声音道,“记者全去《少年丞相》剧组了,女主角是江辰辰。”
  聂双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头一次,她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看着空荡荡的现场,他们这群主演仿佛是在唱大戏似的,无人问津。
  想到第二天新闻会如何报导,她就觉得心寒。
  聂双双抿唇,询问经纪人,“那怎么办?”
  为了打《少年丞相》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这块区域的记者只有一波,他们走了,短时间内也安排不了其他人。
  经纪人沉默不言,这么棘手的场面,她也是头一次碰到,毫无经验。
  “甭管了,好好的把开机仪式流程走完再说吧。”
  不仅仅是聂双双,其他主演同样议论纷纷。
  “我去,这什么情况?记者怎么全跑了?”
  “听说是聂双双非要选择今日开机,现在好了,咱们自娱自乐吧。”
  “凉了吧?这就是太自信的后果。名气这东西又不是一成不变的。”
  “拉倒吧,前两天知道聂双双加入剧组,可把你美死了,现在又怪人家。”
  《花开锦绣》的导演,虽不如李全晟那般有知名度,但也有几部颇具口碑的作品。
  头一回发生这样的事情,眼下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同时,他的心里,对执意选择这一天的聂双双,心中颇有微词。
  而另一头,《少年丞相》开机仪式上,本零零落落只有两三个记者,可不到十分钟,瞬间变得挤挤挨挨。
  一众接到消息,心情愤懑的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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