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谈了一位女孩,我在家没有不想上班就想窝在家里俺俩很好一不想上班就想窝在家里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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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和流氓谈恋爱》作者:后紫(完结+番外)
晋江VIP完结+番外
总下载数:0 非V章节总点击数:393774   总书评数:3694 当前被收藏数:7575 文章积分:87,946,472
清纯的大流氓VS进击的刀马旦
林三籁老早就知道倪南音有一副好嗓子,悦耳动听,宛如夜莺。
于是日思夜想,想她换一种方式叫,不,唱给他听!
倪南音老早就知道林三籁有三赖,流氓、混蛋、脾气坏。
于是下定了决心,绝不和这样的人谈恋爱。
备胎文案:
浑人三籁,赖哥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其高冷,好弹琴,好飙车,好喝酒,好打架,后遇一人,屏弃所有恶习,独好她。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倪南音 ┃ 配角:林三籁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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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2017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25764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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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我才不和流氓谈恋爱》《早晚是我的》《宠妻成病,不治要命/傅傅傅郎》《臭不要脸江大少》《鱼水欢欢欢》
《男友太高打架挠不到脸求破/我的两米一》《怦怦怦姐的心跳》《王女反攻路》《养夫》《玉人歌/一代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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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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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9:15 编辑
  高考结束已经十天了,倪南音的兼职工作,还没有确定下来。
  这里地处皖南小县,兼职本就不好找。
  像德克士这样的汉堡店,一个县城里满共就那么三几家,还没有高考完的时候,所有的兼职工作,就已经被各路人马预定好了。
  本来倪南音挤破了头,也把步行街口的那个汉堡店的兼职给预定了下来,时薪九块八。
  经理说,全城都是这个价,不过他那儿一天能工作八个小时。倪南音算了笔帐,一个月能挣两千多,两个月就是四千多,这样的话,开学的时候学费就不愁了。
  想想她过的也挺奇葩的,这个时间点,别的应届考生,还都在担心成绩。
  倪南音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她的艺考成绩已经过了,而且文化课成绩一向是全班第一。
  连班主任都说,就她这成绩,考戏曲院校很亏的。
  于是考试完之后,她郑重地想了又想,不准备报考戏曲院校了,倒不是因为成绩太亏,而是她查了一下,戏曲院校的那个费用啊……虽然有些免学费的科目,但那不是她想考的方向。
  反正学不了戏,学什么都行,她准备哪个学校学费低就报哪个学校。
  不上学可不行。
  因为老倪,绝对不允许。
  汉堡店的那份兼职工作,就因为老倪的坚决反对,泡汤了。
  原因:晚上十点才下班。
  倪南音很不解地说:“可是爸爸,十点钟就下班了,我上夜自习都是十点半才放学。”
  老倪正在剥蒜,为了中午的午饭。
  他抬了头,很严肃地说:“学校就在家的对面,从步行街骑车回来都要半个小时。”
  “那我去步行街卖衣服,九点下班。”
  “九点也不行。”
  “爸爸!”
  倪南音很无力地叫。
  她知道的,她叫了也没用。
  老倪要是犟起来,来辆高铁都不能将他拉回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一个高三才毕业的学生,能干什么啊!
  去马路上发传单,一天五十块,可就这也不是天天都有的活儿。
  收入太不稳定。
  却也比什么都不干强。
  高考结束后的第十一天,这天是周六。
  一大早,倪南音吊完了嗓子,全副武装,穿好了防晒衣,戴好了防晒帽,骑上自行车,往城中心进发。
  她接了一个给陶瓷城发传单的活儿,为期两天,想着先挣了这一百块再说。
  六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时间很快就接近中午,这个时候感觉地表的温度都要接近五十度了。
  倪南音站在路口的阴凉处,厚厚一摞的传单已经发完了一半,清早从家里带出来的一大杯水,已经所剩无几。
  人行道上是匆匆过往的人群,车行道上是呼啸而过的汽车。
  好容易等到红灯,她走出了阴凉地,抱着传单,一张一张地发到愿意接传单的人手里。
  上午给的“任务量”没有发完,倪南音挨了一顿批。
  批评她的是陶瓷城的一个小领导,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带了副眼镜,点手划脚地说:“像你这样的学生兼职我可见的多了,美其名曰是锻炼自己,实际上一个一个娇生惯养,一点儿都没有工作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下午要是再发不完的话,明天你就别来了。”
  倪南音没有辩驳一句,接了满满一杯水,抱着厚厚的传单,到了指定的传单发放地。
  在这之前,一个非常有经验的阿姨倾囊相授:“看见骑电动车的,就塞到车兜里。看见汽车敞着窗户的,就塞到车窗里。这样,肯定能发完的。”
  倪南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癔症了一会儿,又一个红灯堵住了大量的过往人群。
  她在心里默念着“车兜”,一辆车一辆车地塞了进去。
  有一个骑着粉红色电动车的姑娘,可能在走神,她把传单塞进那姑娘电动车兜里的时候,姑娘抖了一下说:“吓我一跳。”
  倪南音很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
  姑娘瞥了她一下,没有说话。
  下午比上午更热,倪南音站在树底下等红灯,树上有一只蝉,就在她耳朵的上方不停地嘶鸣。
  她被吵的头昏脑胀,再亮起红灯,抱着传单,便冲向了停驶着的汽车群。
  因为天气炎热,很多车窗都是紧闭的。
  好容易有一辆汽车散开了一条缝,她赶紧把传单塞了进去。
  车窗随即全部打开,从车里探出一个人来,嘴巴很不干净地道:“卧槽!乱发些什么玩意儿!”
  倪南音不自主皱了下眉,顺着打开的车窗看向车里。
  车里满满当当坐了五个男人,一车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滋滋地往外冒,而且这些男人看起来都不像好人。
  嘴巴不干净的那个男人,带了一条特别粗的金链子,脖子的侧面还纹着一个蝎子纹身。
  他看清楚了倪南音的长相,挑着眼睛又说:“算了,看你长的漂亮的份上,叫一声‘哥哥’,老子就原谅你。”
  车里顿时响起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倪南音的警惕心很强,下意识就退到了花坛旁边。
  这时,后面的车窗又打开了。
  一个梳着油头的青年把手里的烟蒂扔在了地上,“叫我看看到底有多漂亮!”
  他的话音才落,车里便响起一个很冷冽的声音:“开车。”
  说话的人留着特别短的毛寸。
  他坐的位置很靠里,倪南音没看清他的长相,只看见他右耳上戴着一枚很耀眼的耳钉。
  这时候,绿灯亮了,后面的汽车按起了喇叭。
  “油头”缩回了头,冲前面嚎:“赖哥说了‘开车’。”
  “开,开,开。”“蝎子纹身”也缩了进去,发动了汽车。
  汽车从她的跟前儿呼啸着过去,一阵热风刮乱了她乌黑的头发,她抬手拢了一下,叹了口气。
  “毒瘤。”
  她低骂了一句。
  她不喜欢那样的人,前几天有一帮小流氓在她家门口打架,她二话不说就报了警。
  晚上七点,倪南音骑着自行车回家。
  她家住在老城区,这里的房子都是好几十年前的规划,杂乱无章。
  她拐进巷子的时候,发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正在贴小广告。
  青年很高,看不清眉目。
  巷子很窄,倪南音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从他身后过去。
  骑到小巷的尽头,犹如别开洞天,视野瞬间开阔,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
  独门独户,各有一处四方的小院。
  倪家只是其中一户。
  倪南音把自行车停在了自家门前的那棵桃树下。
  她叫了声“爸爸”,拿了地锁,去锁后轮的时候,发现后面的车座上夹了一张名片。
  她无意识地笑了一下,就是觉得她今儿算是和这些小广告分不开了。
  谁知夹起来一看,居然是个招聘信息——
  我公司系城中有名的拆迁公司,因业务扩展,现急招两名暑假工。
  工作内容:文员兼内勤。
  招聘要求:女,会熟练运用WORD等办公软件,普通话标准,身高160以上。
  工资4000。
  联系电话:179xxxxxxxx
  工资4000啊,两个月就是八千,她要有这么多钱的话,就可以报考戏曲院校了。
  倪南音太动心了。
  她站在自家门口,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
  又一想,下班时间打过去,是不是不好?
  犹豫了片刻,正要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一个很冷冽的声音。
  “喂。”
  “喂,您好。您那边招聘文员是吗?请问高三毕业的学生要吗?”倪南音很忐忑地问。
  “会打字吗?”
  “会。”
  “身高多少?”
  “165。”
  “普通话标准吗?”
  “挺标准的。”
  “那你明天到公司面试。”
  对面的人很轻率地给了答复,倪南音欣喜万分:“好的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倪南音才想起来,居然没有约具体的面试时间。
  又不好再打过去,她想了一下,决定明天一早八点就去名片上的地址。
  吃晚饭的时候,倪南音和老倪说了一下明天去面试的事情。
  老倪皱着眉说:“工资那么高啊,会不会是骗人的?”
  他们安县的工资水平很低的,像老倪病退了之后,一个月的工资才拿一千八百块。
  一个暑假工的工资四千块?
  老倪的心里只打鼓。
  其实倪南音的心里也在打鼓,可是她不动声色地说:“我明天先去看看,看看又不要钱。”
  老倪犹豫了一下,没想到反对的理由,便没再言语了。
  老倪不说话,通常是在想事情。倪南音生怕他再想起什么反对的理由,赶紧转换话题:“隔壁的林叔叔家是不是住人了?”
  “是啊,你林叔叔的儿子回来了。”
  那个偷了她的水蜜桃,踩烂了她向日葵的小恶魔回来了?
  我去!
  倪南音撇了撇嘴,顿时没了说下去的兴趣。
  名片上的地址离倪南音的家并不是很远。
  第二天一早,她七点半出发,八点差五分的时候,在一片被拆的乱七八糟的废墟中,发现了那栋摇摇欲坠的小楼。
  小楼的门口挂着“诚信建筑拆迁有限公司”的牌子。
  倪南音敲了敲门,里头没有人回应。
  她提着小包,一个人立在小楼的跟前。
  蓝蓝的天空下,一片废墟中,一个穿着藕色连衣裙的女孩,风吹动了她的裙摆,就好像她在风中摇曳。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
更新时间还是老样子,周一到周五晚八点,周末没有存稿的情况下十一点之前更新。
有木有在的小天使,挥手~
  倪南音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化了清新淡雅的妆容,想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的稚|嫩。
  又选了衣柜里最贵的那条藕色连衣裙,搭配了一双敞口的白色镂空小皮鞋。
  在自家的穿衣镜前照了又照,还算满意地出了门。
  可如今站在这片废墟当中,却显得格格不入。
  皮鞋属于中跟,对于穿习惯了运动鞋的她来说,这个鞋跟也是很难驾驭的。
  她等了整整一个小时,腿又酸又疼。
  都九点钟了,身后的那栋三层小楼,依旧静悄悄的,别说人了,连个麻雀都没有停留一下。
  九点零七,倪南音实在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名片上的手机号码。
  对面传来振铃声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手机欢唱的声音。
  她仔细听了一下,感觉那声音离的很远。
  这边,振了几声铃,被挂断了。
  倪南音收起了手机,没再打过去。
  百无聊赖间,用脚踢了踢脚下的碎石。
  碎石底下是沙地,鞋子里灌上了沙。
  她蹲了下去,刚把鞋子处理干净,背后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入眼的是一双黑色的拖鞋,映衬的那双大脚,格外的白。
  少女的脊背绷得很直,薄薄的纱裙紧紧地包裹着她玲珑的曲线,细长的脖颈高高地仰起,像一只正在湖边饮水的白天鹅。
  那人迈着大白脚向她走了过来。
  倪南音赶紧站了起来,一句“你好”还没有脱口,便被他耳朵上那枚耀眼的耳钉刺痛了眼睛。
  不会…那么巧吧!
  她愣怔在了原地,只见他一声不吭,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废墟的外面是一条老街,老街的街口有一对儿老夫妻在路边摆摊,卖本地特别有名的早餐——侉饼包油条。
  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是炭炉烤出来的芝麻圆饼,对折卷起油条一根,却是焦香可口。
  林三籁很少吃早餐,一个星期能吃一顿早餐,那多半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今儿的天气有点儿阴,他是被一通电话给吵醒的。
  忽然就想起了好几天前的那个早晨,他在昏睡中,听见的吊嗓子的声音,那依依啊啊的腔调,宛转悠扬的声线,起床气那么大的他,愣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倪南音傻站了很久,她想走,却又迈不开腿。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就好比自己站在了火坑旁边,眼睁睁地看着火坑里躺着八千块钱。
  要钱还是要命啊?
  倪南音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
  那人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份侉饼包油条,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淡淡地说:“等着。”
  他的声音依旧高的像飘在半空当中、冷的像腊月的寒风,倪南音不自主一凛。
  那人进了小楼,不多时,原本安安静静的小楼里,传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卧槽,还不到十点。”
  “赖哥说了,十分钟之后穿戴整齐,谁他妈动作慢,谁今晚睡厕所。”
  话音落下,紧跟着是哗啦啦流水的声音。
  这年头,流氓也开始军事化管理了?
  倪南音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真的最多过去了十分钟,一楼的房门又打开了,从里面窜出来好几个人,还不等倪南音把他们看个清楚,又全都窜了回去。
  又过了片刻,出来的是个“熟人”——大金链子,蝎子纹身。
  倪南音一见他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是要拔腿就跑,还是在他再说那些浑话的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
  谁知,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应聘的是吧,进来等一会儿,经理一会儿就来了。”眼神还真挚的要命。就好像是两种人格,那个混蛋型的人格,被一种强大的正义感给压制了下去。
  “……好。”倪南音迟疑了一下说。
  倪南音走到门口的时候,屋里的窗帘将将被拉开。
  窗外的光线泻了一地,顶上的吊灯还在亮着,窗户旁边的柜式空调,静静地冒着冷气,黑色的欧式沙发上散放着两床夏凉被,靠里头的房间放置着四张办公桌,有两台电脑,键盘上散放着一桌扑克牌,地上还有数不清的瓜子皮和烟头。
  再加上,一屋子,五只雄性。
  无疑,这里是一个简易的办公室。
  更加无疑,这里住着五只雄性。
  倪南音没去想,就两床夏凉被,五个人怎么分,也没去想,沙发就那么大,五个人怎么挤。
  她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一个是因为警惕心,另一个是因为进去了也没有落脚的地儿,感觉站哪儿都很挤。
  “大金链子”冲她笑了一下,说:“要不你先坐沙发上!”
  沙发上坐着那个什么哥,面无表情地吃着侉饼油条。吃相倒是文雅,但是搁在茶几上的那双豪放不羁的大长腿,一点儿都没有挪下来的意思。
  倪南音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个笑:“我就站这里好了。”
  并没有等多久,一个夹着公文包,头上还缠着纱布的中年大叔急匆匆地赶来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倪南音到屋里说话。
  一进了屋里,他放下公文包,坐在了办公椅上,语速很快地和倪南音做自我介绍。
  “哦,我是诚信拆迁公司的经理,我叫范城。小姑娘,情况呢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每天都很忙,不会经常在办公室,没有时间管办公室里的事情。你来了之后的工作,就是接接电话,打扫卫生,负责一下办公室其他人员的三餐。我对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手脚麻利,服从管理。”
  活儿,真没什么难度。
  可是,倪南音下意识拿眼睛瞄了瞄外面用各式的豪放坐姿坐着的几个人,略显犹豫地说:“他们……”
  “他们都是好人。”范城一本正经地说。
  可说出来也得有人相信。
  倪南音笑了一下,笑的很不自然。
  范城点了根烟,幽幽叹气,然后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小姑娘,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们真的都是老老实实的好人。”
  “好人”两个字,他咬了个重音,跟着又道:“你得知道现在早就过了暴力强拆的年代了,我们做拆迁的都是文明拆迁,可搁不住哪儿都有一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暴|民,一个四十平的破房子,狮子大张口,敢要两套三居室。他们和开发商谈不拢,就跟我这儿捣乱,你看看我这头,就是被那些人砸出来的口子。这还是有外面的人镇场子,要是没他们的话,我的小命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这几年谁都知道拆迁的好处。
  上个月,还有人说倪家附近也要拆迁了,巷子口的赵阿姨高兴的脸上只放光。
  可是倪南音仍旧不能轻易相信。
  范城把烟蒂扔在了地上,不耐烦地说:“小姑娘,我跟你说,我也不唬你,我这儿的工作呢,工作环境是不太好,但我给的工资高,想来我这儿的都排着队呢!我是真没有时间耗在这儿挨个面试,你就给句痛快话,行还是不行。你这儿要不行,我就赶紧让今早打电话的那个姑娘过来。”
  招聘信息上明明说招两个人的。
  外面听着的林三籁,忽然皱了下眉。
  不过,倪南音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一瞬间,她满脑子都是万恶的金钱,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听见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她说:“好。”
  “得了,那就从今天开始,上班吧!”范城如释重负,又点上了一根烟的同时,夹起了公文包,往外走。
  倪南音赶紧问:“经理,我几点上班,几点下班?”
  “问他。”范城指了指已经用完了早餐的林三籁。
  说着,就要出门去。
  林三籁的动作很快,长腿一转,瞬间就挡住了半个门。
  被拦住的范城再也装不了傻,面色阴沉的不行,动作却一点都不滞缓,他从公文包里数了70张红票票,搁在了茶几上,“下个星期的生活费。”
  可是林三籁并没有动。
  范城道:“70张,不多不少,咱们不是说好的每人每天200块。”
  林三籁点了点立在那里的倪南音。
  这竹杠敲的……范城低咒了一声:“操!”
  花钱总是一件让人不那么痛快的事情。
  他是很不情愿的,手却只能又伸进了公文包里,摸了许久,才摸出了两百块,嘟囔道:“招聘信息上可没说管饭……得了得了,女孩子吃的少,两百块够饭钱了。”
  又特地声明:“这是饭钱,不是工资。”
  林三籁这才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大长腿。
  范城走了出去,又想起了什么,站在门外喊:“华耀,给你妈打个电话,省得她又打电话和我唠叨。”
  屋里没谁应他。
  倪南音还站在原地。
  林三籁已经开始摆弄搁在茶几上的钱。
  分了五份,一份1200,还余下一千加两百,林三籁递给了倪南音。
  “买饭。”他说。
  不用他说话,剩下的四个人,默默地每人收起了一份。
  倪南音上前了一步,接下了那一千两百块钱。
  她问:“两百是我的饭钱,一千是你们的饭钱对吗?早中晚都要吗?还有,我几点上班,几点下班?”
  问题可真多啊!
  林三籁凌晨三点才睡觉,他抱臂往沙发上一趟,闭着眼睛说:“等我睡醒了再说。”
  头一回听他说话超过了两个字。
  倪南音撇了下嘴,嘲讽地想,真是不容易。&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改了一下,因为编辑说严|打,蜜桃是会被和谐的。
感觉这个名字充满了浓浓的中二气息,暂时想不出别的,我起名废。
  倪南音是很不喜欢这样的人,可并不代表她的工作态度会不认真。
  她的手脚很是麻利,放下了小包,开始打扫卫生。
  实际上真正打扫起来,也还好啦,桌子擦了一遍,地拖了两遍,改规整的东西规整到了原位,改扔出门的垃圾都扔了出去。
  五只雄性聚在一起,滋滋冒着雄性荷尔蒙气息的房间,混进了一丝清香的雌性荷尔蒙气息,整个世界仿佛都跟着柔和了起来。
  林三籁闭着眼睛睡的并不沉,偶尔半眯着眼睛,总能看见她的身影像风一样从他的面前刮了过去,好像还留了些余香潜入了他的梦里。
  中午十一点,陈秋捂着肚子喊:“饿死了,饿死了。”
  陈秋就是“大金链子”。
  倪南音已经和他们互通过姓名,感觉这些人其实也还好啦。
  “油头”叫陈珏,特别喜欢拿个小梳子,自我感觉他是五个人里除了他们老大以外,最帅的那个。
  “小结巴”叫沈佳木,说话很慢,着急的时候,譬如他一骂陈秋,就会结巴。
  还有一个“二愣子”叫岳朝山,不怎么说话。
  她打扫卫生的时候,他们抽烟打牌说浑话,倒是很有眼色,见她扫地扫到了那里,会自动让一让。就连对着她说话的时候,也很和谐统一地换了种口气,和声细语。
  她想,其实大家都是给人打工的,只不过工作的性质不同,也可以算同事!
  而且,估计他们也是这样想,所以才会突然变得这么的客气。
  陈秋哀嚎的时候,倪南音正在给办公室唯一的一盆绿植浇水,她放下了手里的一次性水杯,问:“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
  陈秋冲着还在睡觉的林三籁努了努嘴,道:“我们吃什么都行,主要得问赖哥吃什么。”
  他的意思很简单的,就是让她等赖哥睡醒了,问清楚他吃什么,再去买饭。
  老天作证,他真的不是让她现在就叫醒赖哥。
  可是他的话音才落,倪南音的手已经搭在了林三籁的手臂上,紧跟着轻轻地推了一下,等到埋着脸的他睁开了眼睛,才问:“赖哥,中午吃什么?”
  “吃你。”林三籁红着眼睛,没好气地说。
  正在打牌的四个人,听见这话,顿时全没了声音。
  屋子里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都在等着他们老大表演吃人的戏码,还是生怕自己一出声音,即将到来的雷霆暴雨会浇的自己睁不开眼睛。
  尤其是陈秋,吓了个半死。
  真的。
  真的……有点儿凶。
  怕倒是不怕,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倪南音装着没有听清,眨了下眼睛,又问:“赖哥,中午吃什么?”心里的小鼓咚咚咚咚,敲的厉害。
  “炒面,牛肉汤。”微微抬起来的头,又垂了下去,半晌,甩出了这么个闷闷的声音。
  倪南音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背后的四人打牌组。
  四个人很有默契,几乎异口同声说:“一样,一样。”
  倪南音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离这儿不远的四方大街,有一家做炒面的生意特别火爆,隔了一条街的距离,有一家牛肉丸子汤,也很有名。
  拿了人家的高工资,总要把那些人“伺候”的心里熨帖了才行。
  一个小时后,一天里最热的时间,倪南音带着五大份炒面和五大份牛肉汤,往回走。
  从她出门,林三籁就再也没有睡着了。
  十分钟之前,阴沉着脸从沙发上翻坐起来,拿着自己的白毛巾去了卫生间冲澡。
  天气那么热,正在拆迁的工地因为前几天的骚乱事件已经停工了。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不睡觉干嘛啊!
  该死的是,回家睡不了好觉,躲到办公室也睡不了好觉。
  林三籁拢着湿漉漉的头发,踢着湿漉漉的拖鞋,光着湿漉漉的脊背从卫生间里出来。
  倪南音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幅……春|光!
  虽然横看竖看,不管是腹肌胸肌还是脸都是帅的,但其实并没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演韩剧呢,男主角一脱掉上衣,女主角就得扔了手里的东西,捂住眼睛羞喊“哦多改”。
  倪南音没什么表情地把盛着炒面和牛肉汤的一次性饭盒,依次摆在了茶几上,微微抬了头:“赖哥,吃饭。”
  声音很甜,但听不出来什么温度。
  林三籁正在往身上套T恤,感觉到她的目光好像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下,顿时觉得后背一紧。
  他低沉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早就按耐不住的陈秋,向着午饭,冲了过去。
  后面还跟着陈珏、沈佳木和岳朝山。
  倪南音正站在空调旁,想把身上的暑气给吹散了。瞥眼一看,那些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是眼熟。
  她忽然想到,老倪有一个朋友酷爱养狗,有一次她和老倪一块儿去了他家,正碰上他给狗狗喂食。那天她一共看见了三条狼青,一条哈士奇。
  那些狗狗们看见肉,也是这样摇着尾巴冲了上去,大快朵颐。
  嗯,一点儿都没有毛病。
  狗狗可以看家吓唬人,他们……也可以。
  林三籁是最后一个坐到茶几旁的,此时茶几上只剩下两个一次性饭盒,他抬头看了倪南音一眼。
  冷不丁和他对视了一下,倪南音居然会了意,说:“哦,我在外面吃过了。”
  真的吃过了,等炒面的功夫吃了碗米线,花了五块钱。
  炒面太干,牛肉汤太贵。
  炒面配牛肉汤,倒是不错,可是一顿饭十八块呢!而且她也吃不完。
  倪南音走到了屋里,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找出了一个空白的本子,找了半天没找到一支能用的笔,好在自己的包里还有一支。
  她拿出了笔,端正地在本子上写:
  六月二十日& &多云& &有风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收到生活费1200元(其中倪南音200,其他人一共1000)
  午饭费用:炒面& &&&5*8
  牛肉汤& &5*10
  一共花费90元。
  写完,她拿着本子出去。
  他们已经吃完了,“小结巴”正在把那些一次性饭盒扫到垃圾桶里。
  她很自然地接了过去,道:“我来收拾。”
  又把本子放到了“流氓头子”的面前,“赖哥,你看我这样记账行不行?”
  倪南音提着垃圾袋往外走,听见他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你。”
  倪南音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试着开始习惯这些人。
  就和擒贼先擒王是一个道理,首先得先适应这个“流氓头子”。
  她说了声:“好。”
  然后打开了门。
  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往街口的垃圾箱走去。
  这个天气,就是不出太阳,也能热死人。
  扔完了垃圾,倪南音一阵小跑回去,正看见陈秋他们出了门。
  四个人一块儿上了汽车。
  倪南音赶紧问:“你们要出门吗?什么时候回来?”
  陈秋的嘴欠,特别想说一句“怎么,舍不得哥哥走啊”,斜眼看向了屋里,说的却是:“哦,工地也不开工,没什么事情,我们回家一趟。”
  “哦,好。”
  倪南音说。
  汽车的门还没有关上,她在等着屋里的“流氓头子”出来。
  可是陈秋关上了门,陈珏很快就发动了汽车。
  不会吧……
  倪南音走进了屋里,里面只剩下一个人。
  “赖哥,你不回家吗?”倪南音很自然地主动问。
  她特别想听到的答案是“我一会儿就走”。
  但是正翘脚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他“嗯”了一声。
  倪南音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还不如五个人都在呢!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手机游戏发出来的声音。
  倪南音开始后悔自己的手脚太过麻利,一上午就把活给干完了,现在她倒是想干点什么,可干什么好呢?
  办公室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
  卫生间也刷的很干净了。
  要不,擦…玻璃?
  会不会太做作了?
  倪南音正在犹豫,忽然听见他说:“。”
  “什么?”倪南音下意识询问。
  “WIFI密码。”
  倪南音愣了一下,说:“谢谢,赖哥。”
  “嗯。”他依旧惜字如金。
  倪南音掏出了手机,时间是一点零七,她无精打采地翻了翻新闻,又带上耳机听歌,不知怎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
  梦见他们经理范城说,你的工作这么清闲,要不一个月就给你一千块的工资,你要是不同意,那就别干了。
  她一惊,醒了,胳膊麻的不行,一看手机快三点钟了。
  沙发上的“流氓头子”好像从始至终没换过姿势,依旧抱着手机,杀的热火朝天。
  见她睡醒了,抽空吩咐一句:“去给我买瓶冰可乐,再买斤桃子。”
  “好。”倪南音猛地站了起来,却又坐了下去,仓皇间,撞了办公桌一下。
  林三籁听见声响后抬头,一双黑的像有涡旋似的眼睛看着她,不发一语。
  倪南音以为他是在问她为什么不去,皱着脸说:“那个赖哥,我脚麻,等我脚好了我就去。”
  林三籁没出声音,又垂下了头。
  一分钟之后,倪南音活动了一下右脚,蹒跚地走了出去。
  听见门响,林三籁又抬起了头。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刚刚她趴过的桌子上有一块干透的水迹。
  啧啧,这睡相……&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三籁:天籁,地籁,人籁
当然,最主要还是赖皮的意思。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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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9:15 编辑
  倪南音是有心理负担的,总觉得自己的工资太高,而活又太轻松了。
  她干什么都很卖力。
  先去买了桃子,才在街口买了瓶冰可乐。
  然后一路狂奔,回去的时候,可乐瓶子上面,还布满了白雾。
  把可乐递给了“流氓头子”之后,倪南音又马不停蹄地去洗桃子。
  六月的水蜜桃肉质柔软多汁,她挑了几个白里透红的,桃子的顶尖不软不硬,这样的吃起来满口汁水,也易剥皮。
  洗了三个摆在了“流氓头子”的跟前,谁知道,他微微抬了下眼睛说:“削皮。”
  削皮得有削皮的工具,倪南音下意识四处找寻,只听他又说:“切块。”
  连支笔都没有的办公室,去哪儿找刀和盘子!
  倪南音咧了下嘴,好声好气地说:“赖哥你等一会儿。”
  说着,又奔了出去。
  林三籁连眼皮儿都没有抬一下,一手暂停了手机游戏,另一只手拿起了一个桃子,往沙发上一躺。
  在这块儿被拆的乱七八糟的地方,倪南音好不容易找着个五金店,买了把水果刀,又买了个水果盘,顶着一身的臭汗回去的时候,洗好的三个桃子已经没了两个。
  倪南音很轻地“呵”了一声,表示自己的无语。
  这时,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流氓头子”说:“给你剩了一个。”
  倪南音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声音:“谢谢赖哥。”
  声音依旧是甜美的,至于狰狞的表情…反正他也看不到。
  六点钟,倪南音再一次顶着盛夏的余温出了门,给“流氓头子”买晚饭。
  等到他吃完了饭,倪南音打扫完办公室的卫生,问他:“赖哥,我什么时候下班?”
  “哦,你可以走了。”林三籁淡淡地说。
  “那我明天几点来上班?”
  “你今天几点来的?”
  “八点。”
  “和今天一样。”
  回到家,七点十九。
  倪南音才骑进巷子,就看见了坐在自家院门外翘首以盼的老倪。
  她下了自行车,有点儿着急地强调:“爸爸,才七点。”
  老倪“嗯”了一声,搬着凳子,一瘸一拐地打先进屋。
  晚饭已经做好了,青椒炒蛋、凉拌黄瓜,还有熬的已经出了米油的稀饭。
  “工作怎么样啊?”
  倪南音摆好了碗筷后,老倪问。
  倪南音盛了两碗稀饭,把那台老式的落地扇开到了最大档,这才坐到了饭桌旁,和着落地扇“嗡嗡”转动的声音,道:“还行吧!”
  老倪皱眉,又问:“主要都干点儿啥?”
  “擦桌子、扫地、买饭,就是伺候人的活。”倪南音总结了一下今天干的所有事情,又说:“听说工程暂停了,估计开工了之后,会忙一些。”
  老倪皱在一起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
  倪南音停了下筷子,生怕他又反对,略带不快地说:“一般七点多就能回家了,爸爸,这个活儿你要是还不让我干的话,那你干脆把我关起来,养我一辈子好了。”
  就像有人的地方有江湖一样,有人的地方当然还少不了凶杀案。
  五月份的时候,安县出了一起恶性事件,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姐姐下夜班回家碰见了两个抢劫的。
  听说,小姐姐被人劫了财还劫了色。
  还听说劫色的时候,歹徒怕小姐姐出声招来了人,便捂住了她的口鼻,活生生地把她闷死了。
  那阵儿,离高考没有几天了,各式各样的传言愈演愈烈。
  一时间,人人自危,谈虎色变。
  倪南音每晚十一点才能到家,老倪便拖着他不太灵便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在巷子口等她。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下班时间符合老倪要求的工作,倪南音知道老倪的担心,只字不提她今日都是和哪些人为伍的。
  “那你就先干几天试试吧!”老倪终于答应了。
  倪南音很高兴,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在了老倪的碗里。
  “放心吧,爸爸。我已经总结出了定律,这伺候人的活儿,就和练基本功一样,勤奋。少说多做,你说这是我妈妈常说的话,妈妈说的总不会出错。”
  倪南音的妈妈是一位黄梅戏演员,没有多大的名气,一共登台演出过四十几场,成年之后唱的是老旦,多是配角。
  可她,五岁开始练功。
  十年磨一剑,也只为了台上的三分钟。
  倪南音也是五岁开始练基本功,初中毕业,她本来是想考戏曲职业学校的,可是老倪说“还是上高中吧,这样以后的选择会多一些”。
  其实现在想想,还不如那个时候去上职业学校。
  这样,她也不算是“半路出家”了。
  饭后半小时,倪南音开始练形体。
  她没有师傅,唯一的师傅、是她母亲的师傅,在她十岁那年就过世了。
  最后一抹夕阳渐渐地沉了下去,林三籁踏着星光回家,才将走进院子,陡然听见“啊”的一记中气十足的吊嗓子的声音。
  他没有开灯,脚下一滑,踢倒了立在院子里的空架子。
  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倪南音立马收了声,竖着耳朵偷听隔壁的动静。
  “操!”一个烦闷的男声在夜空中响起。
  倪南音吐了下舌头,蹑手蹑脚往屋里跑。
  啊啊,小恶魔真的回来了。
  倪南音一口气跑回了屋里,关上了房门。
  老倪正在看电视剧,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问:“怎么了?”
  倪南音张大了嘴巴,很惊讶很小声地说:“隔壁林叔叔的儿子回来了。”
  “是啊。”老倪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电视机上。
  这问题,他们明明已经说过了。
  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的某个早晨,倪南音正在院子里吊嗓子,院墙的那边传来了一个正处在变声期的男孩大吼的声音:“大清早的,嚎什么嚎啊!再嚎我掐死你。”
  第二天一早,倪南音准时八点到了公司。
  和昨天一样,办公室的门紧闭。
  倪南音等到九点,给名片上的号码打电话。
  关机。
  九点半再打,还是关机。
  倪南音把办公室的门敲的梆梆作响,里头没有一点儿动静。
  十点钟,倪南音又拨了一次,终于通了,却始终没有人接。
  再打,空旷的废墟外面响起了铃声,且越来越近。
  她抬眼向废墟的外面看去,穿着白T黑短裤的“流氓头子”越晃越近。
  他从她身边晃了过去。
  倪南音挂了线,那刺耳的铃声像是被掐断了脖子,戛然而止。
  她在他的背后翻了下眼睛。
  林三籁很淡定地掏出了钥匙开门。
  一进去,就把一把黑色的钥匙扔在了茶几上,轻描淡写地说:“哦,昨天忘了把钥匙给你。”
  倪南音很艰难地扯出了一记笑,“没事儿。”
  心里想的却是——掐、死、你!
  中午饭是陈秋他们打包回来的。
  一个芋头焖鸡,还有一个香菇青菜。
  倪南音问他们一共花了多少钱,要给钱来着。
  陈秋衔着牙签,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就当是我请客了。”
  “小结巴”结巴着说:“你,你他妈,的,明明,是是我,掏的,钱。”
  倪南音赶紧又道:“那我把钱给你。”
  “小结巴”涨红了脸,赶紧摆手,然后闷着头走进了屋里。
  他们四个吃过了,陈秋已经洗好了牌。
  四人打牌小组,再一次挂牌成立。
  倪南音无奈地转头,那厢的“流氓头子”,已经在吃第二份米饭了。
  倪南音一点儿都不想和“流氓头子”一起吃饭,可筷子有两双,米饭有四份。
  “流氓头子”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拿走了三份米饭,还有一份摆在了他的对面。
  不吃,就太作了。
  倪南音拿起筷子,捧起了米饭,夹了块芋头,又夹了根青菜,埋头吃饭。
  忽然,一块儿鸡掉落。
  倪南音抬头看了看对面。
  他正若无其事地夹了块芋头,眼睛随意地往上一翻。
  不想和他对视,倪南音赶紧低了头。
  下午五点,经理范城来了。
  给了倪南音一份手写的报告,让她赶紧打印出来。
  倪南音不敢怠慢。
  报告一共有五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挤在了一起,特别难以辨认。
  打到最后,一共有两万多字,倪南音找出了三百多个错别字,最后打印出来,已经是七点半了。
  陈秋“嗷嗷”着要吃火锅。
  范城的心情还算不错,大手一挥,道:“走,我请客。”
  时间已经不早了,倪南音急着回家。
  范城却说:“不急不急,今天就当是欢迎新同事入职了。”
  如此,非去不可。
  他们的汽车都停在废墟外面的街口处。
  一共有两辆,一辆是陈秋他们平时开的黑色轿车,还有一辆是七座的商务车,后者一看就是才没有买几个月的新车。
  范城很自然地走到了商务车旁边,却被林三籁挤到了一旁。
  “干什么?”
  “你开那辆。”林三籁伸着手说。
  范城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面色不善地把钥匙拍在了他的手里,走到了前面。
  倪南音跟在陈秋的后头,站在两辆汽车的中间。
  陈秋拉着她的包带笑嘻嘻地说:“走走走,咱们坐豪车。”
  说话间,陈珏、小结巴和二愣子,已经坐了上去。
  倪南音犹豫了一下,在是和经理单独相处、还是和一群人相处之间,犹豫了片刻,便也跟着陈秋上车了。
  上车前,没选好风水,居然坐到了“流氓头子”的旁边。
  倪南音给老倪发了个信息汇报,信息发的很长,详细地解释了这个突发状况。
  谁知道老倪还是打过来了电话,语气很不好地说:“不要太晚回来。”
  “好的,爸爸。”倪南音瞥了下坐在一旁的“流氓头子”,很小声地说。
  汽车使出老街,因为地势不平,晃了一下。
  一门心思打电话的倪南音没有防备,随着汽车的晃动,歪了一下,胳膊和胳膊撞在了一起。
  他的胳膊可真硬啊!
  “对不起,赖哥。”倪南音赶紧坐正,紧贴着车门。
  温热的温度刚刚贴上了手臂,还来不及让人适应,就陡然离开。
  林三籁翻了下眼睛,没出声音。
  莫名奇妙地感觉燥的慌。
  他一脚蹬上了前面的座位,冷着脸说:“热。”
  “小结巴”一个激灵,赶紧调低了空调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三籁这个名字其实是个梗啦,你们很快就知道了我这个亲妈有多爱他。
PS,上章都说陈玘是乒乓男神,我真不知道,所以我把名字改了。陈玘改成了陈珏。
  十五分钟之后,到了巴蜀火锅店。
  一行人要了一个大包间。
  牛肉、肚尖、虾滑、丸子,要了整整一桌。
  肉多素少,滚烫烫的火锅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
  牛肉才下到锅里,范城的电话就响了。
  那边也是一个饭局,约饭的人举足轻重,肯定不能不去。
  范城挂了电话,扫眼问眼前这群小子:“够吗?”
  陈秋嚼着烫嘴的肉,含糊不清地说:“再来两盘肉。”
  范城瞪了他一下,倒是也没话可说。老话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一看见吃的就跟没命似的,下一锅面,他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
  范城扔在桌子上一千块钱,准备提前撤。
  临走的时候想拿商务车的钥匙来着,林三籁没有抬头,把搁在他和陈珏中间的钥匙,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范城又瞪了一下眼睛,夹着包走了。
  小县城的消费没那么高的,六个人吃一千块肯定够了。
  起初,倪南音真的是这么想。
  后来就不了。
  额滴个神啊,一个一个跟饿了好几百年似的。
  肉加了一盘又一盘,加的倪南音直咋舌,后来一结帐,一千一百零七,零头抹了,一千一百块。
  一顿饭吃了倪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倪南音也顾不上心疼钱,仍旧惊讶于他们“气吞山河”一般的战斗力。
  四人打牌小组自己都数不清喝了多少罐啤酒,林三籁滴酒未沾,开车的人只能是他。
  在凤四路口放下了陈秋、陈珏两兄弟。
  在未明路口放下了小结巴。
  下一个路口又放下了二愣子。
  他们四个住的很近。
  其实安县本来就不算大,一座桥隔了南北,桥以南是老街,桥以北是新区。这些年,拆拆盖盖,老街也变了大样,
  四人打牌小组基本都住在桥东南边,倪南音的家在桥的西南边。
  “赖哥,你在十三中对面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倪南音不等“流氓头子”来问,便主动说。
  林三籁没有言语,只挑了下眼皮。
  十三中的门口可以停车,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没有停车的地方了,毕竟都九点半了。
  还没到十三中的门口,林三籁就放慢了车速。
  一眼就看见路边的垃圾箱旁还有一个不太宽敞的位置,他把方向盘往右边一打,直奔而去。
  倪南音以为他要送她回家,赶忙道:“赖哥,不用不用,我家就在对面的巷子里,你在巷子口停一下车就行了。”
  林三籁没理她,看了眼倒车仪,很利索地一把把车倒了进去。
  紧跟着,更加利索地开门,长腿一撩,下了车。
  倪南音一头黑线地跟了下去,为了和他并排走,她一阵小跑。
  两个人过了马路,倪南音都还来不及阻止,林三籁的大脚已经迈进了巷子里。
  倪南音真的要奔溃了。
  老倪万一在家门口等她的话,“流氓头子”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样子,老倪还会不会让她去上班啊!
  已经快走到了她家门口,倪南音忽然伸出了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闭着眼睛咬着牙说:“赖哥,我家已经到了,要是被我爸爸看见你,他会误会的。”
  半晌没有声音,倪南音睁开了眼睛。
  “流氓头子”没有搭理她,并且绕开了她,往她家门口……
  倪南音伸出了手,差点儿就要抓住他的手臂。
  可是,他又往里走了走,停在了林叔叔家的门前。
  倪南音惊讶地张大了嘴。
  只见“流氓头子”很淡定地拿出了钥匙,插|进了锁眼,推门进去的那一刻,还回头看了她一下,依旧是冷淡的腔调:“明天早上七点半。”
  说着,推门走了进去。
  倪南音像见了鬼一样,冲进了自己的家门。
  老倪吓了一跳,惊问:“怎么了?倪倪!”还以为她被人尾随。
  “爸爸,林叔叔的儿子真的回来了!”倪南音瞪着眼睛,惊愕地说。
  “是啊是啊。”老倪连声道,心里却想着,这丫头也太奇怪了,这件事情都说第三次了。
  “三籁回来的时候,你快高考了,整天天没亮就出门半夜才回来,你没见到他,我见了,长的和你林叔叔一样高大,很帅的,也很懂礼貌。”老倪也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在意这个,干脆把知道的都告诉她。
  倪南音已经缓过了刚刚那个惊恐劲儿,翻了下眼睛。
  因为她爸爸说“流氓头子”懂礼貌。
  呵,他们见的真的是一个人?
  倪南音到现在还不知道“流氓头子”的名字,又问:“爸爸,你刚刚说他叫什么名字啊?”
  “林三籁。”
  “什么?”倪南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南音三籁》的三籁啊。”
  “什么鬼啊?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倪南音跳着脚叫。
  老倪笑,“你林叔叔刚搬过来的时候,我还说是缘分啊!给孩子起名字想到一块儿去了。”
  老倪和林薮算是一见如故,一个会拉二胡,一个会吹竹笛。然后,一个的女儿叫南音,一个的儿子叫三籁,合在一起《南音三籁》,是本书啊,明元两代的戏曲选集。
  想想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能连在一起,这么微小概率的事情,都能被她碰上。
  倪南音觉得自己接受不了,在家里把凳子踢的咚咚作响,气愤又不讲道理地嗷嗷着:“叫他改名字。”
  她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倒是他什么天籁人籁地籁的,赖皮的赖最合适他了。
  林三籁冲了个澡回房,刚好听见了隔壁传来的声音。
  老房子就是这样的,隔音效果很一般。
  还有院子里的那个院墙,也就只有两米高,他要是想翻的话,不费力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去。
  可能,这也是他爸爸出海了那么多年,死活也不肯把房子租给别人的原因。
  他关了屋里的主灯,打开了台灯,躺在床上。
  隔壁的丫头好像又跳了一会儿,终于肯安静了。
  其实倪南音也是被迫安静下来的,因为老倪不太满意她的工作,说什么,要是总回家这么晚的话,那就别干了。
  倪南音镇定了下来,尽管很不情愿,但撇撇嘴还是说了。
  “哎呀,爸爸,我和林叔叔的儿子在一个公司上班的。”
  “这么巧啊!”老倪也惊讶了,停顿了一下,他恍然大悟地道:“哦,想起来了,你去的是三籁舅舅的公司吧!上一次门口的赵姨问他,他说在舅舅的公司帮忙。”
  “我不知道。”又一记白眼翻到了天上,倪南音实在是不想再谈论这个“流氓头子”了,心情不好。
  洗洗澡,躺在床上,倪南音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心塞不已。
  十年前,林三籁回来那一次,她只见过他的背影。
  看他今天一点儿都不奇怪的样子,难不成早就见过她了?
  越想越气,她“噌”一下又从床上跳了起来,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唱。
  “我好比鱼儿落进千层网”。
  又换了个腔调,“你遭殃来我也遭殃”。
  “躲不掉,逃不脱……”
  她在唱黄梅戏《孟丽君》,最有名的一段是《游上林》,也是她最擅长的,可她唱的并不是那一段。
  她就是随口一唱,心里想着,唱的越难听越好,打着吵死他的主意。
  林三籁都快睡着了,他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臭丫头”。
  第二天七点半,倪南音准时出门。
  林三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长腿瞩目,立在倪家门口的桃花树下。
  长的高的人,似乎天生就是衣服架子。
  倪南音却一点都没抱着欣赏的心思,她一见他就想撇嘴。
  他见了她也还是那样,阴阴的,冷冷的,酷酷的,一看就像流氓。
  老倪跟在她的后面,林三籁一见了老倪立刻颔首叫:“叔叔,早上好。”
  倪南音感叹于这人的变脸能力,将将还是一副冷冷冰冰吊儿郎当的样子,一下子就变成了有礼青年。
  倪南音“切”了一声,和老倪挥了挥手,“爸爸,我走了。”
  她抬脚向前,又听见林三籁在她身后说:“叔叔,再见。”
  “好好,你们去吧!”老倪很欣慰地笑,又说:“三籁,帮叔叔好好看顾倪倪。”
  “会的。”林三籁又颔了颔首,一转身,女孩子已经快不见了踪影。他迈着大步,追了出去。
  清晨的太阳也很照眼睛,一女一男,先后走出了巷子。
  女孩子青春美丽,男孩子高大英俊。
  时间如果定格在了这里,灰色的老墙,金色的太阳,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的柳枝,一幅小城的画卷,人与景有着珠联璧合的美丽。
  有些事情巧的,只让人惊呼“好神奇”。
  也有些事情,只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而已。&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倪倪:林三赖!
林三籁:干嘛!
倪倪:臭流氓,改名字!
  流氓五人组今天全部要去工地监工。
  倪南音这个小丫鬟,自然也得跟着去。
  几乎是按照昨天送人回家的倒叙,先是二愣子,再是小结巴,最后是陈家兄弟,接上了一行人,汽车沿着航北路,一直向南去。
  航北路是新开的路,连接着火车站新区,这一路上车少人少,林三籁开的越来越快。
  陈秋打开了窗户,迎着风,对着路边的几个姑娘,学狼吼。
  其他人都在笑,就连根本就不会笑的林三籁,也咧了下嘴角。
  其实……超级不好笑。
  倪南音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表情是麻木的,她还在为了名字的事情不痛快。
  其实吧,《南音三籁》这本书,真没几个人知道。
  甚至说出去,很多人都会一脸懵逼。
  可她就是心理难受,然后一看见林三籁的背影,一听见他的声音,甚至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心里一时想着,那么温和的林叔叔,怎么有个这样的儿子!
  又一时想着,要不是为了高工资,她真的不要和他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这就想明白了,人为五斗米折腰。
  唉!唉!唉!忘了吧,忘了吧!
  下了车,眼前是一片更大的废墟,有些房子被拆的七零八散,还有些房子的外墙写着大大的“拆”字。
  人很多,都是戴着安全帽的农民工,还有好几辆挖掘机。
  尘土更多,说黄沙漫天,一点儿都不夸张。
  倪南音又不是什么娇滴滴,跟着他们下了车,问了一句:“赖哥,我今天要做什么工作?”
  林三籁回头看了她一下,微微皱眉,不快地说:“回车上去。”
  倪南音被他的语气气着了,愤怒冲脑,一转身就上了车。
  搞的好像谁想干活似的。
  才上车,她还会注视着他们的举动,那几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干,就是四处走走,四处看看。
  但他们凶啊,走到哪儿,都能让人退避三舍。
  盯了一会儿,倪南音就觉得无聊了,打开了手机,开始听戏。
  她是听着二胡和黄梅戏的三腔长大的,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唱戏而生的。
  戏曲与歌曲最大的不同点,戏曲是用歌舞的形式来表达故事。
  她最近在学的《孟丽君》,讲的就是元代才女孟丽君为救被权奸陷害的未婚夫皇甫少华一家,女扮男装离家出走,后中试官居丞相的故事。
  而其中的《游上林》选段,讲的是元成帝初识破孟丽君女扮男装,对她的试探。
  手机里的男声在唱:“粉妆玉琢俏丞相,傍身细细透异香。笑寡人三年同朝浑不识,今日游园试娇娘。”
  紧跟着,她和着手机传出来的女声一起唱:“道议国事却赏春,今日游园不寻常。怨只怨画像透露春消息,我当步步慎提防。”
  倪南音有一副好嗓子,她唱出来的腔调字正腔圆。
  她还有一个好身段,这么多年的唱念做打也不是白练的。
  戏曲舞蹈脱胎于中国古典舞蹈和民间舞蹈,风格多半是内敛含蓄的。
  黄梅戏又多以抒情为主,唱戏的时候,就和演戏差不多,先把感情带入了,才能塑造出形象丰满的人物来。
  她一边唱一边比划着手势,高兴了还能分饰两角。要不是车里的空间有限,她还能翻腾几下,练练腰。
  一个人也玩的精彩纷呈。
  今天头一天开工,范城生怕上一回来闹过的人又来了,所以嘱咐了林三籁一定要在这儿呆上一整天。
  林三籁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儿,陈秋几个各自负责了一片区域,他摇摇晃晃地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开门声响起的时候,倪南音正唱的兴起,她慌死了,赶紧收了声,手忙脚乱地关掉正唱着的手机。
  林三籁一踏进车里,声音就戛然而止了,他偏头看了一下。
  她一本正经地坐着,正低着头把手机往背包里放。
  低垂的优美脖颈,细细绒绒的发丝,还有小巧的耳廓,一览无余。
  她的包就放在腿上,一双白又细的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骨肉均匀。
  想一想,十年前那个吵死人的黄毛丫头,长成了眼前长腿纤腰的少女。所以,时间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林三籁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一扫,神色暗了一下,开口道:“明天穿长裤。”
  倪南音一听,白皙的脸顿时通红,并且迅速蔓延到了耳朵、脖颈,一双腿左扭右扭,觉得无处安放。
  她自从第一天上班穿了个很淑女的裙子之后,其余的时间穿的都很普通,普通的牛仔短裤,普通的T恤。
  十三中有几百个女生,大家都这样穿啊,她的短裤也没比别人的短。
  可工地上不仅是男人多,各种尖利的东西也多,其实她刚刚也想了一下明天要不要穿个长牛仔裤。自己想归想,被那个林三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林三籁斜眼看她,眼神又暗了一下。
  话出口之时,已经后悔了三分。
  如今想着,说都说了,倒是再没有半点儿的悔意。
  见她紧紧地闭上嘴巴,估摸是真的恼了,他没话找话地说:“你怎么不唱了?”
  倪南音还在气头上,别了他一眼,说着气话:“我就喜欢半夜唱。”
  林三籁扭头,很奇怪地看了她一下,眼睛里的涡旋恨不得能把人吸进去。
  倪南音却不知道自己哪儿说的不对,又别了他一眼,扭过了头,再一次紧紧地闭住了嘴巴。
  等了一会儿,林三籁忽然下了车,在后备箱里翻捡了一下。
  再上车,把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扔在了她的腿上。
  衬衣通体很白,袖口处却有一个五毛钱钢镚儿大小的黄色痕迹,显眼的要命。
  怕她嫌弃,他还解释了一下:“我的。”
  上面的痕迹,是上一次那些人来闹的时候,混乱中,不知道被谁抓破了手臂,血染在了袖口上。
  隔了一天才洗,白色的棉布衬衣,怎么也洗不回原来的模样了。
  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的嫌弃了。
  两根手指掂了掂衣裳,把袖子甩了又甩,最终耷拉到了一旁。
  中午,随便去了一家很油腻的小饭馆吃饭。
  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
  面还没有上,隔壁桌的一个大叔因为面里被放了辣椒,在那儿嗷嗷叫。
  面店的老板说:“那不是辣椒,那是豆瓣酱。”
  大叔不依,两个人开始吵吵嚷嚷。
  倪南音闲着无聊,扭头看热闹。
  一双大手,落在了她的头顶,把她的头强行扭了回来。
  林三籁敲了敲桌子。
  牛肉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来了。
  “吃饭。”他说。
  话音才落,加上倪南音,五双眼睛齐齐看着他。
  陈秋他们四个,跟活见了鬼似的。
  可不是见鬼了,不是说好了不喜欢被女人碰的嘛!
  上一回,他们一块儿去唱K,一个公主拉了拉赖哥的手,他当时就翻脸走人了。
  还有一回一个服务员妹妹不小心蹭了他一下,一万八的西服都扔掉了。
  可是也没谁敢起个头,开启群嘲的模式呢!
  倪南音则更像一个呲着牙磨着爪子的小野猫,磨了又磨,眼皮子一耷拉,还是……再忍忍吧!
  她埋了头吃面。
  林三籁一眼横了过去,唯恐被灭口,其他的四人自动就低下了头。
  他们看见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见啊!
  时间过得很是无聊。
  吃完了午饭,几个人开着空调,窝在车里睡觉。
  打牌四人组依旧占据了后头两大排的座位,横七竖八地半躺着。
  把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留给了林三籁和她。
  倪南音睡不着,也不敢发出声响。
  想要去外面走走,又怕被晌午的太阳给晒化了。
  左顾右看,眼睛就落在了旁边那人的脸上。
  高挺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嘴唇,略微狭长的眼睛,五官好像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但组合在一起便叫人过目不忘……这人的长相虽好,但属于那种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的。
  不笑的时候,又凶又严肃。
  笑的时候……至今没见过。
  倪南音微微走神,被她紧盯的人像是有知觉似的,突然动了一下。
  她吓得赶紧扭过了脸,还来不及把眼睛闭上,那人就跟哆啦A梦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耳机,扔在了她的腿上。
  “睡不着听你的戏去……”
  倪南音红着脸转头看他。
  林三籁紧闭着眼睛,仿佛至始至终就没有睁开过。
  倪南音抬手敲了下脑袋,有一种想要戳瞎了自己的冲动。
  她真不是犯花痴来着。
  她对谁犯花痴,也不会对着一个臭流氓。
  可能是车外的阳光太刺眼了。
  也可能是车内的雄性荷尔蒙太浓烈了。
  总之,一定要解释她刚刚行为的话,一定是她神志不清了。&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会在八点、
然后,这几天会有红包不定时掉落。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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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9:15 编辑
  倪南音觉得自己神志不清了整整一天。
  一直到回到了家里,脑子还是懵懵的。
  要不是老倪提醒她凌晨会出分数的话,她真的忘了个彻底。
  倪南音随便冲过了澡,穿了桔色碎花的两件套睡衣,生无可恋地躺在院子里的老式凉床上。
  这个工作,身体不累,累的是心。
  老倪站在门口喊:“倪倪,把蚊香点上,院子里有蚊子。”
  “嗯。”倪南音应了一声,没有动。一双眼睛瞪的很大,她在找天上的星星。
  明天大概又是个阴天,这几天天气预报天天说有暴雨,可一天都没下下来过。
  老倪拿着一盘点燃的蚊香,一瘸一拐地出来。
  倪南音赶紧翻坐了起来,把蚊香放置在了凉床的下面。
  老倪又嘱咐:“别躺久了。”
  “好的,爸爸你先睡吧,我查完了分数就睡了。”
  夏夜,寂静的院子里。
  林三籁仿佛闻见了隔壁飘来的蚊香味道,很像寺庙里常燃的檀香。
  走了很多地方,也去过很多的庙宇,却从未有过此刻的宁静。
  微风徐徐,带来了丝丝凉意。夜空里有三两颗星,一闪一闪的,好像谁的眼睛。
  零点零七,已经迷迷糊糊的倪南音查到了自己的分数——601。
  这比她自己预估的还高了十几分。
  她“嘿”了一声,从凉床上跳了起来,床发出了很突兀的“咯吱”声音。
  隔壁,靠在门边睡着的林三籁,一抖,半梦半醒地嘟囔:“臭丫头。”
  早起,天果然有些阴,闷热的不行。
  今天还是得去工地。
  两人在门口的桃树下相遇,互看一眼,嗯,大家包的都很严实。
  那人穿了长衣长裤,一点儿都不像过夏天。
  她呢,穿了长裤子、短袖体恤,外面还套了个透明的防晒衣。
  今天又没看黄历,她体恤的颜色和他的衬衣撞了色,都是蓝色的。
  倪南音呕的不行,瞬间做了决定,今儿一天,都不会把防晒衣脱下来了。
  她的眼尖,扫眼的功夫,发现他T恤领口的部位,就是锁骨上一点点,似隐似现有一红色的痕迹。
  倪南音没忍住腹议:臭流氓,不正经。
  昨晚上老倪还教育她,说什么林三籁比她大了几岁,叫他一声“哥哥”不吃亏。
  哥哥和赖哥,可不是一样的意思。
  院子里睡了半夜,获得蚊子“亲吻”的勋章无数枚。
  那丫头扭头往巷子外走去,一根乌黑的马尾辫,在脑后晃来晃去,林三籁不自主地挠了挠脖子。
  范城也在工地,到的比他们还早。
  一见他们几个,就招手让他们跟着他四处走走。
  倪南音不急不缓,也跟在了后头。
  “工期不赶,天气也越来越热,以后让他们六点半上班,中午热的时候休息。”范城走在最前面说。
  很显然,他是在和林三籁说话。
  可林三籁好像根本就没在听似的,没一点儿反应。
  在倪南音的认知里,拿人家的工资就得服人家的管束。
  也许真的像老倪说的那样,范城是林三籁的舅舅,所以,他才敢动不动给老板脸色看。
  范城早就习以为常,接着道:“夜晚的安保工作也要加强,光靠那些保安我不放心,你安排两个人,晚上值夜班。还有拆下来的那些木料,明天我会让人运到临县去。明天,小秋和我走一趟。”
  陈秋利索地答了一声“好嘞!”
  两句话,一天甚至十几天的工作都交代完了。
  范城伸手找林三籁要商务车的车钥匙。
  林三籁又没反应。
  范城急道:“让丫头坐前面,你开车,后面的叠罗汉不就行了。”轿车是五座的,以前五个人开着刚好,非得让多招一个丫头。
  真以为他的钱都是大水淌来的?
  范城的脸色很不好,想啊,每个月又多支出将近五千块,任谁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冷不丁被点了名字,倪南音精神一振。
  她小心翼翼地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林三籁终于肯把钥匙给他了。
  范城终于有了点儿笑脸,一摇一摆地走出了工地。
  范城走了之后,林三籁给其他人指派工作。
  “陈珏、二愣子、小结巴,从今天开始,值夜班。”
  “没问题,赖哥。”
  “那我呢?”倪南音赶忙问。
  “值白班。”林三籁没有开口,“四人打牌组”异口同声地说。
  真是,这是想也知道的事情啊。
  倪南音想了,也想到了,可……她不想和他单独一起啊!
  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她改变不了的。
  她抬眼看了看林三籁的领口,心里很不放心的。
  孤男寡女的,万一……他耍流氓呢!
  事情还是就这么定了,陈珏、二愣子和小结巴吃过了中午饭,就可以回家去睡觉。
  用陈珏的话说,晚上好集中了精力斗地主。
  林三籁听见了这话也没有反驳,就嘱咐道:“小心点儿,钢筋堆。”
  倪南音也是才知道的,拆迁可是个一本万利的好活儿,像拆下来的木料和钢筋,都可以出售,利润很高的。
  “放心吧,赖哥,我们今晚就在钢筋堆旁斗地主,再带上飙风。”陈珏说。
  飙风是一条藏獒,昨天倪南音没有下车,也就没能见到这条浑身乌黑的凶悍藏獒。
  今儿一见,嚼着口香糖的陈秋便说:“我跟你说,这是条色狗。”
  她以为陈秋是在吓唬她。
  谁知道,狗绳子一松,臭飙风就跟疯了似的,跟在她的后头,嗅啊嗅的,没完没了。
  她赶都赶不走。
  那些人不止不帮忙,还在一旁哈哈大笑。
  就连一向冰山的林三籁,还破天荒地咧嘴笑了一下。他笑起来,和他不笑的时候,简直呈两极化,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座冰山,笑的时候却能瞬间融化了无尽的冰原。
  倪南音愣了片刻,心想:果然,臭流氓养的狗也跟臭流氓一样,爱耍流氓。
  好在下午陈秋还在,要不这一下午肯定更难熬。
  陈秋是五个人中话最多的,要是把他放到一个无人岛上,他玩自问自答的游戏,玩上一整年都行。
  在车里,陈秋问了倪南音的年纪,问了倪南音的身高,问了倪南音的小名,还问了倪南音的喜好。
  倪南音警惕心大起,就回答了一个年纪,其他的死活都不肯告诉他。
  陈秋一点儿都不介意,又说:“哎呀,果然是年轻的妹子啊,要是换了稍微大点年纪的女人,连年纪都不肯说的。十七啊,那你是我们几个中最小的,比小结巴还小一岁呢!赖哥、我和陈珏都是二十二岁,二愣子二十三岁。以后,干脆就叫你小六好了。
  “随你啊!”倪南音想,叫什么都行,总比哎来哎去的好。
  陈秋拿出了烟盒,准备出去抽烟,临走前又问了一句:“哎,小六,你交过男朋友吗?”
  “和你有关系吗?”倪南音不快地回。
  在一起相处了几天,倪南音早就看明白了,陈秋就是嘴欠,实际上是最好脾气的一个,也是最经怼的一个。
  陈秋果然不气,呵呵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三籁,下车了。
  他心里想着,他也就只能帮他们赖哥到这里了。
  谁知道,他才下车。
  倪南音也跟下来了。
  他问:“你怎么下来了?”
  倪南音撇撇嘴说:“出来透透气。”和那人单独呆在一起,感觉车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快要不能呼吸。
  陈秋笑了一下,别有深意地小声道:“赖哥也就是看起来凶,其实就是个纸老虎,他要是说什么,你不想听了,你一抓他的手,他肯定什么都不说了。”
  倪南音觉得这话很好笑,眼睛一横,不快地奚落:“我为什么要抓他的手?”
  “又不是让你没事儿就抓,有事儿了再抓,很灵验的。”陈秋也不恼,扔了烟头,一转身,又上了车。
  闷死人的天气,离开了空调,还真是不能活。
  第二天早上走的比前两天更早,七点就出门了。
  走到半道,林三籁让倪南音买了六杯豆浆,还有六笼蒸饺。
  到达工地,也就七点半而已。
  熬了一夜的陈珏几个,仍旧精神抖擞。
  三下五除二吃了早餐,才摇摇晃晃地到工地门口打车。
  陈珏使了个眼色,然后说:“小六,去买几瓶冰水。”
  倪南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跟她说话。
  她应了一声,跑到马路对面的超市。
  不经意地一回头,发现陈珏和林三籁站在一起,悄悄地说着什么。
  倪南音很快回去,没头没尾地听见林三籁和陈珏说:“没事儿。”
  一边的嘴角轻轻上扬,傲慢又自信。
  倪南音对他们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她没去打听,躲在车上,翻着厚重的《招生考试之友》,郑重地挑学校。
  是去首都呢?还是去蜀地?&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还没掉落,一会儿掉落。
写的不太顺,发红包攒运气的游戏,仍旧继续。^_^
  ☆、08
  首都的学校好,倪南音当然知道。
  她没去过首都,也没去过蜀地,想当然地想,首都的消费肯定比蜀地高。
  可又想,也许首都的兼职机会比蜀地多呢!
  一时间犹豫不定,听见了“砰”一声关门的声音,才知道林三籁也上车了。
  她把《招生考试之友》半合,和他对视了一下。
  “怎么样?”
  “什么?”倪南音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很不解地问。
  “考的怎么样?”他又问。
  “还行。”
  “学唱戏?”
  “嗯。”
  他似意有所指地道:“挺执着的。”
  “谢谢。”不管他有什么意思,她都把这话当夸奖了。
  停了一下,林三籁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平行志愿,前面写好的学校,知道吧?”
  “知道。”
  “首都好,人多。人多的地方,爱好广泛。别以为那儿就是京剧的天下,首都有两个黄梅戏会馆,舞台特别大,演出的水平也很高,场场爆满。”
  多少天加起来,都没今天和他说的话多。
  他说到了点子上,倪南音忍不住问他:“你去过?”
  “嗯。”林三籁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喜欢听戏?”
  “看时间。”他顿了一下,“不喜欢清早和半夜听。”
  倪南音白了他一眼,结束了这次还算和谐的谈话。
  几乎是一瞬间,心里的那杆天枰彻底歪到了首都那边。
  就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样,她做梦都想登上大舞台,成名角儿。
  可是人生,谁说的了呢!
  处处都有意外不是嘛。
  今年夏天最大的意外就是找到了这么个工作。
  倪南音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她把《招生考试之友》扔到了脚下,扭头望着林三籁,欲言又止。
  林三籁并没有看她一下,挑了下眼睛,“有话就说。”
  “赖哥!”倪南音支支吾吾地道:“咱们的工资,按月发吗?”
  “不按。”
  “啊?”倪南音很惊慌,心事表现在了脸上,一眼即明。
  林三籁淡淡地看了她一下,“缺钱?”
  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倪南音从他短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奚落的味道,本不想再搭理他,可想了想,追问:“一般工资会拖多久?”
  她的话音才落,外头的飙风“汪汪”叫了起来,肯定是工程部来人了,而且来的肯定是男人。
  因为飙风只会对着同性叫。
  林三籁下车去了。
  倪南音也跟着下去。
  工地的工程部就是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里头装了个空调窗机,制冷效果特别差。
  来人是两个自称废物收购公司的人,他们想收购拆迁下来的钢筋。
  倪南音给他二人倒了杯水,就退到一边去了。
  因为范城有自己的买卖渠道,林三籁留下了那两人的名片,话没有说几句,就打发他们走了。
  然后用对讲机通知保安:“看着点儿。”
  倪南音不明所以,站在工程部的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里头的林三籁喝了她一声:“进来。”
  很快,工地的保安柳强来说:“赖哥,那两人在工地上瞎转悠,被兄弟们拦住了。”
  “送出去了吗?”
  “我看着他们上了一辆面包车,那车老破啦,感觉是辆报废车。”
  “叫值夜的兄弟们晚上打起来精神,范老板说了,抓住一个偷盗的,这月的奖金翻番。”
  都知道,赖哥的话一向不多,柳强愣了一下,咧嘴笑:“放心吧,赖哥。”
  柳强走了之后,林三籁似才想起来,问她:“你刚才问我什么?”
  “没什么!”
  倪南音撇了下嘴,不快地说。
  她不想和他呆在一处,才动了动脚,只听他又道:“你表现得好,工资不会少你的。”
  怎么表现才算好呢?
  倪南音陡然想起了陈秋昨天和她讲的,“又不是让你没事儿就抓,有事儿了再抓,很灵验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小声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为了工资,拉他的手?
  打死都不干。
  说江湖险恶,其实倪南音知道的还真是不多。
  她的生长环境很单纯,在穷巷子里长大,街里街坊十几年基本都是那些人,只有脾气不好的人,却没有实打实的恶人。
  倪南音很快就把意外来到的两人忘在了脑后,一时半会却忘不掉那个流氓凶她了。
  半下午没和他呆在一起,她在工程部吹着热死人的窗机,他独占了汽车。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林三籁说附近的小饭馆吃腻了,和陈珏他们约好了在巴蜀火锅店见。
  夏日的白昼很长,就是吃过了晚饭,天都不一定黑。
  林三籁开着车出工地之前,特地和柳强打招呼:“陈珏他们几个,估计八点多就来了,你们几个机灵点。”
  “好嘞,赖哥。”
  林三籁把汽车开上了大路,往前走了没多久,在一条倪南音不知道路名的小路右拐,七绕八绕,绕到了工地对面的小超市旁。
  超市边整天停着一辆加长的小货车。
  林三籁把车停在了小货车的后面。
  倪南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看他这架势……她轻声叫:“赖哥!”
  “呆着。”他说。
  倪南音便不吭声了。
  正值晚饭时间,工地上挖掘机的声音已经停止了喧嚣。
  工地的大门紧闭,所有的工人都在吃饭,门口就留了一个看门的保安。
  不多时,柳强出来了,他和保安说了几句话,保安点了点头,拿着白色的饭盒往工地里面走。
  柳强站在门口点了支烟。
  一根烟抽完的功夫,一辆白色的破面包车停在了门前,车里的人冲着柳强挥了挥手,开进了工地。
  倪南音就是再单纯,也看出了些端倪。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边,气的双颊都鼓了起来。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很气愤地说。
  一扭头,林三籁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解地问:“我说错了吗?”
  “没。”林三籁又扭回了头,紧盯着工地的大门。
  这处工地围起来的时候,为了方便管理,只有这一个门可以进出车辆。
  可能过去了十分钟的时间,守门的保安回来了,柳强又和他说了几句话,进去了。
  林三籁拨通了陈珏的手机:“到哪儿了?”
  “快到航北路了,妈的,堵车。”
  林三籁“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倪南音问他:“赖哥,咱们不报警吗?”
  “报。”
  “那我打110吧?”
  “再等等。”
  倪南音想说“再等,人都要跑了”。
  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工地的大门又开了,那辆白色的破面包车开了出来,柳强从驾驶座的窗户伸出了头和看门的保安挥了挥手,汽车再次发动。
  倪南音很着急地说:“赖哥,他们要走了,咱们报警……”
  “系好安全带。”
  “什么?”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林三籁开着汽车,冲了出去。
  倪南音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三籁驾驶着汽车撞上那辆白色的面包车时,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内心的OS是这样的——爸爸啊,我遇上了一个神经病。
  林三籁瞄的很准,擦着面包车的车头过去,直接怼上了路边的台阶,一个紧急停车,回头看了一眼惊魂不定的倪南音,交代她:“别下车。”
  紧跟着松了安全带下去。
  他的车是经过改装加固的,如今车头凹陷,而白色的面包车估计已经没法行驶了。
  面包车上的人被撞懵了。
  柳强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手捂着头,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撞了他的人是谁。
  “赖,赖哥……”
  林三籁这号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安县的地界上有这号人。
  刚开始来的时候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后来才慢慢地说安县土语。
  和那些看场子的流氓站在一起,真不像流氓,可那些流氓见了他,比见了老板都恭敬。
  柳强其实一直吃不准这个人,见他单枪匹马,就带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胆子大了几分。
  他特别无耻地说:“赖哥,行个方便,我拿的不多,就是换点酒钱。”
  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加上外面接应的一个人。
  四个人……而已。
  林三籁没有搭腔,默默地逼近了几步,卷起了衣袖。
  最后下车的是个光头,从车里拿了根半臂长的钢筋,跟柳强说:“行了,别跟他废话,速战速决。”他又冲另一人努了努嘴,意思很明白的,先把那个丫头从车里整出来,看着她,别打电话叫人。
  偷窃,被人抓了个现形。
  那就……明抢好了。
  反正,现在就是求饶的话,也跑不掉得进号子里蹲两天。
  倪南音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恶人,她想给陈珏打电话问问他们到底到哪儿了,手机已经掏了出来,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号码,除了林三籁的。
  她急的不行,一打四呢,虽然林三籁本身是个流氓,可他现在代表了正义的一方。
  她自然希望正义的一方胜利。
  倪南音正焦虑的时候,车门从另一侧打开了,一个男人的手伸了进来。
  外面,林三籁一脚踹翻了柳强,一猫腰,又躲过了光头挥过来的钢筋。
  紧跟着,腾出了手,一把把钻进了车里去拽倪南音的男人给拉了出来,冲她吼:“锁上车门。”
  “怎么锁啊?”倪南音看着汽车前面一溜儿的按键,手忙脚乱头发晕。
  林三籁没有听见她的求救声音,因为那个光头挥舞着钢筋,一下子砸在了车窗上,玻璃应声碎裂,四处飞溅,整个车厢里都是玻璃渣。
  眼看车里呆不下去了,这里离工地并不远,她下了车,想趁着那些人不注意,跑回工地。
  躲避也好,叫人也罢,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她也就才跑了两步,便被突然窜出来的光头,截住了。
  一根比大手指还要粗的钢筋带着风,就要砸向她的面门。
  倪南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钢筋并没有砸下来。
  好不容易打的那三个人爬不起来,林三籁急冲冲地赶过来,一手挡开了钢筋,跟着狠狠地踹上了光头的肚子。
  光头闷哼了一声,和那些人一样,瘫坐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一滴一滴的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
  倪南音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血,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惊慌失措地道:“手…手臂,流血……”
  长这么大,也没谁敢这么抓过他的手。林三籁暴躁地喊:“手!”
  她还以为他是疼的。
  一滴眼泪落在了手背上,眼泪是透明的,哪里有鲜红的血液醒目呢。
  可是林三籁,所有的暴躁,一瞬间,全没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
  这话,他信。&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三赖的个性|吧,我会慢慢的呈现。毕竟也是头一回写这样的男主2333
然后就是,红包雨下不停。
  ☆、09
  陈珏、二愣子和小结巴是在林三籁把四个人都打趴下了,才匆匆赶来的。
  没赶上决战,陈珏的嘴里骂骂咧咧,第一时间找了人来保护现场,跟着把那四人带回了工地,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还特地挑了地方打,一人的屁股打了十棍,疼的那些人哭爹喊娘。
  这还不算完。
  他松开了飙风的狗绳。
  还故意在那些人的面前说:“飙风是吃生肉长大的,一闻见血腥味就会兴奋不已。”
  那些人吓得连哭爹喊娘都顾不上了,哭着求着要报警。
  陈珏冷笑:“OK,满足你们的需求。”
  警察到的时候,林三籁的胳膊已经包扎好了。
  给他包扎的是二愣子,别看他愣愣的,他说他们家世代都是中医。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世代都是二愣子中医,二愣子的止血手法简单又粗暴。
  倒是很快奏效,止住了血,二愣子很是得意地冲倪南音眨眼睛。
  可倪南音觉得这功劳得记在云南白药的头上。
  倪南音已经止住了眼泪,本来还想问二愣子一句“你们家世代都是中医,那你怎么不好好学中医,当什么流氓”。
  没问,是因为林三籁一见了警察,就咧着嘴吼她:“不是叫你别下车!”
  “我想去工地叫人。”倪南音垂着头,小声说。
  可能是碍于警察来了,林三籁没有说话了。
  倪南音自知理亏,也不吭声了。
  后来,警察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还带着一脸的泪痕,说什么都特别有说服力。
  警察本来想让林三籁跟着去派出所一趟,但林三籁说自己,流血过多,需要休息。
  退而求其次,警察又想让倪南音跟着去。
  林三籁又说:“我们这儿就一个女孩儿,她走了,就没人照顾我了。”
  倪南音觉得但凡是流氓没一个愿意去警察局的,她可不是流氓,她去没什么不可以。不过,他流血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最后是陈珏跟着去了派出所。
  跟着,汽车被二愣子开去了最近的修理厂。
  小结巴叫了辆出租车,临上车前,结结巴巴地嘱咐倪南音:“小,六,你和赖,赖哥,住的近,照顾着,咱,咱哥。”
  倪南音点头,再一低头,瞧见自己浑身的血迹,撇了撇嘴钻进了车里。
  今天过得可真刺激,就她这么一身血迹,回家都不知道怎么跟老倪解释,他才能不大惊小怪。
  而且她怕……现在只要一看见林三籁的脸,就特别心虚。
  晚饭还没有吃,车上,倪南音小心翼翼地征询他的意见:“赖哥,晚饭你想吃点什么?”
  “去步行街。”林三籁没理她,和司机说。
  倪南音很清楚自己在他面前的定位,就是个小跟班。
  跟班很会看脸色的,立刻保持沉默。
  步行街上的多是快餐店,倪南音也不知道林三籁想吃什么。
  两个人在步行街口下了车,往里走了一段路,林三籁右转进了一家女装店。
  这是间少女风格的专卖店。
  满墙壁上挂着的都是粉白蓝黄色系的衣裳。
  倪南音拽了拽林三籁的手臂,问:“赖哥,干什么啊?”
  来女装店还能干什么?
  难不成是他有异装癖,来给自己买衣服的?
  林三籁瞥了瞥她,不快地挣脱了手,和店员说:“给她找一身衣服。”
  “不用 。”倪南音很小声地反抗。
  实际上她很没底气的,穿着一身血衣回家,确实不好解释。
  可让林三籁给她买衣服,她也是不情愿的。
  心底的那点不情愿,很快就被店员的热情冲散了。
  一套又一套的搭配递了过来,倪南音一一否决了。
  她挑了一套和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相近颜色的。
  老倪是粗心的爸爸,用现在的流行词来形容的话,老倪是个直男爸爸。
  他会记的她早上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出门,不一定能记住是什么样式的,而且天蓝色和蓝色,带蕾丝还是不带蕾丝,在他眼里是没有区别的。
  换好了之后,倪南音还不忘把脏衣服装起来。
  外面,林三籁已经付好了钱。
  出了服装店的门,倪南音说:“赖哥,等我发工资了还你。”
  “随你。”林三籁把小票扔到了她的怀里。
  “五百七!”倪南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一个短袖,一条牛仔裤,五百七!
  工资还没有到手,先没了五百多块。
  倪南音体验了一把超前消费,心都滴血了。
  没想到,林三籁一转头,又在她的心上横插了一刀:“我救了你,你请我吃晚饭。”
  “好…好啊!”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倪南音瞬间就想到了吃火锅花掉的一千一。
  她的脑子转的非快,赶紧又说:“赖哥,你流了那么多血,需要补一补,要不我买只鸡,给你煮鸡汤吧?”
  “行,明天煮鸡汤。今晚上……”林三籁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随便吃一点好了。”
  倪南音才松了口气。
  林三籁转身就进了步行街口的韩式烤肉店。
  这样的店,倪南音和同学聚会的时候来过一次,东西不好吃,还死贵。
  真不是她活的小家子气,像她那样的家庭,她要是过的大手大脚,那才是有病。
  倪南音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林三籁点了一桌子的肉,五花肉三盘、排骨两盘,还有鸡翅、鸡胗和鸡心。
  肉放进了烤盘,滋滋作响。
  三两分钟翻个面,烤的两面焦黄,沾了点辣酱,用生菜包好。
  吃了没几口,他却忽然道:“哦,我受伤了,是不是得忌辣椒啊?”
  倪南音听愣了,嘴里的肉还没有咽下去,支支吾吾道:“那怎么办啊?”这里的烤肉是腌制好的,而且他们要的都是麻辣味道的。
  “没事儿,我不吃了。”林三籁无所谓地说。
  结果……倪南音撑的直翻眼睛,实在吃不下了,自己默默地站起来去前台结账。
  一结帐,二百八。
  倪南音就带了两百块,她又拐了回去,耷拉着脸说:“那什么,赖哥,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发工资了一块儿还你。”
  比他预想的借的少。
  林三籁把钱包扔在了桌子上。
  可能是一个人过得太久,竟然忽地喜欢上了这种养|成游戏。
  要不然呢,该怎么解释解释他一次接着一次的活雷|锋行为?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他们几乎同时进门,林三籁站在院子里,听见隔壁传来了声音。
  “倪倪啊。”
  “是我,爸爸。”
  倪南音站在院子门口,心里提着一口气。
  屋子的灯瞬间就打开了。
  老倪问:“今天怎么又这么晚啊?”
  “哦,爸爸,今天工地上出了点事情。”
  “严重吗?”老倪的声音有点儿紧张。
  倪南音赶紧道:“哦,哦,没什么,爸爸你别出来了,我直接洗澡了。”
  最后的声音是慌乱的。
  心理素质可真差。
  林三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很快,隔壁就传来了水声。
  哗啦、哗啦的响。
  林三籁猜测,倪家的洗浴室和他家的一样,就建在院子里。这样的洗浴室,夏天还好,冬天洗个澡,再回屋,保证能冻个半死。
  年初他刚想回来,拜托范城重整这房子的时候,范城给他发过来一张平面图。
  说是,这一块儿的房子基本都是这种设计风格。
  当时,他想大动。
  范城却说,“这房子太老了,你一动,除非连隔壁一块儿动。”
  这才作罢。
  林三籁抬着左臂,也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躺到了床上,给倪南音发信息
  衣服上的血迹特别难搓啊,倪南音费了老大的工夫,才洗干净了衣服。
  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流氓头子”发来的信息——[明天休息。]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倪南音关掉了闹铃,跟着打开了头顶的吊扇,房间里瞬间就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她把自己的声音埋在机械的声音里,小声哼唱着。
  没多久,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才七点,闹钟没有响,老倪却响了。
  “倪倪啊,起来上班啦!”老倪站在房门口叫。
  “爸爸啊,我今天休息。”倪南音很无奈地道。
  “什么工作啊,才上几天就休息,而且今天也不是周末!”
  倪南音反应了一下,嚎:“爸爸啊,今天就是周六。”
  “都周六啦,我还以为才周五呢!”老倪显得很惊讶,停了一下,交代:“倪倪啊,那我去买菜,咱们今天中午吃点好的。”
  一提起这个,倪南音想起来了。
  她一下子从床上跃了起来,很郑重地问老倪:“爸爸,人是不是得说话算话?”
  “对,一诺千金。”
  她又问:“那爸爸,人是不是得知恩图报?”
  “对,人要是不懂知恩图报的话,那不就成狼心狗肺了。”
  老倪被她弄糊涂了,搞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只见她穿上了拖鞋,一本正经地说:“爸爸,我去买菜,我得去买只鸡。”
  说好了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林三籁是被一阵香味给勾醒的。
  房门明明关的很紧,不知道从哪里飘进来的香味。
  他揉了揉眼睛,从屋里出来。
  一股子热浪迎面扑来。
  他听见隔壁的人咋咋呼呼地喊:“爸爸,爸爸,鸡汤冒出来了。”
  在这之前,倪南音正在跟老倪聊天,聊的都是关于林三籁的事情,而且聊的有些忘我了。
  倪南音告诉老倪,她和林三籁发现了一伙偷窃的,然后林三籁因为救她受了一点点轻伤。
  这当然是为了怕老倪担心,故意这样说的。
  老倪就说:“看吧看吧,我就说了你林叔叔的儿子肯定是个好孩子。这人啊,只要上梁正,下梁就歪不到哪儿去。”
  倪南音不置可否,她不想告诉老倪,林三籁的本质就是个流氓,只不过这一次代表了正义的一方。
  老倪不仅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还是个视她为生命的男人,林三籁的本质一旦暴露了出来,她的工作就泡汤了,她不能心安理得的拿着老倪维持生命的钱去上大学。
  她悄悄地撇了撇嘴,没让老倪看见:“那林叔叔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啊?”
  “应该是吧!”老倪也不确定地说。
  好奇心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倪南音很八卦地道:“他爸爸妈妈离婚了是吗?”
  “是啊!听说很早就离婚了,他跟着妈妈。”
  鸡汤就是这个时候翻着泡泡,冒出来的。
  倪南音听见了声响,冲进了厨房,手忙脚乱地掀起了盖子,紧跟着把火关小了一些,接着坐回了老倪的身边,继续八卦:“他不是咱安县长大的吧?我听他说话带了些北方口音。”
  “不知道呢!三籁那个孩子,不太爱说话,有点内向。”
  “他哪里是内向啊,他那分明是怪异。”倪南音忍不住嘟囔。
  “咳咳。”
  隔壁隐约传来了林三籁咳嗽的声音。
  倪南音吐了吐舌头,小声问:“爸爸,能不能听到啊?”
  老倪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倪南音又小声说:“那我一会儿去那边送鸡汤的时候,你注意听听啊!”
  “好的。”老倪也小声道。
  父女两个就聊到了这里。
  鸡汤又熬了半个小时。
  倪南音拿筷子夹起了一块,筷子一抖,骨肉都能分离。
  她关了火,在橱柜里找出了一个超大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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