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给观音菩萨gufowang做义子碗有几个不小心被碎有没有关系

摔碎碗的预兆
摔碎碗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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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玄薇蜷缩着身子,努力劝说自己。可是再睁开眼睛一看,这周围的景象却依旧没有半点改变。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依旧没有退去,眼前漫天黄沙和四周弥漫着的硝烟真真切切不带半点含糊。她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眼看着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被人一枪穿喉,血溅出三四米,最终倒在了离她所躲着的巨石外不远处。  玄薇已经吓傻了,尖叫都发不出来。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上一秒钟,她还在大学课堂里准备眯一觉,怎么再一睁眼时,就到了这古代战场之中?  如果是梦,那也太惊悚真实了吧!  玄薇的目光无法控制地盯在不远处的那具尸体上,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士兵的血蔓延开来,渗入土地,人瞪大了眼睛抽搐了半天,最终停止了一切生息。  来个人将她从这太过残酷的梦中叫醒吧!  玄薇一翻白眼,身子软软瘫倒,最终晕厥过去。  ===  乌坝是大周距离胡人最近的一个城,终年黄沙遍布,出了夯土城墙,便是一望无际的风沙。要再往北去十几里,才能遇见草原。草原是胡人的故乡,而只隔着这十几里的戈壁,这边打乌坝开始,便是大周的地界。两国交恶,而乌坝因是交界,所以战事不断,所以就连乌坝的百姓,都早已习惯了隔三差五的听见城外的厮杀声。  而此时,正是一场大战的结束。  守着乌坝城的镇守将军,三年一换,如今正当任的这位,姓顾。顾将军不拘小节,收拾战场这种事情,下头的人经常会交给乌坝百姓去做,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也没有什么,毕竟战士们经历过一场大战,又累又疲,若是有人帮忙,那当然谁都乐意。  十几个乌坝汉子,脸上蒙着防沙的布巾,和尚且有余力的战士们一起,弓腰在偌大的战场中收拾着战死沙场的英雄们的名牌。这名牌上,写着该人从属哪位将领的那支部队,以及这位战士的姓名与家乡。  若战士战死沙场,就算尸身不能送回故里,起码也要将名牌好好拿回来,将他们回不去的消息送回他们的故乡,告诉那些一直等在家中的亲人。  一柄长枪掀开那具被一枪穿喉的尸体,灰头土面的汉子正寻找着尸体腰间的名牌。目光向后一滑,不远处大石头后面,似乎还有一具尸体。他弓腰拽下这尸体上的名牌,而后粗砾大手熟练将尸体目眦欲裂的眼皮合起,往大石头那里走了两步,却忽然顿住。  “女人!这里有女人!”  这一声高呼,仿佛瞬间划破了死寂一片的气氛。乌坝当地人还算好,只是愣了一愣,而那些原本精疲力竭的士兵,却仿佛一个个被打入了一管鸡血。三五个离着近的士兵瞬间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还往大石头后面蹲了蹲。  “真的是女人……哪里冒出来的?”  “死了吗?是乌坝城里的女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奶奶的,管他是哪里的女人,先给老子泄个火!”  “马勒个球的,你算老几?就算是活的,也他妈得先给咱队长送去!”  周围嘈杂一片,粗鲁的士兵们几乎起了肢体冲突,一人鸡贼,趁人不备钻了过来,两眼精光,伸手就想要往那女人身上摸。  玄薇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惊醒的。  一双脏兮兮的大手,在她的上身用力地捏揉着,臭烘烘的口臭带着丝丝血腥气扑面而来。玄薇一睁眼,便瞧见一个脸上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男人,正凑在她的脖颈边上用力嗅着。  “啊!!”玄薇用力一推,却没有推开身上的人。  她的尖叫打断了旁边的争执,几个士兵一扭头,正欲骂人,却见钻过去占便宜的那个忽然像块破布一般,被瞬间踢飞。几人一愣,看了过去。  “营……营长。”  一个粗壮的汉子走了出来,个头比周围男人高了大半个脑袋。他目光直直往玄薇身上看去,而后眯了眯眼,鼻孔一撑。他没有说话,只是直接一只大手抓了过来。玄薇尖叫挣扎不休,却被这汉子仿佛拎个小鸡仔一样抓在手里,顺势往胳肢窝里一夹。  “哼!”这汉子目光往周围扫视了一圈,而后夹着玄薇单手扶住马匹,翻身上马,往大营的方向飞奔过去。  玄薇被像个货物一样对待,一路颠簸,她四肢都没有着落,风沙吹进她的口鼻,磨砺得她鼻腔生疼,再加上胃里的翻天覆地,玄薇欲哭无泪,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  在她快翻白眼的时候,马儿忽然鸣叫一声,颠簸顿停,而后她被转而扛在肩上,片刻之后,被扛进了一个帐篷。  帐篷里,有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搀杂着浅浅血腥气。  “将军,战场里捡来个女人,你要不要?”扛着玄薇的那个汉子终于开口,声音仿佛震雷一般。  “……”帐篷里没人说话,玄薇被丢在了地上,摔得尾巴骨生疼。  她用力紧了紧衣襟,然后抬起头来,一眼看见了坐在高处的那个男人。  盔甲半着,右肩衣袖被割了下来,露出结实的肌肉。他一只脚踩在床榻边上,另一只脚踩在床下,正侧身看着床头的烛台,表情淡然地拿着剪刀,此刻正将剪刀往烛焰上烧着。  玄薇看得有点呆,当那个人微微侧了侧脸,看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这人右肩上面,有着一条巴掌长的伤口,此刻正翻着肉,上面洒了些不知名的药粉。  将玄薇扛过来的汉子,见将军没有说话,便伸手抓了抓脑袋,转身准备走出帐篷。  “我不需要。老马,把她带走。”那个人的目光随意往玄薇这里一扫,而后就又收了回去,专心烧着剪刀,随口说道。  “哦。”那被叫做老马的汉子,一点头,躬身就准备将玄薇再抓起来。  “不要!”玄薇下意识尖叫出声。她意识到,若是被这人再丢回原处,按照刚才的那个场面……落在那群几个月没见过女人的粗鲁士兵手里,她今天绝对活不下来!
  玄薇脸都吓白了,她挣扎着往角落里爬,却依旧躲不过那被叫做老马的粗鲁汉子的手,就在被抓起来差点被拖出帐篷的前一瞬间,玄薇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天啊,这样的噩梦,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醒来?如果谁将她从此刻从这太过恐怖真实的梦境中摇醒,她愿意帮那人打一个月的开水!  一直没有看这个方向的男人,此刻将烧了半天的剪刀收了回来,然后看向自己肩上的伤口,眼睛眨都不眨就剪了下去。  那伤口极深,虽然已经涂上了止血的药粉,可肉却依旧像张小嘴一般两边翻开着。男人将翻开两边的肉利落剪掉,血又一次浸透药粉,往下流淌。  似乎是玄薇的哭声太过聒噪,这男人眉头轻轻一皱,然后转过头来,终于正眼仔细打量起玄薇来。  “你不是本地人?”  玄薇的口音没有带一点点乌坝口音,更不搀半点胡音,在这种地方出现,让那人心里微微起了点疑惑。  “我不是!”  “……”男人看着玄薇那张眼泪模糊,又脏得不行的小脸,皱了皱眉:“留下她吧。”  老马果然是个合格的士兵,将军所说的话,他没有任何疑问地立刻执行。钳住自己的大手一松,玄薇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开,找了帐篷的一个角落蜷缩起来。  老马朝男人行了一礼,而后转身便离开了帐篷。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玄薇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让坐着的那人烦了,再把她给丢出帐篷。  此刻正处理伤口的男人,正是此军将领顾渊。虽然年轻,可在军中威望甚高,杀戮果决,已经连胜数场大战。  顾将军此刻剪完了伤口上多余的肉,正拿了根针,在伤口上动作僵硬的比划着。虽然拿枪用刀时,左手还是挺好用的,可是要做这缝伤口的细致活,用左手果然还是有点别扭。他不耐地抿了抿嘴,然后将针往旁边桌上一丢,捞起一边的布条,就想直接往伤口上盖。  动作到一半,顾将军似乎终于想起帐篷里还有个别人。  “女人。”  他的声音不大,可传入玄薇的耳朵里,却生生将她吓了一跳。她哆嗦着抬起头,右手用力掐着左手,咬着下唇制止住口中差点溢出的惊叫。  “过来。”  不过去啊!!她才不要过去!  玄薇在心里尖叫,全身僵硬得手脚不听使唤,可在下一秒钟,被那男人淡漠的目光一扫,整个人却忽然一个激灵,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奇了怪了,这人是不是有妖术!  顾渊将丢在一边的针线又拿了起来,目光淡然地看着玄薇走到了他五米以外……  “再过来些。”顾渊不得以,又开口补充一句:“我一般不吃人。”  玄薇这下真的被吓哭了。  顾渊看着那个女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充斥着惊恐。渐渐地,这双还算挺好看的眼睛慢慢变红,泪珠子涌了上来。  好像个兔子。  顾渊心里轻轻一动,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女人,针线活总该拿手。”他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好像是怕吓着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帮我缝了这里。”  玄薇哆哆嗦嗦,却不敢违抗对方的话。她双脚仿佛拴着千斤重石,不情不愿一点点挪了过去。  那伤口很深,所处的位置也是偏门的很。在这个位置上有伤很不方便,只要整个右手臂动作一大,那么这个伤口肯定会被动着,就算缝了针,也很不容易愈合。  如果将整个右臂固定住,或许能让伤口愈合得更快一些。  “光缝针不行,你一动,这伤口还是会裂开。最近天热,要是不好好处理,到时候伤口发炎感染,你整个手臂都废了。”玄薇声音像个蚊子一样地开口。  怎么说,她也算是个医学院的大三学生。这样的常识,她还是清楚得很的。  顾渊一挑眉:“你如何得知?”  “我是学医的。”玄薇顺口回答,然后一抬头,看见了男人的眼睛,顿时又紧张起来,刚才才悄悄直起来的背脊,此刻又弯了下去。  听到这话,顾渊心中疑惑更重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先缝起来。”  玄薇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军中本有军医,只不过此时大战刚歇,伤员成百。几个军医在忙着从阎王老儿手中抢人呢,顾渊觉着自己伤不重,便没让军医过来。  谁知老马不知从哪里捡来只兔子,却是个会医的。  玄薇拿起针线,先看了看这线——那是极细的棉线。针倒是可以像刚才的剪刀一样,放到火上烤一烤,可是这线分明就是普通的棉线,不结实倒是其次,不干净才是真的问题。  “……有没有酒?”玄薇蚊子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距离顾渊很近,这样的距离,除了他所信任的军医,其余从来没有人如此接近过。玄薇声音细小绵软,带了一丝丝怯意,这样传入顾渊右耳,惹得他总觉得耳朵有些痒。  “你要喝酒?”  玄薇赶紧摇头,举着针线,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结结巴巴解释道:“要……要消毒。”  顾渊目光忽地一凌:“有毒?”  在他的帐篷里下毒,有谁身手这样好?  “不不不……不是……”玄薇赶紧挥手,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线不干净,怕感染伤口……用酒泡一下……干净一点。”  “啧。”顾渊一听,便知是自己想岔了:“哪里要这么麻烦。缝你的就是。”  玄薇又被吓得一哆嗦,她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只低着头,将针往火焰上稍稍一扫。  当顾渊看到玄薇利落地动作之后,不禁表情有些微微地惊讶。怎么说也是个女人,看见这狰狞的伤口,不仅面不改色,更是动作利落快速。明明吓得够呛,可缝着伤口的双手却稳当得很,一针一针,缝合之后的伤口漂亮整齐,没有多下一针,也没有少缝一点。  不过分分钟的事情,原本恐怖的伤口,已经被缝合了起来。  玄薇扭头看了两眼,伸手将一旁的剪刀拿了过来,将线头剪掉。她歪脑袋看了两眼自己的手艺,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天天缝猪皮还是有效果的,外伤缝合这一项,她觉得自己可以去教授那里要个满分。  看了几眼之后,玄薇没有等顾渊再开口,便自觉伸手拿过不远处的布条,开始按照教科书里固定肩胛骨的方式给对方包扎伤口。等顾渊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整个右臂,都不能动了。  “解开。”顾渊皱眉。  这么搞,他右手要如何提枪?  玄薇吓得脖子一缩,手却没有动:“只能这样扎。”  顾渊伸手,刚准备自己将这古怪的包扎解开,却听帐篷外有人走动,片刻之后一人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  “顾将军,老夫听说你伤着啦?”  玄薇扭头一看,来人是一个被晒得有些黑,胡子花白,身子干瘦的老头。  “吴老。”顾渊一见来人,竟站起身来,语气恭敬地说道。  那老头子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左肩背着个药箱子,走了过来:“怎么着连你都伤到了,看来这次战况激烈啊。”  顾渊一听这老头的话,眸光微微一暗:“是我……大意了。”  这老头子似乎知道顾渊的心情,轻轻叹了一声:“将军啊,你也别太过自责。我知道,阿松没了,你心疼得很。可作为战士,战死沙场,又是为了保护将军而死,他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你坐着,我来看看你的伤……咦?”  看见了顾渊肩膀上那个已经被包扎妥当的伤口,吴老惊讶地上前两步,一把抓起顾渊的胳膊,上下看了半天:“你这胳膊,是谁给包扎的?”  顾渊一听,目光扫向一边的玄薇。  玄薇努力将自己往阴影处缩,心里一边默念:你们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一边低着头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位姑娘,顾将军的伤口,是你包扎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玄薇听见那位吴老问她,她总不能装听不见吧……  玄薇点了点头,弱弱抬头看了过去。  吴老咧嘴一笑:“包得不错,比老头子我强。不过我先给拆开,处理好伤口,等会劳烦姑娘再给原样包回去,可否?”  玄薇又一次点头。  “不麻烦吴老了,我肩膀上是小伤,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的。”顾渊说道。  玄薇低垂着头,没有看那个方向。她只是感觉到,那位顾将军似乎很尊敬这个老人家,而这位老人家也没有管顾渊的话,直接摁住了对方,将他肩膀上的包扎给剥了个干净。  “咦?啧啧……哦……嗯嗯……”吴老的声音带着惊讶,似乎围着那伤口观察了半天。  “不错。”等吴老终于观察完了,他点了点头,咧嘴一笑:“既然你这里有这样的高手给你医治,那我就去别的帐子里忙啦。”  说罢,这位吴老便离开了帐篷。  玄薇低着头发着呆,顾渊目光投了过去,眯着眼瞧了她一会。  “你叫什么名字?”顾渊开口问道。  他开始对这个被老马捡回来,仿佛兔子一般容易受惊容易红眼圈子的姑娘有了兴趣。  刚才那个有些不太着调的小老头儿,名叫吴常。别看他穿得简陋,人又在这边壤小城的军队中,可他的身份,却是前太医院之首。论官位品级,这位吴老可是比顾渊要高上不少。  只是,这位大名远扬的“吴常医仙”,却是个脾气古怪之人。一到六十岁整,他便向圣上请辞,准备告老还乡。皇上自然不允,他干脆闭门在家装起了病。最终,皇上也无可奈何,准备随他去了,可谁想,他却自愿背着个药箱子,千里迢迢来了这里,当了个军医。  “这儿哪里不好?有喝不完的酒,用不完的尸体,和医不完的伤员。”吴常吴太医,表示自己在这里生活得很滋润。  玄薇听见顾渊的问话,强忍住打哆嗦的冲动。  “……玄薇。”  “……”虽然玄薇话音依旧小得像只蚊子,可顾渊却听见了她所说的话。他本想让玄薇过来,再给他把伤口包扎上,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想到刚才自己被包得右手无法动弹的模样,他抿了抿嘴,站起身来。  玄薇听见顾渊三两步走出了帐篷,整个人瞬间一软,瘫倒在地上。她用力咽了口口水,大口喘着气。  尼玛,这梦真长!  现在还没醒,到底是几个意思?  玄薇低头看了眼自己——她身上,穿着浅粉色的布裙,看起来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她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往衣服里头看了两眼,确认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一副古代人的打扮。  她有点慌了。  伸手摸摸头发,长发被盘了起来,用一根木簪子别住。她将木簪子扒下来看了眼,又咬着下唇给插回了头发里……  不对头。  这个梦太真实了!  玄薇站起身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她鼻子发酸,一个太过荒谬的想法从心里涌了上来。  上帝耶稣佛祖如来啊!难道……她这是穿越了?  不!她不信!又不是网上那些狗血至极的网络小说,她一个现实中活生生的大活人,怎么会就真的穿越了?  玄薇眼里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整个人跌跌撞撞走向桌子,她神情恍惚地看向桌面上,刚才那个将军用来剪自己肉的剪刀。  肯定是在做梦的。  她伸手将剪刀抓了起来,然后高高扬起,准备戳向自己的胸口……  梦里不会疼的。对,她一定是在做梦!  “!!!”  “啊……”  玄薇只觉得耳边一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眼前一花,手里的剪刀便被什么给打飞了。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刚才还拿着剪刀的那只手的手背上,火辣辣的好疼。  妈蛋的,果然还是会疼的。  这真不是梦啊?!  玄薇一想到这里,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将她身边的那个人吓了一跳。  来人是个娃娃脸的男人,身上穿着与老马一般模样的盔甲,可却生生穿出一丝书生气质。他皮肤白,又因被阳光晒多了,显得有些发红,此刻眼睛瞪个溜圆,看着身旁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人,仿佛见到了鬼。
  哗擦!顾将军原来是个禽兽!啧啧啧……看看这姑娘,衣衫不整,发髻凌乱,一脸的生无可恋,刚才还准备寻死!亏他郑某曾经如此钦佩将军,谁想到……  “姑姑姑姑……”  “咕你妈蛋,你是鸟吗?”玄薇张口就骂:“谁让你打我的手的?我一个医学生的手要是废了,你赔得起吗?!”  “……娘娘娘娘……”  “喊娘也没用!我的手要真有什么好歹,我非告得你生活不能自理,让你负责我一辈子!”  “!!!凭……凭什么啊!要找人负责也得找将军去,凭啥讹上我啊!”这人本就是个娃娃脸,此刻眼睛瞪圆,看起来包子脸有点儿肉嘟嘟的样子,一看就很好欺负。  包子要找软的捏。玄薇正急需这么一个包子脸来欺负,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顺便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怎么就讹你了?我的手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我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是要到三甲医院去外科当大夫的,说不定未来就是个大名鼎鼎的专家!手要是废了,我怎么在手术台上发光发热,怎么为提高我院医疗水平作出贡献,怎么为国家广阔的医学未来添砖加瓦?你不愿意负责我的手,就是不仁不义!让国家损失这样一名人才,就是不忠不孝!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家伙,祝愿你这辈子看病都没法报销!”  一串话,把那包子脸给砸懵了。  片刻之后,这包子脸圆溜溜的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多可怜的姑娘,都被糟蹋得说起胡话了。  “我本以为顾将军是个正人君子,谁想到却也是个粗鄙不堪不尊重女人的汉子。姑娘,你放心,等下个月我爹不生我气了,我就带你回京,到时候就住在我家,不怕被人欺负!”  玄薇揉着自己被打红了的手背,抬头看向那包子脸,好像在看个傻子。  孩子,你有点缺心眼吧?  “你在这做什么。”正当两人都觉得对方脑子出了问题,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旁边传来了顾渊的声音。  一听见这声音,两人不由自主,齐齐哆嗦了一下,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  玄薇脖子一缩,挪着屁股往角落里躲。娃娃脸硬着头皮抬起头来,狠狠咽了口口水。  “……将军,你得娶了这姑娘啊。”  “……”  “……”  “放你的……”狗屁。  前半句还中气十足,后半句被顾渊眼神一扫,玄薇的声音又轻得跟蚊子一样了。  顾渊眉头一皱:“为何?”  娃娃脸又一咽口水,好像努力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这才一梗脖子,指着玄薇道:“你看,这姑娘都被你给……给给给……给用成这样了!”  用?  玄薇的脸顿时大了一圈,她现在继续逃跑,以免自己再听见什么诡异的话。  “……滚出去。”顾渊怔了片刻,而后顿悟。他不耐烦解释,只是丢下一句。  仿佛如临大赦一般,玄薇和娃娃脸在心里齐齐松了口大气。娃娃脸屁滚尿流地滚走了,而玄薇刚准备撅起腚逃跑,却被拽住了领子。  “……”玄薇瞬间顿悟,想起自己在哪里,停下了脚步。  此时此刻,她似乎也只有在这个帐篷里,才算暂时安全。外面的世界太过残酷,她还没有勇气面对。  顾渊见玄薇不跑了,便松了手。他走回到自己塌前,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沾着血的名牌。  他盯着这块名牌看着,仿佛陷入了沉思。  名牌之上,写着一个名字——徐松风。这是他的副官阿松的名牌,就在不久之前,阿松因护他不被伤到,而绝气于战场。  他的尸体,已经被顾渊亲自抱回了回去。生死与共三年,两人情谊早已超出了普通将军与下属,就差拜把子了。可如今……却生死相隔。  饶是如顾渊这种见惯生死的男人,也忍不住心酸。  顾渊曾听阿松说过,在他老家,早已没有旁的亲戚了,自打小起,他便只与他那个有些疯傻的老爹相依为命。  如今阿松已死,想必他那个侯在家乡的父亲,已经没有人照顾了。  顾渊眼神暗了暗,然后走到了铜盆边上,将这沾染着阿松鲜血的名牌,放在清水中轻轻洗着。  玄薇偷偷看了顾渊一眼,然后默默找了个角落一蹲,脑子里百转千回。  她这果然是穿越了啊……可是,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穿越到了一个到处都是死人的战场上,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开头啊!她咬住自己的大拇指,默默盯着顾渊看。  现在,出去就是个死。不说怎么走出这个军队吧,就算是走出去了,周围也不安全。四处都是戈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不出两天就该渴死饿死了吧?  顾渊生来警觉,他自始至终知道,那个像只兔子一般的姑娘,如今正盯着他看。他没有从这个姑娘身上看到危险,但却依旧暗自提防。  毕竟,在这样的地方,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不是本地的汉人,还是个懂医的汉人……这可不是什么平常事。  虽然能够感觉到,这个姑娘身上半点功夫都不会,可是懂医,便是懂毒。  顾渊觉得,这样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放出去将她丢在军队里,恐怕会是个祸害。倒不如放在身边提防,反而容易控制。  若……她果真只是个误入此地的普通人,那么……等他回京时,便将她带回她家便是。  “你从何而来,家在何地。”顾渊想到这里,开口问道。  “……”玄薇张了张嘴,最终脑子里一转,说:“我不知道。”  她总归不能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吧?那还不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烧死?就算不被当成妖怪,那起码也会被当成疯子吧……  顾渊扭头扫了玄薇一眼,没有再问。  当晚,顾渊丢给玄薇一床被子,便不再管她。玄薇倒是没有计较,乖乖找了个地方将被子一裹,做出一副“我很安静我很乖”的模样,坚决不打扰将军大人。  顾渊对玄薇的识趣,表示很满意。  可是,此时此刻,流言正传遍整个大军。
  谁说只有女人热爱八卦?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要凶猛!  某个军帐之中,十几个汉子围在一张桌子边上,仰着头看着此刻正唾液横飞的某个人。  包子脸营长单脚踩在凳子上,单手叉腰。摇曳的烛光,将他的娃娃脸雕刻得成熟了不少,他鼻孔一撑,信誓旦旦说道:“那还有假?这可是老子亲眼瞧见的!啧啧……那姑娘可是惨,被糟蹋得直要自尽啊!”  “哦哟哟……看起来,咱将军这是真要了那姑娘?”  “可不是嘛!老马说,将军让他把那个女人留下的时候,我还不信来着!咱将军……除了阿松,还不曾有人在他的帐子里停留超过一个时辰!更不要说留夜了!”  “咱将军这是开了荤,收不住嘴了?”  “那也是好事!之前将军只与阿松亲近,老子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啥?”  “……”  还能以为啥?以为他们这位年轻却又冷漠的玉面将军,是个偏爱走男人后门的短袖呗!  众人缄口,想起今日被收了名牌的阿松,也都心里坠了坠。  顾将军冷漠,可他的副将阿松,却为人亲和。阿松年纪也不大,常年笑眯眯地,也容易与人打成一片。因着常年呆在顾将军身边,所以众人时常从他那里打听将军的事情。  如今,阿松没了,将军大约又要一个人独来独往了。  想到这里,众人也没了八卦的心思,纷纷又多说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桌上的菜早已被吃光,几个酒坛子也早就空空如也。众人散去,只留娃娃脸营长还呆在原处。他表情有些黯淡,伸手抓过一边的酒坛子,摇了摇,又瘪着嘴将空坛子给丢了回去。  他望着面前的虚空,久久发着呆。  半晌,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日天还没亮,乌坝居然久违地下起了雨。  那雨很奇特,抬头去瞧,感觉雨明明很大。似乎豆大的雨珠子正从半空中泼面而来,可水珠子还没到脸上,便在半空中蒸发了一大半,最终只剩下一点点稀疏的雨珠,稀稀拉拉落在地上。  当玄薇睁开眼的时候,帐子里已经没人了。她看着周围的景色发了下呆,然后掐了下自己的手。  好吧,还在这里,她并没有离开。  玄薇苦笑一声,终于死了心。  外头下雨,周围的空气湿润了许多。玄薇伸手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脏。她特别特别想洗澡,感觉再不洗澡,自己就被自己臭死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帘门边上,偷偷撩开帘子的一个小边边,往外偷瞧了一眼。  整个大营,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周围安静得有些吓人。  玄薇观察了半天,终于确定,此刻大营之中确实没有人。她不太想知道,这些粗鲁的当兵的都去哪里了,她只是有些庆幸,或许现在是逃跑的好时机?  可是……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玄薇认命地掀开帘子。  跑什么跑,就找点水洗洗澡就成了。  军中一个人都没有,玄薇一路往外走去,刚往前一点点,便差点遇见当兵的。好在她立刻止住了脚步,才没有被人看见。  她咽了口口水,拍了拍胸膛。  不行啊,这样冒然出来,会不会又被那些粗鲁的男人抓住?不是谁都像那个不爱说话,冷冰冰的将军一样,要是被逮去当了泄欲的工具,那她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没了法子,玄薇又钻回到了原来的帐子里。  回到帐子里,她才发现,原来桌上是留了馒头和肉干的。  她确实挺饿的,可是早上没刷牙,别说吃东西了,她就连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纠结了一小会,她决定等一等。  等到那个冷冰冰的将军回来,问他要一点点水漱口,然后再吃好了。  就在玄薇抱着被子,差点又睡过去的时候,顾渊回来了。  鸡鸣练操,是营中旧例,此时操练结束,顾渊自然回帐。刚一回到军帐里,顾渊便一眼看见了桌上那些原样没动的馒头和肉干,他若有所思看向歪斜在角落里的那个女人,然后走了过去。  玄薇惊醒,猛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永远没有表情的男人。  “为何不吃?”顾渊问道。  “没……没漱口。”玄薇老老实实回答:“嘴巴里面臭的,吃不下。”  顾渊皱了皱眉,觉得玄薇的这个理由有点不可理喻。  玄薇清醒过来,想起自己想要洗澡的愿望,便用被子遮着脸,小心翼翼开口道:“那个……恩人。”  恩人?顾渊一顿,看向玄薇。  “有没有哪里能打水的?我想洗个澡……身上太脏了。”玄薇小声说道。  顾渊眉头皱得更深了。  戈壁上,不是没有水,只是水比较稀少而已,若要洗澡,其实也能洗得起。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老马捡回来的女人,却如此讲究。不净面不见人,不漱口不进食……这应该不是小户人家出来的。  她曾说过,忘记自己的来历了?  是真的吓得错乱,还是刻意隐瞒?  “要……要是没有水也没关系,我不洗澡了,就漱漱口就行。”玄薇看见顾渊表情有变,以为他在嫌弃自己烦。  她如今可是要抱着这条粗壮大腿,才能在这陌生而残酷的世界上活下去的!如果大腿都嫌弃她了,她可怎么办!  “我让郑泰来照顾你。”顾渊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丢下一句。  玄薇眨了眨眼:“正太?”  “昨日你们见过。”顾渊解释了一句,便又离开了帐子。  昨天……见过……  噗,那个娃娃脸营长,叫正太啊?  顾渊去找郑泰,想要将这个女人丢给郑泰看着。一来,这女人来历可疑,不能放任离开。万一是个奸细,将军中情况设法给了胡人,那么事情就严重了。他在军中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带着个女人进出成何体统,不如丢给那个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做的京城公子哥好。  二来,若这女子其实本就是个无辜的,那么郑泰这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或许能和她聊得来。
  玄薇好歹也是个医学生,那一点洁癖算是早已刻在骨头里的本能。她家往上数三代,全都和医药沾点边,爷爷奶奶是中医老教授,外公外婆是本市最大的药商,生意传到舅舅那里,本想拉着玄薇父母一块接手他们的生意,可玄薇父母却又是坚定的西医派。  玄薇在这样的家里耳濡目染,长大以后几乎没有考虑过其他选择,便直接考了医学院。结果分数差了点,沦落到了法医专业,成为了整个专业里唯一一个……女生。  这都不算最惨的。  玄薇所经历的最惨的事情,应该就数这次穿越了吧。  一边叠着被子,一边抽着酸鼻子回忆的玄薇,到现在都不能释然。  凭啥啊?凭啥人家穿越,要么就是成了千金小姐,要么就是成了绝世美女……怎么就她这么倒霉,降落失败到了这种地方?  就连盆洗脸的水都没有!  玄薇忙完手里的事情,站起来,努力将自己的脸用里层干净些的衣服擦了又擦。  桌上倒是有一小壶水,只不过那水肯定是要喝的。玄薇清楚得很,在这种戈壁,有一点能饮用的水,大约是过滤了无数次。不洗澡尚且能活,不喝水可是分分钟要脱水的。  吃的也是糟糕,一点肉干,硬邦邦的能砸死人。馒头发黄发灰,一看就是搀着黍米做的,一掰开就散碎得落了一桌的渣子。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还能挑剔什么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手里叠好了自己那床被子,又开始叠将军榻上的那床薄的,最后忍不住开始整理起来。  等到郑泰被一脚踹进军帐的时候,整个军帐里,已经焕然一新了。  “……”郑泰张了张嘴,哑了片刻:“姑娘,你醒啦?”  玄薇被惊得手里一顿,回头一看,顿时放松了下来。  或许是这个叫正太的兵长得着实让人尊敬不起来,面对顾渊时她那种紧张得不行的心态,在面对这个娃娃脸时,半点都没有。  “你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就行。”郑泰搓了搓手,憋了半天找了句闲话。  顾渊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嘴里叼着一块腌萝卜,嚼得带劲。肚子还没填饱就被拎着丢来了这里,他也是无辜得很。  经过一晚上,玄薇已经认了命。现在这种环境下,她再怎么也逃不出这茫茫戈壁,说不准还没走出去,就已经饿死渴死了。能跟这些大兵们搞好关系,是她活下来的唯一途径。  “昨天……是我失礼了。”玄薇拽了拽裙子,率先跟郑泰道歉:“我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受了惊吓,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害怕得很。先生你面相和善,我忍不住就朝你出气……”  郑泰身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在这种地方,周围全是粗鲁汉子,他已经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细声细语客客气气的话了?  “别这么说,你是女的,多让着点也是应该!”一股豪迈从郑泰心底冒出:“有什么事直接找我,若是将军欺负了你,我为你出头!”  ……  这句话,玄薇没敢信。  郑泰给玄薇弄了桶水来,然后便匆匆离开了。在大军之中,就算没有战事,也不是都闲着的。玄薇一个人在顾渊的帐子里,外头的那些兵也没人敢进来,这倒是让她多了许多安全感。  将肉干拿水泡了泡,然后撕成小片夹进了馒头里,又把馒头放在火上烤了烤,总算看起来能下咽了,玄薇才就着水小口小口将这些吃完。  顾渊昨日换下来那件带血的衣裳丢在角落,袖子被撕了下来,看起来像块破布。玄薇闲着没事,就捡起来给缝补了一下。  每到夜里,一整日都不见的顾渊便会回帐。他不是没有发现自己帐子里的变化,只是暗中检查了一下一些并不紧要的文件没有被动,便不再过问。  一连三四天,玄薇和顾渊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玄薇就像一个乖巧的宠物,被顾渊用少少的一点食物养在帐子里。她不做声,存在感不强,就这么安静缩在角落……这让顾渊觉得很满意。  战场已经收拾好了,死去战士的尸体,也已经挖了巨大的沟壑,下面一层干草,上面铺满荆棘,尸体全部整齐码在了里面。  顾渊一身战甲,衣冠整齐,举着火把站在外面。他的身后,所有活着的,还能站直身体的士兵,全部列队整齐,面容肃然。  这是他们为死去战友所做最后送别。  “风起!”顾渊眯着眼,看着满是荆棘下曾经战友的尸体,举起火把,高喝一声。  仿佛上苍真的听见了顾渊的话,一阵大风刮过,卷着风沙啸叫着往荆棘上铺了层沙。  “安息!”顾渊紧接着喝道。  “安息!安息!安息!”粗鲁的士兵们,并不懂得怎样表达他们的心情。似乎跟着顾将军大喝这两个字,就真的能让他们那些曾经同吃同住,一同放声大笑,一同拼死杀敌的战友们安息。  顾渊将手里的火把往荆棘里一丢,荆棘含油量高,再加上风来得是时候,没过一会,大火便渐渐蔓延满了整个沟壑。  “安息!安息!安息!”士兵们的吼声依旧震耳欲聋,玄薇在帐子里,都能听见从遥远的那边传过来的声响。  悼念完毕,当晚是一场军中盛宴。  虽是惨胜,但毕竟是胜了。下一场的战争或许随时可能到来,而将士们的士气却不能低落。到了傍晚,伙头兵从乌坝弄来好几只羊,还有些乌坝特有的水果,军营中间平时练兵的地方,已经摆上了许多篝火堆。  一入夜,篝火燃起,军中肉香已经缓缓飘起。  “将军,这时候不来点酒,说不过去啊!”郑泰跟在顾渊后面,随他进了军帐。  玄薇立刻乖乖站起身,往平时她蜷缩的角落里一蹲,熟练地当了一块木头。  顾渊没有回答,只是瞥了郑泰一眼。郑泰瘪了瘪嘴,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明日咱们就起军回乌坝了,那些胡人已经被咱们重创,起码也得一两个月不敢骚扰,这时候绝对没问题的啊。”  “闭嘴。”顾渊终于没忍住:“酒本是军中禁物,你平日私藏一点,我也从未与你计较,可今日却绝对禁止。”  郑泰一听,难受地伸手抓脑袋:“为什么啊!”  顾渊没有回答,看了角落里的玄薇一眼,伸脚将郑泰踹了出去。  
  玄薇似乎还能听见,帐子外面郑泰嘀嘀咕咕不甘心的声音,顾渊却已经走到了他的榻前。  最近军帐里的变化,他不是不知道的。原本乱七八糟摆着的东西,现在已经整齐规整完毕。顾渊虽然提防玄薇,可在这边壤之地,他也没有什么文书让这个来历古怪的女人窥视,而平时讨论军机,他也早已率人搬到了旁的帐子里进行。  可是,就这么坐在干干净净的榻上,看着一旁矮桌上整齐摆放着的水袋,榻上叠得整齐的衣裳,角落里一一摆放妥帖的轻甲——顾渊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明日一早,启程回乌坝。”顾渊没有看玄薇,直接冷冷说道:“你家在何处,可自乌坝回去。”  玄薇心头一紧,她不知道自己能回哪里去啊!  虽然在这个军营里,她每天活得粗糙,又日夜担惊受怕,可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似乎并不是个坏人,起码能够保证她的安全。  若是离开了这里,她又要怎么办呢?  “我……我不知道我家在哪。”玄薇弱弱开口:“大约是吓得,最近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姓名,其他一律不记得了。顾将军,我懂医,往后可以帮忙治伤,你能不能收留我?”  “军中不留女人。”顾渊一句话便把她给噎了回去。  玄薇抿了抿嘴,想想觉得也是。这样的军营里,她一个女人呆着算怎么回事?  顾渊虽然没有看着玄薇,可他的注意力,却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撤离。他能感觉到,这个一直小心翼翼的女人,此刻心情渐渐低落了下去。她低垂着小脑袋,虽然没有唉声叹气,可却分明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  顾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无家可归,可以暂留乌坝。给你些银子,够你安身立命的。”  玄薇一听,顿时心里又有些感动了。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他却愿意帮自己想退路。这个冷冰冰的将军,看起来心肠并不像他面上这样的冷嘛。  入了夜,顾渊听见帐外有人唤他。想必大约是宴会已开,士兵们已经热闹起来了。  顾渊本不想参加,毕竟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该提高警惕,避免胡人趁我军不备攻我大营。更何况,这次他身边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可是,顾渊在军中声望极高,他不参加,别说士兵了,就连极其喜欢热闹的吴老,都不会答应。  顾渊站起身,想了想,去拿自己的轻甲。  玄薇一看顾渊的动作,就知道这男人又要当她是空气,大赖赖在她面前换衣服了……  她自觉扭过身子,将脸面对军帐,伪装自己是一株草。  顾渊换好了衣服,正准备走出帐子。而后心头微微一动,想到此刻若是将这女人独自留在帐中,还不如带在身边。  “同去。”顾渊说完,便走到了玄薇身边,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了起来。  玄薇肩膀被抓得生疼,她倒吸着冷气,赶紧站了起来。顾渊瞧见她的表情,忽的一滞,松开了手。  “跟我走。”他说完,便率先离开了军帐。  夜里的戈壁,比白日里冷了许多。玄薇身上只穿着这一身薄的,前两天一到夜里,她还能裹着被子,而现在冒然走了出来,才觉得寒风刺骨。  她缩着脖子,紧紧跟在顾渊身后。夜色茫茫,往远处只能看见星点篝火,与漫天星光遥相辉映。一步之遥外顾渊宽厚的背影,似乎成了她唯一的指路明灯,踩在他的影子里,她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越往篝火那去,周围的喧哗笑骂声越是响亮,拐过一个帐子,面前忽的亮了起来。五六个篝火分散在宽阔的练兵场里,白日里肃然的士兵们,此刻已经三五成群彼此聊着天。  顾渊的出现,原本让众人稍稍安静了一些,而他身后的玄薇弱弱从阴影中露出半个身子之后,整个大军却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玄薇低着头,紧紧跟在顾渊身后,她感觉到周围无数目光向她投来。  这些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让玄薇浑身不自在。若是这目光有了实质,或许玄薇身上这二两肉,早就被剐了个干净。  她紧张得不得了,下意识伸出了手,紧紧拽住了顾渊的衣摆。  “……”顾渊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玄薇一眼。  玄薇吓得立刻丢开手,往后退了半步,怯生生看了眼顾渊。  果然还是只兔子。  顾渊没说什么,继续垂下眼继续往前走。  玄薇几乎听见周围咽口水的声音,她头皮一阵发麻,一阵小跑追上了顾渊。  郑泰此刻正拽着一片还未烤熟的羊肉,龇牙咧嘴想要舔上一口,却又嫌烫。他的注意力全部在这片羊肉上,就连周围不知何时忽然安静下来,都没有发现。  “那个妞,就是老马捡来给将军送去的?”  “可不是……那小腰细的……啧啧。哎哎,瞧见脸了没?”  “脸上白,看起来水灵,跟乌坝的娘们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哪儿的人。”  “白?真白么?……不晓得摸起来滑不滑……”  听见周围的议论声,郑泰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一抬头,他便看见了玄薇。  郑泰裂开嘴,朝玄薇招了招手:“玄薇姑娘,来这里坐!有羊肉,最嫩的一片!”  玄薇听见了郑泰的声音,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郑泰坐在一群眼神直勾勾看着她的汉子中间,一张脸比旁人的白,倒是显眼得很。他挥着手里的一片羊肉,笑得见牙不见眼。  玄薇勉强朝他笑了笑,然后坚定地无视了他的邀请。  坐到那群汉子中间?她还要不要命了!  顾渊没管玄薇,直径走向某处篝火边上,正独个儿拎着酒壶喝得开心的吴老。  吴老太医倒是不管顾渊的命令,他本就不归顾渊管,而这酒又是他自个儿带着的,当然乐意喝就喝。他周围没有别人,只有几个军中的军医陪着坐着,可瞧那些军医看着吴太医喝酒的眼神,一个个跟饿了几个月的狼闻见肉味儿一样,眼睛发绿。  “吴老。”顾渊走过去,席地而坐。  玄薇赶紧跟着,也往吴太医那里坐了坐。  这里人少,感觉比较安全……  吴老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玄薇,咧嘴一笑:“姑娘也来啦?喝酒不?”  玄薇摇了摇头:“多谢老先生,我不会喝酒。”  =====  
  郑泰见玄薇没有走过来,而是一直跟着将军,也没有计较什么,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手里的那片羊肉上。  可周围的汉子,却有的忍不住吸了口气。  “笑起来真他妈甜……”  “要是能给我玩玩……”  郑泰听见这一句,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个左脸有一道刀疤的男人,大伙都叫他老鳖。老鳖此刻眯着眼,眼神一直直勾勾望着玄薇的方向,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正想着不知什么龌龊东西。  他皱了皱眉,对老鳖说了句:“别动歪脑筋,没看见这姑娘咱将军护着的么。将军的人,是你能肖想的?”  老鳖听了,嗤地一笑:“这可说不准!你来这时间短,所以你可不清楚。上一届在这驻守的王将军,你知道不?”  郑泰点了点头。  “王将军在乌坝弄了个女人回来,收在身边也是当了块宝。后来他任期一到,就要回京了,那女人他却没想带走。”老鳖说着,眼睛里闪着。淫。邪的光:“最后,那个女人被将军赏给了咱们几个与他交好的,只可惜不禁玩,不足半个月,那女人上吊了。”  郑泰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望向玄薇的方向,心里微微有些担心。  “咱顾将军可不一样!劝你还是省省吧。”  老鳖不以为然,望着那个方向许久,最后咧嘴笑了笑,小声问向郑泰:“不说这个。我说,你藏得那些……还有没?”  郑泰见老鳖转移了话题,心里舒坦了一些。他声音压低了一些:“还有。只是将军说了,今晚谁都不许碰酒,我就没拿出来。”  “啧,今晚不喝,留着过年?去去去,那点儿来,就咱们哥几个喝喝,将军离着远,瞧不见咱们的。”  玄薇坐在沙土上,屁股被烫得有点儿热。她悄悄挪了挪屁股,拿脚垫着,跪坐在地上。  “姑娘,我见你包扎手法不同一般,看起来很是有一番道理,可见是有名师指点。不知姑娘师承何处啊?”吴老抿了口酒,笑眯眯问向玄薇。  “呃……要说讲师,还是有好几个的……可是说师父的话,我没拜过师。”玄薇眨了眨眼,说道。  中医和所有传统传承的手艺一样,讲究尊师重道。虽然玄薇的爷爷奶奶就是老中医,可是她也确实没有给哪个正经敬过拜师茶。  吴老一听,眼睛一亮:“哦?那姑娘可是天赋凌然啊!”  玄薇有点心虚,赶紧摆了摆手。  “不知姑娘可否识字?”吴老紧接着问。  玄薇迟疑着点了点头。  这里的文字,应该就是繁体。她见过军旗,军旗上的那个大大的“周”字,就跟她所熟悉的那个字半点不差。  “那好那好,真是极好。”吴老高兴了起来:“实话实话,老头子我虽然在这边壤之地呆得快活,可身边没带半个书童,有些事情做得实在是不耐烦。这军中,能识字的实在不多,都用不顺手。不知姑娘是否跟着一块回乌坝?若是留在乌坝,不知可否去帮小老头子我一个忙?”  玄薇正愁没活路,这算是撞上来的工作吗?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老头子是个什么身份,可见顾渊对他十分尊敬,想必身份也应该不低。帮他的忙,便可以给自己寻一份出路,更是给自己留一份退路,这是好事啊!  她赶紧点了点头:“先生请说,我虽然是个女子,不过医药上的事情,还是略懂一点点的。若是能帮上先生的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好好好,明儿等一块回了乌坝,来红藤馆找我。”  两人说话时,顾渊正与旁人交谈,当他无意一回头时,便看见了玄薇。  她脸上带着一丝期盼,笑容生机勃勃。  顾渊一顿,这些天里,他从未见过这只兔子脸上带有这样的笑容。再看与她说话的人,顾渊也释然了。  或许,这个本身就懂医的姑娘,与吴老相谈甚欢。  若是往后,这姑娘能跟在吴老身边,也算是她的造化。  “将军?”  顾渊回神,脸上的温和稍纵即逝,与问话的人继续探讨下去。  夜深了,玄薇喝了不少羊奶,觉得腹胀。她想要小号……  周围声音嘈杂,大家已经越来越热闹了。虽然没有酒,可是众军士的情绪依旧高昂,有的投壶有的划拳,甚至有的干脆站起来摔跤……  玄薇看了眼顾渊,他正与几个营长说得正严肃,于是也不敢上前打扰。  吴老喝得微醺,此刻已经倒在一旁打起了盹。  玄薇咬了咬牙,悄悄站起身来,绕着篝火,从阴影处往外走去。  找个远一点的地方……释放一下内存吧。  玄薇站起来走出去没一会,顾渊便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眯了眯眼,面上若有所思。  “哎哎哎!老鳖!该你了!你他妈发什么愣!”相隔十几米外,一伙人咋呼起来。  老鳖收回目光,将手里的竹牌往地上一丢,然后站起身来:“老子不玩了,去解个手!那个谁……小白脸!过来替我会!”  郑泰正数着地上的罐子,咂着嘴心疼自己的那点儿存货,一听老鳖的话,顿时没了好气:“再他妈叫我小白脸,老子一点酒星子都不让你闻到!滚滚滚,闪开点!”  老鳖打了个嗝,脸上赤红一片。他攥了攥鼻子,眯着眼往远处看了看。  而后,嘴角勾起一个。淫。邪的笑。  玄薇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土里,一小步一小步往暗处走去。平时她解手,都是在将军的军帐里的,军帐里有马桶,每日一早有人负责来倒。平日将军除了睡觉,也不在军帐里,所以玄薇也没有觉得哪里不方便过。  可是现在,往远处看看,顾渊的军帐离得有点远,要她一个人穿过这么黑的空地,她还真有点小怕。  走到了一处避着人的地方,周围黑咕隆咚的,看起来还算安全。玄薇心里有点纠结,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就在这里就地释放,便听见身后有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  有人!  还好她没着急脱裤子。  玄薇往旁边的帐子里一躲,准备让这人赶紧路过。  谁想,她刚躲进帐子,一只大手便朝她伸了过来,忽然将她的胳膊抓紧。  “啊!!”玄薇的惊呼还未来得及完全喊出口,她的口鼻便被油乎乎充满羊膻气的手给捂住了。  “小娘子,别喊别喊……”  
  玄薇被捂住口鼻,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耳边陌生的声音很粗,却又刻意压低,听起来带了一丝兴奋。她心里一阵绝望——完了。  过了几天安全的日子,竟让她忘了自己是身处于怎样的狼窝里!  她不想清白不保,就算是不保了……也得是她心甘情愿不保啊!  玄薇用力挣扎,伸手拽住了军帐的边缘,双脚到处乱蹬,没一会,帐子便被她蹬得乱晃。  “妈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是玩玩,完事后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你要是敢乱叫,老子现在就掐死你……没人知道!”  玄薇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感觉自己的上身一凉,衣服竟然是被撕扯了开来!  救命……谁来救救她!  谁能救她,她愿意这辈子为他做牛做马!  耳畔,是那陌生男人粗重的喘息声,热烘烘的口气中带着丝口气,烘得玄薇眼眶生疼。她用尽全力将对方的手扯开了一点,然后用力咬了下去。  “嘶……臭娘们!”一个重重的巴掌朝着玄薇的脸打过来,玄薇被打偏到了地上,一阵眼冒金星,感觉脸火辣辣的瞬间便肿了起来。  “救命!救命!”来不及站起来,玄薇扯开嗓子就开始大叫。  “妈的……不过是个被玩了几天的破鞋,现在跟老子在这装什么贞洁烈女?”男人仿佛被惹怒了,撸了袖子就走了过来。  玄薇倒退着往后挪,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放声尖叫。  “啊……!!!”  “呃……”  耳边只有自己的尖叫,玄薇一直叫到自己气竭,却听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别叫了。”  是顾将军!  玄薇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变化了。刚才那个粗鲁的汉子,此刻正倒在地上,顾渊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此刻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将……将军。”那个汉子仿佛瞬间被放了气一般,软了下去。  顾渊心里也恼火,这个女人果然是个麻烦,等到明日回到乌坝,得赶紧给她点银子赶她走。  他皱着眉看了眼玄薇,目光自她露在外面,被月光照耀得格外雪白的上身一扫而过,然后平静移开目光,投向被他踩在地上的男人脸上。  “你喝酒了。”顾渊这话,是对地上的男人说的:“我已明令禁止今晚饮酒,你,一会自己去领军法。”  男人被噎得不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顾渊将脚一松,那人便赶紧屁滚尿流地跑了。  玄薇眼泪又一次爆发出来,她看着那个猥琐男人跑走的背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罚他?!”  “罚了。”  “你……你就因为他喝酒罚他?”玄薇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爬满整张脸,眼睛红彤彤的,瞪得却圆:“他差点……那个了我!”  顾渊表情没变,冷淡地看向玄薇:“在这里,你该早有所觉悟。”  玄薇气得一噎。今天晚上,是她大意了,可是……可是!  顾渊没有再说什么,将自己身上的轻甲解下,想了想,又脱了里面的内衫,露出精壮的肌肉。他将内衫丢给玄薇,拎着轻甲赤着上身转身离去。  玄薇气得头晕,用力喘着气。她心里委屈得不行,却又不知道该骂谁,平静了一下之后,她捡起地上的白色内衫,匆匆裹在了身上。  太他妈气人了。亏她还以为这个姓顾的是个好人!  其实还不是狼心狗肺一个!  玄薇的衣服被撕坏了,这样穿着男人的衣服衣衫不整地出去,又不知道要被人想成什么样。她裹好自己,匆匆一阵小跑跑回了顾渊的军帐之中。  缝好自己的衣裳,玄薇的眼泪也已经哭得差不多了。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将顾渊的内衫往床上一丢,也不再像往日一样给他洗给他叠,便气呼呼回到自己的小角落里,将自己往被子里一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顾渊回到军帐之后,帐子里已经只有玄薇细小平缓的呼吸声了。  黑暗之中,顾渊扭头去看了玄薇一眼。她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团,整张小脸紧紧皱着,看起来委屈得不行,眼皮红红的就这么睡着。  顾渊下意识便放缓了脚步,轻轻走到了自己榻前。  那件内衫,被那兔子随便丢在榻上,皱巴巴的团在一起,看起来像是被用力拽着出过气。他将内衫拿起来,手里一顿,忍不住将衣裳往自己鼻子前凑了凑。  ……没闻错,内衫上果然沾上了女人味。  啧,真麻烦。  当第二日玄薇醒来的时候,顾渊已经穿好了盔甲。  “半个时辰之后起军,你最好快些。”顾渊说完,便走了出去。  玄薇撇了撇嘴,起身加快速度收拾自己。桌上放了些烤羊肉,想必是顾渊留给自己吃的。  一大早的,她也没胃口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于是这些羊肉被她用些干净的布裹了裹,塞进怀里,仅喝了些羊奶,便走了出去。  此刻的军营,早已忙活成了一片。军帐已经大部分被撤掉,几乎每个兵的背上,都背着重重的行军物,而数辆拉着宽板子的马车,已经被堆满了东西,整齐排好,时刻准备前行了。  “姑娘!”玄薇听见有人喊她,扭头一看,竟是郑泰。  今日的郑泰,显得有些奇怪。他脸上虽然照旧带着笑,却不知为何走路一瘸一拐,速度格外的慢。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伤到了吗?”玄薇觉得奇怪,问道。  郑泰脸上微微一红,伸手抓了抓脑袋:“没什么事……就是受了几棍子而已。”  “受了几棍子?为什么?”  “唉,不就是昨日……偷喝了点儿酒么。我们几个都受了军法,挨了棍子。”郑泰大大方方承认了,说着,还不忘揉了揉屁股:“没啥大事。”  玄薇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今儿我怕是不能跟你一块走了,你跟将军一块吧,我得去照顾个兄弟。”郑泰说。  他平时被顾渊安排,与玄薇走得比较近。这回回乌坝,一路虽然不远,但毕竟也得有十几里路,若按照平常,本该是他带着玄薇走的。  但是今天,他却没办法照顾玄薇了。  “也不知道老鳖是哪里得罪将军了,明明咱几个都喝了酒,偏老鳖被打得格外凶,怕是得留下点病根。他现在还晕着没醒过来呢,我一会得推着他走。”  郑泰说完,朝玄薇摆了摆手,便扭头跑了。
  玄薇愣了愣,然后忽然就明白了点什么。  既然没人同行,那她去找吴老一块走好了。  她本也没什么行李,就一身被她缝补了又缝补的衣裳,还全部都穿在了身上。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遮在了脸上。这本是她从内衫衣摆下面剪下来的,戈壁风沙大,呼吸都得小心着不能吸进沙子,有块方巾遮住脸,反而会好很多。  玄薇抬起头,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起来。军中战马不少,可都是一人一马,各自照顾自己的宝贝,而战马群中,一头骆驼显得格外显眼,那骆驼是吴老自备坐骑,睫毛长长,慢吞吞啃着点什么,显得比旁的马儿更悠闲一些。  没多久,长号响起,整军出发。  玄薇有点手足无措,军队整齐行进,但却没有她的位置。她深一脚浅一脚匆匆跟上队伍,有意离这些当兵的远一些,又怕与他们走丢,恨不能一路小跑。  顾渊原本在队伍最前面。他的马是匹良驹,跟了他一年多,名为黑玉。周身皮毛黑亮,目似点漆,看着就精神十足。顾渊骑在马上,总觉得似乎自己忘了点儿什么。  “将军啊,你那小姑娘呢?”吴老坐在骆驼上,晃晃悠悠路过,问了句。  哦,原来是忘了那只兔子。  顾渊恍然大悟,拽起缰绳调转马头,离开队伍往后去寻找。  当他看见玄薇时,心里是有点自责的。  玄薇正紧紧拽着自己的裙角,脸上遮着块方巾,一头沙土,埋头努力将跟上队伍。她闷不吭声,无视周围一切目光。偶尔身边会传来一两声调笑或口哨声,这都会将她惊到,她会加快脚步,离着队伍再远一些,小心翼翼保持着听不见那些声音的距离。  顾渊眯了眯眼,扬了扬缰绳,黑玉一路小跑,停在了玄薇身边。  “上来。”顾渊朝玄薇伸出了手。  玄薇抬头,看了眼顾渊。  她正喘着粗气,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走在沙土里,比走在平地上更费力气。玄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望着顾渊有点呆。  巨大的黑马上,顾渊照旧面无表情,可却向她伸出了手。  等了片刻,见那兔子居然还在发呆,顾渊有些不耐,干脆弯腰伸手,一把揽过她的腰,脚下一蹬马镫,借力顺势将她丢上了马。  “呃!”玄薇肚子摔在马上,这才回过神来。她见顾渊不敢不顾就要让马开跑,她吓得紧紧拽住马鬃,开口求饶:“让我坐正让我坐正!不然我会摔下去的!”  玄薇就在众士兵目光之中,被他们那英明神武的年轻将军揽在怀里,两人共骑一马,绝尘而去。  玄薇被笼罩在顾渊宽厚的臂膀之中,仿佛天生就该被镶嵌在他的怀里。她的背靠在他的胸膛上,感觉到了那种坚硬和温暖。顾渊的存在感太强,这让玄薇忍不住悄悄红了耳朵。  一连走了好几里路,两人都彼此无话,直到玄薇终于鼓足了勇气。  “多……多谢将军。”玄薇小小声说道。  顾渊听见了这话,却有点不以为然。  既然捡到了,就不能任由其死在这沙漠里。她成了他的负担,却也是他的责任。她毕竟是个女人,让她独自跟着军队的速度在这戈壁里走上十几里路,是有些不人道的。  玄薇咬了咬下唇,接着说道:“昨天的事……我想明白了。你不愿声张,或许是为了我的名声。虽然……我也没什么名声了,但毕竟让人看见我那时那副样子,也是不好的。事后你以喝酒为名头,也给了那人处罚……我还责怪你,还以为你……”  “闭嘴。”玄薇话没说完,顾渊便一拉缰绳,马儿立刻停步。  玄薇一怔,忍不住扭头去看了眼顾渊。  顾渊目光直直看向远处,眯着眼没说话。  “停!下马!黑龙来了!”片刻之后,顾渊顿时翻身下马,顺道将玄薇一扛,丢在了沙地上。  玄薇愣住,抬头看去。只见在顾渊一声令下,整个大军立刻停止前进。所有骑在马上的人,都下了马,翻出布巾,与顾渊一样,开始遮住马儿的眼睛。  缰绳被紧紧抓在手里,所有人抱住马的脖子,开始埋头闭眼。顾渊本来也是想抓住缰绳,可眼看天色忽暗,他看了眼玄薇,最后想也不想便将缰绳丢开,而后将玄薇按在地上,用身子将她遮住。  周围越来越暗,不远处有黑色飓风卷着沙土,仿佛塌了天一般,铺天盖日席卷而来。玄薇从未经历过这些,吓得两眼瞪得溜圆。  顾渊看着她:“屏气,闭眼。”  说完,他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一按,而后用身子彻底将她遮盖。  片刻之后,耳边是巨大的风声。玄薇紧张地用双手紧紧抓住顾渊的盔甲,偶尔有风沙从盔甲缝隙吹进来,裹着沙子打在脸上生疼。她闭着眼,周围一切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被顾将军保护着,好像……很安全。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薇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微微动了动。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正看见顾渊支起身体来。  玄薇跟着赶紧站起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并没有哪里有事情。再往周围望去,却是被吓了一跳。  原本长长的行军队伍,如今几乎与沙漠成了一体。大部分人按住了自己有些受惊的马儿,在沙尘暴过去之后,扫开自己身上与马儿身上的沙土,便也无大碍。只有顾渊,因为要顾及玄薇,他的马儿受了惊吓,有没有被他控制住,如今或许在风沙中早就跑得不知道哪儿去了。  顾渊抖了抖身上的沙土,抬头眯着眼看向远处,又抬头看了看太阳,确定了一下方向。  “前进!”他确定了沙暴已去,便下令启程。  此处距离乌坝已经不足五里路了,虽然黑玉丢了很让他心疼,可毕竟那只兔子没事。  顾渊没了马,便直着腰板跟着大军开始下步走。他看了玄薇一眼,而后随手拽住身边的一个人:“下来,马给她。”  那无辜中招的士兵,顿时苦下一张脸,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毕竟是将军下令,也不敢违抗。  他的马儿有些矮,是只温顺的母马。所以就算是玄薇这种不会骑马的新手,也能歪歪扭扭坐在马上,基本掉不下来。  玄薇上了马,缰绳却被顾渊拿在手中,她没再说话,只是悄悄看着在马下行走的那个人的后脑勺,一阵发呆。  
  行军速度不慢,刚到中午,玄薇便瞧见了乌坝城的模样。  夯土城墙颜色灰黄,与沙漠颜色一致,城门不大,看起来很是有些简陋的模样。再近一些,城门外大大的两个古朴城名赫然出现——乌坝。  守卫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或许早已看见了顾渊的军队,再三确认之后,长长的号角响起,乌坝城门缓缓打开。  乌坝城一共三个门,城南一个,城北一个,城东临着唯一的小溪,还有个小的。  城南基本是商旅进出用的,来来往往人最多。城东的是本地人偶尔进出,最小,也是最破的一个,不过有河绕着,也算安全。城北这一个,则是最为守卫森严,除了守卫军士,基本没有别人进出。  乌坝城,也如同着城门方向一样。城南最为繁华,越往北越是人烟稀少,最北靠着北城门,则是驻守军驻扎之地,城东是贫民所居,城南则是地绅富人区。  大军进城,还是引起了不少百姓围观的。顾渊牵着马,走在前面,而这马上,却坐着一位蒙着面,低着头看起来娇小得不像本地人的姑娘。这让百姓及驻扎乌坝的守卫兵们觉得奇怪。  乌坝的大本营里,其实比在外的行军驻扎地好不了多少。顾渊没有带玄薇进入大营,只是拽了个小兵,将她交给了他,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玄薇甚至没有机会和顾渊好好道谢。  “姑娘,将军吩咐我带你去城南。城南热闹一些,也有来往内陆的商队。你若是想回家,俺可以帮你问问。”那小兵看起来面相憨厚,个头不高,身量却很结实。  玄薇咬了咬下唇,朝这小兵道谢:“我无家可归,只求片瓦遮挡。小兄弟,不晓得,你知不知道红藤馆在哪里?”  小兵抓了抓脑袋摇了摇头:“俺们都一直在军营里,平时不给出去,更不是本地人……你问俺,俺也不知道这红藤馆在哪。不如这样,将军交代,说是给你二十两银子,你先找个客栈住下?”  二十两银子?那是多少钱?  玄薇也不知道这二十两是多是少,但毕竟顾将军与她非亲非故,能安全将她送进城,又给她钱,总该是要感激的。  “额……请问,客栈住一晚,需要多少钱?”  小兵黝黑的脸上莫名一红,裂开一口白牙:“俺也不知道……俺们村儿没客栈,不过你有二十两呢,这么多银子,客栈那地方住个三两年总该也够了吧……”  玄薇跟着小兵,一路往城南走去。  两人穿过市街,玄薇才仔细观察到了这个世界上百姓的样貌。乌坝的百姓,与她平常在电视上看到的人打并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临近沙漠,所以无论妇孺还是男子,基本都是灰蒙蒙的粗布长衫的打扮。宽阔的披风带着帽子,往脑袋上一遮,整张脸只能看见下巴。  玄薇想着,或许她也该买身这样的披风穿穿,会比较低调一点。  “那儿有间客栈,姑娘,我带你进去吧。”  小兵整了整衣裳,带头走进了一家名为“坝头客栈”的店。  这间客栈看起来并不大,但是生意还算不错。小二一身短打,却穿着胡人的靴子,听见门外有人走进,头也不抬便开始招呼。  “打尖儿住店?今儿到了酒,要打两斤否?”说完这句,小二抬头,一眼便瞧见了那小兵,转而腰弯得更深,声音里带上了些许谄媚:“哟,是兵爷!兵爷请进,兵爷有啥吩咐?”  “呃,这位姑娘要住店,房间干净些,周围清净些的。”这小兵似乎也是没什么见识的,见小二殷勤,有些不自在:“俺们将军吩咐的,你可得好好安排。”  小二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他扭头上下仔细打量玄薇,而后脸上笑容更胜:“哎哟,兵爷哪里的话!您说的将军,可是如今当任的将军顾将军?”  小兵点了点头。  “大人物来了,小人自然得好生招待!兵爷,这位小姐,劳烦您二位随小人去看看房间,咱店里最好的甲等房!”  “不不不,不需要这么好。”玄薇一听,吓了一跳:“普通干净就可以了。”  她并没有多少钱,现在还处于坐吃山空的阶段,哪里敢享受奢侈待遇?  就连这二十两银子,都是欠人家顾渊将军的呢!  小二带着玄薇和那小兵往客栈里走,一会儿工夫,便带两人走进了一间房间:“您二位瞧瞧,可好?”  玄薇看了看周围,觉得还算干净,于是点头。小兵将银子留给玄薇,说是不敢回去迟了,便拱手向她道别。  话分两头,玄薇这里找了家客栈住下,自然能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了,而顾渊却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他一回到大本营,便立刻回到书房,召集几个心腹——开会。  这次大战,虽然是胜利了,可胜得太惨。整军两万余士兵,死伤过半。  多少人家没了儿子,父亲,又有多少士兵,没有了他们曾经同吃同住的兄弟。  就连顾渊,也失去了他唯一的朋友——阿松。  “这么说来,是出了奸细?”一个正当壮年,满脸络腮胡子副将瞪眼问道。  顾渊不语。  “能完全掌握我军作息,甚至算出我军如今驻扎士兵的总数,这不可能没有一点问题。军中有奸细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问题是,若是军中果真除了奸细,那么他们是如何将消息给送出去的?”  顾渊眯了眯眼,照旧不语。  “平时能够自由出入大营的人,大约只有伙头兵了。”郑泰一脸正色,看起来倒没有平日稍显稚嫩的样子,成熟了不少。  “嗯……虽然军粮是整车护送而来的,但是将军为了改善军中伙食,时常派伙头兵去城中采买些时鲜……若是有人能够接触外面的人,那么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可能了。”  顾渊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暗中观察,他们几个伙头兵最常与军外城中何人交涉。”  “这个,我之前与军中几个营长关系搞得好,已经差不多打听出来了。”郑泰扬眉,说道:“有人告诉我,他们常常会让一个姓左的伙头兵帮他们去买城外一家酒肆里的烧鹅,因着不合规矩,所以只有去买烧鹅时,是这姓左的独个前往,其余为免嫌疑,整个火头军中常三人一行外出。”  “酒肆?”顾渊看向郑泰:“哪家酒肆?”  “坝头客栈。”郑泰说道。
  确定好了住处,玄薇本想洗个澡赶紧补眠,可是想到自己并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便又无奈起身,准备出去买几身衣裳。  二十两银子挺多的,一直放在身上,她觉得有点不安,可是放在客栈里,她又觉得不放心。左思右想之下,干脆将银子分成好几份,分别藏在了房间里的某些地方,然后身上带了五两银子,这才走了出去。  毕竟打着顾将军的名头,或许这里的小二也不敢随便进来的吧。就算有人心怀不轨进来偷东西,自己藏得这么分散,大约也能减少一些损失。  出了客栈,玄薇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成衣店和布点。进了门,挑选了些中等的布料和成衣,最后算下来花了才不到一两银子。  成衣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奢侈品了,寻常人家哪里有直接买成衣的,都是割了布量体裁衣,自己家去做。  这么一想,玄薇算了算钱,也安心了一些。  有了衣裳,她便也没再闲晃什么,便赶紧回到客栈狠狠洗了澡。  几乎将自己的皮都搓红了,彻底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她这才甘心。  这里的人,洗头是用的皂角,洗了好几次,虽然是干净了,可玄薇总觉得发丝有些干涩。她坐在客栈里的铜镜前,用梳子一点一点耐心地梳开过腰的长发,一边望着镜子里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发呆。  门外忽然传出轻响,玄薇脑子里的弦一绷,侧耳去听。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门外来回的脚步声,似乎频繁得有些古怪了。她的房间明明在偏僻位置,按理说也不该有这么多的路过走动声吧?玄薇站起身来,半干的长发披在身后,小心翼翼将脸放在门边,往外头听着。  “……将军………………楼上……”  “暂时………………当心………………”  玄薇似乎听见了只言片语的几个字,说这些话的,似乎是两个男人。她纳闷地眨了眨眼,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妙。  玄薇决定了,在去找红藤馆之前,得先找到一处便宜又安全的小院子租下来,从这里搬出去。毕竟她现在是一个女子,独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归是要小心为上。  她想了想,便又觉得不安,干脆将长发随意一拢,披上刚买的披风,将帽子往头上一遮,整个人像个灰扑扑的背景,揣上银子下了楼。  与此同时,顾渊正带着一队亲卫,四下分散在坝头客栈外,仔细留意着客栈内的情况。  那个姓左的伙头兵,此刻就在客栈内,虽然不知道他的方位,不过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便会立刻出来抓个现行。  郑泰悄悄舔了舔下唇,戳了戳他前面的顾渊:“将军,要不要动手?”  顾渊举起了手,还未动,却先皱了皱眉:“……等等。”  就在此时,玄薇从客栈内走了出来。  她低着头,大半张脸被披风的帽子遮着,抄着手往外头走。玄薇感觉到,从她刚一走出房门,那个过分殷勤的小二,便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这让她觉得更不安了。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赶紧离开这里。玄薇加快了脚步,却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什么情况!别是真这么倒霉,遇到家黑店吧?  那小二,果然是有些不对的。他放下手中的抹布和茶壶,与自家掌柜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压下步子跟在了玄薇身后。玄薇加快脚步,他便也加快了脚步……  郑泰等了半天,却也没等到顾渊下令抓人。他眼看着那客栈的小二快要走远,心里一急,刚想提醒顾渊,目光却扫在了那个穿着披风的人身上。他一呆,还未来得及惊讶,便听见了顾渊简短而有力的命令:“抓人。”  一声尖锐长哨响起,没等树梢原本停在那里的麻雀被惊飞,便见从客栈外四处忽地冒出十几个人,纷纷扑向客栈。  玄薇刚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便听见了这哨声。她一惊,一转头,却见身后拍她肩膀的小二被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按在了地上。玄薇吓得转身就要跑,面前从天而降一人,忽然伸手将她的腰拦住。  “啊!”玄薇惊呼,披风宽大的帽子猛然脱落,长发散开,三千青丝之外,是一张让她熟悉的,照旧皱着眉冷着眼的那张脸。  “怎么又是你。”顾渊表情有些复杂,却也只顿了这么一瞬,便干脆单手将揽着玄薇的腰一拎,将她随意扛在肩上,扭头去看别处。  此时,尘埃落定,麻雀惊飞,只这么眨眼的功夫,客栈内所有有关人员,已经被尽数制服。  玄薇又一次四肢无着落,仿佛没有重量一样被扛在肩上。她知道扛着她的是谁,于是很奇怪地瞬间镇定了下来。  郑泰清数了一下人数,然后飞快跑来,朝着顾渊一拱手:“禀告将军,根据之前调查,如今坝头客栈内所有人员全部收伏,还有那个姓左的,也在。只是没有从他们身上搜出什么。”  顾渊点了点头:“带走。”  郑泰应下,扭头就走。  玄薇被扛在肩上,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将军,能不能放我下来……”  顾渊一顿,将玄薇放在了地上。  玄薇理了理头发,将披风帽子又盖了回去。她觉得有点尴尬,便开始没话找话:“呵呵……这么巧……”  顾渊眯着眼盯着玄薇,心里早已罗列出了好几种关于玄薇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  “恐怕并不算巧。”他说。  玄薇没明白顾渊的话,抬头去看他:“多谢将军给我银子,我先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等到以后赚了钱,会一点点还给您的。”  顾渊摇了摇头:“你跟我走一趟。”说罢,他抓住玄薇的手腕,拉着人往自己人那里走。  不论这只兔子在这里到底是不是意外,但世上无绝对,谁都不能肯定她与这客栈有没有关系。毕竟,她本身来历便十分可疑,如今又被卷入了这里……  暂时控制在身边,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玄薇被带到了驻扎军的大本营,安置在一处房间内。顾渊没有跟她说什么话,便自顾自离开了。  房间外面,有两个穿着守卫盔甲的士兵守着,玄薇独自坐在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周围放干净得略有些不近人情的摆设,心里有些惶惶然。  怎么就把她带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她哪里……又得罪那个冷冰冰的顾将军了?  玄薇坐在椅子上,背崩得有点紧,两只手交叠,右手抠着左手的指甲,咬着下唇,瞪圆了眼睛望着门的方向。  过了不知多久,玄薇都有些饿了,她才等到一个人来找她。  “抱歉抱歉,”郑泰褪下盔甲,身着布衣,倒显得有些像个书生,他娃娃脸上挂着笑,过来先朝玄薇道了歉:“将才将军审问奸细,连带着我也不许走,好歹等他想起来了,才遣我过来看看你,担心你受惊。”  玄薇站起身来:“你们忙正事,这也是应该的。话说……为什么要把我带过来?若是没什么事,我能不能走了?”  “呃……”  “我本想着今日去寻处宅子,便宜些的,先从客栈里搬出来,毕竟那地方太贵,我也住不起。”  郑泰表情有些怪,显得欲言又止。玄薇疑惑地歪了歪头,回想了一下他之前说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难不成,你们觉得……我像奸细?”  郑泰一听,表情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赶紧解释:“这这……这也不怪将军怀疑,实在是你来得太巧了。原本之前咱们大军惨胜,你又莫名出现在战场上,本身又不像是个乌坝人或者胡人,这酒有些奇怪。加上后来你又出现在坝头客栈。顾将军身为驻守大将,毕竟是要对咱们大周军民负责的。姑娘放心,一旦查清楚了,将军肯定会放你走的。”  玄薇有点无语,不过也不恼火。如果今天他们确实是去抓奸细的,那么她出现得如此巧合,也不怪人家误会。  再说了,清者自清,这种事情,只能等着他们查清楚了。  她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不怪你们,你们责任所在,也是应当。说起我住在那个客栈,也是巧合,顾将军之前请一位大哥带我进了乌坝城,便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而已,若有怀疑,可以去问一问那位大哥。”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郑泰便出去忙了。  这一夜,玄薇时一个人在这个房间睡去的。夜半三更,当顾渊审问完了奸细,回到房间时,这才想起那只兔子也被留在了这里。  看着玄薇蜷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只占了一个床角,有些不安的睡姿,顾渊站住了脚步。  想了想,顾渊转身离去,找郑泰凑了了一晚。  问清了情况,顾渊便准备放玄薇离开。  “无缘无故将人抓来,你也不觉得心怀歉意?人家姑娘最近找宅子住,将军若是还有良心,就赶紧帮人解决了这事儿吧。”郑泰小声嘀咕。  顾渊觉得也是,便打算亲自送玄薇离开大营。  玄薇这是第一次见顾渊穿便衣,素色布衣,让褪下盔甲的冷面战将平添一份平易近人,玄薇跟着顾渊,一路出了大营。  顾渊人脉虽不算广,但在这边壤乌坝城内,他算是最能说得上话的。他一开口,想上杆子帮他忙的人多不胜数。于是,他只是透漏了一下要找处安静的院子租下来的消息,很快,便有合适的院子自己送上门来。  掮客抄着手,将披风帽子放下了,弓着腰走在前面。一回头,满脸的笑:“将军,前头便是那院子了。原本是燕南商客在乌坝置办的一处小院,养着一位外室在这里,最近几年,那姓刘的商老爷并不常来,于是这外室一人生活艰难,将院子分隔两块,这其中靠内的一边儿,便交代小的寻人租出去。”  顾渊点了点头,玄薇跟在他身后,直到此刻,还觉得有点儿晕乎。  这个大将军怎么忽然变成老好人,帮她找房子?  “将军您瞧,这边的小道往里走便是,您二位随小的来。”掮客说着,走到院子外:“虽说是个外室,不过这胡柳氏倒是本分得很,并不外出,也不与外人打交道,院子里就两个老奴带上一个丫鬟,人口简单,住得近也算彼此有个照应。”  玄薇随着那掮客的手,看向那院子。院子原本就不大,又被生生隔开成两块,显得更小了些。一间小厨房,一口水井是公用的,其余被墙隔开,这边两间房单独开了个门,算是玄薇以后可以住的地方。  玄薇觉得满意极了,就是怕租金贵。  顾渊环视一周,点了点头:“嗯。”  掮客一见顾渊表情,便知这生意算是成了大半。他是人精,只搭眼一瞧,便将玄薇和顾渊两人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话里话外都带着暧昧:“胡刘氏不便见人,平日更是大门不出,这屋子靠里,里面的声响传不到外头,清净得很。将军平日要来,也可从这小路走这小门,旁人更是瞧不见。”  顾渊挑了挑眉,看了掮客一眼。他没说话,也没解释,可玄薇却觉得尴尬。  玄薇琢磨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可转念一想,这样误会或许更好些——她紧紧抱住顾渊这条大腿,想必平日也没人敢欺负到这里来。  至于名声什么的……那能算几个钱?!  玄薇走进院子,左右看了一圈。顾渊没有理她,只是给了掮客一串铜板,而后让他去与这院子主人那胡刘氏交涉。时间不早,玄薇坐在小院子里石头桌旁石头凳上,摸摸肚子,觉得有些饿。  拐个弯,小厨房赫然出现在眼前。厨房里,一个盘着夫人髻的年轻妇人,正端着做好的饭菜走出来。  玄薇与她打了个照面,两人双双与对方行礼。  “小姐可是租客?”那年轻妇人未语先笑,眼角带着浅浅笑纹,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我是马氏,伺候我家主子的。主子身子不太好,不便见客,怠慢小姐请勿见怪。”  玄薇摆了摆手:“若是如此,我也不便打搅。今日匆忙,赶明儿再去见见姐姐。”  那马氏点了点头,笑意更甚:“姑娘吃饭了没?不如随我一同去屋里用点?”  “多谢好意,不用了……”玄薇说着,忽地看见这马氏表情一顿,动作变得有些不太自然。她顺着马氏的眼神往自己身后看去,便见顾渊又是一副万年不变的死人脸,站在那里,活像个阎王。
  玄薇让了让身子,正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却见马氏表情尴尬,赶紧福了一福:“我家主子还等着我,姑娘咱们得空了好好聊聊。小厨房里还有些食材,若是姑娘不介意,可直接取用,不用客气。”  说罢,这马氏便像是见了鬼一般溜走了。  玄薇眨了眨眼,没来得及道谢,便只能看见马氏拐着小脚匆匆离去的背影了。她也就耸了耸肩,想来这里常年不见男子,猛然遇见顾渊这样的,是会吓人一跳。  “这里不错,”顾渊连眼神都没有丢给那马氏一个,直接对玄薇说道:“我先走了。”  “多谢将军照拂。我去瞧瞧有没有吃食,随便做点儿对付一顿,将军若是不介意,留下来用顿饭再走吧。”玄薇说道。  顾渊想了想,这个时候回大营,或许也就只剩下些残羹冷炙了。他点了点头,自顾自往石凳子上一坐。  这下轮到玄薇傻了。  她也就是客气客气而已,可这个大将军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多忙,请人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玄薇磨磨蹭蹭进了厨房,环视一圈,有点捉急。角落的小缸里有白面,大缸里有百米,地上摆着些菜,看起来还挺新鲜,灶台虽然不算簇新,但也还是很干净的,大锅架在灶台上,灶台边上堆着些柴火。  玄薇确实会做饭,可是那仅限于在现代!  有一扭就着的天然气,有一开龙头自然流出来的自来水,有抽油烟机,有轻巧方便的锅碗瓢盆……  再看这里,简直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无奈蹲了下来,手里拿着打火石有点发懵。  直到最后,还是顾渊看不过去,过来帮的忙。玄薇被推开,束着手脚看着顾渊生着火,她瘪了瘪嘴,乖乖洗手去和面。  顾渊只会生火,玄薇只会做饭。两人这么一凑合,居然也做出一锅闻起来很香的面条来。玄薇累了一身汗,乘上两碗之后,面露红光看着面条,心里成就感爆棚。顾渊看了看玄薇,而后默不作声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这碗面,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却真真切切比军中的伙食好多了。顾渊吃得还算高兴,玄薇也觉得气氛轻松。  “将军,您可知吴老的红藤馆在哪儿?”玄薇一轻松,也就忘了顾渊的恐怖,干脆逮住他说话:“吴老人很好,许我去他那里帮忙。我想着,或许吴老能给我些工钱。等以后我有了余钱,便将您借我的银子还给您。”  顾渊没抬头,将吃空了的大碗往桌上一放:“不用。”  玄薇看了看顾渊的碗,心领神会地拿起来,又去锅里盛了一碗递给他:“这可不行。您已经救了我,于我是有大恩,我哪能平白再拿您的银子?”  顾渊低头又开始扒面条,没一会功夫,便又将面给吃光了。  “下半年我便回京,你的银子自己留着。”顾渊说完,将空碗又放在桌上。  玄薇一顿,想了想锅里,已经没有面条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这碗,而后默默将自己的碗往顾渊的方向推了推:“您下半年便回京?那……那吴老?”  顾渊回京了,那吴太医会不会也要回京?如果吴太医回京了,那她岂不是又没了工作?  半年……半年以后,她该怎么办?  顾渊看了眼玄薇的碗,又见她咬着筷子蹙着眉不说话,也不计较多少,干脆地将玄薇的碗直接举起了,一把将面扣进自己碗里,接着低头扒面。  “如果吴老也要回京,那我……那我不知道能不能跟着吴老一块。”  三两下将玄薇的面也吃了个干净,顾渊这才感觉到肚子里稍微有了点东西。  他挑眉看向玄薇,片刻之后,终于问道:“你确实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玄薇一愣,摇了摇头。  “你手上并无老茧,皮肤也不曾受过晒,从口音听来,你像是偏南方的地方来的。”顾渊说道:“再加上你识字懂医,必定不是小户人家出身。既然不是小户人家,那么你一个女人,又如何会离开后院,还出现在战场那种地方?我想,或许你是被人拐到这里,也说不定。”  玄薇暗暗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  她是个穿越人士,可是这种事情,他顾渊一个本土人士怎么会知道?这样分析,也算正常。  “若是这半年里,你能想起你的家乡在哪,那半年之后,我回京时便带你回去。”顾渊说着,站起身来。  吃了个半饱,等回营里再继续填填肚子好了。  玄薇将顾渊送了出去,看着他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人便倚在门上,有些发愣。  “姑娘……”身后传来声音,玄薇扭头,便瞧见了之前见过的马氏。  马氏抄着手,眼神神神秘秘地:“那位……是你家老爷?”  玄薇张了张嘴,一时哑了。  这马氏,估计是以为她和她家主子一样,也是个被男人养在外面的外室吧?  “额……他是当兵的,人在营里,不方便留我。”玄薇拐了个弯,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哦哟,是当兵的啊。”马氏啧啧两声,眼神发亮:“瞧那气势,也不像是个小官。不得了的,不得了的。”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塞在玄薇的手里,一副要好好聊聊的架势:“也是好事,有姑娘住在咱们这里,外人便不敢欺负了。就算你家老爷并不常来,可只要与外头一说是个军官,这周围的流氓也不敢欺负到头……”  说到这里,马氏似乎自知失言,讪讪一笑。  “流氓?”玄薇眼睛顿时瞪了个溜圆。  马氏掩了掩嘴,不再说话。她将手往回一抄,利落回头:“我听着像是我家主子喊我,这先去忙了……赶晚上来咱这吃饭,一块吃热闹些!”  说罢,马氏又是一溜烟跑了。  玄薇一阵无语。  怪不得这院子急着出租,要的钱也不多,原来是有这么一茬。  想想也是,这院子的主人活得也算艰难,一个被养在偏僻地方的外室,家里老爷几年不来一次,有流氓来生事,也是正常。  玄薇叹了口气,往回走去。  希望马氏所说的不是什么大事,她可不希望自己刚搬到这里,就又遇上什么悲催的事情。  顾渊回到了营里,果然有人给他留了几个馒头一碗大锅菜。他看着那碗一锅乱炖看不清食材的菜,开始怀念玄薇做的那碗清清爽爽的面条。
  好的不来坏的来。  当半夜三更,玄薇睡在床上,听见门外流氓吹哨笑骂的声音时,她简直想要去找个庙请个菩萨来日夜供着,好除除身上这些晦气。  “小娘子快快开门,哥几个想你想得紧!”  “哈哈哈哈哈小娘子,你家老爷数年未归,可是房中空虚?哥哥来替你暖暖被窝,免得你夜里做了噩梦!”  玄薇坐起身来,侧耳听着。那些声音似乎是从墙外来的,喊得方向也是朝着那边主屋。或许这就是白日马氏口中所说的流氓了吧?  她摇了摇头,躺了下来,将被子蒙住了头。  那个她不曾见过的胡柳氏也是倒霉,听说身体也不太好,时不时半夜有人这么折腾,也不知道报官么?  不过想想,报官了又能如何?这蛮荒之地,当官的都是草包,这些流氓没什么背景倒还好说,抓起来一人打上几板子,出来收敛这么几日;若是流氓有背景,那说不准还要更加嚣张。  玄薇仔细听着,那些流氓似乎只是在门外喊喊,并没有进门的意思。或许那边两个家丁也算一种震慑?  夜半三更,原本安安静静的夜,却被这些流氓的污言秽语给污染了。不过好在这些流氓也只是过过嘴瘾,并没有真的摸进门来。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事,流氓散去逛窑子了,门前也就清静下来。  天亮之后,玄薇自然就去找红藤馆了。昨日顾渊离开之前,曾告诉过她大致方位,玄薇是个路痴,不过好歹也是长了张不笨的嘴,她见人三分笑,一路打听过去,也就找到了地方。  红藤馆处于城东,看起来不大,若人不知,还以为是哪个贵人的私宅。玄薇确定是这地方之后,上前敲了敲门。  不多一会儿,便有头上扎着布巾的小童前来开门。小男孩刚到玄薇的腰,看起来也就八九岁,一脸稚气,此刻脸上有着还未睡醒的懵懂。他抬着头,看着玄薇眨了眨眼:“你找谁?”  “我找吴老先生,他让我来的。”玄薇说道:“我叫季玄薇,劳烦小兄弟通报一声。”  小童点点头,哦了一声扭头往屋里跑去。  玄薇站在门口,没人管他,门却大开着。她有点儿尴尬,却又不好不请自入,便只好站在原处候着。正等着人呢,却听门里忽然一声怒吼,惊得门外那棵石榴树上的麻雀立刻飞走。  “臭小子,又把老子的药给切坏了!羌活去茎留根,红花留茎去瓣……谁他妈让你反着来的?”  不一会儿,随着这声爆吼,刚才那小童忽然跳着脚从屋里奔了出来,而他身后,吴老赤脚拎着鞋子追着。  “大人饶我一回!大人饶我一回!”小童似乎吓得不轻,一溜烟跑到了玄薇身后。玄薇一愣,站在原地顿时不知所措。吴老举着鞋子一路追到了门口,抬头一瞧,这才看见站在门口的玄薇。  他眯起眼,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你啊姑娘。”  玄薇朝吴老行礼:“打扰了。”  “哎呀,来得正好,进来吧进来吧。”吴老直起身子,默默将鞋子穿好,然后在前带路:“我这里正缺人手,找来的几个小家伙,各个都满脑袋是玩耍,你看……我这好好的药材,都被糟蹋了!”  那个小男孩弱弱跟在后面,一听这话,不自觉一缩脖子,然后抬头看了玄薇一眼。  玄薇随着吴老进了院子。院子门外看起来不大,可一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  或许是玄薇来了,吴老不好意思拉下脸来教训孩子,那刚才被追着打的小童只被教训了两句,就放了出去。院子里还有另外两个小孩,有的正细细切药,有的将篮子里的药材细心铺在草席上晾晒,手里都有活。  不过,小孩子总归小,见到生人,都会好奇。  “你说你识字的,对吧?”吴老带玄薇进了房间,房间里阳光很好,可桌上却乱得很。药材和写满字的纸张随处乱丢,期间还摆着两块已经干瘪了的果核……  玄薇收敛精神,点了点头。  “那好,你来我这里,帮我抄书。喏,这些……都是我平日积攒下来的药方,将这些整理成册,然后再给我看看。”吴老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那些纸:“不麻烦吧?”  玄薇点头:“明白了。”  “唔,以后每个月月钱给你一两,吃住嘛……跟我们一块。不过你是个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跟我外头那两个小药童一块住?”  玄薇一脸黑线,忽然觉得这个老头好不靠谱。  “多谢吴老,住处我已经找到了,离这里也不算远。往后每日我几时前来?”  吴老摆摆手:“别一口一个吴老的,就是生怕我不知晓自个儿是糟老头子一个了是不?我也该和你爷爷差不多岁数了,你喊我一声爷爷该是不亏。”  听见这话,玄薇便想起了自己的爷爷。确实,她爷爷也是差不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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